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經閱讀選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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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三十三之一 卷十三十三之一 ◎谷風之什詁訓傳第二十 《谷風》,刺幽王也。天下俗薄,朋友道絕焉。 [疏]「《谷風》三章,章六句」至「道絕焉」。○正義曰:作《谷風》詩者,刺幽王也。以人雖父生師教,須朋友以成。然則朋友之交,乃是人行之大者。幽王之時,風俗澆薄,窮達相棄,無復恩情,使朋友之道絕焉。言天下無復有朋友之道也。此由王政使然,故以刺之。經三章,皆言朋友相棄之事。《漢書·地理志》云:「凡民稟五常之性,而有剛柔緩急音聲不同,系水土之風氣,故謂之風。好惡取捨,動靜無常,隨君上之情慾,故謂之俗。」是解風俗之事也。風與俗對則小別,散則義通。《蟋蟀》云:「堯之遺風。」乃是民感君政,其實亦是俗也。此俗由君政所為,故言舊俗。言舊俗者,亦謂之政。定四年《左傳》曰「啟以夏政、商政」,謂夏、商舊俗也。言風俗者,謂中國民情禮法可與民變化者也。《孝經》雲「移風易俗」,《關雎序》雲「移風俗」,皆變惡為善。《邶·谷風序》雲「國俗傷敗焉」,此雲「天下俗薄」,皆謂變善為惡。是得與民變革也。若其夷夏異宜,山川殊制,民之器物、言語及所行禮法,各是其身所欲,亦謂之俗也。如此者,則聖王因其所宜,不強變革。《王制》曰:「廣谷大川異制,民生其間者異俗。」又曰:「修其教,不易其俗。」《地官·土均》云:「禮俗喪紀,皆以地美惡為輕重之法而行之。」《誦訓》:「掌道方慝,以知地俗。」皆是不改之。此言其大法耳。乃箕子之處朝鮮,大伯之在勾吳,皆能教之禮儀,使同中國,是有可改者也。但有不可改者,不強改之耳。 習習谷風,維風及雨。興也。風雨相感,朋友相須。箋云:習習,和調之貌。東風謂之谷風。興者,風而有雨則潤澤行,喻朋友同志則恩愛成。○谷音穀。將恐將懼,維予與女。箋云:將,且也。恐、懼,喻遭厄難勤苦之事也。當此之時,獨我與女爾。謂同其憂務。○恐,丘勇反。注下同。女音汝。厄,本又作「阨」,於革反。難,乃旦反。 將安將樂,女轉棄予!言朋友趨利,窮達相棄。箋云:朋友無大故則不相遺棄。今女以志達而安樂,棄恩忘舊,薄之甚。○樂音洛。注下皆同。 [疏]「習習」至「棄予」。○正義曰:言習習然和調生長之谷風也,維此生長之谷風,能及於膏潤澤陰雨,以行其潤澤。由風雨相感故潤澤德行,以興良朋相親於善友,以成其恩愛。由朋友相須,故恩得成。朋友恩愛相須若是,事有窮達,不可相棄。何為且恐且懼,當遭苦厄之時,維我與汝獨受此難,才得且安且樂志達之時,汝何更棄我乎?不念恩愛之時也。○箋「東風」至「潤澤行」。○正義曰:「東風謂之谷風」,《釋天》文。風類多矣,正取谷風為喻者,谷風,生長之風,取其朋友相長益故也。此據風為文,故云風而有雨則潤澤行。潤澤是雨之事,但雨得風乃行,則潤澤亦由風,故《易》曰「潤之以風雨」,是風雨共為潤澤。○傳「言朋友」至「相棄」。○正義曰:言彼朋友志趍於利,不顧終始。《葛屨序》曰:「其民機巧趨利。」是也。己窮彼達,是窮達相棄也。。○箋「朋友」至「之甚」。○正義曰:「朋友無大故不相棄」,《論語》文也。引之者,證朋友得相怨之意。大故,謂惡逆之事。苟無大故,義不相棄。今彼已得志申達,居處安樂,而棄往日之恩,忘昔時之故舊,是風俗薄之甚也。以序言俗薄,故於此明之。 習習谷風,維風及頹。頹,風之焚輪者也。風薄相扶而上,喻朋友相須而成。○頹,徒雷反。上,時掌反。將恐將懼,寘予於懷。箋云:寘,置也。置我於懷,言至親己也。○寘,之豉反。 將安將樂,棄予如遺!箋云:如遺者,如人行道遺忘物,忽然不省存也。 [疏]「習習」至「如遺」。○正義曰:言習習然和調者,生長之谷風也,維生長之谷風,能及於焚輪謂之頹,使之旋轉而升,是風薄相扶而上也。以興良朋能佐於善友,使之道德益進,是朋友相率而成也。德既由友而成,則窮達不可相棄,故言何為汝本且恐且懼,苦厄之時,則置我於懷,至相親愛矣,今汝得且安且樂,志達之後,反更棄我,如人遺忘於物,忽然不省,無心念我也?○傳「頹風」至「而成」。○正義曰:《釋天》云:「焚輪謂頹,扶搖謂之焱。」李巡曰:「焚輪,暴風從上來降,謂之頹。頹,下也。扶搖,暴風從下升上,故曰焱。焱,上也。」孫炎曰:「迴風從上下曰頹,迴風從下上曰焱。」然則頹者風從上而下之名,迴風從上而下,力薄不能更升。谷風與相遇,二風并力,乃相扶而上。以喻朋友二人同心,乃相率而成也。