2016年布克獎揭曉,他曾被拒絕出版18次

『閱讀需要主張』

諾貝爾文學獎後,更為小眾精緻的布克獎也正式揭曉,獲獎者為美國作家保羅·比第的小說《出賣》。與諾貝爾文學獎的世界性不同,布克獎只頒發給用英語寫作的作家,形式必須是長篇小說。但本著每年為公眾精選出一部最好看的長篇小說的標準,布克獎漸漸成為英語小說界影響力最高的獎項;其作品風格大多凝練,具有文學質感。因此,與諾貝爾獎對政治、人類歷史等問題的關懷不同,布克獎對文學形式本身有著更高的關注。書評君發現,保羅·比第的小說尚還沒有中文譯本,不過可以想見,大概很快就會有了。而在美國,他因為堅持嘗試對自我風格的追尋,拒絕出版社偏愛的寫作模式,作品也一直銷路平平,甚至曾遭遇過多達18次的拒絕出版。撰文 | 宮子

為了表達對娛樂文化的抗拒,英國布克獎長期以來把美國文學關在門外,只有英國,愛爾蘭,印度以及其他英聯邦國家的作品才有資格參選。2013年,布克獎更改了評選規則,美國作家得以參入評選。於是今年,保羅·比第的小說《出賣》從六部作品中脫穎而出,成為新規則後第一位獲獎的美國作家。能夠獲得布克獎對這位美國黑人作家來說肯定是件好事,布克獎的盛名,與大眾出版的接軌,這都可以讓他的小說銷量好看一點,也可以讓更多的公眾關注新的文學形式。畢竟,在此之前,儘管曾經在紐約時報上掀起過熱烈的討論,被評為年度十大好書,但保羅·比第的書一直銷量平平,讀者寥寥。他的詩歌與小說不斷被出版社拒絕,但同時比第也在拒絕出版社偏愛的寫作模式,拒絕循規蹈矩的創作,他竭力在每一部作品中嘗試對自我風格的追尋。

現年54歲的保羅·比第(Paul Beatty)「你的作品很好,但我們不想出版」保羅·比第今年54歲,是出生在洛杉磯,定居於紐約的黑人作家。這個身份很容易讓人聯想到他背後整個黑人群體的種族問題。而他的每一部小說也是如此,出版後常常引發關於黑人認同方面的激烈討論。但比第本人表示,這並不是他作品思考的主要問題;從第二本小說《斯林百蘭》開始,他就用文字告訴過黑人,所謂的「做自己」是無意義的事。

保羅·比第作品《斯林百蘭》英文版所以,雖然年輕時曾在波士頓主修心理學,但後來比第發現很多人把心理問題歸咎到種族問題上,就放棄了心理學博士學位,轉而開始在文學中尋求真正的思考。這個黑人作家對於文學趣味的投入,要比對社會種族問題的投入多得多。他更喜歡去接觸那些種族問題之下的真實社會問題,超越種族的界限,以幽默諷刺的風格描述整個社會制度的不合理與靈魂的漏洞。不知不覺,他已經默默創作了四部小說,這次獲獎的《出賣》是他最新的作品。但是,他的面孔在社會中仍然十分陌生,除了批評家會撰稿對他的作品發出激烈討論外,傳統讀者,大眾,以及出版商都對他的作品沒有興趣。在走入創作道路的初期,比第遭遇的,是一次又一次的拒絕。這次獲獎的《出賣》,更是遭遇了險些無法面世的困境。當初,比第帶著這本小說尋找願意接受的出版商,但是卻被整整18家出版商拒之門外。或許更多。而出版商給他的答覆則是:我們欣賞你的作品,它非常有文學價值,但我們就是無法出版它。「我認為我寫出來的都是很好的小說,但我猜不透(為什麼它們無法獲得出版合同)。」比第對出版商的選擇十分不解。因此,在比第獲獎後,便有美國記者表示,這肯定會給「沉醉於喬納森·弗蘭岑小說的美國圖書界帶來震動」。這本比第耗費7年心血創作的小說處處碰壁,最後,終於由一家名為「Oneworld」的小出版社接手。如今,這家由一對夫妻共同經營的出版社可以十分驕傲地宣稱自己選書眼光的獨到,因為2015年布克獎獲得者,牙買加作家馬龍·詹姆斯的小說《七次謀殺簡史》,也同樣由該出版社代理髮行。

保羅·比第作品《出賣》(The Sellout)英文版不過,雖然終於有出版社接納,但在讀者那裡,比第依然被「拒絕」著。文學的創作風格和複雜的形式註定他的作品不會像暢銷書那樣擁躉眾多。今年,當比第獲獎之後,他再也不必擔心小說的出版問題,也不必擔心小說的受眾。也許,會有遠不止18家出版社競相聯繫他出版事宜。這聽上去有點諷刺。不過比第個人總是和公共領域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他和鮑勃·迪倫類似,媒體幾乎得不到太多他獲獎後的信息回饋,對比第來說,獎項除了能推動銷量之外,其餘的一切都是多餘的。真正的創作道路還是需要藝術家獨自沉默的苦思冥想。拒絕任何的模仿比第現在居住在紐約,寫作之餘,他在哥倫比亞大學教授一門創意寫作課程。在這門課程上,他告訴自己的學生,要學會傾聽自己的聲音,不是你聽到了什麼,你看到了什麼,感受到什麼,而是真正地學會去傾聽自己;只有這樣,才能創造出屬於你自己的作品,也有助於每個人對世界提出自己的解釋。「我告訴我的學生,我不支持任何人把自己的作品和加西亞·馬爾克斯的作品作比較,」比第說,「要學會獨一無二。」這也同樣是他自己的原則。

