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菊和她的「陶淵明」們
微博評論進群第一次公演結束時,擁有50多萬微博粉絲的「老雞燈兒」曾發微博:「地獄空蕩蕩,王菊在土創」,用以諷刺王菊,並配上王菊表演時顯示醜態的表情包。「十萬嬉皮」便是這個時候關注到王菊的,「那個時候覺得她真的可以被淘汰,所有人都覺得她不適合這兒。」但被罵的王菊在之後的節目里笑著喊出了「地獄空蕩蕩」的口號自黑,並自嘲為「來自地獄的使者」。5月26日晚上第六期節目,選手們第二次公演,王菊穿著一身粉紅色睡衣用力唱著自己寫的歌詞,「you don』t have to put a ring on me (你不必為我戴上戒指), i can buy my own(我自己買得起),我的人生掌握在我自己手裡」。她在拉票時說的與歌詞口吻相似:「定義中國女團的決定權就在你們手上」。「十萬嬉皮」特意上網看了往期節目中的王菊。王菊第一次進組補位時說「她放棄的是我夢寐以求的機會」;在即將面臨淘汰時說「這次依然會為自己爭取,因為還有夢想沒有實現」。「十萬嬉皮」開始希望王菊留下來,「每個有夢想的人都應該被尊重。」和「十萬嬉皮」一樣的菊粉忽如一夜春風來。5月26日凌晨三點左右,「陶淵明獨愛菊」微信群成立,由於人多,它在一天之內裂變成9個群。微信群成員上限500人,幾乎每個群都滿員。9個群都是同一個群主,「十萬嬉皮」進了其中四個。群主從每個群里拉了十幾個活躍的人成立了管理群,「十萬嬉皮」也在其中。他們在微博、騰訊視頻Doki頻道下面發帖,以便讓那些想要找到「組織」的粉絲進群。彬彬是在看完第六期節目後對王菊黑轉粉的。粉王菊後的第二天彬彬想進菊粉群,但沒找到,索性自己建一個「菊里人」群,現在群成員大概保持在260左右。他不主動組織大家,但粉絲們會自發討論。投票「陶淵明」們最主要的任務便是為王菊投票和拉票。「十萬嬉皮」走在大學城,總能聽見或看見關於王菊的消息。有一次她上公選課,旁邊一個女生跟她說:「小姐姐,你給王菊投票了嗎?」她還看見宿舍陽台上拉著橫幅「你一票,我一票,王菊必須要出道」,旁邊有路人停下來拍照。粉絲投票並不都是免費的。普通用戶每日有11次免費點贊機會,為同一位選手只能點贊1次。收費會員用戶每日有121次點贊機會,最高可為同一位選手點贊11次,最多可點贊11人。另外,選手定製會員卡購買者最多可以給指定選手額外點贊121次。在這種情況下,粉絲們開始大量買定製卡為自己喜歡的選手點贊。定製卡每張最低18元。其中,一家公司CEO花了近20萬元為王菊買卡11111張。有網友認為這是營銷。王大仁是文案群的成員之一,也是管理群的一員。王大仁也買卡給王菊投票了,但他還沒有花太多錢。決賽時票數會清空,粉絲需要重新投票,王大仁打算到時再花錢買卡。除了官方投票渠道,很多廣告商也加入這一激戰。5月26日,一家護膚與美妝廣告商發起節目相關投票活動,稱將為票數排名第一的選手包下一列地鐵作為形象展示。粉絲們不遺餘力地投票、拉票,王菊在幾天內順利拿下了地鐵打投第一名。「十萬嬉皮」每天在朋友圈發推文,但她又擔心發多了惹人煩,就找不同的有趣文案。她有個朋友寫了一段長長的推文,把王菊戲說成「我三姨家的二表姐」,朋友的媽媽看到了說,「你哪裡來的三姨?」最初幾天,「十萬嬉皮」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看群消息,她上課時把手機擺在桌上,記一會筆記看一會手機。群里有需要擴散的文案,她就幫忙。網路上關於王菊的文案多是粉絲們自發創作的。「十萬嬉皮」所在的群里,粉絲們通過自薦或推薦組成了文案群,想到有意思的文案就發給美工組製作。有時新的熱點才剛出現,文案群成員還在思考時,粉絲群里已經自發討論起來,「有時候群里會出現比我們寫得更好的口號。」性少數群體不少粉絲把極富才華的「菊言菊語」歸結為粉絲里有著數量可觀的性少數群體。