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家｜北大教授對川普上台後的預測

　　導語：說實話這次大選大多數比較靠譜的人都沒有預測到，前幾天大家都在微信群轉一個段子，說有一個大學老師給他的學生髮個郵件，說希拉里肯定贏，作為一個研究政治的學者，如果連這樣簡單的預測都做不到的話他就不用再來給大家上課了。後來川普（有翻譯為"特朗普"）贏了以後呢，他又給大家發了一個簡訊，說這個同學們，我沒臉見大家了。

　　作為一個學者坦白的說，現在回答他上任之後的中美政策，對我來講非常難，首先是因為他是一個三無領導，其次是觀點比較極端而且和共和黨傳統的政策有十分巨大的分歧。所以我只能簡單做某種猜測：當然主要是基於以下幾個方面，一個是特朗普在不同場合發表的關於國際問題和中美關係的看法，第二就是共和黨主流精英的看法，第三個就是美國的國家利益。

　　文：賈慶國，北京大學國際關係學院院長。

　　中美國的國家利益，我們認為仍然是判斷特朗普政府對華政策最重要的依據。那麼當然這些方面的信息本身也存在著一些問題，比如特朗普在競選中發表的看法跳台式的信手拈來，他的競選主張和共和黨主流精英的主張也不太一致，共和黨主流精英的主張到底有多大意義，不管怎麼著，這些是我們知道的信息，那麼特朗普政府在對外政策上將會做些什麼，我想根據他和他的一些智囊的說法，宏觀的來講可能有幾個方面：

　　第一就是美國第一，當然歷屆美國政府都是把美國的利益放在第一位的，特朗普也不例外。但是他強調的美國第一是美國的利益絕對領先，別的國家的利益可以不考慮，儘可能排除別的國家的利益個需求對美國利益的干擾，我覺得這個可能是他比較突出的特點。特朗普在接受美國著名電視台CBS欄目訪談的時候說，他說我看到世界上許多國家占我們的便宜，我就會驕傲的說，我們要把美國擺在第一位，這是他的一個表述，他覺得以前的總統沒有把美國擺在第一位，他要把美國放在第一位。

　　第二個就是他的財政可能會體現某種程度的收縮。你比如說減少美國政府在中東的投入。他在接受採訪的時候就說美國在中東花了六萬億美元，這筆錢足夠我國重建兩遍，可以看看我們的道路橋樑隧道還有機場，都過時了，他這也沒錯，如果你現在去美國看，真的有的道路有的機場就是好像不太符合美國超級大國的地位。他說如果我代表著某種改變，那就是對長期以來美國政治狀況的改變，當然除了在中東減少投入之外，還會儘可能的減少美國在海外的投入，把省下來的錢用到美國國內的建設上。

　　那麼第三個特點就是單邊主義。什麼叫單邊主義，就是對外行動以美國的利益為唯一的考量，最大限度排除其他國家需求的干擾，也就是符合美國的利益我才幹，不符合美國的利益我不幹，當然這個美國的利益是什麼，需要界定。特朗普就強調，不管是近期的利益還是長遠的利益，我都要是，這個只考慮美國的利益，要麼這個你跟著我走，要麼你就自己想辦法，你比如說這個在一系列的問題上，他提出這些個主張，比如說退出太平洋夥伴關係協定TPP，奧巴馬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這個簽了，現在他說我這個他要放棄。還有就是他提出美國需要重新談判北美自由貿易協定，他覺得這個協定是美國的利益受到了很大的傷害。還有就是在軍事同盟的問題上，他要求他們的盟國為他們防務買單，包括美國在這些個國家的駐軍，現在提出的這些國家現在每年都要付出很多錢，像日本每年要付出這個60%的費用，但特朗普覺得還不夠，你最好百分之百買單，就是美國在哪兒駐軍，哪兒買單，他說這個畢竟不是單單是為了保護我，主要是為了保護你，那這個讓日本和韓國非常緊張。

