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Q還在,演阿Q的藝術家去世了 | 短史記
編者按:「短史記」之「短」有兩義,一在篇幅之「短」,即力求文字扼要;一在內容之「短」,即以反思道短為核心立場。之前的推送,大多側重後者;後續的推送,可能會偏重前者。
標題內容,在最末一節。
馮玉祥作思想工作
1、中原大戰(民國之《論語》半月刊謂「直奉戰爭」,矢原謙吉之《謙廬隨筆》則謂「中原大戰」),中央軍出動空軍,馮玉祥所部多有怯戰者。馮召集眾人訓話,問:「空中之飛機與烏鴉,哪個多?」眾人曰:「烏鴉多。」馮曰:「沒錯。烏鴉便溺時,曾掉到過你們身上嗎?」眾人曰:「沒有。」馮曰:「這就對了。被飛機投彈命中的機率,比被烏鴉屎砸中還要小。」眾人受此鼓舞,死傷慘重。
2、何遂論馮玉祥:「馮有招攬人才之志氣,而無招攬之量與招攬之術。是故馮帳下文武,泰半非馮型之偽君子,即奴才也。其稍有懷抱者,一俟羽翼長成,立即振翅飛去矣。」
3、馮玉祥蟄居南京,喜寫詩,且喜自謙為「丘八詩」。惟何遂不解風情,「大讚」馮詩:「馮先生何必謙虛自貶。後世之人讀此詩,必知先生乃民國丘八之第一人!」馮恚然無語。
張季鸞痛恨《三字經》
4、據張季鸞講:段祺瑞退隱後,對外之氣量已至爐火純青的境界,惟對兒子望之切而責之嚴。某日,段與子對弈,子敗,段大怒:「弈棋乃雕蟲小技,汝猶不能出人頭地,真如豬犬!」次日,復對弈,子勝,段又大怒:「無大志大才如汝者,也惟在消遣功夫上,能勝人一籌!」
5、張季鸞、張恨水精通古文,然對《千字文》《百家姓》《三字經》之類讀物相當厭惡。北京某報刊文批評京中紈絝子弟,以《三字經》中「養不教,父之過」為題。張季鸞問友人:讀此標題,得一上聯『父之過』,能否對出下聯?友人對「子不語」。張搖頭:不妥。不如『媽的×』工整。
日軍贊湯玉麟用兵神速
6、東北軍元老湯玉麟,執政熱河為省主席。九一八事變後,日軍以輕騎百餘為前導進逼承德。湯以全部軍用汽車二百餘輛滿載私人財貨棄城而逃,晝夜不休行駛數百里。關東軍電台廣播讚歎:「湯玉麟用兵神速,實為天下之冠。當其退往華北之際,我軍雖用騎兵,加鞭尾追其後,惜亦未能追及。」
7、東北軍大將萬福麟,素有「大醬」之譽。熱河抗戰時,萬軍長戎裝立馬,召集全軍訓話。忽有日軍偵察機一架前來作「低空偵察」,頻頻俯衝。萬倉皇墜馬,官兵亦四散潰竄。日機去後,萬軍長重新登馬,徐徐對部眾說道:「適才並非墜馬,我欲向爾等演示空襲時如何迅速隱蔽。」
風箏軍師
8、長城抗戰,前方將士浴血之際,有民間異人向北平當局獻策:徵集風箏,布滿京城天空,可干擾日機視野,且風箏線有可能纏住飛機引擎,使其發生故障。京城媒體亦隨之鼓噪。此「風箏軍師」,可媲美「海帶將軍」。
9、九一八後,國人將治療中暑的「避瘟散」更名為「抗日散」,既標榜抗日愛國,又與其對抗烈日的功效相符,一語雙關,暢銷一時。在華經營日本仁丹的朝鮮商人,東施效顰,亦將其滯銷仁丹更名為「反日丹」,且登報宣傳:「愛國者請用國貨,效力保證與仇貨無異。」駐華北日軍遂以該丹名稱為借口,製造外交事件,壓迫中國政府。
圖:江湖傳說,海帶可防潛艇
中國土肥圓
