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多個人圍著一個煤爐談個不休 錢江晚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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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4年,12月。無主題的杭州會議開了三天30多個人圍著一個煤爐談個不休
本報首席記者 王湛 實習生 余舒藝 攝影/魏志陽
1984年12月12日,是個陽光燦爛的清冽冬日。在杭州西山路(現在的楊公堤)上的陸軍療養院里,一批當時最為活躍的作家、評論家和期刊編輯,圍著煤爐,討論著小說「寫什麼」以及「怎麼寫」的話題。 這場為期三天的會議,如今被稱為「杭州會議」,而當時,那個會的名稱,叫「新時期文學回顧與預測」。後來,很多與會作家認為,這次會議促生了一場「尋根文學」運動,這是當時的組織者所未曾料及的。 會議是由杭州市文聯《西湖》雜誌社、浙江文藝出版社和上海作協《上海文學》編輯部聯合主辦的。薛家柱和鍾高淵,當時是《西湖》雜誌的副主編,作為主辦方之一,我們來聽聽他們的講述——
【他們做了什麼】30多個人圍一個煤爐就把會開起來了
陸軍療養院,杭州人以前也叫它128醫院。美麗、幽靜的院子里,有兩棟別墅建築,人稱「將軍樓」,大部分與會者就住在這兩棟樓里,鍾高淵說,其中一棟樓的一樓大廳就做了會場。
「過去是將官休養的住所,但那時室內連暖氣和熱水都沒有。」薛家柱清晰地記得,那天特別冷,剛剛從日本講學回來的他,穿著一件從日本帶回來的咖啡色大衣,「當時沒有任何的取暖設備,我們和院方商量,在樓下被當做會議室的客廳里,生了一個煤爐,30來個人擠在一起,倒也驅逐了一些寒氣。」而將軍樓的條件非常簡陋,二人一間,也有三人一間。
這30多個人,來自三個主辦單位和一部分特別邀請的作家、評論家。在薛家柱和鍾高淵的回憶里,受邀人員是:來自北京的李陀、陳建功、鄭萬隆、阿城、黃子平、季紅真;來自上海的徐俊西、張德林、陳村、曹冠龍、吳亮、程德培、陳思和、許子東、宋耀良;來自湖南的韓少功;來自河南的魯樞元;來自福建的南帆等。
上海作協和《上海文學》方面有茹志鵑、李子云、周介人、蔡翔、肖元敏、陳杏芬等。
杭州市文聯有董校昌、徐孝魚、李杭育、高松年、薛家柱、鍾高淵、沈治平等人。
浙江文藝出版社是李慶西和黃育海。
「邀請來的都是當時比較活躍、新派和敏銳的作家和評論家,本來像蔣子龍也想邀請,但是有人認為他當時作品的寫法還是有些老套,」鍾高淵說,「似乎還請了賈平凹,或許還有別的什麼人。但賈平凹因為身體原因未能到會。」
12月11日下午,參會代表們陸陸續續到了,晚上由《西湖》雜誌在知味觀作東,餐後,又組織了舞會。據說,當時的作家和評論家中,只有曹冠龍一人會跳,其餘人都已在座位中討論起問題,所以在當晚的舞會中已拉開此次會議的序幕。
會議開始後,會上的時間竟然還不夠聊,在杭州的這幾天,大半夜,五六作家時常窩在一個標準間里,喝著酒就「神聊」到了天亮,結果早上都在睡大覺,誰也爬不起來吃早餐……吳亮的回憶為杭州會議補充了更多的細節,「每個人都很亢奮,不是為了某個共同問題而產生交鋒,而是抱著相互了解的想法。在脫離開原來的生活環境之後,我們彼此談得非常深入,深入到會議結束分手的時刻都發現竟然難捨難分。」
【他們說了什麼】每個人都講出憋了好久的思考
的確就像其他與會者回憶的那樣,「杭州會議」沒有明確的主題。
但缺乏主題的一個明顯好處就是,人人都講出了自己最想講的話——或許在內心憋了好久的那番思考。而實際上,這些話語都是對那個時代的中國文學尤其是小說往何處走各抒己見。
