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子生死觀

莊子以「道」的本體論為基礎,發展了老子「道」的理論,建立起全面系統的生死觀。莊子對生死看法逐層深入:其基本態度是重生貴生、苦生樂死;在「道」的層次上認為生死自然,生死氣化,不生不死、莊子生死觀意義重大,影響深遠,在培養人形成積極地生死觀具有很大價值

莎士比亞有句名言:「生存還是死亡,這是一個問題。」對於生死問題古今中外的哲學家們有過無數的探討。其中道家的生死哲學,以其豐富的理論內容,深刻的思想內涵而彰顯於世,成為中國生死哲學的重要組成部分。其中庄子作為道家的集大成者,吸收了老子有關道與生死的思想,建立起較為系統全面的生死觀,其對生死獨到而精闢的見解可謂影響深遠,具有很大的研究價值。

一、 莊子生死觀的提出

要了解莊子的生死觀,首先要了解莊子的「道」。「道」是老莊哲學體系的核心,作為形而上的存在,是宇宙的本源。老子曾說「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就是指「道」先於天地而存在,萬物都是由「道」派生的。莊子繼承和發展了老子關於「道」的理論,他認為「夫道,有情有信,無為無形;可傳而不可受,可得而不可見;自本自亘,未有天地,自古以固存;神鬼神帝,生天生地。」同老子一樣,莊子也把「道」作為宇宙的本源,它無形無象,先於天地生,萬物由「道」生成又受其制約。「道」在本質上便包含著將生命融入宇宙的意味,這是道家對生命進行形而上的思考得到的智慧結晶。 莊子的生死觀,是建立在「道」的「有」、「無」理論之上的。老子曾說:「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萬物生於有,有生於無」。在莊子看來,人和宇宙中的萬物一樣都是來源於「道」的,人由「道」產生,死後又回歸於「道」,在「道」中化為無,而「無」又是「有」的開始,「無」再經過「道」又轉化成了「有」,這一過程不斷流轉,人的生死實質上就是「道」的有無轉化。 老莊之道,既有聯繫,也有區別。老子站在宏觀的高度講「道」,把自然界的法則運用到人類社會,倡導人與自然共生。而莊子則更側重於對個人人生價值的探討,關注人生的終極意義。

二、對莊子生死觀的解讀

1、莊子對生死的基本態度:重生貴生;苦生樂死

在老莊所處的時代,中國人基本上形成了「重生惡死」的生死觀。一方面對生充滿了渴望與留戀,不少帝王將相甚至苦苦追尋長生不死之術;另一方面因對死亡的無知而感到厭惡與恐懼。對這種生死觀,莊子既有認同,也有否定。首先,莊子「重生貴生」,這不是簡單的對生命長度的追求,而是肯定個體生命的存在價值。在莊子那裡,個體生命的存在得到了充分的認同與肯定。「能尊生者,雖富貴不以養傷身,雖貧賤不以利累形。」(《讓王》)真正尊重生命的人,不會因為貧富而傷身累形。從肯定生命價值的立場出發,莊子堅決反對「喪己於物」、「先性於俗」(《繕性》)和「以人滅天」、「以故滅命」、「以得殉名」(《秋水》)等損害命的行為。在莊子看來,作為生命存在具體表徵的「身」,其價值意義往往並沒有為人們所真正認識。相反,當時社會普遍存在的現象是以身殉物,從小人到聖人,無不如此:「小人則以身殉利,士則以身殉名,大夫則以身殉家,聖人則以身殉天下。」(《駢拇》)「殉」意味著犧牲個體的生命,而名、利、家、天下則是形形色色的外在對象,為了身外之物而自危其身甚至放棄生命,是相當可悲的:「今世俗之君子,多危身棄生以殉物,豈不悲哉!」(《讓王》)莊子認為無論是為名而死還是為利而死,其本質都是一樣的,都是對個體生命的戕害,都是莊子堅決反對的。從肯定生命價值的立場出發,莊子一再突出養生、保身、全生對個體的意義:「為善無近名,為惡無近刑,緣督以為經。可以保身,可以全生,可以養親,可以盡年。」(《養生主》)莊子對養生之道極為重視,只有心、物、形、神具養,才能守住本性之真,合於自然之道,從而「盡其天年」。養生的道理就在於順應自然,心性虛靜,精神專註,無拘無束。個人若能保持這樣的精神狀態,就能使形體和精神無所不適,免於傷害。