彼迴風從上下,谷風未與相扶,謂之為頹。若谷風既與相扶而上,則於《爾雅》為焱,不復為頹也。詩音頹,據其未與相扶之名耳。 習習谷風,維山崔嵬。無草不死,無木不萎。崔嵬,山巔也。雖盛夏萬物茂壯,草木無有不死葉萎枝者。箋云:此言東風生長之風也,山巔之上,草木猶及之。然而盛夏養萬物之時,草木枝葉猶有萎槁者。以喻朋友雖以恩相養,亦安能不時有小訟乎?○崔,徂回反。嵬,五回反。又作「峞」。萎,於危反。長,張丈反。下同。槁,苦老反。 忘我大德,思我小怨。箋云:大德切瑳,以道相成之謂也。○瑳,七河反。 [疏]「習習」至「小怨」。○正義曰:言習習然和調者,生長之谷風也。谷風猶善能生長之故,維山崔嵬之上,草木皆能生長之。以興良朋由善能切磋之故,其友身之道德亦能成就之。道德相由而成,窮達不宜相棄。然草木之生長,雖至於盛夏之月,萬物茂壯,無能使草不有死者,無能使木不有萎者,以時不齊,實小有萎死者也。以興道德之進益,雖至於成就之功,百事通曉,無能使色不有忿者,無能使辭不有訟者。以大義不虧,實小而有忿訟也。然小萎無虧於夏長,小怨無損於交好,汝何為忘我切磋之大德,反思我言訟之小怨而棄我乎?○傳「雖盛夏」至「萎枝者」。○正義曰:以四時春生夏長,物之盛莫過夏時,故云「雖盛夏萬物茂壯」也。以其大時不齊,不能無死者,故《月令》「仲夏,靡草死」,故曰「死生分」。是草木無能不有枝葉萎槁者。定本及《集注》本雲「草木無有不死葉萎枝者」。○箋「此言」至「小訟乎」。○正義曰:「維山崔嵬」之文,上承「谷風」之下,而下與草木相連,明是風吹山巔之土,使生草木也。平地沃衍之土,宜生草木,山巔之上則非草木所宜,風尚吹之使生,故云「猶及之」也。以難長而風及,喻朋友相養之深也。然而盛夏養萬物之時,草木枝葉猶萎槁者,以為平地之草木,非止山巔也。養則言其難者,故云山巔猶及之。萎死則言其茂者,故言盛夏以暢之,雲「猶有萎槁者」。為不宜萎槁,是不據山巔明矣。若然,東風為谷風,實取生長之義。要風以四方為名,非以四時立稱,則夏之東風猶為谷風也。春則草木初生,未及暢茂,其有萎死,則唯其常,詩人不應舉以為喻,故知言草木萎槁謂夏時也。木大或一枝枯,故言萎也。草小或連根死,故言死也。 《谷風》三章,章六句。 《蓼莪》,刺幽王也。民勞苦,孝子不得終養爾。不得終養者,二親病亡之時,時在役所,不得見也。○蓼莪,上音六,下五河反。養,餘亮反。注除「鞠養也」、「穀養也」二字,餘並同。 [疏]「《蓼莪》六章,上下各二章,章四句;中二章,章八句」至「終養爾」。○正義曰:民人勞苦,致令孝子不得於父母終亡之時而侍養之。民人勞苦,五章、卒章上二句是也。不得終養,卒章卒句是也。其餘皆是孝子怨不得終養之辭。○箋「不得」至「得見」。○正義曰:經言「銜恤」、「靡至」,是親沒之辭。序言「不得終養」,繼於「勞苦」之下,是勞苦不見父母也。故言「不得終養者,二親病亡之時,時在役所,不得見之也」。終是亡之稱,亡連言病者,以亡必用病,言終可以兼之。親病將亡,不得扶侍左右,孝子之恨,最在此時,故連言之。 蓼蓼者莪,匪莪伊蒿。興也。蓼蓼,長大貌。箋云:莪已蓼蓼長大,貌視之以為非莪,反謂之蒿。興者,喻憂思雖在役中,心不精識其事。○蒿,呼毛反。長,張丈反。下皆同。思,息嗣反。 哀哀父母,生我劬勞。箋云:哀哀者,恨不得終養父母,報其生長己之苦。 [疏]「蓼蓼」至「劬勞」。○正義曰:言蓼蓼然長大者,正是莪也,而不精審視之,以為非莪,反謂之維蒿。以興有形器方可識者,正是此物也,而我不精識視之,以為非此物,反謂之是彼物也。以己二親今且病亡,身在役中,不得侍養,精神昏亂,故視物不察也。既不得終養,又追而為恨,言可哀之又可哀我父母也,其生長我也,其病勞矣。今不見其亡,所以深恨。○箋「莪已」至「其事」。○正義曰:視莪以為非莪,亦是作者身視,故云「我視之」,是作者自我也。但作者憂思之深,每事皆不精識,故舉視莪為蒿,以喻眾事皆然,故喻憂思雖在役中,心不精識其事,謂眾事不精識,非獨莪也。 蓼蓼者莪,匪莪伊蔚。蔚,牡菣也。○蔚音尉。菣,去刃反。 哀哀父母,生我勞瘁。箋云:瘁,病也。○瘁,似醉反。 [疏]傳「蔚,牡菣」。○正義曰:《釋草》文。舍人曰:「蔚,一名牡菣。」某氏曰:「江河間曰菣。」陸機《疏》云:「牡蒿也,三月始生。七月華,華似胡麻華而紫赤。八月為角,角似小豆角,銳而長,一名馬薪蒿。」 瓶之磬矣,維罍之恥。瓶小而罍大。磬,盡也。箋云:瓶小而盡,罍大而盈,言為罍恥者,刺王不使富分貧、眾恤寡。○瓶,蒲丁反。磬,苦定反。罍音雷。鮮民之生,不如死之久矣!鮮,寡也。箋云:此言供養日寡矣,而我尚不得終養。恨之言也。○鮮,息淺反。供,九用反。 無父何怙?無母何恃?出則銜恤,入則靡至!箋云:恤,憂。靡,無也。