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州的書店--文育山房

來蘇州第三年，幾乎轉遍了姑蘇城內城外大大小小的書店，各種感覺都在時光里被慢慢醞釀。如果說書是「瓊漿玉液」，那麼書店就是「玉碗盛來」了。對於大大小小風格迥異的園林我大多是走馬觀花、淺游輒止，唯獨蘇州的書店使我流連而忽略時間。

大多數遊玩蘇州城的人就是逛逛園子爬爬山了，拙政園、獅子林逛逛，然後去虎丘登高「懷古」，都怪蘇東坡瞎打廣告：「到蘇州不游虎丘乃憾事矣！」其實很簡單，現在的虎丘是當年東坡先生看到的虎丘嗎？況且，文人足跡、書生意氣，千年已過，也顯得雅中帶俗了。因此，我始終以為，蘇州最美的在小巷弄堂里，在人家盡枕河的炊煙里，在一家家古舊書店的書香里。

前些日子去平江路轉到鈕家巷逛了文育山房古舊書店，數月前在《南方周末》文章里看到這家店的名字以及老闆江先生，兩次尋而未至，三次終於找到，頗有幾分感慨。遂整理記憶，籠統記述一下我對於蘇州好的書店的感受，獻給給那些住在蘇州或是即將要來蘇州、喜歡讀書喜歡舊書、熱愛行走的人。

文育山房、十方書屋（平江路鈕家巷）

蘇州最美的路在哪兒？很顯然許多人的答案是一樣的，悠悠的河畔、靜靜的石板磚，青磚黛瓦拉長的年輪，在每個黃昏散去的夜晚一點一滴融化在崑曲醉人的曲調里……這就是平江路。

文育山房和十方書屋就隱藏在平江路邊的鈕家巷裡，這條不起眼的巷子與平江路一橋之隔，這座小石橋邊有許多老人清閑地喝茶聊天，走過去問路他們也會熱情地為你指點。我去的那一天秋雨酥酥，用風景如畫形容是一點都不為過的，許多人成群結隊轟轟烈烈地來蘇州走馬觀花很難看到這條小巷，時間的風景當然也不會眷顧浮躁、物慾的人流，就像一場秋雨落下，安靜的石板街上只有如我一般閑散的過客和在此久居鬢白的老人了。

如果你是在一個雨天來到這裡，如果你偶然轉到鈕家巷，如果你細心觀察一旁的店面，當然你就會看到這篇文章的第一家書店——十方書屋。這是一家離文育山房不遠的古舊書店，當你拐進鈕家巷最先看到的就是它了。書店面積不大，但是書很好，八九十年代的書籍很多種類很全，古籍線裝書也很豐盛，老闆言談之中說到其醫學類古籍尤盛，我對醫學類的書不感興趣，姑且記下。十方書店的書籍價位大致是這樣的，八九十年代的五塊至二十元不等，品相八九成，而六七十年代的就難說了，一般都是二十以上的。我看上了一本1965年版《吳昌碩篆刻選集》小冊子，店主要價八十元，我糾結了很久，無奈囊中羞澀、悻悻而去。

看過十方書屋往前再走一會會兒就是文育山房古舊書店了，這是蘇州最有名的古舊書店了，她的歷史從1949年中斷，江老先生告訴我那一年他祖父的書店都被國家收走了，到了近些年才「復店」。老人家很和藹可親，跟我說著許多關於書店的歷史，他說現在剛把書店名字改成了「文學山房」，因為過去就叫這個名字。只是我習慣了「文育山房」稱呼，所以沒有隨著江老先生一起改，或許一個名字改掉也需要一段時間的消磨吧，就像忘記一個戀人一樣。

文育山房也是不大的店子，古籍線裝書以地方志為盛，這也是老闆最得意之處。我在那兒買了六冊七八十年代的舊書，成色都在七成以上，你猜猜花了多少錢？答案是21元，老闆只收了我20元。我問江老先生有沒有吳昌碩的篆刻集，老闆說暫時沒有，然後就讓我給他留一個電話，我說這樣太麻煩您了，我有空再過來就是了。他說，一到貨就打電話給我，省得我白跑一趟。這一段對話著實使人感動，我想這就是文育山房何以能稱蘇州第一書店的原因了。

如今舊書攤已經被「畸形城市化」漸漸吞噬，在民國學人日記里周末逛舊書攤的時光一去不復返了。唯一可以紀念的或許就是這城中的三兩家書店了，大多數城市的人還只能通過滑鼠上上「孔夫子舊書網」了。

我寫下我的足跡，是為紀念這即將逝去的古舊書店們，對於愛讀書的人而言，這就是蘇州的天堂。而對於後來人來說，他們有太多的遺憾，因為一時疏忽沒有抓住最後的尾巴，一錯而過，便是此去經年了。

第一篇「文育山房」就先行筆至此，本以為一篇文章就可以寫完，現在想想是太簡單了。我是落筆游神之人，寫著寫著就多了，我想對於愛書之人來說，這些都是信息，很有用也足以令人歡喜。剩下的六家書店我也會逐步以文章形式寫完，因為沒有編輯催稿，我就隨性而為慢慢寫了。

一二年十一月十一日在石湖

接下來是……

2、古舊書店（樂橋）

3、藍色書屋（民治路）

4、雨果咖啡書店（十全街）

5、弘文書店（司前街文化市場）

6、貓的天空之城（山塘、平江路、同里）

7、琴川書店、文匯書店（山塘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