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邦的女人之一:鐵娘子遇上文藝兵 1

很多年之後,劉邦回憶起與呂后的緣起,是否仍然會怦然心動?倒不是他記起那桃之夭夭灼灼其華,紅蓋頭下一張粲然笑顏——劉邦從來都不是那麼煽情的人,再說他們倆的關係早已從男女之愛轉變成同志之情——他想起的是更早的時候,一個引子,在縣令大人的酒宴上,具有職業獵頭潛能的呂老爹,用狐狸般智慧深邃的眼神看著他,說,我向來喜歡給人相面,但從未見你這樣奇特的面相,望君好自為之,另外,我有一個女兒,願意給你做箕帚之妾!

這之前,也有人發現劉邦的奇異之處,比如他常去的小酒館,細心的老闆娘就發現,每每他醉後,頭上就有龍盤桓,而他每次在店裡暢飲,營業額會增加數倍,雖然這傢伙經常賒,但一盤算老闆娘覺得挺划算,到了年底,乾脆把他的酒債一筆勾銷,能給別人帶來好運氣的人總是受歡迎的。

但是,幾筆酒錢怎能跟一個女兒相比,呂老爹下這麼大的本錢,對他的看好可想而知,況且酒店老闆娘只是誤打誤撞估計還滿心狐疑,呂老爹則是明確預言劉邦光明前景的第一人。

不見得這老頭看相打卦上真有什麼非凡的功力,我覺得,他對劉邦的看好是從理性立場而不是唯心主義角度出發的,為了論證這一觀點,讓我們先看看,劉邦在被呂老爹發現之前都幹了些什麼。

那一年,呂老爹在家鄉跟人結下天大的梁子,他跟沛縣的縣令關係不錯,乾脆帶著一家老小移民過來。這沛令似乎是個極重感情的人,馬上大擺宴席為老朋友接風洗塵,請的都是當地的頭面人物,每個人按照奉上的禮錢厚薄確定位置高低。

看到這兒我有點懷疑這沛令給老朋友接風是假,藉機授受賄賂是真,跟現在某些貪官打著兒子上大學丈母娘過生日幌子收錢如出一轍,甚至他還更黑一點,明目張胆,明碼標價,難怪天下要大亂。

劉邦當時是個小亭長,有人說跟現在鄉鎮幹部差不多,但那會鄉鎮哪有現在的規模,再則從後文看,劉亭長還要親力親為,押解囚徒,似乎也沒有一個正科極幹部的體面威風,又有一說也就相當於現在的聯防隊長,我覺得這個相對靠譜。

總之,劉亭長當時身份低微,跟沛令滿座高朋本來就不在一個檔次上,偏偏他還瞧不起這幫煞有介事的人,存心開上一個小玩笑,一個大子不掏,口稱進錢一萬,消息傳到裡面——估計是當一個笑話傳進去的,卻讓呂老爹「大驚」,親自將這個吹牛不上稅的傢伙引到裡面來。

劉邦後來的左膀右臂蕭何這會兒對他還缺乏了解,提醒老頭兒別被劉邦蒙了,呂老爹完全聽不進去,這才有了咱們前面所說的那個橋段。

呂老爹真的發現劉邦面相奇貴嗎?我倒寧可認為,呂老爹是以他從世故滄桑中提煉的人生經驗,發現劉邦另一種了不起的品質:混沌!

《論語》中有個小故事,孔子的學生南容經常朗誦一首叫《白圭》的詩,孔子就把侄女嫁給他了。這首詩何以成為一個密碼,一把鑰匙,輕易地通向孔子的內心?因為它歌頌了一種純潔無瑕的品質:說說話不可隨便,行為需要謹慎,白玉上有了斑點,我們還可以磨去,言行有了污點,就無法收拾了。

聽聽這話說的,一看就知道是個不會犯錯誤的男人,哪怕是天下男人都會犯的錯誤:)讓孔老先生怎能不覺得這是一個可以託付侄女終身的人。

儘管我始終認為,孔子也是一個深諳世故的人,但他身上還是理想主義色彩多一些,這點就跟在世俗污泥里趟過來的呂老爹沒法比,後者的看法正好相反,在亂世中,善於修行自省的人未必能夠得到保全,倒是那些耐髒的、渾不吝的、擅長打痞腔的人能夠如魚得水。

胡蘭成其人,我以為可以用「人渣」概括,他一開口就是賣弄,讓人以一種「審丑」的微妙心理看下去,他有一句話,雖然也因洋洋自得讓人冷笑,卻有幾分道理:江山與美人,總是落到盪子的手中。

