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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譽下的孤獨者——毛姆

圖片發自簡書App

兩年來,我斷斷續續讀了威廉·薩默塞特·毛姆的部分作品,即在市面上能看得到的《月亮與六便士》《刀鋒》《面紗》等長篇小說,以及一些雜的文。

看書的時候,我的腦袋裡會蹦躂出很多想法,遺憾的是,在我下定決心要提筆記錄靈感時,發現它們毫無章法、無從連接,我甚至懷疑自己到底有沒有看過書。我是如此不擅長寫評論的人,但是為了毛姆大叔,還是願意一試。

世間萬物都是內在因素和外在環境相互作用的結果,寫作這件事情也一樣,既需要天賦和努力,又需要源源不斷的生活素材。

毛姆年幼時便失去雙親,由伯父撫養,上學時由於身材矮小、嚴重口吃,經常受到同學的欺凌,甚至羞辱。孤寂凄清的童年生活養成了他孤僻、敏感和內向的性格,也對他的人生觀和後來的文學創作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年輕時,他在德國接受過哲學思想和新戲劇思潮,在英國的會計師事務所當過見習生,後來在倫敦聖托馬斯醫學院學醫,學成之後卻棄醫從文;在一戰期間,他救護過傷員,曾入英國情報部門工作,也出使過俄國勸阻他們退出戰爭;中年時期,他遊歷大半個世界,曾去南太平洋旅行,此後多次抵達遠東,也去過拉丁美洲與印度;二戰期間,毛姆到了美國,期間發表的作品引起人們對人生、戰爭、現實的思索;晚年回到法國,作品多是回憶錄以及對藝術、文學的評論......值得一提的是,他活了91歲,嗯,他還是個同性戀。

在《人生的枷鎖》中,主人公菲利普·凱里童年和青年時期的辛酸遭遇,大多取材於毛姆本身的經歷;而《在中國的屏風上》是寫他在中國遊歷的所見所聞,小說《面紗》也帶有濃重的中國色彩;《刀鋒》中,拉里到達印度探索人生的意義、尋求內心的平靜,對宗教、底層社會的描繪也與作者曾遊歷印度有關......

毛姆以冷峻、犀利的目光來剖視人生和社會,用幽默風趣的言語愉悅讀者,豐富的人生經歷為他提供了創作素材,其作品又帶有異域風情。同樣是「我有一個朋友」這樣的老橋段,段與段之間穿插的人生哲理卻不生硬,有時還能讓讀者會心一笑,單是說段子就秒殺了很多作家。

除了毛姆的官方傳記,他的侄子也寫過一本書來回憶叔叔的晚年生活,爆出了毛姆是同性戀這件事情。在同性愛人去世後,白內障也使他的閱讀愛好受限,毛姆的晚年異常孤獨。

「您一生中什麼時候最幸福?」

「我想——我想不起有過什麼幸福的時刻。」毛姆結結巴巴地說。

也許是翻譯的原因,也許是作者本身的造詣不高,其實書寫得不怎樣,書名《盛譽下的孤獨者》倒是很貼切毛姆的生平。

他的墓碑上冷冷清清的刻著:

威廉·薩默塞特·毛姆

(1874——1965)

在毛姆的作品中,經常看到某個人窮極一生都在追求某種精神的場景。譯林在出版某本書時提到過,他最喜歡的主題是「某位值得尊敬的人決定將美德踐行到極致」。

在《月亮與六便士》中,以法國印象派畫家高更為原型的主角——某個英國證券交易所的經紀人迷戀上繪畫,決定放棄穩定的家庭和原有的社會地位,拋妻棄子,到巴黎去追求繪畫理想。與一個土著女子同居,創作出許多偉大的畫作。他染上麻風病前,曾在牆上畫了一幅表現伊甸園的驚世作品,但卻立下遺囑,讓土著女子在他死後把這幅畫付之一炬。

他不被世人理解,也不需要世人理解。

這樣的人是自私冷血的,他的理念與我們的價值觀相違背,甚至是可恨的。但這樣的人又讓人羨慕的,又多少人能夠像他一樣,不計代價、拋棄一切,執著去追尋自己真正想要的東西呢?理想與現實、天才與普通人、藝術與社會之間的矛盾,也正如「滿地都是六便士,他卻抬頭看見了月亮」。

