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千魂牽夢繞的《江隄晚景》,將現身嘉德秋拍,預估不菲
張大千 江隄晚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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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宗之祖
1945 年冬,抗戰勝利的消息傳來,張大千立刻取消了原擬赴新疆考察石窟的計劃,風塵僕僕趕赴北平。張大千如此急迫地奔赴故都,是為了蒐購由於戰亂散落民間的古代字畫,其中尤其讓大千魂牽夢繞的就是一幅傳為南唐著名畫家董源的《江隄晚景》。
張大千所藏董源《江隄晚景》
大約早在 1938 年左右,張大千就曾經在北平見過這幅極為稀見的大幅雙拼絹古畫,欲購而不能,一直耿耿於懷。抗戰軍興,故都蒙塵,大千閑關還蜀,依然對這幅畫念念不忘, 「每與人道此咨嗟嘆賞,不能自已」。此番重返故都,到處打聽該畫的下落,經過反覆奔波,大千終於在 1946 年 1 月將這幅《江隄晚景》收入囊中。
大千得到這幅畫後喜不自勝,以「謝太傅折屐」的典故比喻自己的欣喜若狂。遍邀諸家題跋欣賞,可謂極一時之盛。 1946 年 2 月 16 日(農曆正月十五)晚,大千即攜此幅赴萬壽山溥心畬居處共度元宵佳節。溥二爺見此大幅讚不絕口,應大千之請在此幅上首大書「大風堂供養南唐北苑副使董源畫江隄晚景無上至寶」。
張大千所藏董源《江隄晚景》(局部)
大千對這幅董源極為鍾愛,他自認為得到了被董其昌等追尊的南宗之祖。能將南宗盟主供養於大風堂中,這是何等自得! 大千是畫家中的美術史家,他收藏古畫是為了從中汲取營養,借古開新。這幅董源可謂大千古畫收藏中最具重要意義的一件,也是對大千盛年創作影響最巨的一件。大千一直隨身攜帶這件董源,即使在他倉促間返回成都,攜家小離開大陸之際,這也是他行囊中的主要寶物。1949 年之後的張大千萍蹤飄蕩,而這幅董源也跟隨大千由香港之印度、之阿根廷、之巴西、之加州、之台北。大千在海外由於種種原因,曾散出自己的許多古畫收藏,但這幅董源卻一直伴隨左右。足見這件對於大千的非凡意義— 南宗之祖!最後在臨終時,大千將這幅伴隨半生的董源捐贈給了台北故宮,得以永久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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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巨復興
就在大千購得這幅董源的同年春月,大千在昆明湖上即依原大臨摹一幅《江隄晚景》(1946 年本),自題「南唐北苑副使董源江隄晚景大風堂臨本」。並長題訴及與這幅董源的前後淵源,題跋中不無欣喜自得 :「今世欲論南宗,荊關不可復見,遑論輞川。惟此董源為希世寶!」雖曰臨本,然整幅青綠設色,鮮麗潤澤,皴法、水法、樹法、人物、鞍馬皆從董源化出而又自出機杼,雍容博大,雄渾壯闊。畫中綠波粼粼青山高,酒帘靜處馬蹄輕,一片春風駘蕩。這是大千對董源深切體悟後的傾心力作,也是大千上溯南宗源頭極富雄心的盛年巨制。
張大千 江隄晚景(局部)
由於受兩位業師李瑞清和曾熙的影響,大千早年入手的門徑是石濤、八大,兼及弘仁、髡殘、梅清。在研習黃山諸家的過程中,大千逐漸上溯至元代董巨派大家王蒙,反覆臨習揣摩。一直到 1938 年,大千筆下開始出現董源(北苑) 的名字,緣由正是當時在北平見到這幅欲購而不得的《江隄晚景》。1938 年可謂大千與董源的關鍵之年,同年大千還在桂林徐悲鴻處見到傳為董源的《溪岸圖》。在過去,大千都是通過明清董巨派的作品,略窺其風格,至此年才接觸到傳為董源的實際作品。此後大千的筆下,董巨披麻皴法開始出現,題跋中也屢屢提及「北苑法」。抗戰時期的敦煌之行,壁畫大構圖給他的歷練培養了他「大匠」的氣度,更滋養發展了他在山水畫上的深厚內功。1946 年入藏這幅董源再次激發了大千血戰古人的勃勃雄心,曾經自謂「予得《江隄晚景》、《瀟湘圖》後大悟筆法」。1946 年大千在昆明湖上終日摩挲原作,體悟筆法,將此前所有的學養融會貫通,終於以自己的理解完成這本《江隄晚景》。
大千在 1972 年舊金山「大千四十年回顧展」自序中曾提及 :「勝利後重入故都,得董源江隄晚景大幅、董源瀟湘圖卷、巨然江山晚興卷,日夕冥搜,畫風丕變,阿好者又以董巨復興詡予矣。」從早年的黃山派,到盛年的董巨派,這是大千不斷上溯河源借古開新的獨特道路。1946 年畫成的《江隄晚景》,即可視作大千董巨派山水的藝術宣言。這時的大千登堂入室,自信已經傲視明人,獨探董源之秘。誓要突破元明清的藩籬,與五代北宋山水巨匠在全景大幅山水上一爭高下!