其次,在重生貴生的同時,莊子並不怕死惡死,而是以生為苦,以死為樂,坦然面對死亡的到來。「人之生也,與憂懼生。壽者惛惛,久憂不死,何之苦也,其為形也亦遠矣。」(《至樂》)莊子對人生的意義是存在質疑與困惑的,他將生命過程作了如下界說:「生者,假借也,假之而生。生者,塵垢也。」(《至樂》)與「生」的假借性,悲劇性形成對照的,是「死」的完美性。莊子認為活著是一種痛苦,死了是一種快樂,死意味著人生之累的解除,因此死亡甚至超過了生存本身的生命價值。在《至樂》篇中,莊子講了一個關於髑髏的故事:「莊子之楚,見空髑髏,髐然有形,撽以馬捶,因而問之,曰:『夫子貪生失理,而為此乎?將子有亡國之事,斧鉞之誅,而為此乎?將子有不善之行,愧遺父母妻子之丑,而為此乎?將子有凍餒之患,而為此乎?將子之春秋故及此乎?』於是語卒,援髑髏,枕而卧。夜半,髑髏見夢曰:『子之談者似辯士。視子之言,皆生人之累也,死則無此矣。子欲聞死之說乎?』莊子曰:『然。』髑髏曰:『死,無君於上,無臣於下;亦無四時之事,從然以天地為秋,雖南面王樂,不能過也。』」在髑髏看來,莊子所談及的全是人生在世的累贅,人死後則沒有上述的種種憂患,相反正是由於拋棄了「生人之累」而感到無比快樂。這種快樂即使是向南稱王也無法相比。莊子借髑髏之口表明死亡並不可怕,甚至不必去憎惡死亡,相反這正是一種真正意義上的解脫,是值得高興快樂的。

2、莊子對生死在「道」的層次上的認識:生死自然,生死氣化。

莊子既然重生貴生,提倡養生,卻又苦生樂死,嚮往死亡,這不是自相矛盾么?實則不然,二者在「道」的層次上其實是統一的,即生死自然。道家對於生死問題的探討是側重從人與自然的關係來探討的。老子說「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老子》二十五章)老子將「自然」視為萬物之本性,而「道」則是自然之本性。人從自然中演化而來,生與死的變化也是自然之「道」在個體生命中的體現,非人力所能改變。莊子對此作了進一步的闡述:「舜問乎丞曰:『道可得而有乎?』曰:『汝身非汝有也,汝何得有夫道?』舜曰:『吾身非吾有也,孰有之哉?』曰:『是天地之委形也。生非汝有,是天地之委和也;性命非汝有,是天地之委順也。』」(《知北游》)「天地」即自然,作為大化流行過程的產物,人之「身」與「生」都本於自然,而不屬於人自身。「生」非人之所有,而為天地所委,這一看法著重從宇宙自然的尺度定位人的生命意義,並將人之生歸屬於萬物齊一的存在境遇,與之相聯繫的是向自然的回歸。《大宗師》中有這樣一個故事:「俄而子來有病,喘喘然將死,其妻子環而泣之。子犁往問之,曰:『叱!避!無怛化!』倚其戶與之語曰:『偉哉造化!又將奚以汝為,將奚以汝適?以汝為鼠肝乎?以汝為蟲臂乎?』」這裡的前提是將人的生命視為自然鏈中的一環,人之「身」源於自然,生命終結之後又回歸自然,「為鼠肝」、「為蟲臂」,以十分生動的形式表明,人之死意味著融入自然,化為自然循環過程中的質料。作為一個循環的過程,「生」與「死」的往複在莊子看來是無窮無盡的,個人應以順其自然的態度來對待生死,而不能人為地求生避死。明白了這個道理,也就能夠對生死抱有平常的心態。所以養生也好,樂死也罷,都不過是順應自然的體現。在《列禦寇》篇中記載了莊子將死時的一段話:「莊子將死,弟子欲厚葬之。莊子曰:『吾以天地為棺槨,以日月為連璧,星辰為珠璣,萬物為齎送,吾葬具豈不備耶,何以加此?』」由此可見,莊子對生死看得很開,把自己的死當作回歸自然大道,與自然融為一體的體現,這又何樂而不為呢。