我們都被囚禁在一座鐵塔里,只能靠一些符號同別人傳達自己的思想,而這些符號又沒有共同得價值,因此,它們的意義是模糊的,不確定的。我們非常可憐的想把自己心裡的財富傳送給別人,但是他們卻沒有接受這些財富的能力。因此我們只能孤獨的行走,儘管身體互相依徬卻並不在一起,既不了解別的人,也不被別的人了解。

——《月亮與六便士》

而在寫《刀鋒》的時候,毛姆已經是一個經歷過世界大戰的中年大叔,書中主角拉里的原型是維特根斯坦,劍橋大學一位已故的哲學教授。毛姆對這種「追尋」的描寫柔和了許多,也更多地融入了對戰爭、哲學和人生的思考。

小說中寫一個參加一戰的美國青年飛行員拉里,在軍隊中結識了一個愛爾蘭好友:這個人如此生龍活虎、將生死置之度外,是個勇敢樂觀的飛行員,但是因為救拉里而中彈犧牲。拉里因此對人生感到迷惘:世界上為什麼會有惡和不幸?

戰爭結束後,拉里回到家鄉,不肯進大學也不肯就業,放棄了優渥的生活來到巴黎,博覽群書,一心探索人生的終極。青梅竹馬的未婚妻愛他,但是無法忍受和他一起度過精神豐富但如此清貧的生活,在解除婚約後嫁給老實忠厚的好友格雷。拉里遊歷世界各地,受印度宗教和哲學的影響,終於解除心中的迷惘,尋得內心的知足寧靜,最後返回美國,打算當一個計程車司機,大隱隱於市。

書的扉頁寫的是:

「一把刀的鋒刃很不容易越過;因此智者說得救之道是困難的。

----《迪托-奧義書》

光是理解這句話,就耗費了我很多時間精力,而我自認為仍舊不能很好地解讀它。

追尋真理、追尋道義,突破自己原有的境界是十分艱難的,正如我們很難越過寒光凜凜的鋒刃一樣。刀鋒的一側,是凡間瑣事,是愛恨情仇,是人間煙火,是枯萎的靈魂,是怯懦地向生活妥協;刀鋒的另一側,是無拘無束,是超凡脫俗,是飽食的精神,是真正的安寧和愉悅。我自知永遠無法越過這一道鋒刃,無法抵達刀鋒的另一側,但是讓人覺得欣慰和欽佩的是,我看到有人越過了。

「當你決定離開常軌行事時,這是一種賭博。許多人被點了名,但是,當選的寥寥無幾。」

我猜想,毛姆心中一定有一片樂園,他對於自己由於種種原因沒有能實現的東西,都給予了極高的讚譽。

在《月亮與六便士》里,他折服於思特里克蘭德的藝術天賦,而對於天才不被世人理解的那些行為,也充滿包容,至少字裡行間不是以諷刺的語氣;在《刀鋒》里,毛姆對拉里這個老朋友充滿敬仰之情,認為拉里是純粹的脫俗的聖徒,認可他的人生追求和生活方式,但表示自己活在塵世之中,越不過那道刀鋒,唯有仰慕,卻無法追隨。

毛姆愛情的看法很輕蔑,不,他對女人的看法也很輕蔑。作為一個粉絲,我還是不得不吐槽,他是一個很彎的「直男癌」,他筆下很多段子,都是對女性赤裸裸的譏諷。

男人們即使在戀愛的短暫期間,也不停地干一些別的事分散自己的心思:賴以維持生計的事務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力;他們沉湎於體育活動;他們還可能對藝術感到興趣。作為墜入情網的人來說,男人同女人的區別是:女人能夠整天整夜談戀愛,而男人卻只能有時有晌兒地幹這種事。

——《月亮和六便士》

因為女人除了談情說愛不會幹別的,所以她們把愛情看得非常重要,簡直到了可笑的地步。她們還想說服我們,叫我們也相信人的全部生活就是愛情。實際上愛情是生活中無足輕重的一部分。

——《月亮和六便士》

我對你根本沒抱幻想。我知道你愚蠢、輕佻、頭腦空虛,然而我愛你。我知道你的企圖、你的理想,你勢利,庸俗,然而我愛你。我知道你是個二流貨色,然而我愛你。為了欣賞你所熱衷的那些玩意我竭盡全力,為了向你展示我並非不是無知、庸俗、閑言碎語、愚蠢至極,我煞費苦心。我知道智慧將會令你大驚失色,所以處處謹小慎微,務必表現得和你交往的任何男人一樣像個傻瓜。