在完成這幅《江隄晚景》之後,這本的諸多畫法就開始出現在大千筆端,或青綠法、或水法、或皴法、或樹法,都被大千加以熔鑄化入後續的創作中,如前景的老樹、巍峨的山頭,都成為日後大千筆下的典型符號。而大千對這幅董源的臨習也並沒有就此停步,1950 年在印度大吉嶺就曾再次作有兩本 :一本為縮臨本,在一套臨古冊頁中,後贈與好友高嶺梅 ;一本為雙拼絹本,後留贈夫人徐雯波。
(左)1950年秋臨雙拼絹本 (右)1950年秋
一直到晚年,大千大膽創新,創出潑墨潑彩時,依然是回溯董源的大開大合 :「近用董元巨然兩家為破墨」,大千依然借董巨法脈來完成他的藝術革新。大千在《江隄晚景》1946 年本上,曾長題趙孟頫致鮮於樞書札中描述董源的畫 : 「近見雙幅董元,著色,大青大綠,真神品也。若以人擬之,是一個無拘管放潑底李思訓。」正如傅申指出,大千或許正是從這段話中得到無限的啟發,晚年的潑彩山水,其實正是進一步「大青大綠」的「無拘管放潑底」董源。
張大千 江隄晚景(局部)
董源是大千的一個夢,1946 年畫成的《江隄晚景》在大千個人畫史中可謂承前啟後之作,承前是大千「上崑崙尋河源」對南宗正脈的不斷追溯,啟後是大千大開大合「辟混沌手」進入更加自由的潑彩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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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貴洛陽
1947 年五月,這幅 1946 年本《江隄晚景》出現在上海成都路中國畫苑舉辦的「張大千近作展」上,編號 71,售價八百萬,在所有售價中位列最高價。這時的張大千風華正茂,意氣風發,紙貴洛陽。當時祥生汽車公司的經理張開勛(拙翁) 記錄下了當時的展覽盛況 :「三十六(1947 年)年五月九日復在原處(即中國畫苑)舉行書畫展,為時僅五閱月,新作達八十二件,且均極精工,能不令人咋舌!余等承苑中人相告,囑於先一日往覽,至則多件已為大公醫院顧君及邊瑞馨君等定去過半......苑中有影本,余購得一套,都五十一幀,裝之成冊......影集既成,為志數語以供同好之鑒賞,並作望梅之止渴。」張開勛提到的這本《大千居士畫影集》,1946 年本《江隄晚景》也位列其中,這是張大千 1947 年展覽的直接圖片資料,非常珍貴。
張大千 1947 年 5 月於上海成都路中國畫苑舉辦個展之目次清單,本作編號 71,售價八百萬
(左)張開勛 1947 年所購《大千居士畫影集》題記及本作照片(右)張開勛 1947 年所購《大千居
正是在 1947 年的上海展覽上,這幅《江隄晚景》被來自雲南的實業家王振宇購藏。當時的王振宇也正是風華正茂,其創辦的茂恆公司總部在昆明,分公司遍設仰光、曼德里、加爾各答、上海、廣州、香港、漢口、重慶。王振宇雅好藝術,尤其與徐悲鴻相交深厚,徐悲鴻在昆明為抗戰籌款舉辦畫展時,王振宇是最積極的支持者。解放後,王振宇遷居香港,這幅《江隄晚景》也從此秘藏,自 1947 年上海畫展售出,迄今已整整七十年。
本作常年張掛於王振宇先生府上
張大千、高嶺梅贈王振宇先生簽名照
1967 年高嶺梅在香港編《張大千畫集》時,依然用的是這幅早年的黑白照片。其後的美術史家研究大千與董源,也都只能透過這張黑白照片去遙想這幅名作的「大而能秀」。此番我們終於有機會一睹真容,打開畫軸的那一刻,風華依舊,神彩煥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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