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列顛王座》二三事：騎士王故鄉-傳說和歷史
來自專欄友誼與魔法與小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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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們又來更新啦！如上一篇末尾所說，今天我們將會把目光轉向遊戲中的康沃爾（Cornwall）半島，尋訪那一個時代傳說中亞瑟王故鄉的傳奇故事……
2015年夏天，考古學家在不列顛西南部的康沃爾海岸發掘出了100多處古建築和屬於它們的奢華古物，位於廷塔傑爾（Tintagel）的這處遺址在當時屬於較一個大規模的防禦工事。經證實，大規模的石質防禦工事中竟然藏有大批古老的奢侈品，其出口地遠至現今的土耳其等地，諸多古物的年代可以追溯到英國歷史中那段謎之時期，該時期始於公元五世紀西羅馬帝國的滅亡。
不過在我們接著說這一考古發現之前，我們得先回到遊戲中，認識一下我們今天故事所提到的兩個主角：西撒克遜人在這裡的兩個附庸國小弟：瑟內魯(Cerneu，疑為Cornwall的古代方言寫法)和德文（Defena,疑為Devon的古代寫法）的故事
大家如果看過這個系列第一篇《消失的格拉摩根》的話，可能還記得我們之前說過羅馬帝國晚期不列顛地區羅馬統治瓦解到日耳曼人入侵的這段黑暗時期。在羅馬人離開後，不列顛當地陷入了一段混亂和無政府時期。緊接著軍閥們脫穎而出掌握了權力，成為當地的統治者。如同當時的不列顛歷史學家吉爾達斯（Gildas，500-570）所寫:「不列顛人有自己的國王，但他們都是僭主。」而今天我們要說的是在南方的另一個不列顛人王國——杜姆諾尼亞Dumnonia
與我們之前所提到的威爾士諸王國不同，杜姆諾尼亞王國有著自己悠久的歷史：得名於前羅馬時代的部落杜姆諾尼人（ Dumnonii ，意為「山谷深處的居民」）在凱撒所寫的《高盧戰記》中，就曾提到了杜姆諾尼人與海峽對岸高盧人密切的貿易關係:杜姆諾尼人通過出口錫礦來換取大陸的其他物品。
到了羅馬帝國時代，在羅馬人征服不列顛後，杜姆諾尼人的國家很有可能在當時成為了羅馬統治下的一個自治王國。在羅馬人離開後，儘管受到了蠻族入侵的威脅，但是殘存下來的不列顛人還是在杜姆諾尼亞堅守了下來。杜姆諾尼亞在當時可能是一個領土相當大的王國，它的領土大致包括了今天的全部康沃爾郡(Cornwall)、全部德文郡（Devonshire）和今天薩默賽特郡（Somerset）與多塞特郡（Dorsetshire）的一部分。
杜姆諾尼亞王國在5-7世紀經歷了一小段復興時期。在這一時期，原先因戰爭而荒廢的貿易和生產得到了恢復。杜姆諾尼人用當地出產的錫礦換來了地中海沿岸的許多奢侈品，這也是諸如廷塔傑爾這樣的防禦居民點得以繁榮的原因，如果杜姆諾尼亞真如文獻記載中所說是一個統一的大國，那麼它的首都就有很大可能是在廷塔傑爾。
好景不長，在羅馬人離開後不久，盎格魯-撒克遜人便開始對不列顛展開了入侵，拉開了古不列顛王國們衰落的歷史。在日耳曼人的入侵浪潮下，杜姆諾尼亞的和平不可能持續太久，不久之後它便遇到了一個新的敵人，一個在泰晤士河谷上游崛起的撒克遜人軍閥國家——西撒克遜（Wessex,即「威塞克斯」}
