醜男摔了美女

　　從小，無論家裡人還是老師，都會常常對我說你是一個「出色」的孩子。我的成績向來不用大人們操心，長相也屬中上等，所以學校的各類文藝活動我都有份參加。雖然算不上校花，可也名聲在外。高中的時候，就開始有男生來追我，可我總覺得他們是慕名而來，並不是真正地了解我，我厭惡這些男生的淺薄。還記得那個時候有男同學寫了情書叫人轉送，而我則當著眾人的面撕毀直接丟進垃圾箱，更在班上說男生寫情書是很不男人的事情。大概是被我的這種態度嚇到了，不少人望而生畏起來，不久我就被安上了一個「冷美人」的稱號，更被一些好事者以追到我為賭注打賭。那段時間我異常痛苦，覺得自己的價值就這樣被淺薄地定位，這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然而沒有朋友可以理解我的感受，他們皆認為我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甚至責怪我對男生們太絕情。為了改變這個現實，我專心學習，更選擇了理科，我覺得只有這樣才能展示自己的才華，踏踏實實地有一番作為。

　　上了大學之後，類似的事更是有增無減，在那個男女比例嚴重失調的環境下，我成了眾男生追逐的對象，甚至有外系的學生特意跑到我們宿舍樓下來等我。我並不是不想談戀愛，但是我堅持寧缺毋濫的原則。那些追我的男生我是看不上眼的，甚至覺得他們幼稚可笑，然而女生卻也不願意做我的朋友，她們說我清高孤傲、難以親近。身在他鄉的我是孤獨的，陷入不被理解的痛苦中。這個時候，我們成立了調研小組，於是結識了他，一個一心撲在學習上，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學化工的男生，他比我們高一級，老師讓他來當我們的輔導員。他跟別人不一樣，似乎從沒有在意過我的容貌，只是對我的學習態度還比較滿意。不只如此，當我們熟悉起來的時候，他還會很嚴厲地開導我。特別是向他傾訴我的不滿時，他卻反問我為什麼不能泰然處之，說我幹嘛要對別人的看法那麼在意，這隻能說明我其實尤為在意自己的「名聲」。他的教訓非常不客氣，對我來說卻如醍醐灌頂。他的成熟、自信讓我在不知不覺中心動。

　　有一陣，我被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騷擾，我並不認識他，可他竟一而再再而三地到學校來找我，和我說自己很有錢，還說想和我交往。我感覺人格受到侮辱，好像自己成了可被包養的「二奶」，但又很無奈，那個男人像狗皮膏藥一樣怎麼甩也甩不掉。一次，當我再次被糾纏的時候，正好被他碰見，於是上演了「英雄救美」的一幕。事後，他為了不傷及我的自尊，對那天的事隻字不提。我明白，他了解我尊重我。那年的情人節，我送了他一盒巧克力，這也是我第一次送男生禮物。幸運的是，他收下了。

　　為容貌所擾，確實很大程度緣於自身的心態問題，無論美醜妍媸，都應該用正常的心態對待，湯佳琳的想法，未免過於極端。湯佳琳總是說「他是不一樣的」，她喜歡上的是他對待她的一份特別，可是兩個人的感情也不是一份「特別」就可以支撐的。

　　他愛上了別人

　　身邊的人都覺得奇怪，我為什麼會和他在一起。他長得並不好看，在外人眼裡，簡直就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而且他還很邋遢，一件衣服常常穿上半個多月都不換，頭髮也總是亂蓬蓬的，手中的煙更是沒有斷過。然而他的這些習慣在我眼裡都不失為一種魅力，甚至還覺得他很男人，隱含著一種憤世嫉俗的性格。很快地，我變成了一個小女人，偷偷幫他洗衣服，去食堂幫他打飯，這樣的日子讓我覺得很幸福。我厭惡那些卿卿我我的世俗男女，我願意做他背後的女人，靜靜注視他就足夠了。我甚至開始學織毛衣，從夏天開始就為他織冬天的圍巾手套。我沒有談過戀愛，當然也不知道怎樣做才算一個合格的戀人，然而我相信愛一個人就是全心全意對他好，為他付出所有。沒有人能夠相信，我從一個父母眼中的小公主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灰姑娘。他是一個不善於表達自己感情的人，雖然沒有甜言蜜語，但內斂更讓我覺得他夠成熟。當然，我也會難過，尤其生日或是其他一些節日，我會稍稍有些不滿，因為他的善忘，但我又安慰自己說，他就是這樣一個人，重學業必定會對感情有一些影響。