10、1920年代,頤和園維護經費不足,遂將園內部分房舍開放租賃。前清遺老、下野軍閥乃至外國人士,多有租住者。民國報人管翼賢感嘆:「妖婆慈禧移海軍費六千萬兩以建頤和園,誠上上之策。今日頤和園仍在,可供後人享樂,倘若拿來購船購炮,早已沉入海底了。」(頤和園之經費,系以海軍軍費名義籌集,與「挪用海軍軍費」之說略有差異)
11、徐永昌之子徐元德,身材粗黑魁梧。濮紹戡(曾為徐永昌幕僚)開玩笑稱其為「中國土肥原」,並解釋道:徐元德出身山西閉塞之地,土頭土腦,土也。年方十八而體重一百五十磅,肥也。面相渾圓,極具福相,圓也。徐元德欣然接受這一綽號。
商震不屑「大刀隊」
12、商震曾率三十二軍參與長城抗戰。是役,二十九軍大刀隊被媒體熱捧。商震素諳宣傳之道,三十二軍士兵頭頂銅盆式鋼盔、背負大刀的照片,也頻頻刊登於新聞畫報。但商震並不相信大刀能抵禦日軍的槍炮。三十二軍中的武術教練曾向日人矢原謙吉抱怨:商震思想西化,武術在三十二軍中,地位遠遜於馬球、田徑之類運動項目,商本人絕不信大刀可以制勝克敵,惟因宣傳需要,聊置國術教練一職。該教練不忿日久,終於怒毆素為商震賞識的某運動教練,然後不辭而別。
徐永昌論魯迅
13、九一八事變後,徐永昌痛心於國事糜爛,於日記中憤然寫道:「對日問題只有責己,今日國民缺感情,少理性,在鄉都是可憐的百姓,到營都是可殺的兵,在家都是可愛的子弟,到校都是壞學生,學生時代皆自命不凡,恨教習,恨校長,恨官吏,一到教習校長官吏時,便為人所恨,或謂環境不好,不知環境仍是這些人造的。」1931年12月,「北平大學生示威團」抵達南京。蔣介石也在日記中寫道:「聞其名輒為詫嘆,不向敵國示威,而向政府示威,此中國之所以被辱也!」
14、徐永昌對魯迅的文章觀感很差。1940年曾於日記中寫道:「筆名魯迅者做小說,頗能煽惑青年,其居心不忠厚,憤慨出於忌妒,伎倆在無中生有。使其人通顯,亦不能優於汪精衛、陳公博。」去台後,因友人齊壽山的緣故,徐對魯迅的看法漸有改觀。比如,齊曾告訴徐:
「魯迅之為人不滿現狀而確非共黨,某年郁達夫等開某某會先日約之,魯如期到,而會場尚無人,魯不悅,讀書以待,至有人、至開會、至演講,渠均讀其書,一聲會畢簽名即去,翌日報載,某某會演講與主張魯迅第一附議,遲日警察公布通緝魯等等,雖其通緝令亦祇具文並無追究,魯迅固不贊成該會,然而亦不願在此種情形下再作否認,反之且直認贊成該會。」
馬敘倫談戴笠
15、戴笠念舊。與馬敘倫的師生之誼僅一面之緣,抗戰勝利後仍託人致意問候。戴去世後,輿論多痛快之語,惟馬敘倫撰文感慨:戴這樣的人才,將自己的長處供給蔣介石個人使用,只成就了一個報恩私室的出類拔萃者,實在可惜。馬敘倫希望戴能夠選擇效力體制,而非效力蔣介石個人,卻未能慮及,國民政府未能建成合格體制,蔣個人實為體制的替代品。
史迪威作詩
16、史迪威在被趕出中國之前,一度離取得「所有中國軍隊指揮權」只有一步之遙。1944年9月21日,史迪威在日記中作詩歡慶自己打倒了「花生米」蔣介石。其詩如下:
我久久地期待著復仇——
終於我得到了機會,
我盯著「花生迷」的眼睛,
照他屁股上狠踹一腳。
準備好了舊魚叉,
目標、時機已成熟,
抓住機會投出去,
一下下將他刺透。
這個小畜牲一陣戰慄,
失去了言語的能力,
他的臉色變青,肌肉顫動,
拚命壓下尖叫。
為我所有令人疲倦的鬥爭,
為我所有苦惱的時日,
最終我得了勝,
把「花生迷」打翻在地。
我知道我仍要受難,
進行一場煩人的激戰,
但是,噢!天大的快事!
