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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夢春秋040|中原板蕩,楚人再度北上,屬於楚莊王的時代到來了

即便動蕩如此,晉國仍是中原的霸主

做了執政的趙盾,日子過得並不舒坦。內憂外患層層疊疊,等著他去處理。此時趙盾的身份有如西周初期,周成王年幼時輔政的周公姬旦,他不僅要打理好晉國內政,還要時時關注太行山以東的諸侯以及四方環伺的蠻夷們。因為晉國是霸主,雖然相比文、襄全盛時期,晉國實力有所下降,但霸主終究是霸主,該出頭時必須出頭。既然晉靈公姬夷皋年幼,出頭的只能是趙盾了。

麻煩隨時都在出現。

晉襄公姬歡去世的第二年初,即公元前620年春,魯文公姬興就率兵去攻打邾國。顯然,這是魯國特意選擇的時機——彼時趙盾正忙著國喪和立新君之事,無暇東顧,魯國人也就肆意逞強了一把,攻打邾國之後,又順手滅了須句小國。

大約是擔心晉國日後發難,此年晚些時候,魯國人以赤狄侵擾魯國西鄙為由,遣使向晉國告難。其實,那只是一次規模極小的騷擾,魯文公姬興是在藉機討好晉國,表明自己尊敬晉國霸主地位的立場。

那時晉國已在令狐趕走了護送公子姬雍的秦軍,立了晉靈公姬夷皋,所以趙盾總算有時間和心情處理諸侯之事,他派使者入狄,通過流亡在那裡的狐射姑,去警告狄相酆舒(酆音風),不要再侵擾晉國的同盟。晉使走後,酆舒問狐射姑:趙盾和他爹趙衰相比,誰更賢能?狐射姑說:趙衰乃冬日之日,趙盾,夏日之日也。

冬日暖陽,令人喜愛,而盛暑烈日,令人生畏。

狐射姑對趙盾的評價,應該是可信的。

雖然趙盾幫了魯國,但對魯文公姬興擅自伐邾滅須句之事仍然耿耿於懷。此年八月,因晉國立新君之故,趙盾主持召集扈(鄭地,在今河南省原陽縣西)之盟,齊、魯、衛、陳、鄭、許、曹等諸侯國君悉數到會,但是魯文公姬興遲到了。趙盾以此為借口,在第二年派兵討伐魯國,把姬興教訓了一頓。

魯國的行徑充分說明,一個強有力的霸主對於維持國際秩序何其重要。就像當年葵丘之盟的盟辭中所說的,霸主不僅有權力和義務維護天子權威,保證同盟國之間友好往來,不受外敵侵犯,同時還有權干涉盟國內政,若有國君濫殺大夫或臣子篡逆之事發生,霸主即可召集同盟討伐之。彼時,若這一切都能實現,世界會美好很多。

然而形劫勢禁,這些原本就高度理想化的盟辭,根本經不起現實的顛盪。

趙盾作為霸主晉國的代理人,雖然管得了魯國的事情,對另一個國家宋國的內亂,卻有心無力——事發之時,趙盾正被穆嬴的哭訴鬧得心神不寧;等到趙盾終於立了太子姬夷皋,宋國的內亂早已結束,而且,那時候晉國內部也已處在大動亂的邊緣。

晉侯鳥尊,陝西省博物院的鎮館之寶


宋國之亂髮生在魯國伐邾滅須句之後,是公元前620年最重大的事件之一。

這一年四月,在位十七年的宋成公子王臣去世,大亂隨即發生,照例是習見的老把戲——子王臣的弟弟子御殺太子,自立。子御此舉天怒人怨,於是宋人又殺了子御,準備立子王臣的小兒子子杵臼為新君。

不久之後子杵臼果然做了宋君,是為宋昭公。但在正式即位之前,子杵臼打算像晉獻公姬詭諸一樣,剷除群公子。不過子杵臼沒有姬詭諸狠心,他想剷除的,只是宋國公族中不支持自己的一部分。

當時,宋國最主要的輔政大臣有六位——右師公子成(宋庄公之子),左師公孫右(目夷之子),司馬樂豫(宋戴公玄孫),司徒鱗矔(宋桓公之孫),司城公子盪(宋桓公之子),司寇華御事(華督之孫)。這二師四司就是宋國的六卿。

子杵臼剛剛流露出剷除群公子的念頭,立刻遭到司馬樂豫的反對:不可!公族乃公室之枝葉,若去除枝葉,樹榦和樹根靠什麼來遮陰庇護?葛藟那種植物,都懂得怎樣保護自己的軀幹和根子,何況您是一國之君呢!我建議您以德行親近群公子,他們都是股肱之臣,不會有異心的。