為什麼會這樣?因君子自矜,顧慮太多,又容易受到傷害,江山也好,美人也罷,最終都在患得患失間擦肩而過,盪子則不同,既拿自己不當回事,也拿別人不當回事,決斷快,下手狠,主動性強,江山美人攬入懷中不足為奇。

這個盪子,我們倒不必只做放蕩子弟理解,亦可理解成動蕩、無羈、無所謂,與端正的君子相對就是了。

那會兒呂老爹未必能想到江山啥的,可是滔滔亂世,他必須將女兒託付給一個強有力的人物,劉邦的混沌、高情商或者我們乾脆說是厚臉皮正好符合了這一要求,污濁一點算什麼?污濁的東西才更有生命力。

呂老爹是想明白了,他家老太太不樂意了,說你天天把這個女兒看得像寶貝似的,沛令對我們那麼好,前來求婚你都不答應,現在倒要給這個劉老三!呂老爹一句話就把她打發掉了:你一個婦道人家知道什麼?

事實證明,老頭子做事總是對的,數年之後,陳勝吳廣起義,天下有志者亦揭竿而起,沛縣也不例外,殺了沛令之後——是不是那個跟呂老爹關係不錯的沛令呢,假如是的話,只能說他跟劉邦前世有仇——這幫烏合之眾遇到一個難題,誰來當頭呢?候選人主要有劉邦、曹參、蕭何等,後面這兩位都是文化人,害怕一旦事情不成,會遭來滅族之災,這種想法當時挺普遍,東陽有個叫陳嬰的,在當地很有威信,東陽的豪傑殺了縣令造反時,推選他當王,他媽愣是攔著不同意,說我嫁到你們家這麼多年,就沒發現你家老墳上冒這個青煙,你不如跟在人家後面混一下算了,成了當然好,不成也不會倒大霉。

這讓我想起有時飯局開始前,大夥會張羅一個牌局,趕上三缺一,連我這種牌盲也只得上場。我只會打那種「鬥地主」,牌技爛,輪到我當地主也會讓給別人,跟著其他人一起斗那個「地主」,叫做「擦皮鞋「。蕭何、曹參、陳嬰他娘估計跟我差不多,都是只會「擦皮鞋」的人,好處是起碼能保全自己,壞處是,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由於他們的膽怯自保,第一桶金可就被劉邦項羽這樣的「盪子」打撈去嘍。

劉邦成功之後,呂老爹的投資得到豐厚的回報,女兒被封為皇后,他自個也先被封侯,最後追封為王,從這一點看,他似乎做了一次成功的星探加獵頭,但若換成女人的眼光,一切就很難說了。

回過頭,重新審視呂后的感情生活,她肯定不能算一個幸福的女人,史書明確說,劉邦好酒及色,還有一個事實作為註腳,劉邦的私生子淮南王劉長年齡比呂后唯一的兒子惠帝大,說明劉邦還不是事業成功之後才腐化墮落的,沒準亭長時代他就喜歡跟街上的女人勾勾搭搭的啦。

劉邦事業逐漸做大,跟現在的暴發戶似的,身邊的女人越來越多。一來他自己對這事挺上心,所到之處總能敏銳地嗅出當地的美女資源,至於那些敗兵之將的姬妾,理所當然地收編為己有,後面我們要詳細說到的薄姬就屬於這一類。

另外,就算他自己不弄這個事,下面的人也會替他「安排」,比如說那年他路過趙國,趙王張敖還是他女婿呢,就弄了個美人伺候這位老丈人,這場一夜情後來弄得很悲情,這個事我也想在後面說。

這些鶯鶯燕燕把劉邦的天空點綴得很燦爛,把呂后的世界糟蹋得很昏暗,其他人倒也罷了,最讓她忍無可忍的,是那個叫戚懿的女人。

這個女人也是劉邦某次攻城略地之餘的一個副產品,史書上對她的來歷介紹得很簡單,估計也是誰家姬妾,她能歌善舞,貌似一文藝工作者,良家女子一般沒有這種技能。

我說過,劉邦是個粗人,但粗人並非就不喜歡精緻的女人,電視劇《激情燃燒的歲月中》,石光榮看上的可不就是文藝工作者儲琴,他那麼熱愛蘑菇囤,也沒想著回去娶個二妮啊!