作為我們熟知的最後一統七國，再造新邦的豬腳國家，西撒克遜早年的發家經歷算不上太跌宕起伏。西撒克遜王國的創立者是塞爾迪克（Cedric，？-534）根據《盎格魯-薩克遜編年史》（以下簡稱《編年史》）的記載，塞爾迪克和他的兒子西恩里克（Cynric, ？-560）在495年率領著5艘船登上了不列顛島，隨後他們通過不斷蠶食不列顛人的土地在今天的漢普郡（Hampshire）和懷特島（Isle Of Wight）站穩了自己的腳跟。
從編年史的記述來看，威塞克斯王國的早期兼并對象主要都是不列顛人的地盤。《編年史》接著寫道，在西恩里克的繼任者查烏林國王（Cealwlin.581-588在位）時代：
傳統歷史學家認為查烏林在577年取得的勝利是撒克遜人征服西南英格蘭的關鍵一步，佔領了格洛切斯特（Gloucester）、賽倫賽斯特（Cirencester）和巴斯(Bath)這三座城市，就切斷了威爾士的不列顛人和康沃爾的不列顛人的路上聯繫。現在西撒克遜已經接壤了杜姆諾尼亞的國土，杜姆諾尼亞昔日偏僻的位置已經不再能保障它的安全了。
自公元7世紀開始，另一個盎格魯-撒克遜王國麥西亞王國成為西撒克爭霸的主要對手，麥西亞王國力量的增長，迫使威塞克斯王國繼續向西部的德文和康沃爾進行擴張，這不可避免的讓威塞克斯同杜姆諾尼亞之間展開了戰爭。編年史接著記載，在7世紀時期，杜姆諾尼亞與西撒克遜之間展開了數次交鋒：
如果說614年的這場戰鬥是兩國之間的第一次小交鋒的話，那麼658年的這張戰鬥則打開了西撒克遜人向今天的德文郡滲透的通道。西撒克遜人已經跨過了傳統界河——帕雷特河，開始像之前蠶食漢普郡的土地一樣，蠶食今天德文郡的土地。在693年，西撒克遜國王伊尼(Ine,688-726年在位 )在位期間頒布的一條法令就曾提到了他的不列顛人子民，但我們卻不知道他在今天德文郡到底有多大地盤。
接下來的8世紀在《編年史》中沒有得到記載。可能在此時隨著麥西亞王國實力的龐大，西撒克遜被迫向麥西亞稱臣，杜姆諾尼亞王國也得到了一段時期的喘息時間。在此期間不列顛人甚至還在722年取得了在康沃爾三場戰鬥的勝利。這三場勝利甚至還被記載在了不列顛人自己的歷史作品《坎布里編年史》（《Annales Cambriae》）中：
翻譯為英文就是：
「Beli son of Elffin dies. And the battle of Hehil among the Cornish, the battle of Garth Maelog, the battle of Pencon among the south Britons, and the Britons were the victors in those three battles.」
然而留給杜姆諾尼亞不列顛人的時間畢竟是短暫的：在短短的一世紀過去後，杜姆諾尼亞又將迎來屬於他的浩劫。而這次的傷害是如此之嚴重，以至於它不可能從中恢復元氣了。根據《編年史》的記載，在815年，西撒克遜國王埃克伯特（Egbert, 802-839年在位，如果有看過《維京傳奇》的話會很熟悉：劇裡面的「澡王」）蹂躪了全康沃爾：
很顯然埃克伯特已經擊穿了杜姆諾尼亞脆弱的防線。杜姆諾尼亞在它脆弱的邊境飽受打擊，再無反抗的能力。接下來的編年史記錄十分零散，但是我們還可以看出杜姆諾尼亞的人們為了收復自己國家所做出的努力：
終於在一切努力都宣告失敗後，埃克伯特將今天德文郡的土地作為教會土地全部賜給了教會。在德文淪陷後，很可能就再也沒有了獨立的杜姆諾尼亞王國。在西撒克遜人的入侵面前，杜姆諾尼亞人向康沃爾退卻，他們成了一個孱弱的王國，被這些強權所忽略。《坎布里編年史》中有記載的最後的一位杜姆諾尼亞國王是敦加爾特（Dungarth）他於875年溺斃：
翻譯為英文就是：