會議是由茹志鵑、李子云和周介人主持。由於當時這只是個文學交流會,並沒有邀請媒體參加,所以,沒有公開的報道資料,會上具體講了什麼,只能根據各位參會者的零散回憶去還原。
●未成系統的「尋根」
阿城那時已發表了《棋王》,正當紅。據季紅真的描述:會議期間,阿城「時而莊重,時而詼諧。」在一次發言中,他大談中國文化,情緒激動,結尾一句是:「一個民族是不會忘記自己的文化的。」
李陀一如既往地熱心介紹新人佳作。李杭育的回憶里,李陀津津樂道地稱讚《透明的紅蘿蔔》,甚至讚歎小說的標題,說『紅蘿蔔』已經有點不尋常了,居然還是『透明的』!真有想像力……」
而王安憶正在創作中的中篇小說《小鮑庄》,也在會上被一致看好。「為寫《小鮑庄》,王安憶1984年多次來杭州尋『根』,她的母親茹志鵑是杭州人,老家在如今建國中路。」鍾高淵至今保存著陪伴王安憶在杭州查訪的照片,當時,王安憶正好30歲。
而這些作品,恰恰都是尋根文學的力作。
「李陀當時非常活躍,時有精彩觀點出現,阿城那時極瘦,在會上說了好幾個故事,每個故事都極具寓言性,把大家聽得一愣一愣的。而李陀每聽阿城講畢,即興奮地說:這是一篇好小說,快寫。」蔡翔曾經寫過一篇《有關杭州會議的前後》,提到這樣的細節,「後來阿城還真把這些故事寫成小說,總題為『遍地風流』。」
「我大概說了一些對吳越文化的認知。大概還說了我對小說的常規形態的不屑,稱讚好的小說應該是『特異身材』。」李杭育的發言,被認為跟「尋根」有關,當時,他的《最後一個漁佬兒》名噪一時,是尋根文學的代表作。而韓少功的部分發言,後來寫入《文學的根》也算是與「尋根」沾上了邊。
●醞釀文學該往哪裡去
「文革結束後,出現了傷痕文學、反思文學、改革文學,但發展至此,接下去,要寫什麼?大家都很迷惘。」薛家柱說,在這次會議上,「文學該往哪裡去?」是每個人都在探討的話題。
「文學本性在哪裡?是寫人、寫人性。而之前,文學在很長時間內是為意識形態服務。」薛家柱說,所以,在會上,高爾基的「文學即人學」被反覆提出,而回到「文學本性」後,寫什麼已經不是問題了,問題是怎麼寫。「是老實巴交的現實主義傳統,還是借鑒誰呢?會上,每個人都在醞釀。」
馬爾克斯,幾乎是每個人都提到的名字。「原來小說可以這樣寫?」這句話是讓薛家柱印象最深的,「《百年孤獨》1984年被翻譯到中國,雖然『魔幻現實主義』這個詞還沒有提出來,但所有寫作的人,都驚嘆文學進入了一個新天地。」
當然也不僅僅是馬爾克斯,還有卡夫卡,還有喬伊斯,還有福克納,到那時都已經在中國大陸出版了他們作品的全譯本或者部分章節。「這個會上,大多是中國年輕一代有進取心的作家,他們都想從西方的現當代文學中有所汲取,人人都在思考『怎麼寫』的問題。」鍾高淵說。
「意識流的寫法,也在會上大為討論,余華已經開始學意識流了,王蒙也提倡意識流。余華原來是很傳統的現實主義寫法。」鍾高淵說,雖然,大家年齡跨度很大,年長的像李子云,已經50多歲,年輕的才20出頭,但大家對一切新的手法都感興趣。
也就是在這次會上,一個陌生的名字「馬原」受到了大家的關注。
「這位西藏的作家將最早期的小說《岡底斯的誘惑》投到了《上海文學》,雜誌社負責人茹志鵑和李子云兩位大姐覺得小說寫得很奇特,至於發還是不發,一時沒有拿定主意,於是囑我和幾位作家幫著把握一下。我們看完稿子後都給陌生的馬原投了一張很興奮的贊成票,並在會上就此展開過熱烈的討論。」韓少功曾經在文章中這樣說。
杭州會議結束後,興奮與茫然仍然並存,但上世紀80年代的文學就是在這樣的會戰與問題中往前行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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