　　那一年，是他大學的最後一年，他準備找工作，於是去了外地。他的行李都是我幫他準備的，甚至連火車票都是我去車站幫他買的。然而後來，我才知道，他是和他的一個同班女同學一起的，聽說那份工作也是那個女同學幫忙介紹的。我安慰自己說，他和她只是正常的往來，他為的也只是一份工作。打電話去詢問，他也並沒有否認，他說她幫了自己很大的忙，還說應聘很順利，很快就會回來。然而此後我再打電話去，卻打不通了，他就像人間蒸發一樣沒了蹤影。兩個月後他才回來，而我得知他返校，也是過了三天以後的事情。他居然沒想到我會去找他，我見到他的時候，他臉上寫滿驚訝，彷彿我這個人從未存在過一樣。我在他身邊看見了那個女生，她拐著他的胳膊，兩個人有說有笑。那個女生顯然是知道我和他的關係的，然而卻自信地一笑，主動先離開。這個時候我才明白自己完全被蒙在鼓裡，他早已和她在一起了。我問他這是為什麼，沒想到他告訴我，那天在電話里已經婉轉地說了，只是我沒聽懂而已，他說原本不想傷害我，可是現在，我已經看見了，事實就是這樣，他問我想怎麼辦。我不懂他為什麼還能問我這個問題，他自己已經做出了選擇，哪有我選擇的餘地？我一言不發地離開了。

　　湯佳琳說到這裡，沉默了很久，我知道，直到現在，對她來說這都是一個不小的打擊。也許她不曾意識到這段感情從一開始就存在問題，至少說兩個人對待彼此的態度存在很大差距。顯而易見，他們的愛情是失衡的。我不能理解戀愛中的她為何抱持這樣一種心態，也許她對他沒有要求才使他對她沒有了感情。

　　複合不是為了感情

　　和他分手以後，我想了很久，仍然不明白自己究竟哪裡不好，我們沒有吵過架，而我又對他無微不至，在他人的眼裡更不是我配不上他。他竟然一句話都沒有就直接甩了我。我不能夠接受自己選擇的第一份愛情結局是如此不堪。每一個夜晚，我都難以入眠，看著臨床的女生出去約會，想著和他在一起的時光，原來失去一個人是這般寂寞無助，甚至連哭都顯得無力。我的手機上仍貼著兩個人照的大頭貼，我怎麼也不忍心撕去。校園裡，偶爾遇見他，他身邊的新女友總是挽著他的胳膊沖他撒嬌，而他也總是一副很受用的樣子。我明白了，原來他要的是那樣的感情。我覺得自己受到了欺騙，他壓根就不是我想像中的那種男人，我氣憤，然而，更不甘。我放不下他，看著他們兩人的身影，我想自己也能這樣做，甚至會比他身邊的女子做得更好。如果他肯回到我的身邊。向男生撒嬌，做些他們認為可愛的事也是應該的，如果他真的喜歡這樣……同宿舍的人對我說，我和他交往的時候那麼遷就他，就算是分手，也應該由我提出。然而現在他竟然為了一個不漂亮不體貼的女生放棄我，是他不懂得珍惜。她們的話讓我思慮，也許這一切並不是我的錯，我對這段感情產生懷疑，恐怕一切從開始就只是我的心甘情願罷了，是我自己空建了對他對愛情的幻想，但現實本不是這樣。或許現實是他一直在欺騙我，對我並沒有什麼感情。可是這種想法更加嚴重地打擊了我的自信和自尊，我想也只有他才能給我一個讓我不再猜測的答覆。

　　於是我去找他，我問他究竟為什麼會離開我，他對我說，我並沒有什麼不好的地方，只是那個女生比我更適合做他的女友，他說和她在一起遠遠比和我在一起來得開心。他說這全都是他的錯，還說他沒有想到那麼久我還想著他，他竟然叫我忘記他，我這麼優秀的女孩以後肯定會得到真正的幸福的。他說的這一切無疑在告訴我，我是一個可笑的人，我不懂得怎麼戀愛，我從來沒有遭遇過這樣的失敗，這種挫敗感讓我痛苦。我更覺得自己是可恥的，為了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而哀傷，這和那些把愛情放第一位的女生有什麼區別？可是我無法不想他，無法不去想我們曾經的過往，我陷入了深潭，走不出這段愛情。