孝子之心,怙恃父母,依依然以為不可斯須無也。出門則思之而憂,旋入門又不見,如入無所至。○怙音戶,《韓詩》云:「怙,賴也。」恃,恃負也。 [疏]「瓶之」至「靡至」。○正義曰:罍器大,瓶器小。酌酒者,當多酌罍,少酌瓶,不使小瓶先竭。今瓶之既盡矣,而罍尚盈滿,是為酌罍者之恥也。以興民有富而多丁,貧而寡弱,治民者當多役富,少役貧,不使貧者先困。今貧者既困矣,而富者尚饒裕,是王之恥也。今王不以為恥,偏困貧民,我不得供養,故因此以恨言寡矣。民之一生也,言生而得養,其日尚寡,況我尚不得終養,是可恨之甚如此,我不如死之久矣。言己雖生,不如死之已久也。所以然者,以無父何所依怙?無母何所倚恃?己無父母,出門則以中心銜憂,旋來入門則堂宇空曠,不復睹見,如行田野,無所有至。是其所以悲恨也。○箋「瓶小」至「恤寡」。○正義曰:《釋器》云:「小罍謂之坎。」孫炎曰:「酒樽也。」郭璞曰:「罍形似壺,大者受一斛。」是罍大如瓶也。言瓶盡矣,對罍盈言。為罍恥者,是為主罍者之恥,即酌者也。以罍大似富眾,瓶小似貧寡,然罍瓶並列,俱以酌之,則當多酌罍,而少酌瓶,以至於俱盡,是均也。猶上之賦役,以富貧並對,俱以役之,則當多役富,而少役貧,以至於俱堪,亦為均也。今瓶盡而罍盈,盈者滿也,是全不酌之辭,猶偏役貧寡,而富眾不行,故言「恥者,刺王不使富分貧、眾恤寡」也。謂不使富者分貧者之役、眾者憂寡者之勞而共之也。言瓶磬,則罍盈矣。罍既無情之物,終不以自盈為恥;故知是為罍者恥,以喻王恥也。○箋「孝子」至「所至」。○正義曰:作詩之日,已反於家,故言出入之事。入門無見,又似非殯,是已卒哭之後也。入門上堂不見,慨焉廓焉,時實為甚。三年之外,孝子之情亦然,但此以三年內耳。 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拊我畜我,長我育我。顧我復我,出入腹我。鞠,養。腹,厚也。箋云:父兮生我者,本其氣也。畜,起也。育,覆育也。顧,旋視也。復,反覆也。腹,懷抱也。○拊音撫。畜,喜郁反。顧音故。覆,芳福反。 欲報之德,昊天罔極!箋云:之,猶是也。欲報父母是德,昊天乎我心無極。 [疏]「父兮」至「罔極」。○毛以為,此言父母生養之恩,己思報之。言父兮本流氣以生我,母兮以懷任以養我,又拊循我,起止我,長遂我,覆育我,顧視我,反覆我。其出入門戶之時,常愛厚我。是生我劬勞也。我今欲報父母是勞苦之德,昊天乎心無已也。常所憶念,無有已時,故言己痛切之情,以告於天。○鄭以腹為懷抱為異。○傳「腹,厚」。○正義曰:《釋詁》文。○箋「父兮」至「懷抱」。○正義曰:上章總言父母,此分父母而說之,故云「父兮生我者,本其氣也」。以鞠己為養,「畜我」承「拊我」之後,明起止而畜愛之,故為起也。言「覆育」者,謂其寒暑或身體嫗之、覆近而愛育焉。旋視,謂去之而反顧也。復,反也,故為「反覆」,謂小者,就所養之處,迴轉反覆之也。「腹我」,謂置之於腹,故為懷抱。以父母厚己,非獨出入之時,故易傳也。 南山烈烈,飄風發發。烈烈然,至難也。發發,疾貌。箋云:民人自苦見役,視南山則烈烈然,飄風發發然,寒且疾也。○飄,避遙反。後篇同。本又作「票」。 民莫不穀,我獨何害!箋云:穀,養也。言民皆得養其父母,我獨何故,睹此寒苦之害。 [疏]「南山」至「何害」。○正義曰:孝子言己在役之苦,我本從役,苦於南山,值時寒甚,視南山則烈烈然,愴其至役之勞苦,而情以為至難也。又遇飄風發發然,寒而且暴疾也。於時天下之民豈不皆得養其父母者?我獨何故睹此寒苦之甚害,而不得養父母乎?此「何害」與下「不卒」互也。○箋「言民」至「之害」。○正義曰:何害者,皆以己刺彼,故言他得孝養,己獨寒苦。此則怨者之常辭。且虐君者役賦不平,非無閑豫之人,故作者言己偏苦,得稱民莫不穀也。 南山律律,飄風弗弗。律律,猶烈烈也。弗弗,猶發發也。民莫不穀,我獨不卒!箋云:卒,終也。我獨不得終養父母,重自哀傷也。○卒,子恤反。重,直用反。 《蓼莪》六章,四章章四句,二章章八句。 《大東》,刺亂也。東國困於役而傷於財,譚大夫作是詩以告病焉。譚國在東,故其大夫尢苦征役之事也。魯庄公十年,齊師滅譚。○譚,徒南反,國名。 [疏]「《大東》七章,章八句」至「告病焉」。○正義曰:作《大東》之詩者,刺亂也。時東方之國,偏於賦役,而損傷於民財,此譚之大夫作是《大東》之詩告於王,言己國之病困焉。困民財役以至於病,是為亂也。言亂者,政役失理之謂,總七章之言皆是也。言困於役者,對則貨財謂之賦,功力謂之役。案此經文及傳、箋皆刺賦斂重薄,無怨力役之事,故「哀我憚人」,箋雲「哀其民人之勞苦,亦不欲使周之賦斂」,則「亦可息也」,是欲息其賦斂,非力役也。但王數徵賦須轉餫,餫輸之勞即是役也。