——《面紗》

某些時候我是能理解他所說的:愛情不是生活的全部,甚至是無足輕重的一部分。

也許毛姆活到現在,他會發現,覺得愛情無足輕重的女人越來越多。如果一個人生活就很有意思的時候,其他人的存在也不過是錦上添花,或者說僅僅是為了滿足人性中情慾的需要。

然而不管我們多輕視愛情,我們還是沒有能越過這道刀鋒,毛姆如是。

他對女性的諷刺到中、晚年就弱化了許多,這位盛譽下的孤獨者多了一些惻隱之心,在他的作品中也可窺一二。興許是年紀漸長,經歷更加豐富多彩,對人生的看法與之前相比有所變化,顯得更加包容。

後期寫的小說《刀鋒》中,毛姆對「索菲」這個女性角色表示她同情和理解,他對妓女「蘇姍」也是讚賞的,包括對老友伊莎貝爾,即使他暗示她虛榮物質,但他依舊懷念她,稱她長得漂亮、領悟力強、風趣機智。

而與毛姆有關的人都有了一個圓滿的結局,所謂求仁得仁,求道得道。

毛姆應美國周刊雜誌《星期六晚郵》之邀,曾列出了他心目中「世界十大文學名著」:《戰爭與和平》 、《高老頭》、《湯姆·瓊斯》、《傲慢與偏見》、《紅與黑》、《呼嘯山莊》、《包法利夫人》、《大衛·科波菲爾》、《卡拉馬佐夫兄弟》、《白鯨記》,他自己的作品不在其中。

我覺得毛姆的書品很好,他看過的書非常多,本身又是作家,眼光相當毒辣。他寫過一本《書與你》,書中提倡「為興趣而讀書」,也闡述了他對很多作家以及文學著作的看法,在我不知道選擇什麼樣的書籍時,也曾經參照書中的推薦去閱讀。

「你正在閱讀的書,對於你的意義,只有你自己才是最好的判決。這道理也適用於我即將推薦給你的書。雖然閱讀這些書使我更覺富足,如果沒有讀過這些書,我一定不會成為今天的我,但我仍請求你:如果你讀了之後,覺得它們不合胃口,那麼就此擱下,除非你能真正地享受它。沒有人必須盡義務去讀小說、詩之類的文學作品,他只能為樂趣而閱讀,試問誰能要求那使某人快樂的事物一定也要使別人覺得快樂呢?」

他對閱讀的看法一度影響著我,如他所說,試問誰能要求那使某人快樂的事物一定也要使別人覺得快樂呢?我覺得在對待書、音樂、電影的偏好上,每個人鑒賞的角度不一樣,引起共鳴的點也不一樣,審美實在是一件很私密的東西。

所以,我不認為我喜歡的人、喜歡的書,你也會同樣喜歡,如果你認為我的推薦毫無意義,那你也可以追尋你真正喜愛的。而正是這些不同的喜好和經歷,塑造了區別於其他人的自我,決定了我們是誰。

毒舌如毛姆,也曾自嘲是「20世紀二流的小說家裡最一流的」。自認是二流作家的他,口中的一流作家,自然也是巴爾扎特、福樓拜、簡奧斯汀、陀思妥耶夫斯基等人。

私以為,毛姆和「一流作家」之間差距在於一種「瘋狂」:

毛姆寫作是聰明理性的,他文筆流暢、幽默詼諧,毒舌傲嬌得恰到好處,但欠缺一些「瘋狂」。

他的素材來源於真人真事,貼近生活,就如《刀鋒》的開頭所述:

「書中角色的姓氏全都改過,並且務必寫得使人認不出來是誰,免得那些還活在世上的人看了不安。」

他也喜歡點到即止,不會花更多的筆墨來諷刺,帶有一些傲嬌,就如短篇故事《午餐》的結尾:

但我終於復了仇。我不認為我是個睚眥必報的人,可是當不朽的大神插手這件事時,你暗自得意地看到這個結果也還是可以原諒的。今天她體重三百磅。」

大多數作家都有傾訴欲,20世紀的一流作家不僅有很強的傾訴欲,對人性的剖析更是血淋淋。他們的人生近乎癲狂,也正是這種熱情、這種瘋狂,成就了他們的偉大。

對比巴爾扎特、托爾斯泰等人來說,他的作品的確略遜一籌。

但是喜歡毛姆的人,都喜歡他什麼呢?大概也是像我一樣,覺得這種「一位叼著煙斗,幽默詼諧、毒舌刻薄的大叔,拉起小板凳坐在對面講故事」的感覺特別愜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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