「Dungarth king of Cernyw（同"Cerneu"一樣作為康沃爾的古代方言寫法） that is of the Cornish was drowned.」
所幸的是，在這次徹底擊敗了杜姆諾尼亞後不久，西撒克遜人遭到了在西南部活動的維京人的阻礙，未能徹底征服杜姆諾尼亞。但是杜姆諾尼亞的國王們很可能已經失去了自己的獨立地位，並開始向西撒克遜的國王上貢。在880年阿爾弗雷德大帝的遺囑（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早寫遺囑……）中，甚至還出現了有關「康沃爾的地產」的內容。
「Alfred the Great was able to leave estates in Cornwall in his will」
這也是為什麼在遊戲里，威塞克斯的西南方向要設置兩個附屬王國：瑟內魯（Cerneu）和德文(Defena)的原因了。
根據目前掌握的資料來看，尚無在遊戲中出現的這位「里吉斯」（Regis）國王的任何資料。因此我們可以認為這是CA硬點出來湊數的一位杜姆諾尼亞傀儡小弟國王（根據WIKI上的記載，開局時間878年的國王應為費弗爾登Eluid ap Fferferdyn）至於德文這個小弟嘛……從他的文化特性「英格蘭諸王國」來看，應該是用來表示已經被西撒克遜人統治的德文地區了
那麼後來呢？
西撒克遜人對康沃爾的最終征服大概在五十年後阿爾弗雷德大帝的孫子埃塞斯坦（?thelstan,924-939年在位）任上得以完成。這一段的內容出自馬爾默斯伯里的威廉(William of Malmesbury，1095-1143)所寫的《英格蘭諸王功業錄》(《Gesta Regum Anglorum》)中：
在這一段文字里（翻譯自《不列顛人：傳說和歷史》）埃塞斯坦：
」大力進攻他們(杜姆諾尼的不列顛人)，迫使他們從埃克斯特撒退。 直到那時為止，居住在那裡的不列顛人在法律上與英吉利人是平等的。他沿泰馬河劃定了郡之間的邊界，就像他以前曾將瓦伊河定為北方不列顛人的邊界。他清除了這座城市中那些骯髒的種族，他建立塔樓，用鑿成方塊的石頭築起圍城以加固這裡的防禦「
《盎格魯-撒克遜編年史》中並未提到這次對不列顛人的種族滅絕事件。在這次事件後，康沃爾徹底淪為英格蘭王國治下的一個郡。有關於杜姆諾尼亞王國的歷史到這裡就全部結束了。但是誰也沒有想到在300年之後，有關這裡的故事將會和一位古代英雄人物聯繫起來，康沃爾的一座城堡也將成為被傳誦的傳奇。
回到我們之前所提到的廷塔傑爾遺址發掘現場：據推測，該遺址很可能是杜姆諾尼亞王國（ kingdom of Dumnonia）的某個極為重要的王室要塞。歷史文獻中最早提及領袖亞瑟王的事件大多發生於公元五世紀到公元七世紀，考古學家認為該時段剛好與上述廷塔傑爾新出土的防禦工事年代相吻合。而且據數世紀前的某篇文獻記載，亞瑟王正是出生於廷塔傑爾。
Wwwwait , 廷塔傑爾和杜姆諾尼亞怎麼就和亞瑟王聯繫上了……
根據我們熟悉的故事裡，亞瑟王是這麼來的：
」亞瑟王的父親是尤瑟王（King Uther）尤瑟王是有婦之夫，有了王后還生了個女兒。可是他還是看上了一個公爵夫人：康沃爾公爵Gorlois的夫人Igraine。公爵生怕公爵夫人做出不體面的事情。就把她鎖在了一個名叫Tingagol的城堡里，還派了重兵把守，可是尤瑟王不是一般人，他有魔法師梅林（Merlin）輔佐啊。在梅林的幫助下，尤瑟王被變成了公爵的模樣，大搖大擺地進了城堡里，做愛做的事。不久，公爵夫人懷孕了。這個私生子被從城堡後門送出。被梅林帶走交給了一個騎士撫養，大名就叫「亞瑟」（Arthur）「