四章雲「職勞不來」,下箋雲「東人勞苦而不見謂勤」,言送轉輸而不蒙勞來,是困於役之事也。經則主怨財盡,故唯言賦重,斂則兼言民勞,故云「困役」,由送衰財以致役,故先言之。從首章以盡三章,皆是困役財之事。四章以下,言周衰政偏,眾官廢職,由此己國所以賦重,故言之以刺周亂也。言病者,雖七章皆是。若指事而言,則「哀我憚人,亦可息也」,是所苦之辭也。言東國者,譚大夫以譚國在東,而見偏役,故經雲小東、大東,敘亦順之而言東國焉。不指譚而言東者,譚大夫雖自為己怨,而王政大經偏東,非譚獨然,故言東以廣之。譚大夫者,以別於王朝也。普天之下,莫非王臣,必別之者,以此主陳譚國之偏苦勞役,西之人優逸,是有彼此之辭,故須辨之,明為譚而作故也。若汎論世事,則不須分別。《小明》「大夫悔仕於亂」,彼牧伯大夫,不言其國,是也。○箋「譚國」至「滅譚」。○正義曰:解譚大夫而序言東國之意也。庄十年,齊師滅譚,是《春秋經》也。傳曰:「齊侯之出也,過譚,譚不禮焉。及其入也,諸侯皆賀,譚又不至。」是以齊師滅之。引此者,證其在京師之東也。 有饛簋飧,有捄棘匕。興也。饛,滿簋貌。飧,熟食,謂黍稷也。捄,長貌。匕所以載鼎實。棘,赤心也。箋云:飧者,客始至,主人所致之禮也。凡飧、饔餼以其爵等為之牢禮之數陳。興者,喻古者天子施予之恩於天下厚。○饛音蒙。簋音軌。飧音孫。捄音蚪,又其牛反。下章同。匕,必履反。饔,於恭反。施,始豉反。周道如砥,其直如矢。如砥,貢賦平均也。如矢,賞罰不偏也。○砥,之履反。君子所履,小人所視。箋云:此言古者天子之恩厚也,君子皆法效而履行之;其如砥矢之平,小人又皆視之、共之無怨。○共音恭,本又作「恭」。 睠言顧之,潸焉出涕。睠,反顧也。潸,涕下貌。箋云:言,我也。此二事者,在乎前世過而去矣,我從今顧視之,為之出涕,傷今不如古。○睠音卷,本又作「眷」。潸,所奸反,《說文》作「潸」,云:「涕流貌。」山晏反。出如字,徐尺遂反。涕音體。為,於偽反。 [疏]「有饛」至「出涕」。○正義曰:言有饛然滿者,簋中黍稷之飧也。有捄然長者,棘木載肉之匕也。客始至,主人以簋盛飧、以匕載肉而待之,是主人供承之惠於賓客厚也。以興古者天子施予之恩於天下厚也。非直興恩厚,又法制齊均。周之貢賦之道,其均如砥石然。周之賞罰之制,其直如箭矢然。是所行之政皆平而不曲也。以天子崇其施予之厚,故其時君子皆共法效,所以履而行之。以周道布其砥矢之平直,時小人皆共承奉,所以視而供之。既君子履其厚,小人視其平,是上下相和,舉世安樂。今此二者,於前世已過而去,睠然回反,我從今世徒反顧而視之,終不可值,由此潸焉為之出涕。傷今不如古,所以見偏役也。○傳「饛滿」至「赤心」。○正義曰:簋以盛飧,饛為其狀,故知「饛,滿簋貌」也。主人供賓客,有禾有米,此以盛於簋,故知熟食也。又禮之通例,皆簠盛稻粱,簋盛黍稷,故知謂黍稷也。捄為匕之狀,故知長貌。《雜記》云:「匕用桑,長三尺。」是也。鼎實,煮肉也。煮肉必實之於鼎。必載之者,以古之祭祀享食,必體解其肉之胖,既大,故須以匕載之。載,謂出之於鼎,升之於俎也。《雜記》法亦言「匕所以載牲體」,牲體即鼎實也。言棘赤心者,以棘木赤心,言於祭祀,賓客皆赤心盡誠也。吉禮用棘,《雜記》言「用桑」者,謂喪祭也。待賓客之匕,禮當用棘。傳言赤心,解本用棘之意,未必取赤心為喻。○箋「飧者」至「天下厚」。○正義曰:箋飧之所用,故言客始至,主人所致之禮也。知者,《聘禮》「賓初至,大夫帥至於館,宰夫朝服設飧」,是也。必先設之者,以其初至,權致小禮。彼注云:「食不備禮曰飧。」對饔餼之大為不備。《司儀》注云:「小禮曰飧。大禮曰饔餼。」是也。言凡飧、饔餼以其爵等為之牢禮之數陳者,《掌客》文也。案《大行人》及《掌客》云:「上公飧五牢,饔餼九牢。侯伯飧四牢,饔餼七牢。子男飧三牢,饔餼五牢。」諸侯之朝,必以臣從。彼為「凡介、行人、宰史」設文,故注云:「凡介、行人、宰史,眾臣從賓者也。」行人主禮,宰主具,史主書,皆有饔餼,尊其君以及其臣。以其爵等為之牢禮之數陳者,爵卿也,則飧二牢,饔餼五牢;爵大夫也,則飧大牢,饔餼三牢;爵士也,則飧少牢,饔餼大牢。此降小禮,豐大禮也。以命數則參差難等,略於臣用爵而已。是爵等為之牢禮之數陳也。陳者,依此數陳列以與之。言此證飧之所用,是供客之禮也。知喻古者天子施予之恩於天下厚者,以下雲「周道如砥」,言周平安之世。「睠言顧之」,傷其不見往古。故知此以主人待客之隆,喻古者施予之厚也。以東國困役而刺王,則與天下同怨,故知喻天下古之天子,正謂周之聖王。下言周道,明所思不出於周也。○傳「如砥」至「不偏」。○正義曰:砥,謂礪之石。《禹貢》曰:「礪砥砮丹。」以砥石能磨物使平,故比貢賦均也。矢則幹必直,故比賞罰不偏也。砥言周道,則其直亦周道也。如矢言其直,則如砥言其平,互相通也。