劉邦一下子被這個精緻的小女人迷住了,糠糟之妻革命同志呂后完全被拋到腦後,連出去打仗都帶著戚夫人,西風壓倒了東風,這兩個女人的關係不可能不變得麻煩起來。

應該說,這時戚夫人佔有主動,她的行為決定著兩人關係的走勢,她有兩種選擇。

一是寵愈隆愈自貶抑,請劉邦不要把那點寵愛做得現鼻子現眼的——劉邦經常在大庭廣眾之下跟她摟摟抱抱的,被大臣們比做「桀」也只是一笑了之,她自個應在呂后面前認低伏小,固然不能令呂后完全相信,真的就認了這個妹妹,起碼不會讓她那麼不爽,日後也不會死得那麼難看。像前面說到的那個薄姬,就是因為在劉邦面前吃不開,才被呂后放了一馬,最後落得圓滿結局。

當然,這種姿態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得出來的,男人的寵愛是女人最大的驕傲,在宮廷中,又是成功的標尺,意味著最大程度的自我實現,一個心高氣傲美麗光鮮的女人怎麼可能弄出灰僕僕的扮相,低眉於一個失寵的老女人面前?

戚夫人於是選擇了第二條路,以小星之身和大奶呂后來一場博奕,整天在劉邦面前哭哭啼啼的,立意讓兒子取代呂后的兒子成為太子。

這也是一個不肯「擦皮鞋」的人。

這是一場豪賭,贏了她母儀天下,兒子成為大漢江山的接班人,輸了她將遭到最為殘忍的報復,母子皆死無葬身之地。如果我是她身邊的人,我會建議她認真地看看自己的籌碼,估算一下自己的贏面,畢竟,她的對手不是善茬,看看呂后對彭越韓信都做了什麼,就知道跟她作對有什麼下場。

讓我們看看挑戰者戚夫人有哪些籌碼吧,敲到這裡,我緩了一口氣,想一一曆數,卻發現戚夫人的籌碼品種單一數量有限,那就是劉邦對她的愛。而這個男人的愛雖然熱烈,卻是靠不住的。

不錯,歷史上是有不少皇帝因為寵愛某個妃子,不惜廢掉早已確定的太子,重立寵妃之子。但是劉邦不是這樣的人,他是那種良心被狗吃了一半還留了一半的男人,他向來做不到真正的決絕。

比如說,他一直都認為韓信是個危險的存在,卻不肯輕易動手,呂后執行了他的意願,把韓信給幹掉了,他聽到這個消息,仍是「且喜且憐之」;他跟項羽不共戴天,打了那麼多年仗,耍了那麼多陰謀,一旦項羽兵敗如山倒,身死垓下,他仍為之淚下;他還為另一個對頭田橫掉過眼淚,這一切都說明,他沒道德,卻有感情,他算是一個有熱度的男人。

儘管亦有廢立之心,他卻沒法下定決心,在朝堂上,大臣們跟他爭辯,都說不可以,其中有個叫周昌的態度尤其激烈,劉邦讓他詳細闡述,偏他有點結巴,盛怒之下,只說我沒法說,但臣「期期」知道不可,陛下雖欲廢太子,臣「期期」不奉詔。

注意,這個「期期」是口吃導致的重複,一個結巴的大臣在那兒費力地爭辯,本來就很有喜劇性,劉邦又是一個頗有幽默感的人,不由得笑了,一場爭辯不了了之,由此可見,歷史的某些關鍵時刻,就是這樣無厘頭的。

呂后後來感謝周昌,說要不是你,太子可能就被廢了。她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也可能是怨恨中把劉邦妖魔化了,沒有廢掉太子,那是因為劉邦並沒有真正下定決心,他對這位糠糟之妻是沒了愛情,卻未必沒有親情,再怎麼著,他都會記著呂后被項羽抓走後,度過的那些顛沛流離危機四伏的日子。

更何況,廢立之事,關係到國本,呂后聽從張良的計策,請來了當時很有威望的蒼山四皓來給太子說情,而這四個人向來大牌,劉邦都沒本事請他們出山。人心所向,眾望所歸,劉邦不可能拿他馬上打來的天下開玩笑,儘管他被戚夫人的柔情與哀怨弄得昏頭昏腦,但經大伙兒七嘴八舌地一勸,就能醒悟過來。

