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中年 四十一節 辦公室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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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的哨聲已經響過兩次,但王企益依舊滔滔不絕、龍飛鳳舞的在演示板前又說又畫,他所謂的「簡單一講」從下午上班到現在已經5個小時沒停歇了。底下的五個規劃民幹部倒是沒有敢打瞌睡的,可一臉的茫然也說明他們已經被王企益慷慨激昂的「指導」搞的一腦子漿糊了。
「你們記住,視同銷售貨物的意思就是向購貨方收取貨款或者開具收據……」王企益對自己手下的麻木表情毫不在意,越講越HIGH。穿越來七八年了,講的話都是大而全,培訓班上也只能教教基礎知識,這麼痛快淋漓的講業務一次也沒有,這次終於舒爽了,管他們能不能聽懂。
「砰砰砰」
「請進!」
「王首長,食堂已經開飯了,還是像中午那樣送來嗎?」
「行」王企益抬手看了下手錶,「哎呦這麼晚了,你通知他們一下,抓緊送過來。」
「好的」
曾卷的晚餐吃得和午餐一樣安靜,其他人也是,屋子裡只有嚼飯喝湯的聲音。王局長的首長威嚴在那裡放著,誰都不敢亂說亂動,加上首長自己也算不得很會講話的人,他起了好幾次話頭想活躍下氣氛結果不了了之,氣氛反而更尷尬了。
「好了,你們慢慢吃,我去上培訓課了。」王企益很有自知之明的胡亂扒拉了兩口飯就算吃完了,「下午講的能聽懂多少就算多少,不用放在心上,主要有個感性認識就行。這樣,曾組長……」王企益起身順手拍了拍離他最近的曾卷,「你看著時間,差不多就讓大家回去休息。晚上沒任務。」
「是!首長!」
「又來這套!我走了,你們聊聊天熟悉熟悉。」
王企益走了,曾卷的心事卻來了。顯然剛才王企益的交待就等於讓他在晚上這段時間主事了。他不明白首長為何把這事安排給自己這個無論資歷還是出身都輪不上的大頭兵,僅僅是因為自己座位離首長近?
「呼嚕嚕……媽耶,剛才可憋死俺了」沒等曾卷細琢磨,一個喝湯的聲音就打破了辦公室里的安靜。
「舒服!」許哲偉把空碗嘣得往桌子上一放,捲起袖子就在嘴上抹了抹,「看啥?沒見過老爺們喝湯?」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哎呀,許兄,你剛剛是憋的有多厲害?不至於這樣吧。」
「誰說不至於,俺原來都是這麼喝湯。今天這是陪首長吃飯,我看你們都小口小口的,我哪會這,只能幹嚼飯,一口湯都沒敢喝。」
「許兄一看就是豪爽人」曾卷轉身從湯捅里舀了一勺湯給許哲偉盛上。
「我自己來自己來……曾組長太客氣了。」
「沒事,這桶離我近嘛。聽許兄這口音是北方人?」
「恩,恩恩,俺是山東人,萊州的。」許哲偉頭也不抬扒著碗里的飯。
「萊州?那可是去這廣府三四千里地吧。」曾卷有些吃驚的放下筷子望著許哲偉。這個疑問在他心裡已經很久了,首長們都是從比廣府更南的瓊州而來,為什麼偏偏幹部里卻有這麼多北方人尤其是山東人?「從山東一路行來,想必不容易。」
「坐首長的大船,沒啥不容易。」
「坐船?」曾卷不由瞪大了眼睛,雖然廣州洋商眾多,這城裡基本家家都能和做海上生意的掛上點親戚,但在大多數,不,應該是在所有人眼裡,在海上跑船都是九死一生的買賣,不管是人還是財物說沒就沒了,這首長們居然敢用船從山東接人到瓊州,還接了這麼多人!這一路該遭多大罪啊。「海上乘船恐有諸多不適,家裡老人孩子可能受得了?」