知砥比貢賦,矢比賞罰者,以王道所行,唯此事耳。此為貢賦之偏以發言,故先以砥比貢賦,取均平之義。貢賦之外,唯賞罰耳,故以矢比之。傳因有二文而分之耳,其實貢賦賞罰皆平皆直,理亦兼通,故下箋云:「砥矢之道,獨為貢賦。」而砥矢並言,是得兼通故也。此篇怨政偏斂重,無言賞罰之事,傳言之者,以言周道為事廣,所可平直者,即貢賦、賞罰耳,故因而盡言以暢之。且「粲粲衣服」、「鞙鞙佩遂」,是濫賞所及,亦是賞罰不平也。○箋「此言」至「無怨」。○正義曰:此言君子小人在位,與民庶相對。君子則行其道,小人則供其役。此上四句有二事,明君子履其恩厚而法效之,小人視其平直而供承之。以履、視不同,先上二事,故箋分以當之也。言君子所履者,明已今賦斂之偏,亦由時在位貪亂,不履先王之道,不能佐君以致於偏。故五章以下,刺其空官、廢職,與此相首尾。 小東大東,杼柚其空。空,盡也。箋云:小也、大也,謂賦斂之多少也。小亦於東,大亦於東,言其政偏,失砥矢之道也。譚無他貨,維絲麻耳,今盡杼柚不作也。○杼,直呂反,《說文》云:「盛緯器。」柚音逐,本又作「軸」。斂,力艷反。後同。糾糾葛屨,可以履霜。佻佻公子,行彼周行。佻佻,獨行貌。公子,譚公子也。箋云:葛屨,夏屨也。周行,周之列位也。言時財貨盡,雖公子衣屨不能順時,乃夏之葛屨,今以履霜。送轉餫,因見使行。周之列位者而發幣焉,言雖睏乏,猶不得止。○糾,居黝反。屨,九具反。佻,徒彫反,徐又徒了反,沈又徒高反,《韓詩》作「嬥」。嬥,往來貌。並音挑。本或作「窕」,非也。周行,戶郎反。注周行下、「載施之行」並注同。餫音運。 既往既來,使我心疚。箋云:既,盡。疚,病也。言譚人自虛竭餫送而往,周人則空盡受之,曾無反幣復禮之惠,是使我心傷病也。○疚音救。 [疏]「小東」至「心疚」。○正義曰:譚大夫既思古無及,乃言今幽王政偏重斂於己,小亦於東,大亦於東。前所賦斂者,唯出杼柚,今既輸送杼柚,從其上之物皆已盡焉。由此財盡,衣屨不備,糾糾然夏日之葛屨,公子以貧乏,故謂其可以履冬日之霜寒也。佻佻然獨行者,我譚國之公子也。因送轉餫,又見使行。而彼周之列位而發幣焉,雖則困之,猶不止也。公子之困如此,又我譚人自盡空竭,送餫而往,周人則空盡受之,虛空而來,曾無反幣復禮之惠。由是所以使我心傷病焉。○箋「小也」至「不作」。○正義曰:知譚無他貨,唯有絲麻者,以杼柚之有,維絲麻耳。《說文》云:「杼,持緯者也。」○箋「雖公子」至「不得止」。○正義曰:上言「杼柚其空」,是譚國財盡,「履霜」之下,即雲「公子」,是公子服此葛履而屨霜也。下雲「既往既來」,仍是轉輸之事,故知公子獨行,為送轉餫至京師。又因見使之行,周列位而發幣焉,謂適有司而納其轉餫之幣,列位則是有司也。隱七年《左傳》曰:「初,戎朝於周,發幣於公卿。」杜預云:「朝而發幣於公卿,如今計獻詣公府卿寺。」彼因朝而有貢獻之物,發幣於公卿,與此公子發幣同,但此轉餫,不因行聘也。以葛履為履霜,仍彼行役,言睏乏猶不得止也。○箋「曾無反幣復禮之惠,是使我心傷悲焉」。○正義曰:《聘禮》云:「無行則重賄反幣。」謂以幣反報來者,故此以反幣言之。知責王無反幣者,以怨其盡受,明當有報也。《中庸》曰:「厚往而薄來,所以懷諸侯也。」是有報矣。天子報諸侯之禮雖亡,春秋之世,諸侯之事霸主與天子同也。齊桓公知諸侯之歸己也,故使輕其幣而重其禮。諸侯之使,垂橐而入,稛載而歸,言其空而來,重而歸也。則天子亦當有報,故此其所以怨之也。 有洌氿泉,無浸穫薪。契契寤嘆,哀我憚人。洌,寒意也。側出曰氿泉。獲,艾也。契契,憂苦也。憚,勞也。箋云:獲,落,木名也。既伐而折之以為薪,不欲使氿泉浸之。浸之則將濕腐,不中用也。今譚大夫契憂苦而寤嘆,哀其民人之勞苦者,亦不欲使周之賦斂小東大東極盡之。極盡之,則將困病,亦猶是也。○洌音列。氿音軌,字又作「晷」。{穴浸},子鳩反,漬也,字又作「浸」。獲,戶郭反,毛「刈也」,鄭「落,木名也」,字則宜作「木」傍。契,苦計反,徐苦結反。憚,丁佐反,徐又音但。下同。字亦作「癉」。腐音輔,朽也。 薪是獲薪,尚可載也。哀我憚人,亦可息也。載,載乎意也。箋云:「薪是獲薪」者,析是獲薪也。尚,庶幾也。庶幾析是獲薪,可載而歸,蓄之以為家用。哀我勞人,亦可休息,養之以待國事。○蓄,敕六反。 [疏]「有洌」至「可息」。○毛以為,有洌然寒氣之氿泉,無得浸漬我所獲之樵薪也。以興暴虐者周室之幽王,無得稅斂我譚國之民人也。刈薪者惜其樵薪,不欲使氿泉妄浸之,以妄浸之則濕腐不中用故也。以興今譚大夫契契憂苦,而寤寐之中嗟嘆,哀憐我譚國勞苦之民人,不欲使周人極斂之,極斂之則困病不堪其事也。又言薪畜是獲刈之薪者,尚以為可存載於意,當餫而掌之,以為家用,故不欲氿泉之所浸也。況譚大夫哀於我勞苦之人,寧不亦可念之在情,當休息而養之,以待國事,故不欲周王之所斂也。