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朗三面「突圍」能否改變困境？

07-15

文章來源：中東研究通訊作者：申浪

5月8日下午，特朗普正式宣布美國將單方面退出2015年簽訂的伊核協議，並重啟此前為履行協議而豁免的對伊朗制裁，美國財政部表示制裁將在未來3至6個月內重新實施。而伊朗並沒有像美國一樣退出伊核協議，魯哈尼表示伊朗將繼續維持該協議框架。

美國傳統盟友的態度更是涇渭分明，以色列和沙特自然「喜出望外」期待以此遏制伊朗，在伊朗有巨大經濟利益的美國歐洲盟友德、法、英三國則對美國的做法毫不認同。

利用西方國家的伊核協議分歧，近日伊朗外交部長扎里夫開啟穿梭外交以「挽救」伊核協議：5月13日和14日，扎里夫到訪中國、俄羅斯並與兩國外長會晤。5月15日，扎里夫在布魯塞爾與德國、法國、英國的外長會晤。

美國退出伊核協議並對伊朗重新制裁對伊朗影響幾何？扎里夫的穿梭外交能否成功反制美國制裁？

制裁難動「伊朗根本」

特朗普宣布重啟制裁會對伊朗產生政治、經濟層面的雙重影響。一方面，伊朗貨幣里亞爾本已暴跌，銀行也深陷不良貸款泥沼，此時美國再宣布全面制裁將進一步加深歐洲公司對投資該國風險太大的認識。

為了規模龐大的美國業務，已經開始有大型歐洲公司逐漸撤出伊朗，道達爾、巴斯夫、馬士基等大型歐洲公司不得不犧牲伊朗業務，收入的顯著減少將給伊朗國庫造成重創。另一方面，溫和派的伊朗總統魯哈尼此前曾承諾結束伊朗的孤立狀態，振興經濟，但現在的經濟狀況很顯然對其執政帶來巨大挑戰，這也給伊朗國內的對美強硬派提供了發展機會。

儘管特朗普的「退群」行為給伊朗帶來不可估量的損失和難以預料的挑戰，但制裁難動伊朗經濟社會的根本。首先，伊核協議的基本條款都在各方的底線範圍之內，為各方找到了利益置換的「最大公約數」，英、法、德、中、俄五個伊核協議利益攸關方已經明確表示不會追隨美國「退群」，如果伊朗和五國繼續選擇遵守並執行該協議，那麼協議就依然具有生命力。

其次，美國的技術、設備和資金對伊朗影響微乎其微。2017年伊朗接受的外國直接投資為30億美元，沒有1美元來自美國，主要來源於亞歐國家，只要英法德不恢復對伊制裁，那麼伊朗國內經濟建設、能源合作所需的資金、關鍵技術和設備就可以在歐洲找到替代。

最後，伊朗波斯文化根基的牢固性、廣闊國土面積和8000萬人口形成的戰略縱深和巨大市場、門類齊全的工業體系、石油天然氣等地下資源的豐富都是伊朗對抗美國制裁的底氣和資本。而當前伊朗大部分人認為美國應為協議失敗而負責，隨之而來的制裁和可能引發的軍事衝突都將讓民眾更加團結一致，並不會造成伊朗政治、社會大規模動亂。

從主觀層面講，在伊外國公司只要認真評估現有業務活動有無違反美國恢複製裁後的相關條款和規定，及早拿出應對預案，配合各國政府的反制裁措施，就能最大限度減少損失。對伊朗來說，更加依靠自身，減少對美國以及西方經濟的依賴才是發展之道。

三大方向努力反制

當前伊朗反制美國制裁主要在三個方向進行：

首先，伊朗外長出訪俄羅斯、中國和歐洲多國進行溝通交流，以最大限度孤立美國和挽救伊核協議，使美國成為國際輿論譴責的對象。實際上，早在2015年伊核協議簽署後伊朗就重新融入國際體系，其與外部世界的政治、經濟、文化交流大門早已打開，伊朗外長此時出訪多國正是為了表明伊朗融入國際體系、遵守國際規範的決心不會因美國單方面退出伊核協議而受到影響，從而提升伊朗的地區形象和地位。

其次，在國際上博取同情和站在正義一方。伊核協議簽訂以來國際原子能機構等一直認定伊朗履行了協議內容，但特朗普上台以來遏制伊朗的意圖再加上以色列、沙特等中東盟友的推動使其持續宣傳伊朗一直違反協議並最終宣布退出，這讓大多數中東國家和國際社會普遍對伊朗持同情態度；5月14日，在以色列建國70周年之際，美國駐以使館遷到耶路撒冷的計劃正式落實，引發加沙暴力衝突，當天近60名巴勒斯坦人死亡、2000人受傷。

