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貓雜談:我為什麼不願意類似法國大革命的事件再次發生?

老貓雜談:我為什麼不願意類似法國大革命的事件再次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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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過很多人貌似淡定、大氣、宏偉地說:法國大革命是必然的代價,只是以小代價換取了更大的收益,以少數人的生命換取了更多人的自由。

我曾經也能說出這樣的話,一臉的正氣凜然,一口的義不容辭,但現在,我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

因為,我害怕這種事會發生在自己身上,在家人身上,在朋友身上,甚至在任何一個人身上。

首先說明,我的格局並不大,只是凡人。

每當我想起「革命」「群眾運動」,就會毛骨悚然。因為混雜其中的,並不只有先進分子,還有暴民。甚至暴民會比先進分子多得多。

在知乎上,恐怕沒有多少人比我更清楚「暴民」的含義,無論所謂的飽讀詩書或所謂格局多麼宏大的精英。

作為一名曾經的下派村書記,我來告訴你們所謂的群體性運動有多可怕。

我曾呆過的那個村,一年發生了一次不算大的群體性事件,參與者也不多,100來號人吧。事件也沒多嚴重,也就是村民圍了一家涉事的企業。

首先到場勸說的是平日里德高望重的村書記。這位老書記對村裡的貢獻很大,而且向來名聲很好。當天,他也只是勸村民不要激動,不要動手。然後,他就被村民扭到河裡,摁在河水中灌水了。

知道在這個過程當中,起鬨最利害的是誰嗎?

是他平日里公正辦事,得罪過的小人。其次就是反對派,干過農村工作的都懂。

其次到場的是鎮里的幹部和警察。公車、警車被掀到河裡,警察和鎮幹部們被打得遍體鱗傷,衣服都碎成布條。

知道在這個過程當中,打得最起勁的是誰嗎?

是曾經因為偷盜等行為被警察抓進去的人,是那些因為自己的行為不端被鎮幹部批評過的人。

再後面到的是縣公安局的領導,還有更多的警察。然後,公安局領導也被打了,警車又被掀了。

如果說以上這些人因為其職務身份還多多少少帶有「原罪」的話,那麼那些鄰村和過路的車輛恐怕就純粹無辜了。這短短的兩三天中,凡是路過的車輛,只要不是本村的,都被掀進河裡了。

哪來的理性?

哪來的先進性?

作為一名村書記,我也見識過近百名X員群體起鬨的場面。

那一年我還算年輕,作為一名下派村書記,主持召開會議。在做工作總結講話的時候,一群黨員在下面說話聊天,而且越來越大聲,過了沒幾分鐘就蓋過了主席台的聲音。

我講到一半,突然有個人起鬨了:「你來我們村做過什麼貢獻?什麼事也沒有做!」

我此時還算淡定,回答:「XX自然村的水利工程是我引進的,工程量大概50萬,算不算?」

這人繼續:「除了這個你還做過什麼?」

我:「XX村的水泥路硬化,大概3公里,大概100萬,算不算?」

他:「除了這個呢?你還做過什麼?」

我:「還有(省略若干項目).......全鎮的村我們村做的工程算最多的了。」

他:「放屁!你這些工程哪一個對我有好處了?(因為都沒在他所在的自然村,或直接有益於他本人)你這下派書記什麼都不會,要你來有什麼用?」

接著,一群人砸鍋了。有的人開始罵娘,把所有的不如意歸到我頭上,有的人開始誣陷,把自己不遵守法律政策的後果也歸結於我。

有的是因為想組成假農民合作社套取農業局的補貼,找我幫忙,我沒幫,就歸罪於我。

有的是因為計生錯誤被罰款,歸罪於我。

有的是因為犯罪想找我去找法官通融,我沒答應,歸罪於我。

有的純粹是因為與村主任是敵對派,藉機捅我刀子。

所謂的批鬥,只不過是藉機報私仇,或盲目起鬨罷了。

這是特么的理性?

這是特么的先進性?

我當時孤零零地站在主席台上,面對幾十人的聲音,自己顯得如此渺小,彷彿會被人群的憤怒所淹沒,面對這些我無能為力。

我甚至覺得我能夠理解被批鬥是什麼滋味了。

別說我膽小,我長年健身,還練過一點散打,平時還是膽子比較肥的那種,也有一定的社會經驗,包括陰暗的一面。我根本不相信知乎上這些肥宅或書生,面對這種情況能有比我好的表現。

你們根本不知道這是一種怎樣的狂暴的力量。

紙上看到的東西,和身臨其境,完全是兩個概念。

我經歷的這些,與法國大革命或10年相比,就是一撮細沙和撒哈拉沙漠。

在10年中,我這曾經有這麼個事,在全國範圍來看絕對不算大事。一位國有食品廠的廠長,平日里做事也正派,由於工作需要,要嘗一下生產出來的月餅的味道,檢驗是否合格(當年也就這個水平)。到了那一年,就有眼紅他位置的人,藉機批鬥他,理由之一就是他試嘗月餅檢驗這件事,說他是藉機貪污國有資產。

按照這個邏輯,企業老總們在這個環境下得死無全屍,高管們也差不多,質檢們悠著點吧,小車間班長你也別樂觀,下一個就是你。

理由?你以為在這種情形下,誰會跟你談論理由的正當性、合理性?

法國大革命中的各種非理性的群體性行為,細思恐極——被處死貴族即便算是死有餘辜,而那些為貴族工作過的裁縫、木匠等人,又有什麼罪過?他們也不過謀一口飯吃罷了,哪裡有罪?又何須處死?

站著說話不腰疼的人,只不過是站在上帝視角看問題,或者樂(wu)觀(zhi)地認為自己一定會是這種運動下的獲利者或勝利者。

其實這種人往往連第一波衝擊都挺不過去。他們也不知道這種運動發生在身邊將是怎樣的可怕。

強盜和小偷以運動的名義報復曾經送他們進監獄的警察和法官。

因為懶惰和違規被開除的員工藉機報復曾經開除他們的老闆。

員工趁機報復扣過他們獎金的主管。

惡棍們藉機打砸搶,搶的恐怕也不會只有財產。

還會有奸商藉機大發國難財。

去TMD必然的小小代價。

去TMD的宏偉格局。

去TMD歷史的進步性。

我只想活在一個充滿仁愛、幸福的人間,而不是充滿暴力和邪惡的地獄。

如果必須變革,我希望這種變革越溫和越好、越人道越好。

人之所以為人,就是因為有嚮往理性、嚮往仁愛的一面。我希望我永遠不必做一頭野獸,永遠不必成為魔鬼。

最後,借司湯達的一句名言結尾:我從地獄來,要到天堂去,正路過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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