此以氿泉比周王。刈薪之人惜己薪,猶譚大夫之愛譚人,意雖相對,而文有詳略。言氿泉之浸獲薪,不言周王之斂譚人。譚大夫有憂民之容,刈薪者無惜薪之狀,皆互見也。○鄭唯獲為木名,尚為庶幾,又「尚可載」以對「亦可息」,是薪可載歸,猶人可休息,直文比事,於義為通,故不從毛。餘同。○傳「洌寒」至「憚勞」。○正義曰:《七月》雲「二之日栗洌」,是洌為寒氣也。《說文》「冽,寒貌」,故字從冰。《釋水》云:「氿泉穴出。穴出,仄出也。」李巡曰:「水泉從傍出名曰氿。」氿側出,是側出曰氿泉也。獲讀如獲稻之獲,故為刈也。薪當析之,即雲刈者,蓋木之細者,似荊楚之類,故曰「言刈其楚」,是小者刈之也。以有哀嘆,故知「契契,憂苦也」。「憚,勞」,《釋詁》文。○箋「獲落」至「為薪」。○正義曰:「檴,落」,《釋木》文。文在《釋木》,故為木名。某氏曰:「可作杯圈,皮韌,繞物不解。」郭璞曰:「檴音獲,可為杯器素也。」陸機《疏》云:「今椰榆也。其葉如榆,其皮堅韌,剝之長數尺,可為縆索,又可為甑帶。其材可為杯器是也。」易傳者,以諸言薪者皆謂木也,而言刈,於理不安,故易之。 東人之子,職勞不來。西人之子,粲粲衣服。東人,譚人也。來,勤也。西人,京師人也。粲粲,鮮盛貌。箋云:職,主也。東人勞苦而不見謂勤。京師人衣服鮮絜而逸豫。言王政偏甚也。自此章以下,言周道衰。其不言政偏,則言眾官廢職如是而已。○來音賚。注同。舟人之子,熊羆是裘。舟人,舟楫之人。熊羆是裘,言富也。箋云:舟當作「周」,裘當作「求」,聲相近故也。周人之子,謂周世臣之子孫,退在賤官,使搏熊羆,在冥氏、穴氏之職。○羆,彼皮反。檝音接,字又作「楫」。近,附近之近。下同。搏音博。冥,莫歷反。 私人之子,百僚是試。私人,私家人也。是試,用於百官也。箋云:此言周衰,群小得志。○僚,力彫反,字又作「寮」,同。 [疏]「東人」至「是試」。○毛以為,言王政之偏,東國譚人之子主為勞苦,盡財以供王賦,而曾不見謂以為勤,言王意以譚人空竭為常,不愧之也。其西人京師之子,則有粲粲然鮮盛之衣服,言王意縱西人,使令驕溢,不賦之也。王既政偏如是,又上下無制,致舟楫之人之子,以熊羆之皮是為衣裘,言賤人逾制而奢富也。其私家之人之子,則百僚之官於是登用之,小人得志驕貴也。此周道之衰,已所以偏苦。○鄭以舟人之子二句為異,具在箋。○傳「東人」至「鮮盛」。○正義曰:東以對西,則西人是京師之人。京師是王畿之大號,決其不賦稅,非在朝之人也。「來,勤」,《釋詁》文。以不被勞來為不見勤,故《採薇序》曰:「《杕杜》以勤歸。」即是勞來也。○箋「東人」至「而已」。○正義曰:東人言王勞苦,則知西人為逸豫。西人言其衣服鮮明,則東人衣服獘惡,互相見也。上章言公子衣屨不能順時,況國人乎!此詩譚大夫所以告己國之病,首章至此,言譚人之困。而從此以下,非復譚事,故解之。自此章以下,言周道衰也。所言道衰,唯有二事,其所不言王政偏,則言眾官廢職,唯如是而已。此章以下並此章亦是。從此盡「不以其漿」言政偏,「鞙鞙佩璲」以下,言眾官廢職也。其文雖多,意唯此二事,故總解之。○箋「舟當」至「之職」。○正義曰:箋以此章八句辭皆相反,舉「鮮盛」而對「職勞」,以「是裘」而對「是試」,則周人、私人、猶東人、西人也。既東西勞逸不同,則周、私所主為異。又「是試」為上之所用,則「是裘」非身之所衣,皆是王使之也。以此知「舟」當作「周」,「裘」當作「求」。周世臣之子孫者,謂在周有功德,世為臣,其子孫賢者也。《裳裳者華序》曰:「棄賢者之類,絕功臣之世。」是有退在賤官者也。以「熊羆是裘」,明遣賤人求捕熊羆,故知在冥氏、穴氏之職。《秋官》冥氏,下士二人。穴氏,下士一人。《冥氏》「掌設弧張,為阱擭以攻猛獸,以靈鼓驅之。」《穴氏》「掌攻蟄獸,各以其物火之」。注云:「蟄獸,熊羆之屬,冬藏者也。」而熊羆即亦猛獸,故知在此二職也。若然,上雲「西人之子,粲粲衣服」,西人即周人也。上句刺其鮮盛,下句復傷其退求熊羆者,以無道之世,莫不嬖愛群小,斥逐賢哲,故讒佞之徒多有逸樂,功成之輩退在賤官。雖同是周人,賢愚不等,作者刺彼驕奢,哀此貶黜,辭各有為,不相害也。○傳「私人,私家人」。○正義曰:此雲私人,則賤者謂本無官職、卑賤之屬,私居家之小人也。《崧高》雲「遷其私人」,以申伯為王卿士,稱其家臣為私人,故傳曰:「私人,家臣也。」《有司徹》云:「獻私人。」《玉藻》云:「大夫私事,使私人擯。」以臣仕於私家,謂之私人,非此類也。 或以其酒,不以其漿。或醉於酒,或不得漿。鞙鞙佩璲,不以其長。鞙鞙,玉貌。璲,瑞也。箋云:佩璲者,以瑞玉為佩,佩之鞙鞙然。居其官職,非其才之所長也。徒美其佩,而無其德,刺其素餐。○鞙,胡犬反,字或作「琄」。璲音遂。維天有漢,監亦有光。漢,天河也。