我毀了「花生米」的臉面。
這首詩非常寫實。它描述了兩天之前(1944年9月19日)史迪威向蔣介石面呈羅斯福「最後通牒」時,自己難以抑制的愉悅和對蔣具體反應(「拚命壓下尖叫」)的觀察。史迪威的觀察是準確的。蔣在9月19日的日記中寫道:「五時後史迪威來面遞羅斯福電報,實為我平生最大之污辱,亦為最近之國恥也。」
蔣介石拒絕出國考察民主
17、坊間傳聞,山東省主席韓復榘曾抵制國民政府發起的「新生活運動」,且謂:「蔣委員長提倡的新生活運動,說什麼走路靠左邊走,俺第一個不贊成。都靠在左邊走,馬路右邊空著幹什麼?你們說,這不是浪費嗎?」此說恐非實情。韓復榘治魯時頒布有《新運歌》,內中有「走路靠左,胸部挺起」的內容。
18、抗戰勝利後,吳國禎曾建議蔣介石:「應當出國走一走,到美國去並週遊世界,看看民主究竟是怎麼運作的」,「我真誠地希望閣下應成為中國的喬治·華盛頓」。蔣介石回答:「我不能這樣做,因為有共產黨問題。」
19、胡漢民、汪精衛、蔣介石系孫中山去世後國民黨的三大巨頭。時人評價三人區別:同汪精衛談話,汪滔滔不絕,他人沒有機會插嘴;同胡漢民談話,彼此有來有往;同蔣介石談話,他只聽別人談,自己一句話不說。
圖:嚴開順飾演的阿Q(左)被趙老太爺痛斥「你也配」
阿Q沒死,演阿Q的藝術家去世了
20、曾主演電影《阿Q正傳》的藝術家嚴開順於2017年10月16日去世。
《阿Q正傳》在中國近代文學史上有很重要的地位。但這一地位,要到魯迅成為「左聯」盟主之後才算正式確立。在此之前,左翼文化界對《阿Q正傳》有過很激烈的批評。最著名的批評者是錢杏邨(阿英)。1928年,這位著名的左翼文藝批評家,用堅定的文字斷言:「阿Q時代是早已死去了」,理由是現在的農民已經「走上政治革命的一條路了」;而且「魯迅他自己也已走到了盡頭,再不徹底覺悟去找一條生路,也是無可救濟了。」,理由是「他(魯迅)完全是個落伍者,沒有階級的認識,也沒有革命的情緒」。
左翼青年對魯迅的這種公開批判,一直維持到魯迅被組織認定為左聯盟主。1936年,周作人回顧這段往事,曾撰文諷刺:「當初決定《正傳》是落伍的反動文學的,隨後又改口說這是中國普羅文學的正宗者往往有之。」目之為左翼文學界「對人不對事」的典型案例。
在周作人看來,「阿Q這人是……沒有自己的意志而以社會的因襲的慣例為其意志的人,所以在現社會裡是不存在而又到處存在的。……(《正傳》)寫中國人的缺乏求生意志、不尊重生命,尤為痛切。」從這個角度而言,阿Q始終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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