6月5日,《環球時報》發文稱,王菊的崛起依賴於以LGBT(性少數群體)和女權主義者的粉絲力量,表示王菊代表著年輕人拒絕偽裝,渴望真實生活的願望。我們從不同渠道採訪的近20位粉絲里,LGBT人群佔到1/3,王菊挑戰主流審美的姿態讓他們看到一種改變主流的希望。彬彬喜歡王菊的美黑的歐美范造型。學新聞的彬彬今年大學畢業,剛進入傳媒公司上班。他認為王菊對自己的認知很明確。王菊過去美白瘦的生活照被網友翻出來,對比她現在的黑胖,她被問到是否想回到當初的樣子時,她說不想,因為當時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她上大學時開始模仿別人的打扮,嘗試不同風格。進入模特公司後她喜歡上歐美系,並特意美黑。做自己成為她的信條。「我覺得曲線是女性獨有的美,應該凸顯出來。」除了出於審美喜好王菊,更多LGBT群體是出於對自己性向的肯定。24歲的「金城菊」在福州一所大學學中醫,也是同性戀者。他覺得王菊是個高情商且非常自信的人。他給王菊拉票是因為「不能輸給直男」。「人的正常心理就是排斥不同於自己的異類。王菊,跟她們都不一樣,很黑,很壯,自帶搞笑的體質。但是她不想因為別人的目光改變自己。」「菊外人」網上鋪天蓋地的拉票段子和表情包甚至驚動了「菊外人」。「菊外人」是指那些不知道王菊是誰,也沒有看過節目,但已經被「給王菊投票」相關信息包圍的人。1992年出生的方方(化名)是生物學在讀博士,他看到網上評論王菊26歲出道太晚了,聯合國定義92年出生的人是中年人,生活中人們就職就會面臨年齡壓力。作為「菊外人」的他認為鼓勵王菊是在塑造適宜的社會氛圍,打破人們對年齡的固有印象。「我十五歲的時候還沒有當練習生,就覺得自己的人生完蛋了,我這輩子不可能上台唱歌跳舞了。可是誰能想到我25歲的時候當了練習生呢。」王菊這樣說。央視特約攝影師李達自稱「菊外人」,他不算喜歡王菊,但肯定王菊傳遞的價值觀。「其實pick(註:選)王菊的粉絲就是在pick一個平凡的自己。」李達曾經拍攝過一些電視欄目,他明白節目製作團隊深諳公眾心理,用差異化的人設引發價值觀和審美衝突,把重新定義標準的權力交給觀眾。與社交網路上密集刷屏形成反差的是,早期節目給王菊的鏡頭非常少,鏡頭中的她也大都肥胖、不說話。直到第五期馬東來給學員們講課,王菊向馬東提問,實力和顏值到底哪個更重要?馬東還被問到他會pick誰,馬東選擇了王菊。之後的節目中才開始呈現大量關於王菊的採訪和她在訓練營中的表現。置身於封閉式訓練中的王菊還未意識到自己火了,像個「菊外人」。她只是發現自己接受的採訪多了,拍攝的廣告也多了,她有機會一次次站到聚光燈下。1992年出生於上海的王菊是以一名模特助理經紀人的身份參加比賽的。今年年初,她所在的ESEE英模公司在模特群里發了一條關於該節目招募選手的通告,王菊看到裡面有幾個關鍵詞,網綜、唱歌、跳舞,就報名了。渴望舞台是王菊從小的夢想。她從小在少年宮學習舞蹈和表演,高三報考北電、中戲、中傳、上戲的表演專業,但都落榜了。她深受打擊,但進入大學後,她仍儘力爭取在大學生話劇社或者藝術節上表演。大學畢業後,她先後做過小學老師,公司內部培訓師,互聯網獵頭和模特經紀人。她選擇做模特經紀人是想把自己迂迴地送上舞台。她曾經帶著模特在後台候場時,忍不住想走到光亮的T台上,看模特被圍著拍攝時,想像自己站在鏡頭下。王菊在模特公司開了舞蹈班,教公司的模特和經紀人學習跳舞。ESEE英模公關總監Michelle印象中,王菊做事總是認真的。在一個活動上,公司要求所有人著裝黑色或金色。Michelle知道,大部分經紀人都不會遵從規定。但王菊卻專門回家換了一身金色的緊身裙,扎著一頭臟辮,化著精緻的妝來了。王菊曾告訴爸爸要來參加選秀節目,爸爸嘲笑她,當什麼明星?面試當天,王菊內心也很糾結,她原本去得早,但她故意排在模特後面,「看看她們表現得好不好,如果很好我就不上了。但是後來又想,不行,要是今天不上,感覺自己會後悔。」