有光而無所明。箋云:監,視也。喻王闓置官司,而無督察之實。○監,古蹔反。闓音開,字亦作「開」。 跂彼織女,終日七襄。跂,隅貌。襄,反也。箋云:襄,駕也。駕謂更其肆也。從旦至莫七辰,辰一移,因謂之七襄。○跂,《說文》作「岐」,丘豉反,徐又丘婢反。更音庚,歷也。 [疏]「或以」至「七襄」。○毛以為,言王政之偏,或用之為官,令其醉酒者,或不見任用,不得其漿者。言王政既偏,其所用之人皆鞙鞙然佩其璲玉,居其官職,不以其才之所長,徒美其佩,而無其德也。維天之有漢,仰監視之,亦有精氣之光,是徒有光而無明。今佩璲之人,亦徒有名而無實也。跂然三隅之形者,彼織女也。終一日曆七辰,至夜而回反,徒見其如是,何曾有織乎?言王之官司,徒見列於朝耳,何曾有用乎?○鄭唯言佩璲雲是玉也,故鞙鞙為玉貌。「璲,瑞」,《釋器》文。郭璞曰:「玉瑞也。」禮以玉為瑞,信其官謂之典瑞。此瑞正謂所佩之玉,故箋雲「佩璲者,以瑞玉為佩」。《玉藻》云:「古之君子必佩玉。」是也。《釋訓》云:「皋皋,鞙鞙,刺素餐也。」某氏云:「鞙鞙,無德而佩,故刺素餐也。」○傳「漢天」至「所明」。○正義曰:《河圖括地象》云:「河精上為天漢。」揚泉《物理論》云:「星者,元氣之英也。漢,水之精也,氣發而著,精華浮上,宛轉隨流,名曰天河,一曰云漢。」《大雅》云:「倬彼雲漢。」是也。此天河雖則有光,不能照物,故有光而無所明也。自下諸星,皆取有名無用以為義,知此天漢此知不以無水用為義者,以言「監亦有光」,是嫌其光之小也,故知取無明為喻。其女、牛、箕、斗各自言其無所用,知其不取無明也。星皆在天,獨漢言「維天」者,以其初言天象,故云「維天」以總之,使下諸星皆蒙「維天」之文也。「天畢」又言「天」者,以其餘皆二字為星名,箕、斗又有南北相配,維「畢」單名,故言「天」以配之也。此諸星者,牛、女言其貌,箕、斗言其用,七襄再述其辭,長庚一無所說,參差不同者,皆作者選言置辭使成文理,潤色而已,無義例也。○傳「跂,隅貌。襄,反」。○正義曰:《說文》云:「,頃也。」字從「匕」。孫毓云:「織女三星,跂然如隅。」然則三星鼎足而成三角,望之跂然,故云隅貌。「襄,反」者,謂從旦至暮七辰而復反於夜也。○箋「襄駕」至「七襄」。○正義曰:「襄,駕」,《釋言》文。言更其肆者,《周禮》有市廛之肆,謂止舍處也。而天有十二次,日月所止舍也。舍即肆矣。在天為次,在地為辰,每辰為肆,是歷其肆舍有七也。星之行天,無有舍息,亦不駕車,以人事言之耳。晝夜雖各六辰,數者舉其終始,故七即自卯至酉也。言終日,是晝也。晝不見而言七移者,據其理當然矣。 雖則七襄,不成報章。不能反報成章也。箋云:織女有織名爾,駕則有西無東,不如人織相反報成文章。睆彼牽牛,不以服箱。睆,明星貌。河鼓謂之牽牛。服,牝服也。箱,大車之箱也。箋云:以,用也。牽牛不可用於牝服之箱。○睆,華板反。箱,息羊反。河鼓,何可反,又音河,星名。牝,頻忍反。東有啟明,西有長庚。日旦出謂明星為啟明,日既入謂明星為長庚。庚,續也。箋云:啟明、長庚皆有助日之名,而無實光也。 有捄天畢,載施之行。捄,畢貌。畢所以掩兔也,何嘗見其可用乎?箋云:祭器有畢者,所以助載鼎實。今天畢則施於行列而已。 [疏]「雖則」至「之行」。○正義曰:言雖則終日曆七辰,有西而無東,不成織法報反之文章也。言織之用緯,一來一去,是報反成章。今織女之星,駕則有西而無東,不見倒反,是有名無成也。又睆然而明者,彼牽牛之星,雖則有牽牛之名,而不曾見其牽牛以用於牝服大車之箱也。又東方有啟導日明之星,西方有增長續日之星,此亦何曾能有啟、續乎?又有捄然而長者,在天之畢也,徒則施之於二十八宿之行列而已,亦何曾見其掩兔載肉之用乎?是皆有名無實,亦興王之官司虛列,而無所成也。○傳「何鼓」至「之箱」。○正義曰:「河鼓謂之牽牛」,《釋天》文也。李巡曰:「河鼓、牽牛皆二十八宿名也。」孫炎曰:「河鼓之旗十二星,在牽牛之北也。或名為河鼓,亦名為牽牛。」如《爾雅》之文,則牽牛、河鼓一星也。如李巡、孫炎之意,則二星。今不知其同異也。知服牝服者,以連箱言之,為牛所用,故牝服也。《車人》言「大車牝服二柯,又三分柯之二」。注云:「大車,平地載任之車。牝服長八尺,謂較也。」今俗為平較。兩較之內謂之箱。《甫田》曰:「乃求萬斯箱。」《書傳》曰「長几充箱」,是謂車內容物之處為箱。言大車者,以經有牽牛之文,故知大車箱也。○傳「日旦」至「庚續」。○正義曰:言旦出者,旦猶明也。明出謂向晨時也。啟,開也,言開導日之明,故謂明星為啟明。「庚,續」,《釋詁》文。日既入之後,有明星,言其長能續日之明,故謂明星為長庚也。《釋天》云:「明星謂之啟明。」孫炎曰:「明星,太白也,出東方,高三舍,命曰明星。昏出西方,高三舍,命曰太白。」然則啟明是太白矣。