贏面如此之小,還要貿然出手,戚懿這女人,有胸無腦啊。

事到如今,當事者比我們更知道自身的處境,戚夫人和呂后就像相對而立的兩個武林高手,你一來我一往,現在,戚夫人的必殺絕技已經使出,卻被對方躲過,下面該呂后出手了,她還沒有出,也不知道她什麼時候出,但必然是兇狠致命的,深切了解呂后為人的劉邦和戚夫人不敢想像那樣的將來,等待災難比承受災難更讓人恐懼。

這兩個人,完全被沮喪淹沒,戚夫人還嘗試做垂死掙扎,指望著劉邦改主意,面對她的絮絮叨叨,劉邦經常半天半天地不說話,也許經過那一場朝堂上的辯論,他發現自己並沒有做好廢長立幼的心理準備,他這個人,主意來得快,改得也快,當年酈食其建議他分封,他眼睛都不眨就答應了,後來好像是張良還是誰說他,這是誰給你出的點子啊?他馬上猛然醒悟,破口大罵:我差點被那個酸人害了。在廢長立幼的問題上也是如此,哪個大臣們做得了他的主呢,只是,他的感情做不了理智的主。

無奈中,他做了兩件事,一是請那位看上去很耿直的周昌做戚夫人的兒子趙王的國相,這是明知不可為而強為之的辦法,類似於從火災里勉強救出點東西來,後來連惠帝都沒法擋住呂后的毒手,周昌又能有多大的能耐?

第二件事就是與戚夫人及時行樂,倆人鼓瑟擊築,帶著宮女進行大合唱,歌聲曰聲音響徹雲霄,可是,這種浮在面上的快樂能蓋過悲傷的底色嗎?那陰雲終究飄過來了,「歌畢,每泣下流漣」。

電視劇《大明宮辭》中,武則天摟著她的女兒小太平,說假如你爸爸這棵樹不能護佑我們,我們就得自己長成一棵樹。無疑,戚夫人沒有長成一棵樹的能力,她充其量只是一株花,妖艷,炫耀,光華閃閃,引人注目,因此深得劉邦喜愛,但是等到劉邦一死,這些特點只會給她的仇人快速指明方向。

呂后就是呂后,一點也不辜負她爸爸的器重,劉邦死掉之後,她冒出的第一個念頭是想把那些有功的將軍全乾掉,後經審食其勸說,才放棄這場殺戮。可是她也不能閑著啊,下面就該收拾那幫小狐狸精了,戚姬當然首當其衝,被剃了頭髮,囚禁在永巷裡臼米。她的兒子暫且放上一馬,送到自己的封國當王。

後宮裡最得意的女人,突然被剃了禿頭干粗活,擱誰都不甘心,何況戚夫人原也是個厲害角色。但是不甘心又怎樣,且不說願賭服輸,就是你完全無辜,當此際也只有認了,不知道戚夫人有沒有看過籠中之鳥,掙扎只會受傷,羽毛翻飛,血肉模糊,聰明的辦法也許莫過於保持安靜,把自己收縮了再收縮,直到在掌管命運的人眼中變成透明。

但戚夫人顯然既不安靜,也不聰明,一邊臼米,一邊干起了她的老本行,高唱:子為王,母為虜,終日舂薄幕,常與死為伍!相離三千里,當誰使告汝!

她這算是苦中作樂呢?還是不平則鳴呢?還是真的指望她兒子來搭救她呢?不管什麼目的,只達到了一個效果,就是提醒了呂后,那女人還活著,還沒死心,她的兒子還當著趙王,並不是沒有死灰復燃的可能。

呂后冷笑一聲,你也就這一個雞蛋的家當了,還想發展成養雞場?我當場摜碎給你看!她發旨召如意進京,周昌攔著不讓去,換成別人,早就人頭落地了,考慮到他冒著口吃為惠帝據理力爭的情分,呂后只是把他叫到長安臭罵了一頓,再叫人去喊如意。

惠帝對他娘的用心與手腕都很了解,先行一步把如意保護了起來,同食同飲,出雙入對,但老虎也有打盹的時候,一個不留神,如意還是被呂后殺死在被窩裡。

給予戚夫人精神上最為嚴重的打擊之後,呂后開始對她進行肉體上的摧殘,割掉手腳,挖去眼睛,丟到廁所里,稱之為,然後叫惠帝來欣賞。

真是匪夷所思,不給兒子做真善美的表率倒也罷了,為什麼還要讓他欣賞這慘絕人寰的一幕?我想大概因為她是從戰爭和政治鬥爭中走過來的,還有過羈押於敵人手中的經歷,深知這世界是如何殘忍,作為萬乘之君,更是處於一個非常危險的位置上,想要立於不敗之地,必須打磨自己的心腸,鑄就鋼鐵般的意志,總之,呂后是個信奉暴力的人,她覺得兒子過於荏弱,需要這麼鍛煉一下。

