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27」俠骨仁心?包蟲病之殤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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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
5月22日,
我在清華大學的TED演講結束後,
一位清華學生上前與我聊起了包蟲病。
說實話,在遇到樊教授和他帶領的包蟲病義診團隊前,我對醫生這個行業是沒有太大好感的。
當年,父親被主治醫生宣判最後的生命時長時,最冷靜的,便是父親和醫生。當父親用他超乎常人的求生意志,挑戰這個宣判時,換來的,不過是他更為綿長的痛苦,以及醫生們為他注射嗎啡時的不耐煩。
那時,我還沒辦法理智地看待很多事,特別是涉及到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時。但至少,我明白了越是頂著光環的人,人們對他們的期望越高(比如醫生、比如教師)。
而那頂光環,究竟有沒有給當事人帶來實際的好處和榮耀,局外人並不清楚。
當樊醫生拉我們到他們的包蟲病義診微信群時,我心底深處仍然存了一絲齷蹉的想法,這是否是一場聯合公益的作秀?是否能為他們的前途帶來好處?是否為了某些不為人知的目的?
我已經本能地對各種歌功頌德,存了一絲戒心。
凌晨一點,微信群依然在滴滴作響,下鄉的年輕醫生們,在和他們的「老大」樊海寧教授軟磨硬泡,期待著樊醫生能幫他們從醫院」偷運」更多醫療物資出來。
從微波治療儀探頭用來防菌的避孕套,到造影劑,氣管導管,麻醉藥……他們趁著樊醫生打字的瞬間,已經列出了一個長長的單子。
樊醫生在群里把他們一頓教訓,讓他們去地方醫院,衛生所,籌集點基本物資,然後又說自己先去外面討錢,再設法弄點醫院物資帶過去,才讓頻繁的滴滴聲歸於平靜。
白天,微信群里的各種手術探討,物資挪用借用調用信息滿天飛,讓人有種身處在一個戰火紛飛的難民營的錯覺。
原來因為時間和人手問題,他們把戰場分為了三處,都是包蟲病的重災區。
-達日縣
-達日縣特合土鄉
-班馬縣
短短八天義診時間
班瑪縣人民醫院共篩查患者811人,超聲篩查後完成CT檢查281例,泡型包蟲患者167例,囊型包蟲患者46例,完成手術17例,射頻9例,隨診32例,需轉西寧進一步治療的89例。
達日縣人民醫院共篩查患者389人,泡型包蟲患者97例,囊型包蟲患者48例,完成手術9例。
這些看似簡單的數字背後,是一個個面臨病痛折磨的家庭,一雙雙渴望活下去的眼睛,還有,沒日沒夜弄清楚這些數字的白大褂們。
最開始的時候,群里還有人偶爾碎碎念高原生活的艱辛,成群的流浪狗堵著他們不敢去上廁所的恐懼,沒有時間午休的睏乏,直到一位醫生在群里帖出了他給付毛檢查的結果,所有人都不吭聲了。
付毛是八位孩子的母親,2012年4月13日,付毛的二女兒群利,因患上包蟲病去世了。這是一種傳染性寄生蟲疾病,3個月後,付毛的丈夫索尖因同樣疾病不治身亡。一家人的生活從此靠政府的救濟過日子。
2014年,付毛的長子桑傑,因為包蟲病,追隨父親和妹妹而去。
這次義診篩查,付毛和她20歲的大女兒,同時被確診患有包蟲病,付毛本人已無手術治癒的可能。
付毛和她的孩子們,還有幫助他們的醫生們付毛的六個孩子,在不遠的將來,會成為孤兒,這樣的家庭悲劇,付毛家不是僅有的一例。那些全家都患上包蟲病的家庭,隨著生命跡象的逐一消失,曾經鮮活的個體,永遠地消失於塵埃,成為絕戶。
