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什麼能夠阻擋,我對自由的嚮往。
9 人贊了文章
畢業那年,我被衛生局分配到了現在的醫院,成為了一名精神科醫生,當時是心不甘情不願的,憑什麼我一個學臨床的讓我在精神病醫院工作?!
在我們當地,人們把我們醫院稱之為「小白樓」,以前只是聽說,想到以後就要在那裡工作,還是有些望而卻步。
去醫院面試當天,護士長帶著我們熟悉病房,映入眼帘的是狹小的空間,和密密麻麻的床位,那時還沒有搬到現在的新醫院。病人在院子里自由活動,眼睛滴溜溜的在我們身上來回掃視,很不自然,我們四個姑娘小心翼翼的跟在護士長後面,生怕病人攻擊我們。這時從病人堆里衝出來一位女患者,陰陽怪氣的說了一句:「呦,郭護士長,艷福不淺啊,哪裡弄來的小妞兒?」我拽了拽衣角,不寒而慄。回家時,好朋友七嘴八舌的問我:「裡面的病人是不是特別搞笑?好不好玩?你怕不怕?他們會打你么?」醫院就是醫院,不是青樓,你以為你是前來買樂的大爺,人家還得取悅你?!
上班這兩年來,我從來沒有把他們當做病人,和他們相處起來更像是朋友。他們是有病,但是他們不傻,他們知道誰對他們好,誰對他們不好。
住院的病人大多數都是因為鬧事被家屬或者公安強制送進來的,而長期住院的病人呢,不是殺人就是放火的,一住就是二十幾年。他們問大夫最多的話大概就是:「大夫,我啥時候能夠出院啊?」有時,我們是真的很無奈。
有些家屬說話就跟放屁似的,說好了病情穩定了,就接患者出去,住進醫院可就不是他們嘍,想讓他們接出去,門都沒有。往醫院一扔,他們倒落得個輕鬆自在,包袱沒有了,住院有醫保卡,能夠實時報銷,一個月也就一千多塊錢,比敬老院還便宜。每天有醫生護士查房,生病了有人管,按時按頓吃飯,風吹不著,雨淋不著的。這讓我想起了啪啪啪時,男生常對女生說的一句話:「我只是蹭蹭,不進去」。那我告訴你,不光童話里都是騙人的,現實也都是騙人的。
長期住院的男病人,因為生理需求得不到滿足,擼管那是常事,x騷擾女工作人員,更是屢見不鮮,我們把這稱之為低級意向亢進。
病人太多,食堂師傅有限,所以伙食沒有你們想得那麼好,油水少的很。家屬能探視的又太少,所以他們能吃到可口飯菜的時候並不多。病人最愛吃的就是熱湯麵和速凍的三鮮餡餃子,當然餃子只有過年才有,這是吃餃子的隊伍,過年管夠,最能吃的病人一頓吃了三碗水餃。
上班這些年,我聽過最心酸的話是,有次我出去吃飯,京醬肉絲幾乎沒怎麼吃,我就打包給我的病人帶了回去,對我而言,真的就是件小事。晚飯的時候,我的病人追著我說:「牛大夫,你中午給我帶回來的那個肉真好吃,一水的瘦肉,裹著豆皮,真香,那個菜叫什麼名字,等我出去了,我還想吃!」我弱弱的回答了一句:京醬肉絲。心裡酸酸的,說不上來的滋味,他住了整整十年了,經常追著我,說:「等他出院的時候,讓我給他介紹個女朋友」。
每年過年包餃子都有我,我是專業包餃子二十年,躲都躲不了,可惜沒有我的照片,那麼同事來湊,猜猜哪是我們的院長。
作為精神科醫護人員真的不容易,挨罵被打,你受著;飲食起居,你照顧著;軀體疾病無
法治療,你得帶著外出外院檢查,等等。最可恨的是家屬根本不理解你,認為這是你應該的。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這是過年,我不忙的時候給病人化的妝,儘管我手殘,但我真的儘力了。看到相機里的她時,她開心的像個孩子,說:「牛大夫,我不知道我自己可以美成這個樣子」。請忽略我這個丑逼。
我們一直都在盡心儘力的做著我們力所能及的事情,小心翼翼的呵護著他們的玻璃心,不求回報。
能夠回歸社會是他們這輩子最大的心愿,不知還有沒有機會實現。
沒有什麼能夠阻擋,他們對自由的嚮往。
精神疾病不可怕,家屬不要放棄他,及時就診早回家。
我是霹靂無敵美少女,那個愛扎丸子頭的小逗比。
文字編輯:愛扎丸子頭的牛院長
圖片來源:李小狗和牛院長
推薦閱讀:
※關於死亡的解決方案
※她曾是香港最紅「打女」,走過抑鬱症自殺陰影,終於活成了一代傳奇 | 娛塘
※365天陪伴 |【特輯】我們是如何助力抑鬱朋友康復的?
※關於「自殺」你了解多少?
※抑鬱、倔強且自問:埃貢·席勒(Egon Schiele)的那些自畫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