　　第四個方面就是要以實力為後盾。當然歷屆政府都強調以實力為後盾，但是他認為，以前的政府在這方面做的不夠，他認為美國應該增加軍費而不是減少軍費。前幾年美國因為他這個國家預算赤字太高，所以在奧巴馬政府和國會合作的基礎上，大家達成合意，削減政府開支，包括軍費開支，所以前幾年實際上美國軍費是大幅度減少，有兩年，10%吧，那麼以後幾年基本上增長非常的緩慢，然後特朗普認為這樣的情況是不能允許的，他認為美國政府應該在這方面花更多的錢，在這方面，是美國變得更加強大。最近這個兩個作者寫的文章也提到，就是這個特朗普的亞太政策，就是以實力求和平，裡面就提到這個，要扭轉美國近年來軍費削減的這個趨勢，講美國的海軍這個現有艦隻從274艘增加到346艘，就是他有個什麼特點，他不太強調意識形態和價值觀念這方面的問題，你看他在競選過程中，還有他的所謂的一些智囊發表的一些文章裡面很少提到什麼人權啊自由啊這方面的，這個也很有意思，當然他不提也不意味著他以後不會在這方面做文章，這個其實你要看美國歷屆政府在這些問題上的做法，只是一個程度上的不同，不是說就完全不在乎這方面的東西，但是特朗普他顯然不是放在最優先的這樣一個位置上。

　　那麼就對華政策而言，應該說特朗普說的不是很多。

　　主要談到了三個方面的問題，他宣稱，一旦他當選，他要把中國列為匯率操縱國。就是說他認為中國政府在人為地操縱這個人民幣的匯率，使得人民幣的壓力很低。那麼一旦他把中國列為匯率操縱國，那麼美國的法律程序到底會對中國施加各種什麼樣的壓力，包括一些制裁的措施，這個會造成較大的影響。

　　第二個就是他聲稱，他上台以後要對從中國進口的商品徵收45%的關稅。這個基本上就是兩國都別做生意，中國也會報復，如果真的發生的話。

　　第三個就是在南海，還有中台問題上採取更加強硬的措施。

　　那麼如何解讀上面這些說法，對國際秩序和中美關係的影響，我想這上面提到的這些說法和表述，有些是出於競選的需要，就是特朗普也不一定真信，但是有的就是特朗普自己真信，但是可能只是他一廂情願的，要想真的實施，還需要共和黨精英主導的這個國會的支持，那麼有的提法違背美國的利益和原則，比如說這個關稅，肯定會受到很多美國人的反對，所以到底特朗普政府最終的對外政策是什麼，還要綜合的起來看，一個就是特朗普的選民需求，就是多多少少要照顧一些，那麼這些人是些什麼人，藍領，白人，第二個就是個人政策偏好，他自己信什麼。

　　第三個就是共和黨主流的政策偏好，為什麼說共和黨主流的政策偏好比較重要剛才也提到了，特朗普要把他的這些想法付諸實施，必須得和國會合作，那麼這些人的政策偏好多多少少他是要考慮。

　　最後就是美國的國家利益，就是如果特朗普如果走的太偏的話，不符合美國的國家利益的話，他可能也很難把他的政策付諸實施。

　　所以最終從這幾個角度來看，特朗普政府的對外政策對華政策可能至少包含這幾個方面的內容：

　　第一就是美國的國家利益。作為超級大國，美國智能通過維護國際秩序來維護他的國家利益，他和一般的國家不一樣，一般國家不會為這個秩序買單，他可以搭便車，那超級大國不一樣，超級大國體量太大，他必須得開車。那麼維護國際秩序是個成本極為高昂的事情，一個國家的實力再強，可能也難以長久地來承擔這個負擔。美國有個著名的教授曾經寫過一本書，叫《大國的興衰》，據他分析，他說歷史上大國之所以衰落，就是維護秩序的成本太高，最後把他給拖垮。

　　美國也面臨這樣的問題，那麼美國是怎麼解決這個問題的呢？美國解決這個問題的方案就是讓別的國家和他一起合作，來共同維護秩序，來分擔這個維護秩序的成本，於是他需要軍事同盟，需要建立各種夥伴關係，需要和中國接觸。中國稍微強大一點兒，他就說啊中國你現在是大國，是利益悠關者，你來維護這個秩序，負起大國的這個責任。特朗普上台後，也將需要繼續維護這個國際秩序，繼續重視盟國的合作，那麼在亞太地區他將繼續重視這個事情。雖然相對奧巴馬時代他會搞出一些新的概念，但是可能他是這個新瓶裝舊酒，實際上內容還是一樣。美國將繼續重視國際秩序，繼續重視軍事同盟關係，繼續重視亞太地區。在這方面所以他的政策和奧巴馬的政策不會有本質上的區別。