付毛的事情之後,群里微妙地發生了一些變化,「膀胱哥「橫空出世。因為下鄉團隊只能從醫院抽調出一名經驗豐富的B超醫生,而B超是篩查的最重要手段,因此所有檢查工作都只能由被」下放「的李守林醫生一人承擔。
膀胱哥與任利教授
這次因為宣傳到位,義診團隊從一開始就位,就有許多潛在患者排隊、登記、問診、做B超……負責B超的李守林醫生別說午休,連上廁所的時間都沒有。他就一直端坐在那裡,目不轉睛盯著B超,不斷報告結果。
每天篩查工作結束後,他都會問一遍還有病人嗎?知曉門外再沒有病人排隊等候時,趕忙脫下工作服,匆匆走向廁所……因為超級能忍,「膀胱哥「的名稱由此而來。
還有用藏語向孩子們深入淺出地解說包蟲病的達瓦,是羚羊仰慕的對象之一。他是樊海寧教授力保下來的研究生,因為他的藏族身份,使得達瓦成了醫院的稀有品種。
用藏語給孩子們宣講包蟲病預防方法的達瓦
語言障礙和文化隔閡,曾經使得義診團隊下鄉面對藏民時困難重重,達瓦,便是打破這層障礙和隔閡的利器。
我很後悔當說他們的宣傳手冊做的太專業化,孩子們很難看懂。其實他們也有諸多難處,硬著拉一幫外科手術專家,來畫孩子們看得懂的漫畫做宣傳手冊,似乎太強人所難。
這次,他們在對孩子們宣傳的一些細節方面,做了許多改善,再加上達瓦這件利器,群里發出來的,不再是以前孩子們看宣傳冊時茫然的眼神,而是多了一絲莊重,一份堅定,一種要與包蟲病作戰的決心。我想,他們這次是真的明白了。
手術中的醫生和等待篩查的孩子們、喇嘛們
還有一個名字在群里出現的及其頻繁-「任利」,他是江南世家出身,溫文爾雅的模樣,話不多,感覺更像一個文人,而不是拿著手術刀的醫生。群里飛來飛去的專業名詞,讓我不明白大家都在喊手術組的任利教授幹什麼,想來,大家都是離不開他的吧。
不敢打擾這群忙得團團轉的醫生,只能從群里零零散散的留言中,組織起他們的工作信息。
在這樣的忙亂和紛繁的信息交換中,八天的義診仿若彈指即過,這幫年輕的醫生們,紛紛策劃著還有誰誰誰要帶回西寧做手術,還有誰誰誰需要找基金會幫忙解決手術費問題,策劃著下一次再來義診的時間……
原來幫助別人的喜悅,真的可以讓人忘記疲憊,忘記痛苦,忘記自己……
樊海寧教授與衛計委王國強副主任
不斷在前線和後方奔走的「老大」樊海寧教授私信我說,將包蟲病徹底趕出藏區的契機已經到來,國家衛計委的領導們已經去到青海省進行包蟲病調研,專業的基金會在摩拳擦掌,騰訊公益也在籌劃為包蟲病搭建公益平台。
一切,都是為了打贏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
而真正的職業公平,就是不要為某些行業戴上光環,比如醫生,比如環衛工人,比如老師,比如人民公僕。
但是,如果他們真的做了超出自己職責範疇的,對社會,對人類,有益有用的事情,那麼,讚美他們有何不可,歌頌他們有何不可?
*以上所有圖片和診斷信息,由青海大學附屬醫院提供
包蟲病是我在黃河漂流過程中,做的第一個疾病調研。
包蟲病之殤系列連載早已結束,作為一個普通人,我已經完成了我想做的,我能做的。接下來,有更專業的機構來接力,我相信,消滅肆虐藏區的包蟲病,指日可待。
在此,特別感謝點贊包蟲病之殤系列文章的朋友們,是你們的點滴之力匯聚成河,推動了包蟲病的預防和治療。你們,是挽救無數生命的功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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