粉絲群共有夢想王大仁在王菊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夢想。他小時候也曾報名過選秀,但沒怎麼付出就放棄了。到了26歲,他在澳大利亞博物館工作,已經沒有勇氣去追十年前的夢想。堇木是「菊風行動營救組4」的群主,她覺得自己跟王菊很像,屬於只要認準機會就絕對不會放棄的人。堇木以前學美術,高考沒有考好,被一所差強人意的學校錄取了。她跟家人說想要復讀,除了媽媽,全家人幾乎都不支持。但堇木還是堅持復讀,後來考上了理想的學校。「十萬嬉皮」在追王菊的過程中發現王菊的粉絲跨各行各業,「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但內心都有被約束的地方,王菊剛好激發了每個人內心被約束的那個點吧。」她跟兩位和她在同一個大學城讀書的粉絲線下見了面。其中一位叫「古菊基」,他是對外經濟貿易大學22歲的學生,但他對本專業的金融不感興趣,就考了托福,準備去紐約讀市場方面的研究生。聽著古菊基的計劃,「十萬嬉皮」反觀自身,之前「我不知道我以後要幹嘛。」20歲的「十萬嬉皮」家在西藏昌都,她現在在上海學習邊防管理專業。她的父母都在昌都當地檢察院工作,哥哥是軍官。在她的印象里,老家的大學生幾乎都是畢業後回去考公務員。哥哥勸她畢業後做軍官,她「感覺自己的未來一片燦爛。」過去她每年暑假都回家,去年暑假她到父母所在的檢察院實習。有時遇到早上想睡懶覺,索性就不去實習了。「十萬嬉皮」現在感到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她跟父母說今年暑假不回家了,打算留在上海。她最近向學校的司法鑒定中心投了簡歷。日本女團AKB48的運營公司AKS亞洲總裁寺田成昇接受採訪時說:「有人問偶像是什麼呢?我表演很好就是偶像?並不是這樣的。粉絲依賴這位偶像,能共有夢想,能給予粉絲夢想的同感。」飯圈與非飯圈的博弈對粉絲而言,王菊是「三無」選手:沒有公司、沒有資本背景、沒有隊友。因此,他們更希望通過自己的努力「送王菊出道」。當粉絲人群越來越大時,不可避免地形成了飯圈文化。微博上各式各樣自稱官方的菊粉賬號建起來了,例如已經微博認證的「Naomi王菊打投組」,粉絲8000多。它在微博售賣王菊周邊商品,同時集資追星,並發公告稱「除已有認定的官方群外,王菊的各類不知屬性的微信群/QQ群/微博群均不歸後援團管理,群內言論不代表後援團及本組立場。」「十萬嬉皮」不喜歡飯圈文化。她質疑什麼是「官方」,「憑什麼要聽你的,大家都是自由開心地追星。」在「十萬嬉皮」的微信群里有群友提出,如果有人搞飯圈的話,就不玩了。她認為飯圈裡粉絲像被洗腦了一樣,不允許別人說自己的偶像不好,也不允許粉絲們去喜歡別的偶像,同時在粉絲中還存在地位高低之分。採訪的粉絲們幾乎都表示,有時王菊粉絲群里有人傳其他選手的負面信息,馬上會有人出來制止。
網友自製的菊言菊語「十萬嬉皮」所屬的「陶淵明獨愛菊」9個群是她目前所知的最大的粉絲群,但他們不把自己定義為官方粉絲。「我們主要是呼籲平等、低調、獨立、清醒, 粉絲群里絕對不分級,沒有所謂的粉頭,沒有領導者。」但一切不會像她想像的這麼美好,她在「O!What集資榜」發現,粉絲們都在集資給自己喜歡的選手買卡、做應援、買禮物等。這讓她感到越來越心累。決賽將近,截至6月22日,王菊熱度有所下降,她所獲點贊排名從第二名降為第16名。6月23日晚,節目總決賽,粉絲已經在群中互相提醒投票,稱今晚一共有五次投票許可權。「一定要投票。」王菊最終沒有進入前11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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