子杵臼不聽。

但風聲傳了出去。

宋穆公和宋襄公的後人聞之而起,率族人圍攻子杵臼。憤怒的群公子沖入公宮,殺了擋路的前任司馬公孫固,又殺公孫鄭。公室與公族的搏鬥眼看有擴大升級的趨勢,六卿急忙出面調和,樂豫又主動將司馬之位讓給子杵臼的弟弟公子卬,以這種勉強的平衡,勉強平息了內亂。

這事兒還沒完。

子杵臼雖然有驚無險地登上了國君之位,但他引起的大亂仍將繼續。

第二年,即公元前619年秋,在位三十四年的周襄王姬鄭辭世,其子姬壬臣即位,是為周頃王。

姬鄭屍骨未寒,他的姐姐就在宋國掀起了一片血雨腥風。

姬鄭的姐姐是宋襄公子滋甫的繼室夫人,也就是宋昭公子杵臼的祖母。晚輩理當尊敬長輩,但不知何故,子杵臼對這位祖母十分無禮。宋襄夫人懷恨在心,遂糾合戴族(即宋戴公之後人,包括華氏、樂氏、皇氏)發動兵變,殺宋襄公子滋甫之孫孔叔、公孫鍾離以及大司馬公子卬,這幾個人都是子杵臼的黨羽。新任司城盪意諸(公子盪之孫)則帶領一眾屬下逃亡到了魯國。

子杵臼經此一擊,頓時收斂不少。此後幾年,他小心翼翼地坐在國君寶座上,沒有再主動挑起什麼事端。

但這事兒還是沒完。

宋襄夫人將如噩夢般漂浮在子杵臼短暫的國君生涯,最終還會要了他的命。

《左傳·文公九年》書影


宋國內亂剛剛暫告消歇,趙盾領導下的晉國又亂了起來,一時死傷無數。

晉亂之起,要追溯到公元前621年春的夷之蒐,當年,晉襄公姬歡一念之差,導致後患無窮。夷之蒐目的只在為三軍謀將佐,最終卻給晉國帶來了殘酷內鬥——趙盾與狐射姑反目,陽處父喪命,狐射姑奔狄……以及公元前618年春的這次內亂:箕鄭、先都、士縠、梁益耳、蒯得五人聯合作亂,既而又先後被殺。一番折騰之後,三軍將佐幾乎換了一遍,與晉襄公姬歡當日的設計大相徑庭。

如許變亂,姬歡應該負一定責任,如果他堅持最初的設計,這些變亂當可避免。

前面曾提及,夷之蒐之前,晉國本有五軍,各軍將佐如下:

先軫將中軍,郤溱佐之;

先且居將上軍,狐偃佐之;

欒枝將下軍,胥臣佐之;

趙衰將新上軍,箕鄭佐之;

胥嬰將新下軍,先都佐之。

因先軫、郤溱、狐偃、胥嬰、趙衰、欒枝、先且居、胥臣等人先後去世,原來的五軍將佐只剩下新上軍佐箕鄭和新下軍佐先都。

夷之蒐,晉襄公姬歡將五軍恢復為三軍,本打算提升箕鄭和先都的地位,使箕鄭為上軍將,先都為下軍佐,而以士縠為中軍將,梁益耳為中軍佐,其他職位自有安排。但是姬歡的命令尚未發布,就先後有兩個人站出來建議更改任命。

第一個人,是先且居之子先克。先克並沒有直接建議以誰為中軍將佐,他只是隱晦地提醒姬歡:狐氏和趙氏有大功勛,可別忘了他們。姬歡一聽有理,就接受了先克的建議,把中軍將佐分別改成了狐射姑和趙盾。

命令還未發布,第二個人陽處父又來了,他的建議很直接:把中軍將佐調換一下位置,以趙盾為中軍將,狐射姑為中軍佐。姬歡又予以採納。

兩次人員調整,有人歡喜有人怒,終於釀成大亂。

狐射姑與趙盾的衝突先期發生,以趙盾的全面勝出告終。

另外幾個牽涉其中的人,箕鄭、先都、士縠和梁益耳則把怨恨埋在心裡,等待時機發作。四人的怨恨大同小異——箕鄭和先都惱怒自己沒有被提升到應有的職位,士縠和梁益耳則為丟了中軍將佐之職憤恨不已。他們痛恨的目標,都是先克。