（順帶一提，亞瑟王的父親尤瑟王Uther還有個翻譯，這個翻譯大家似乎更熟悉一點……）
這個故事的來源出自12世紀的英格蘭作家，蒙默斯的傑弗里（Geoffrey of Monmouth，1095-1155）他在他最出名的作品《不列顛諸王史》（《Historia Regum Britannie》）中記載了亞瑟王的生平。在這本書中，不列顛在羅馬人離開後的早期歷史也被融入進了歷史之中。傑弗里不但記載了盎格魯-撒克遜人的國王，也同樣記述了不列顛人的諸位國王。其中就包括了傳說中領導不列顛人抗擊日耳曼侵略者的傳奇領袖-亞瑟王。在這本書中，不列顛人也是高貴傑出的民族。傑弗里稱頌日耳曼人的國王，也同樣稱頌不列顛人的君王。這和我們之前所看到馬爾默斯伯里的威廉」骯髒的種族「這一稱呼似乎不太一樣……畢竟他們可是差不多同時代的人。
事實上，比起馬爾默斯伯里的威廉這樣的」威爾士人黑「，蒙默斯的傑弗里這一套說辭似乎更受大家的歡迎。發生這種轉變比較可能的一種情況是：渡海來的盎格魯-撒克遜人征服了不列顛人，而諾曼人又征服了盎格魯-撒克遜人。但是不列顛人的英雄史詩和傳奇故事卻征服了包括盎格魯-撒克遜人和諾曼人在內的所有人。根據記載，金雀花王朝（House of Plantagenet）的君王們就非常痴迷於亞瑟王的傳奇故事並對此深信不疑。
問題是亞瑟王當年反抗的可能就是他們這群日耳曼人啊，當年的杜姆諾尼亞人或是不列顛人若是泉下有知他們傳說中的英雄也被他們的敵人當作傳說中的英雄頂禮膜拜，不知會作何感想……
伴隨著騎士文學的興起，亞瑟王的傳奇故事也不斷被發掘。亞瑟王和圓桌騎士的功績征服了所有熱衷騎士精神的歐洲君王。而傳說中亞瑟王的出生地——廷塔傑爾也在一定程度上成了傳說中亞瑟王和圓桌騎士的聖地。在1233年，第一任康沃爾伯爵理查（Richard, 1st Earl of Cornwall）和他的兄弟，英王亨利三世（Henry III of England）決定在廷塔傑爾修建一座城堡，目的是為了強化自身王室與傳說人物「亞瑟王」的關聯，城堡被故意按照一種老式風格修建以讓它看起來更加古老。這就是今天的廷塔傑爾城堡，此後從英格蘭君王更是會定期舉行有關亞瑟王的慶祝活動……
在此後的近千年中，廷塔傑爾都被視作亞瑟王的出生地，而受到所有人的尊敬和傳誦。在時隔近一千多年的歲月里，廷塔傑爾歷經了從古代不列顛人王國的防禦要塞，到傳說中騎士精神的聖地的轉變。不管它是傳說中亞瑟王的出生地也好，還是歷史上杜姆諾尼亞王國的都城也好，在考古學家看來它都具有極為重要的歷史意義。讓我們用考古學家Susan Greaney的一句話作為結語：
「亞瑟王的故事純粹是個傳說，是文學創作的產物。我們開展科研項目時怎麼可能考慮『尋找亞瑟王』這樣的目的？」
在下一期的二三事中，我們將會談談有關遊戲中那些」The Last Kingdom「的故事：在維京人前所未有的"Great army"入侵之下，這些英格蘭諸王國們最後的命運。
放個下期預告：
參考資料：
考古新發現能否揭開「亞瑟王之謎」？-牛人微信
Tintagel Castle - Wikipedia
Dumnonia - Wikipedia
《不列顛人-傳說和歷史》克里斯托弗·A·斯奈德
《盎格魯-撒克遜編年史》
The Annals of Wal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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