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沒有監獄的國家

聖馬利諾是一個蕞爾小國，早在公元301年就宣告成立共和國，人口只有3.24萬，面積僅61.2平方公里，四面被義大利包圍，但沒有邊境線和鐵絲網等設施，很像義大利的一個鄉鎮。國家雖小，「五臟」俱全，這裡的議會、執政官、行政機構、政黨、人民團體等一應俱全，運轉起來像模像樣。但是，在其他國家有重要地位的一些機構在這個小國並不存在，比如，從上世紀60年代之後，這裡再也沒有監獄。有一年，義大利那不勒斯市幾個小偷行竊時被抓獲，因沒有監獄，只好把他們「投入」賓館服刑。期滿釋放時，幾個人卻不肯離開，好說歹說才把他們勸走。

之所以沒有監獄，是因這個國家人口少，相互熟悉，很少發生刑事案件，治安情況極好。政府甚至正式規定，各家院外的柵欄高度不得超過80厘米，實際只是個樣子，並不能防賊。治安好的重要原因是，這個國家極富，人均GDP高達3.59萬美元。早在上世紀80年代初，汽車數量即已超過人口總數，其中還不包括運貨車輛。居民的各種待遇很高，醫療全報銷，包括到國外看病、配眼鏡、裝假牙等也全額報銷。中小學教育國家全部包攬，到國外上大學可以得到補貼。這裡沒有增值稅，物價自然便宜，很多義大利人常開車前來購貨。每年聖誕節下午，首都一個廣場支起大鍋，擺好長桌，不論本國人還是外國人，凡來者麵條隨便吃，葡萄酒隨意喝，以共同歡慶節日。由於富裕，聖馬利諾嚴防人口流入，多年來，入籍者僅限于越戰時破例接受的幾戶越南難民和我國著名乒乓球運動員刁文元及其家屬，因為他在短短几年內使這個小國的乒乓球隊成為歐洲一支勁旅。

一個沒有多少資源的小國為什麼能這麼富裕？正所謂大有大的難處，小有小的高招：聖馬利諾很善於以小本賺大利。這個國家的國土幾乎全在蒂塔諾山上，這座在濱海平原突兀而起的高山兩面斜坡，另兩面是筆直的陡壁，站在海拔700多米的山頂可以看到東邊20多公里外的大海，風光極為優美，旅遊成為重要產業，年遊客達300萬到500萬人次。首都就建在斜坡上，每條街道兩側高樓的底層幾乎全是旅遊紀念品商店，商店裝潢講究，沒有一所臨時搭建的鐵皮房，其商品自然不會給人以地攤貨的感覺。店內旅遊紀念品琳琅滿目，品質精良，遊客很難抵擋其誘惑。特別吸引人的是這裡的紀念幣（包括合法有價金幣）和郵票。這是一本萬利的生意，尤其是郵票。一張郵票的設計、紙張、印刷等在大批量印製時的成本小得幾乎可以不計，而售價卻很高，很像一般國家的印花稅票。要說「性價比」的話，對購買者來說，這可以說是最不合算的商品，但由於其精美和紀念意義，遊客卻十分喜歡購買。這種一本萬利小本大利的做法不失為一種精明的技巧，使這裡的公民和這個國家富得流油。

這個國家的開源不成問題，在開支節流方面也極有優勢。這裡沒有國防部和軍隊，只有警察、憲兵等30多人，約區區70萬美元的國防預算大多用於國內安全、治安和執法等非軍事事務。因為這是一個中立國，別國交戰不會直接影響到它，即使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時，它也只被英國佔領了兩個月。聖馬利諾雖然也任命了駐一些國家的大使，但在國外幾乎沒有大使館，這些大使並不駐在對象國，而是在國內辦公，有些事務由義大利大使館代辦。而在其他國家，軍費和外交開支數額龐大。二戰以來數十年的和平更使這個小國可以安享和平紅利。可惜的是，人類發展史一直與戰爭並行，有的國家明明是在侵略他國，卻高喊什麼「共榮」，失敗之後不承認投降，卻叫「終戰」，軍國主義陰魂不散，企圖再戰，根本不考慮戰爭對世界和本國人民意味著什麼，忘記了原子彈造成的嚴重後果。我國北宋著名理學家張載早在11世紀就提出「為萬世開太平」，這對世界各國人民來說依然只是美好理想，但在聖馬利諾卻已成現實，要是真的萬世太平的話，世界人民的生活水平肯定可以大大提高。

聖馬利諾的政治制度也為國家的富足貢獻不小。這裡沒有總統，大議會選舉兩名執政官，兩人權力同等，對外辦公時必須同時出席，文件必須共簽，不然無效。其任期只有半年，每年4月1日和10月1日更換。他們任職期間只有很少的補貼，仍然從事自己的職業，執政官只是「業餘兼職」。由於任期短，擔任過此職的人很多，有的人曾多次任此職。這樣一來，形成一種流動的社會，人人都可能「當官」，只要你確有本領，大議會議員投票給你，你就可以執政半年。權力不被少數人把持，官僚集團很難形成，貪污腐敗的機會幾乎不存在，國家資源流失的可能減少。這種議會5年一選、執政官半年一換的制度持久不變地延續下來，使這個國家成了一個「沒有歷史」的國家，這裡沒有同室操戈、煮豆燃萁、宮廷政變、篡位奪權、群雄逐鹿、干戈縱橫、改朝換代、易幟改元、通敵賣國、倒戈叛亂、暴動造反、狼煙四起、兵荒馬亂、社會撕裂、血海屍山、民不聊生、生靈塗炭、內閣危機、軍事政變……歷史豐富可以以史為鑒，而歷史書雖然空白，卻社會穩定，天下安寧，有如一條平靜的大河，緩緩流淌，不起波瀾，沒有急流險灘、飛瀑水簾，蒸發量低，損耗少，則是民眾的福分。在這方面與義大利形成鮮明對照，後者雖為西方經濟大國，但政局不穩，經濟發展大受影響，財富損失難以計數。不久前又出現提前大選的可能，而一次大選的開支確系天文數字。因此，聖馬利諾長時間的「國內和平紅利」的累積對這個國家財富的形成和積累的貢獻不可小覷。

當然，事情也有另外一面，軍事也是促進科技發展的動力之一，世界上軍轉民的科研成果不計其數，這個小國在這方面自然難有貢獻。另外，沒有大學，難以開展科學研究，大事難舉，這些也是這個小國的欠缺。極而言之，如果世界上都是小國，人類文明的進步恐怕也會大受影響。

（劉儒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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