蒯得所恨之人也是先克,因為先克奪走了他在堇陰的田地。

公元前618年正月初二,五個對中軍佐先克恨之入骨的人,為了一個共同的目標,走到一起來了。他們聯手作亂,殺了先克。

在趙盾主持下,晉人隨即展開對五人的圍剿。正月十八日,殺先都與梁益耳;三月二十八日,殺箕鄭、士縠與蒯得。

以眾多生命為代價,夷之蒐留下的禍根終於清除,現在晉國可以專心對付秦國的不時來伐了。趙盾不由長出一口氣。

此時,遙遠南方的蔥翠大地上,楚國大軍再次踏上了北進之途。

對趙盾而言,這才是真正的大麻煩。


自從公元前623年至公元前622年連滅江、六、蓼三小國之後,已有三年余時光,楚國都沒什麼大動作。但沒做不等於沒想,楚穆王商臣和他的祖先一樣,始終把稱霸中原當作最大的人生目標。

公元前618年春,當北方的霸主晉國正在圍剿箕鄭、先都等人時,楚大夫范山提醒商臣,北上的時機來了:晉君年少,無心稱霸諸侯,北方可圖啊!

無需再有什麼勸諫,商臣即刻率軍北上。

楚郢都布局

首當其衝的又是鄭國。楚師出狼淵(約在今河南省許昌市西),伐鄭,捉了鄭國的三位大夫,公子堅、公子尨、樂耳。趙盾聞報,遂與魯、宋、衛、許各國大夫聯軍救鄭,只是這支隊伍行動遲緩,趕到鄭國時,楚國早已接受了鄭國的請和,撤兵而去。

懾服鄭國之後,楚國又把矛頭對準了鄭國東南方的陳國,理由很簡單——陳國和鄭國一樣,歸附晉國。公元前618年夏秋之際,楚軍先後兩次伐陳,第一次,獲勝,攻克陳邑壺丘;第二次,敗了,楚公子茷還被陳國擒獲。但是陳國並沒有因勝利而喜悅,反而驚懼萬分,向楚國請和。越勝利越害怕,實在是小國的悲哀。

商臣的氣焰越來越囂張。

公元前617年,蔡國也主動歸附了楚國。此年冬天,商臣召集鄭穆公姬蘭、陳共公媯朔、蔡庄侯姬甲午以及麇國(麇音君,在今湖北省鄖縣)等小國之君,會於厥貉(約在今河南省項城市境內),大張旗鼓準備伐宋。

宋國聞之,人心惶惶。司寇華御事向宋昭公子杵臼進言:楚伐我,目的不就是讓我國服從么?我們別等著楚國來打了,乾脆主動服從吧,老百姓們也少受些罪。

子杵臼當然不敢和楚國打,於是聽了華御事的建議,派他前往厥貉迎接商臣,慰勞楚軍,且示服從之意。而後,華御事將商臣隆重迎接至宋,田獵於孟諸之澤(在今河南省商丘市附近)。

田獵雖以打獵為名,事實上類似於軍事演習,要任命將領,排兵布陣。孟諸田獵時,主帥自然是楚穆王商臣,而鄭穆公姬蘭和宋昭公子杵臼分別被任命為左右兩陣的將軍。田獵當日,楚司馬文之無畏命令子杵臼一早就駕好車子,裝上取火的器物,準備出發。子杵臼沒有照辦,文之無畏便抓了子杵臼的僕人,痛打一頓,示眾全軍。

漢畫像,狩獵圖

在強橫的楚人面前,子杵臼只能吞下恥辱,把仇恨埋在心裡。

商臣繼續著他粗暴、兇猛的征服之旅。

公元前616年春,楚軍伐麇,因為麇國之君在厥貉之會時私自逃歸。

公元前615年夏,楚軍拘舒國與宗國(兩國均在今安徽省廬江縣)之君,旋即又兵圍巢國(在今安徽省巢湖市)……

這一連串的征伐之後,黃河以南的大小國家多數歸服,楚國一掃城濮戰後的頹勢,再次吹響了稱霸中原的號角。對羋商臣來說,晉國的中衰有如天賜良機,他恍惚看到,那個宏偉的目標已近在咫尺。

可惜,他看不到了。

公元前614年,商臣去世,其子熊侶即位,是為楚莊王。

楚國歷史上最壯麗的一幕開始了。

商臣未能完成的事業,等著自己的兒子去完成吧。

(待續。文圖原創,盜用必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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