　　第二我們可能要看看共和黨的政策偏好。共和黨在對外政策上始終重視的是安全問題，強調和盟國的合作，共和黨的領導人上來以後首先要跟盟國改善關係，強調盟國的重要性，這次這個特朗普在競選中就說這個盟國你佔了我的便宜，我給你提供保護，你要為這個買單，不然我就不理你。他這個政策和傳統共和黨的這個政策好像不太一樣，但是共和黨的傳統的立場的主張我覺得將來還會起作用，如果按照特朗普的這個做法，美國和盟國的關係將會受到很大影響，包括日本，他可能就會主張自主防務的保衛自己，美國靠不住，那就要大幅度的增加軍費。有的人這個時候就提出來你看這個朝鮮有了核武器，是不是我們也得要核武器，他就會有些動作，特別是在中日關係特別不好的狀況下。

　　所以共和黨人，傳統上他要強調盟國的重要性。那麼由於美國是個法治的國家，它是依法治國特朗普想要做成事，他就需要多少考慮共和黨的意見，所以最終他提出的這些政策，可能也會是一種妥協，這就意味他要求盟國承擔的義務可能會增加但是增加的可能不會很大。也就是說比如說日本，再增加個5%，這樣讓特朗普在國內也好有個交代，也不至於讓日本對美國絕對失去信心，那麼在貿易保護問題上他可能也不會走的太遠，共和黨的主流始終是強調自由貿易，特朗普強調的是保護主義，那麼在這個問題上那麼他會和這個共和黨來討論來商量，最終動作可能是非常有限的，最後呢特朗普個人的政治偏好也很重要，那麼在上面兩個因素的作用下，這個因素可能是一個承諾上的，而不是從根本上改變一些政策，你比如說少一點對外投入，那麼他覺得美國在國外投入的太多了嗎，花的錢太多了嘛那少一點；第二點可能是多一點單邊主義，對盟國的利益考慮的更少一點，對美國的利益考慮的更多一點；第三個就是在經貿自由上採取一個相對消極的態度，而不是像奧巴馬，包括他的前任小布希在經濟貿易上積極推行自由化的這樣一個做法，最後呢就是少一點意識形態。

　　對華動作可能會有這麼幾個

　　那麼在對華政策問題上，我想一般而言美國的對華動作至少包括這麼幾個方面的內容：

　　一個就是堅持以追求美國利益和價值最大化為目標，以最小的成本最大程度的維護國際秩序和推動國際秩序朝著向美國有利方向變動。這是他一個核心的目標，這個東西不光是適用於對華的政策，也適用於對其他國家的政策。那麼具體到對華政策他裡面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內容就是穩定，因為這意味著什麼呢，那就是管控中美衝突和摩擦。為什麼要管控中美衝突和摩擦？因為中美出現衝突和摩擦美國就要投入，要投入的話就會增加他的負擔，這是對美國來說不利的，他是從全世界的角度進行考慮的，而不是單單從中美關係進行考慮的，哪兒塊出現衝突和摩擦，都會提高他的維護秩序的成本，特別是在中美關係，中美關係出現衝突和摩擦它會帶來的這個成本會更高，所以歷屆美國總統在處理中美關係的時候都希望中美之間不要出現太多的利益的摩擦和衝突，當然這個前提條件還是最大限度的維護美國利益。

　　那麼同時美國還要利用好中國，就是用好中國的資源，無論是用好和中國的經貿關係，還是用好中國的資源鼓勵中國承擔更多的這個維護秩序的責任。比如說維護海洋通道的安全，實際上現在美國也是鼓勵中國在亞丁灣護航，當然如果中國派更多的軍艦到其他地方護航，我覺得美國也不會反對，儘管這是軍事行動，但是只要是有利於維護國際秩序，或者是美國認為可以的情況大多數他都不會反對，也包括打擊恐怖主義，打擊恐怖主義是個公共問題，恐怖主義被削弱是對美國，當然也是對是世界是個好事情。

　　還有就是在朝核問題上，如何確保朝鮮最終放棄核武器，這是美國必須面對的，那麼這個方面美國一直在鼓勵中國一塊兒發揮最大的作用，那他最大的遺憾就是中國發揮的作用沒有他期待的那麼大，至少到現在為止就是這樣。還有就是鼓勵中國來維護一個自由開放的國際貿易體系，所以就是他用好中國的資源來幫助他維護這個國際秩序，這是利用。