比第本人也拒絕那些對自己作品提出界定的做法。他認為這就像出版社一樣,把一部作品簡單地分為「可出版的」和「不可出版的」兩大類。在評論界,比第的作品被認為在後種族世界高喊種族主義的反抗之音,認為他的文筆屬於幽默而辛辣的諷刺。但比第本人表示,我只承認這是一部小說,僅此而已。「我在很早的時候就知道你可以在一頁紙上做任何事情。這是一部小說,但是裡面也有很多其他性質的語言。例如這裡面有詩——取材自我自己的創作的詩歌;這裡是一個投入時間與自我並將其雕塑成文章的地方。我也會想到伊塔洛斯·卡爾維諾的小說《看不見的城市》,當我寫作的時候這本書就會進入我的腦袋裡。」因此,比第的小說在形式上具有非常嚴肅的結構性。閱讀的界限也十分模糊。小說《出賣》的主人公是一個模糊的身份認同體,他只有一個姓氏:Me。整部小說從Me的童年經歷開始寫起,在各種看似荒誕的後現代情節中追溯著原始的自我認同。然而,當問題擺脫開他人的時候,Me開始發現更多不合理的、荒誕的事情,讓他在自我迷茫之外感受到了整個群體的迷茫,以及更多現實問題的荒誕。因此,可以理解為什麼比第的小說被出版界拒絕了18次。《出賣》從任何角度來說都絕不是一本平易近人的小說。這也是比第對通俗閱讀的抵抗方式。雖然比第的小說讀起來會很不舒暢,會有抗拒感;但這才是真相,它帶領著讀者不停的穿越,帶領讀者走向一種擁有抵抗感的閱讀,達成一項嚴肅的文學使命。不過,雖然題材沉重,結構繁複,筆調壓抑;這部小說讀起來還是會令人十分愉快。作為美國的黑人作家,保羅·比第繼承了那片大陸上的寫作傳統。幽默,諷刺,辛辣,以及音樂性的節奏。音樂性的創作風格比第代表著一種獨特的文化魅力。他的寫作風格非常有節奏感,在這部冗長的小說中,有一個詞語反反覆復地出現,那是個非常有歧視色彩的單詞,「nigger」,是白人對黑人表達蔑視的稱謂,而不是黑人間用以互相戲謔的「nigga」。在單詞的重複和對不合理世界的表達上,能從比第的作品中看到非常濃厚的黑人文化元素,其文字充滿音樂性,讀者似乎能從中遇到肯德里克·拉馬爾的說唱音樂,還能遇到《第二十二條軍規》的黑色幽默,在荒涼的言談說笑間建立起用語言表達反抗的空間,隱隱地散發著一股「痞氣」。

在小說中,任何題材都被比第拿來作為幽默諷刺的素材。其中包括黑人和白人的衝突,政府的制度,憲法的荒謬,人性的錯亂……沒有一件事情能逃脫比第的幽默批判,可以說,美國的一切事物都被比第吸納在磁場里。《出賣》這本小說的真正意義,並不在於單單喊出了「種族主義」,任何主義都不過是響亮而空泛的口號;保羅·比第的洞察力在於他通過這本小說展現了所有解決種族衝突的可能性,然後通過一件又一件幽默的諷刺,告訴讀者,解決問題絕對不像想像的那樣簡單。這種創作風格來源於哪裡?在這件事上,比第談到了自己的母親——一個狂熱迷戀亞洲文化的護士。受到母親的影響,比第在小時候便閱讀了大量日俄文學作為最初的儲備。聽起來很難想像,一個出生在洛杉磯的、美國黑人作家,童年時接受的是日本文學的熏陶,長大後又用馬克·吐溫和斯威夫特的幽默筆法寫作。不過,雖然受到很多人影響,但保羅·比第依舊拒絕直接的摹仿,而堅定地尋求自我的獨一無二。他最崇拜的藝術家是庫爾特·馮古內特和溝口健二,因為他們的作品能給他帶來震撼的感受。同時,又什麼都沒有發生。「我的媽媽常常取笑我總是看些什麼內容都沒發生的電影,」保羅·比第談論著自己對藝術表達方式的見解,但正是看起來什麼內容都沒講明白的藝術最吸引他,「當沒有任何事發生的時候,一些事便正在發生。我喜歡這困窘的沉默。」他將繼續如此創作下去。

本文為獨家原創文章,作者:宮子;編輯:小鹽。未經授權不得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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