伊朗最高國家安全委員會秘書沙姆哈尼宣稱，美國決定將使館搬到耶路撒冷使得以色列距離「被滅絕」又近了一步，這種毀滅性的措施將讓全世界的穆斯林更加團結，保衛他們的尊嚴，加速猶太分子政權的滅絕。伊朗通過加大輿論宣傳，使美以成為阿拉伯世界共同譴責的對象以擴大伊朗在中東地區的影響力。

最後，進一步加強與俄羅斯在敘利亞的軍事合作，力挺巴沙爾政府，並加強對伊拉克「人民動員部隊」、葉門胡塞武裝、黎巴嫩真主黨等「地區打手」的支持力度，以軍事上的主動和地區影響力的進一步擴大來抵消美國帶來的政治、經濟壓力。

在敘利亞，伊朗不僅派伊斯蘭革命衛隊參戰，還廣泛動員巴基斯坦、阿富汗等地的什葉派穆斯林充當僱傭軍。奔赴敘利亞戰場的什葉派穆斯林，在保衛聖墓和巨大現實利益的誘導之下作戰勇敢，發揮巨大作用。按照伊朗政府的政策，如果僱傭兵犧牲在敘利亞戰場，那麼他的父母或其他直系親屬，就可以入籍伊朗，享受作為伊朗國民的待遇。

於是，伊朗主要發揮軍事參謀諮詢作用、真主黨和其他什葉派武裝配合敘政府軍攻城、俄羅斯空軍掩護的作戰模式就應運而生。當前，敘政府軍已經全面收復霍姆斯，實現了從哈馬-霍姆斯-大馬士革的公路暢通，戰果不斷擴大，下一步的軍事目標即南下德拉和北上伊德利卜。在黎巴嫩，真主黨及其政治盟友通過議會選舉成為最大贏家，伊朗加強了對真主黨的援助力度並指示其進一步打擊以色列。

美國達到目的了嗎？

特朗普此次「退群」本質上正是突出「美國優先」並維護美國在中東的核心利益，希望通過遏制伊朗在中東的擴張來讓以色列和沙烏地阿拉伯等盟友滿意，但出乎美國預料的是，伊朗採取溫和手段繼續留在伊核協議內，並通過與美國「異心」的歐洲盟友接觸協調以尋求突破口。

特朗普遷館行動引起眾怒

就目前來看，特朗普再次以讓世界嘩然的方式「退群」是否已經達到目的？

特朗普的此次「退群」自然為其履行競選諾言的誠信記錄獲得了滿分，並且加強了與以色列、沙特等地區盟友的關係，但此舉嚴重損害美國的國際信用，而美國的言而無信對積極推動該協議簽署的伊朗主和派是一次強烈打擊，直接引發伊朗強硬派反美情緒的抬頭。此外，美國在中東「退群」「遷館」等一系列不義之舉，也會被極端主義和恐怖主義加以利用並進行動員提供口實。

沙特和以色列也很難成為美國退出伊核協議的受益者，從表面看，退出伊核協議並對伊朗制裁會遏制伊朗在中東的擴張，但實際上伊朗反而加大對中東地區的投入以反制美國制裁，而沙特和以色列雙方都無單方面抗衡伊朗的能力，兩國不但要承擔對抗真主黨和胡塞武裝的壓力，還要為美國的中東政策買單，如當前遷館引發的加沙衝突和胡塞武裝更加頻繁的導彈襲擊。

所以，將伊朗核行為納入可控範圍，不僅有助於維護核不擴散機制，更有助於避免多個地區國家加入核競賽而引發的核混亂與核危險。美國此舉反而惡化以色列和沙特的戰略環境的事實證明，單邊主義和霸權主義為表現的特朗普「美國優先」政策只會給中東帶來無休無止的衝突和混亂。

世界上很多人對美國的好感都來自於表面，看到一個滿口「普世價值」的國家，任何人都會對其有著善意的美好想像，然而，這卻是一個真實的悖論。美國一個長期向全世界激情宣傳自由人權的國家，實際上卻在無情的踐踏其他國家的人權，如同人們看到一個精美包裝的禮盒，總會想像其中的禮品價值連城，而當前一些中東國家近年來的戰火和動蕩卻告訴人們：那個名叫美國人權的盒子，裡面裝的並非山姆大叔無償贈送的自由民主，而是標註著自私和貪婪的掠奪賬單！

（註：本文所有觀點僅代表作者本人，均不代表鳳凰網國際智庫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