　　對華態度可能會更加強硬

　　那麼特朗普的對華政策在這三個方面都不會發生很大的變化，但是在一些問題上他會有變化。特朗普的態度是什麼，一個是安全問題上他非常強硬，在南海問題上，在問題上，在東海問題上，他始終都非常強硬；第二個就是在經貿問題上會更加強硬，他已經說了要這個不能讓中國占他的便宜，他認為中國這個貿易不公平，他認為中國在操縱匯率，他是這麼在想的，所以他在競選過程中也說了，雖然這個邏輯不是像他所說的這麼正確，但是實際上就是他是這麼想的，很多的美國老百姓也是這麼想的，所以他多多少少，所以他在經貿問題上在對中國的時候會更加強硬。但是強硬到，也不會說撕破臉雙方打一架這個樣，就是說在問題上他可能會採取淡化處理，相對於他的前任。

　　那麼具體來看，就是特朗普的對華政策呢有這麼幾個方面，一個就是他會繼續重視中國，繼續保持過去的這個接觸和防範並重的這麼一個策略。這個不會有太大的變化。在安全上，他會爭取中國合作維護國際秩序。但是在得不到中國合作的他會採取更加強硬的措施，比奧巴馬政府更加強硬的措施。比如說在朝核問題上，這個問題很可能作為下一屆美國政府的一個關鍵，為什麼，因為朝鮮不僅這個已經擁有了核武器，而且正在積極地發展中遠程導彈，那麼一旦朝鮮擁有了把核彈頭和中遠程導彈融合在一起的這樣一個能力的話，就直接構成了對美國本土的現實威脅。那麼鑒於美國政府對朝鮮是極度的不信任，所以呢他很可能中國施加很大的壓力，要求中國對朝採取更加嚴厲的制裁和壓力，來迫使朝鮮放棄核武器和中遠程導彈的開發。那麼如果中國不配合，他也可能會採取這個預防性打擊的這樣一個做法，也就是說實在不行我就派飛機把他給摧毀掉，把這個朝鮮的核設施摧毀掉。但是這個就會給中國帶來很大的麻煩和威脅，為什麼？一旦情況失控，核武器如果被擊中的話，會產生什麼樣的一個後果難以預料，再一個就是朝鮮一旦出現大的危機，對中國的這個整個戰略部署還有其他方面一系列的可以預料的和不可預料的麻煩。

　　所以這是一個方面，第二個方面在南海問題上，現在南海局勢可能在趨向穩定。菲律賓總統來中國訪問之後，南海局勢出現了戲劇性的變化。現在中國和菲律賓在南海這個領土爭議和權益問題上可能達成了某種默契，基本上回到了擱置爭議、共同開發的這樣一個處理辦法上。那麼馬來西亞的總理前不久也來中國訪問，越南和中國也在頻繁地接觸，也有在尋找相關的辦法來調整兩國在南海問題上的衝突的趨勢。在這樣一個大的背景下，可能美國在南海問題上，如果這個趨勢繼續的話，可能特朗普的這個政府在南海可能就不會幹預太重，但如果說這個趨勢由於某種原因被中斷，出現了這個逆轉，南海又爆發了矛盾，那麼美國這次再介入的話他可能就會更加強勢，至少他的顧問是這麼表述的。在東海問題上，現在好像也在形成這個某種程度的穩定，這種趨勢就是逐漸的在變成常態，這種常態如果繼續下去的話恐怕美國也不會過多的介入。但是如果這個新常態被打斷了，特別是如果是由於中國打斷的，那麼美國這個這次介入恐怕也會更加強硬。在問題上，這個兩岸關係可以說處於一個穩定的狀態，關係不好，但是呢好像也沒有馬上爆發衝突的這樣一個態勢，蔡英文既沒有公開的說搞台獨，也沒有說他接受一個中國的這樣一個理念，他想了很多招。中國大陸還是對他不滿意，但是也沒有更多的這個改變政策的意向，所以現在處於這樣一個狀況，在這樣一個狀況下美國過多的介入好像也不太合適。

　　美國對台政策實際上是三個政策，一個是「一個中國」這個政策，第二就是保持對台出售武器的權利，第三就是兩岸的未來由兩岸通過和平協商來解決，到底往哪兒走，這是兩岸談判的結果。美國在這個問題上就是採取這樣一個態度，那如果兩岸平安無事的話他也沒有多大介入的可能和理由。但是有一個方面他可能會做，那就是向繼續出售武器，而且這回出售武器無論是從質量上還是數量上，如果買的起的話可能都會提高，但是可能不會買的起，不知道，但是這回如果有意願買的話可能真的會能買到很多，這個可能會對中美關係造成非常大的衝擊。（周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