這種自然的生死觀進一步發展,就是莊子的氣化理論。莊子認為從本質上說,天地萬物通於一「氣」,而「氣」具有重要的化生功用:「氣也者,虛而待物者也。」(《人世間》)就其性質而言,「氣」只有陰陽兩種:「陰陽者,氣之大者也。」(《則陽》)「氣」的陰陽屬性能夠對人產生重要的影響:「靜而與陰同德,動而與陽同波。」(《天道》)莊子把人的生死歸結為「氣」的聚散變化:「人之生,氣之聚也;聚則為生,散則為死。若死生為徒,吾又何患?故萬物一也。」(《知北游》)萬物的生滅變化歸根結底都是「氣」之所為,「氣」的聚散就決定了人的生死變化,因此生與死在「氣」的層面上得到了統一,這就是莊子所說的「通天下一氣耳」(《知北游》)。在《至樂》篇中,莊子更為系統的闡述了生命的演化過程:「莊子妻死,惠子吊之,莊子則方箕踞鼓盆而歌。惠子曰:『與人居,長子老身,死不哭亦足矣,又鼓盆而歌,不亦甚乎!』莊子曰:『不然。是其始死也,我獨何能無慨然!查其始而本無生,非徒無生也而本無形,非徒無形也而本無氣。雜乎芒芴之間,變而有氣,氣變而有形,形變而有生,今又變而之死,是相與為春秋冬夏四時行也。人且偃然寢於巨室,而我嗷嗷然隨而哭之,自以為不通乎命,故止也。』」在莊子看來,宇宙產生之初是沒有生命、沒有形體也沒有「氣」的,經過演變轉化產生了所謂的「氣」,「氣」再經過演變轉化產生了所謂的形體,形體再經演化產生了生命,生命再經過演化再次復歸於「氣」。無論是生命的產生還是死亡,在莊子看來,都是「氣」變化的結果,是「氣」從一種形態到另一種形態的轉變。生命現象就是氣化現象,人的生死流轉不過是自然之「氣」隨著春夏秋冬四季變化而已。隨著「氣」的聚散,人的生死也在不斷交替變化,由於生死都根源於「氣」,都是一「氣」之所為,所以生死無非都是假借的產物,因此死亡並非是生命絕對意義上的終結。莊子通過「氣」的聚散變化來揭示人類生命的生死機制,打通了人類生命現象與宇宙萬物之間的聯繫,將「道」、「氣」、生、死這些構成生命最關鍵的幾個環節聯結起來,體現了其生命氣化思想的完整系統性。

3、莊子生死觀所要達到的境界:生死齊同,不生不死

莊子認為,生死是否有別,全在於認知主體是否能夠「齊物」,以超越的心態對待生死的束縛。在莊子看來,事物的差別對於具有不同「心」的認知主體的意義卻是不同的,在「成心」即「不齊」之心的關照下,就會產生各種差別。而在「道心」即「齊物之心」的關照下,則萬物的差別可以混化為一。因此莊子主張「齊物」而反對「師成心」。在齊物的態度下,莊子進一步提出齊生死的主張,認為生就是死,死就是生,生死齊一,本無差別。「生也死之徒,死也生之始,孰知其紀!......若生死為徒,吾又何患!」(《知北游》)所謂「死生之徒」也就是生與死的相互轉化,雖然生為開始,死為終結,但從本質上說,都是生命運動過

本文來源:百度文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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