　　我不是沒有理智的人，我希望平靜地生活，也從來不認為離了男人就無法過下去，可是為什麼現在，我會這麼痛苦？是因為被甩的人是自己？被甩是意料之外的事情？還是說是因為一個無論相貌還是學業都比自己差的人被甩，心有不甘？可是他為了那樣的人放棄了我是他的錯，我不應該連這點自信都沒有。那就是因為自己對他還有感情？我想這是最合理的解釋，確實至今我都覺得他是一個不錯的人。可是不管他好還是壞，他這麼對待我，我就更不應該對他還懷有感情。這些自問自答讓我陷入混亂。不過我很清楚地知道，我還是無法接受我們分手的事實，無論我現在究竟愛不愛他。

　　奇怪的是，自從我和他分手以後，名義上關心我的人倒是多了起來，無論是在宿舍還是在班上，人們紛紛安慰我，說為了那種男生不值得，我似乎不再是那個高傲得不可一世的人了，關切的眼神越來越多。這更讓我覺得自己是一個失敗者，人們彷彿都在說「哦，她也會被甩啊！」我變得自卑極了，走到哪裡都不自覺地低下頭。我開始責怪是他把我弄得如此不堪，其實更是怪他離開我，把我置身在如此的絕境中。我想，如果他現在還在我身邊，我就不會那麼在乎外界的看法，也不會覺得內心的壓力那麼大，還可以再次自信起來。

　　我開始到他常去的地方，自己也不明白自己這是怎麼了，就是要讓他看到自己，怎麼樣也要讓他心中有一丁點的波瀾，又似乎是要負氣地告訴他自己現在過得很好。我也不想這麼刻意，可是無法控制。當時，我心中只有一個想法——讓他再次回到自己身邊。我告訴自己，我並不想報復他，他的確做了我無法原諒的事，可是我還沒有憤怒到失去理智。我也不是愛他愛到無法失去的地步，他帶給我的傷害遠遠超過帶給我的甜蜜。然而我必須要他回到我身邊，哪怕只是暫時的，哪怕我知道我們還是會分手，但我必須這麼做，不然，我走不出這種困境，只有這個男人能把我拉出泥沼，讓我的生活恢復到原來的樣子。

　　於是就像那個女孩乘人之危一樣，我借著一起調研的機會和他在一起，甚至學著化妝，不常穿的裙子也拿了出來，如果這樣能使我們複合的話我願意這樣做。大家都說我變了，不再是冷冰冰的了，我開始對別的男生撒嬌，為的就是引起他的注意，我開始在各種社交活動中展示自己的美麗，為的就是讓他在意我的存在。結局也真的如我所願，我們又在一起了。然而，這一刻我並不覺得和他在一起是多麼的幸福，我只覺得自己終於可以鬆一口氣了，如同被人扼住的脖頸終於有了呼吸的餘地。我再不會像那時一樣用小女生的心態去為他做那麼多的事，也不再會為了他的一句話而在意很久，因為我已經認為這麼做不值得。這一次我們只是平淡地交往著。我開始責問自己，複合究竟為了什麼，我現在根本沒有戀愛的感覺，亦不想對此做出任何努力，而且越來越肯定自己和他是不合適的。漸漸的，我甚至想著，我們可以分手了，因為我已經可以面對沒有他的日子了，可以平靜地對所有人說出分手的事實。這一次，還是他提出的分手，他說我們不適合的時候我真真切切感到自己鬆了一口氣，我突然意識到和他再一次在一起的理由只是為了離開他。這到底是一種負氣還是真的需要這麼一段時間體驗並確定他的不適合？我無從解釋，而且現在想來，恐怕還是有點報復的意味，然而不也是對自己的一種自虐嗎？我越來越覺得自己在這段感情中的情緒是複雜而多變的，好在，一切都過去了。

　　湯佳琳不是沒有理智的人，她明白所有的道理，可是在感情面前卻永遠無法過自己的那道坎，她用這段時光抽離了自己對他的情感。她說自己現在後悔了，因為這可笑的愛情浪費了太多的精力。我們面對無法調試的心態，也不應該做出明知道是傷害自己的事情。有時感情不是沒有辦法控制，不過是自己不去選擇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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