「家裡?沒老人沒孩子。全給人砍了,媳婦也糟蹋死了。只俺一人跑出來。」許哲偉依舊頭也不抬的扒著碗里的飯,「奶奶的真吃不慣這米飯,還是饅頭過癮一手一個啃著吃!」
曾卷登時有點訕訕。他記的在元老院解放廣州之前,自己和小夥伴們城外閑逛時還爭論過這山東平叛方略,四個人站在土包上揮斥方遒,對自己的計策甚是得意。如今一個活生生的山東人,從叛軍手底下家破人亡隻身逃命出來的人,讓他覺得那時候的指點江山太好笑了。
「咋?」許哲偉放下碗看著不知道該怎麼接話的曾卷,「沒事!人死不能復生。那個狗娘養的孔友德讓元老院砍了腦袋,給俺們報了仇。就憑這,俺這輩子跟定元老院了……魏首長那句話怎麼說的來?打過長江去解放全中國!」
「哈哈哈」
「咯咯咯」
「你們笑啥?」
「那你不去當兵,跑這裡耍算盤。」
「楚姐,你別笑。不是俺自誇,就俺這體格剛進工廠就被動員去參軍了。」徐偉哲不自覺的挺了挺胸整了下衣服,「誰知道這元老院耍算盤的比拿槍的氣還足,他們讓俺去職校學財稅。你呢,楚姐?你是廣府人吧,怎麼來的這財稅局?我聽說你還有個閨女在臨高上學?」
「和你一樣,蒙元老院搭救才有今天。」楚小冉臉上一下沒有了笑容,低下頭夾起一根青菜慢慢嚼著。
對楚小冉而言,過去的痛苦記憶一點也不比徐偉哲少。她父親是個老秀才,對她甚是疼愛,自小便教她讀書識字。出嫁後隨夫來廣府,夫妻二人打理鋪子夫唱婦隨,小日子很是過得,幾年來雖只誕下兩女,但丈夫並不為意,一家四口也算其樂融融。哪知天不遂人願,這些年世道越發的亂,官府加征加派不斷,兩人費心費力才算勉強維持。可丈夫卻一個沒注意染了惡寒,只幾日連葯都沒吃多少便撒手而去。楚小冉無子,婆婆和小叔子死咬是她剋死了丈夫,沒將她賣到窯子里就算開恩了,不等頭七過去就把她趕出了家門。楚小冉舉目無親,無路之下便帶著兩個孩子隨著流民奔廣州而來。
大女兒受了驚嚇,沒走幾日就渾身發燙胡言亂語,又缺衣少食,饒是楚小冉哭干淚也沒留住。經這一折騰,楚小冉身上僅有的一點細軟也花了個乾乾淨淨,徹底成了難民。一路踉踉蹌蹌來到廣州城下,遇到人牙子要買她,但卻要丟下剛五歲的小女兒。楚小冉抵死不從,結果母女二人被人牙子暴打一頓後丟在城外任由生死。她抱著已經餓得連眼皮都快睜不開的女兒,覺得輕如紙片,孩子軟軟的攤在懷裡幾沒了生氣。棄女獨活楚小冉是做不來的,想到病忘的丈夫和大女兒,她萬念俱灰,乾脆胡亂找了根草繩把自己和孩子捆在一起。闔家投河一路上她不知見了多少,現在終於輪到自己了。也罷,這就是命。孩子別怪娘,娘帶你去找爹爹和姐姐,楚小冉喃喃著向河中走去,被水打醒的女兒突然就死命掙紮起來。娘,不要淹死我,我不想死,娘我不想死啊,求求你啊,娘~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喊讓楚小冉已經獃滯的眼神有了點活動,最後還是沒能捨得繼續往前而是拖著幾乎不喘氣的女兒進到廣州城。既然抱定和女兒同生共死的念頭,楚小冉剛烈的性子便又起來了,直接帶著孩子闖進一家大酒樓,如瘋婆子一般討要吃食,幾個夥計死命都沒有把她拽出去。末了來了個胖胖的公子,端給她一碗壓得結結實實還蓋著肉的飯,還交代下人把她們母女二人送到慈惠堂。後又由郭東主安排渡海至臨高,自此母女二人才算過上了安穩的日子。
「你女兒厲害啊,是在芳草地對不?我聽說那可是出天子門生的地方。你這當娘的以後可要跟著享福嘍……」許哲偉猶自在那裡絮絮叨叨,楚小冉卻一句也聽不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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