讓我們想像成為「人彘」的戚夫人出現在惠帝面前的一瞬吧,他第一個反應是困惑,這髒兮兮的一團是什麼東西?呂后告訴他,這就是那個姓戚的女人,哦,不,是她的局部,另一部分已經割掉喂狗了。惠帝茫然地看著母親冷靜的唇齒,好一會兒才似乎明白了什麼,一聲呼喊從他的胸腔里衝出,他第一次體會到什麼叫魂飛魄散。

一個曾經那麼美麗的女人,都可以變成這種樣子,惠帝深刻地體會到了惡的力量,而這種惡來自於生他養他的母親,他覺得自己也與之密切相連,無法擺脫干係,那麼怎麼還能夠為人君主呢?巨大的精神危機使他無力打理朝政,惟有吃喝玩樂,數年之後,在抑鬱中死去。

呂后試圖給兒子用一劑重葯,將他打造成像自己這樣「剛毅」(司馬遷對呂后的評價)的人,可惜這是一劑虎狼之葯,惠帝承受不了。我看到是司馬遷還是司馬光評價說,呂后的做法固然不當,但惠帝也不可以以此荒廢江山,但他首先是一個人,然後才是一個皇帝,他母親的作為顛覆了他為人的信念,我猜從那以後他就患上了抑鬱症加強迫症,在無窮無盡的掙扎中,你讓他怎麼振作精神勵精圖治?

應該說,這一幕悲劇很大程度上是劉邦造成的,他給了戚夫人不能兌現的指望,使得她的野心膨脹,並暴露於光天化日之下,女人如何做妃子,當然是一門藝術,男人如何寵愛自己的女人,也是一門學問,在那樣複雜的環境中,必須保持足夠的理性,像劉邦這樣,一時興起,隨口討好,終究又不能兌現,只能說他是愛自己更多一點。

比他明白的是他的兒子漢文帝,他最心愛的女人也不是皇后,是慎夫人,估計這慎夫人跟皇后關係沒那麼緊張,三個人在宮裡經常沒大沒小的。某日他們一道去上林苑遊玩,安排座位時,袁盎把慎夫人的座位朝後引,慎夫人當然不高興,漢文帝也不高興,袁盎說,尊備有序,才能和諧,陛下既然已經立了皇后,慎夫人不過是個妾,妾怎能和主平起平坐呢?陛下要是喜歡慎夫人,可以多多賞賜她財物,只會給她帶來麻煩——陛下難道沒有聽說過「人彘」這件事嗎?

文帝是個明白人,馬上轉怒為喜,又把這話講給慎夫人聽,慎夫人也是個明白人,特地賞賜了袁盎五十斤黃金——順便問一句,這黃金還真的就是黃金啊?

文帝高於他老爸的地方在於,他對自己能夠給予女人多少很清楚,慎夫人高於戚夫人的地方則是,她對自己能得到多少也很清楚,不好高騖遠,孤注一擲,經人提醒後,還能放棄無益的意氣之爭,安心地守住自己的小日子,對於一個並不具備足夠的實力的妃子,也許是最好的選擇。

有句話叫「老二難當」,因為老二離老大最近,欠一欠腳,好像就能夠到,容易激發不適當的野心,另外,老二的位置也太顯著,最易被老大發現,成為首當其衝的眼中釘,肉中刺。古往今來,有多少老二就因這兩點奮勇爭先,前仆後繼,成敗紛紛,煞是壯觀。

成功地斗敗老大搏上位的的是武則天,總結其經驗,在於,她不是完全依靠女性魅力取得完勝的,還依靠和呂后同樣的剛毅,亦舒有言,「不做事的女人,沒有光芒,沒有工作美,不合節拍,對社會沒有參予,伸長脖子等男人的施捨,不學無術,再動人也不過像一隻小狗……」在那些后妃之爭里,可以把「不做事」改成「沒頭腦」,沒有頭腦的戚夫人再美麗,從劉邦那裡得到了再多的愛,都不過是人對於小狗的愛,感性的,直接的,不堅定的,欠考慮的,又因為沒頭腦,她對自己小狗的位置缺乏認識,幾聲無力無謂的吠叫,將自己陷入巨大的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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