長庚不知是何星也。或一星出在東西而異名,或二者別星,未能審也。○傳「捄畢」至「掩兔」。○正義曰:上言「捄,長貌」,此雲「畢貌」,亦言畢之長也。《鴛鴦》曰「畢之羅之」,《月令》「禁羅網畢翳,無出國門」,是田器有畢也。此畢象畢星為之而施網焉,故言所以掩兔也。○箋「祭器」至「鼎實」。○正義曰:《特牲饋食禮》曰:「宗人執畢。」是祭器有畢也。彼注云:「畢狀如叉,蓋為其似畢星取名焉。主人親舉,宗人則執畢導之。」是所以助載鼎實也。掩兔、祭器之畢,俱象畢星為之。必易傳者,孫毓云:「祭器之畢,狀如畢,星名,象所出也。畢弋之畢,又取象焉,而因施網於其上,雖可兩通,箋義為長。」 維南有箕,不可以簸揚。維北有斗,不可以挹酒漿。挹,<奭斗>也。○簸,波我反,徐又府佐反。斗,都口反,沈作主。挹音揖。<奭斗>,矩於反,《廣雅》云:「酌也。」本又作「<奭斗>」。 維南有箕,載翕其舌。維北有斗,西柄之揭。翕,如也。箋云:翕,猶引也。引舌者謂上星相近。○翕,許急反。柄,彼病反。揭,居竭反。徐,起謁反。 [疏]「維南」至「之揭」。○正義曰:言維此天上,其南則有箕星,不可以簸揚米粟;維此天上,其北則有斗星,不可以挹<奭斗>其酒漿。所以不可以簸、挹者,維南有箕,則徒翕置其舌而已;維北有斗,亦徒西其柄之揭然耳,何嘗而有可用乎?亦猶王之官司,虛列而無所用也。此挹下言酒漿,則簸揚下宜言米粟,作者取文便而不言之耳。又「西柄之揭」,與「載翕其舌」,文不類者,以箕、斗之形成於柄、舌,又簸之須舌,猶挹之須柄,各隨其義,故不同也。言南箕、北斗者,案二十八宿連四方為名者,唯箕、斗、井、壁四星而已。壁者,室之外院;箕在南則壁在室東,故稱東壁。鄭稱參傍有玉井,則井星在參東,故稱東井。推此則箕、斗並在南方之時,箕在南而斗在北,故言南箕、北斗也。以箕、斗是人之用器,故令相對為名。其名之定,雖單亦通,故《巷伯》謂箕為南箕,為此也。○傳「翕,合」。○正義曰:言合者,以天星眾也,此獨為箕者,由此星合聚相接其舌也。○箋「翕猶引」至「相近」。○正義曰:鄭以為,箕星踵狹而舌廣,而言合,於天文不便,故言「翕,猶引也」。引其舌者,謂上星近也。言箕之上星相去近,故為踵;因引之使相遠,而為舌也。 《大東》七章,章八句。 《四月》,大夫刺幽王也。在位貪殘,下國構禍,怨亂並興焉。 [疏]「《四月》八章,章四句」至「興焉」。○正義曰:《四月》詩者,大夫所作以刺幽王也。以幽王之時,在位之臣皆貪暴而殘虐,下國之諸侯又構成其禍亂,結怨於天下,由此致怨恨、禍亂並興起焉。是幽王惡化之所致,故刺之也。經雲「廢為殘賊」,是在位貪殘也。「我日構禍」,是下國構禍也。「民莫不穀」,是怨亂也。「亂離瘼矣」,是亂事也。言怨亂並興者,王政殘虐,諸侯構禍,是亂也。亂既未弭,則民怨不息,政亂民怨,同時而起,故云並興也。經八章,皆民怨刺王之辭。此篇毛傳其義不明。王肅之說,自雲述毛,於「六月徂暑」之下注云:「詩人以夏四月行役,至六月暑往,未得反,已闕一時之祭,後當復闕二時也。」「先祖匪人」之下又云:「征役過時,曠廢其祭祀,我先祖獨非人乎?王者何為忍不憂恤我,使我不得修子道?」案此經、序無論大夫行役、祭祀之事,據檢毛傳又無此意,縱如所說,理亦不通,故孫毓難之曰:「凡從役逾年乃怨,雖文王之師,猶採薇而行,歲暮乃歸,《小雅》美之,不以為譏。又行役之人,固不得親祭,攝者修之,未為有闕。豈有四月從役,六月未歸,數月之間,未過古者出師之期,而以刺幽王亡國之君乎?」非徒如毓此言,首章始廢一祭,已恨王者忍己,復闕二時,彌應多怨,何由秋日、冬日之下,更無先祖之言?豈廢闕多時,反不恨也?以此王氏之言,非得毛意。孫以為,如適之徂,皆訓為往,今言往暑,猶言適暑耳,雖四月為夏,六月乃之適盛暑,非言往而退也。詩人之興,言治少亂多,皆積而後盛,盛而後衰,衰而後亂。周自太王、王季,王業始起,猶「維夏」也。及成、康之世,而後致太平,猶「徂暑」也。暑往則寒來,故秋日繼之,冬日又繼之。善惡之喻,各從其義。毓自雲述毛,此言亦非毛旨。何則?傳雲「暑盛而往矣」,是既盛而後往也。毓言方往之暑,不得與毛同矣。毓之所說,義亦不通。案經及序無陳古之事,太王、成、康之語,其意何以知然?又以四月為周基,六月為尤盛,則秋日為當誰也?直雲「秋日繼之,冬日又繼之」,不辨其世之所當何哉?若言成、康之後,幽王之前,則其間雖有衰者,未足皆為殘虐,何故以涼風喻其病害百卉乎?若言亦比幽王,則已歷積世,當陳其漸,何故幽王頓此二時,中間獨爾闕絕也?又毓言以為有漸,則幽王既比於冬,不得更同秋日,不宜為幽王,何傷先世之亂離哉!如是,則王、孫之言皆不可據為毛義也。今使附之鄭說,唯一徂字異耳。計秋日之寒未知冬時,反言「百卉具腓」,以譬萬民困病,其喻有甚於冬,則三者別喻,不相積累。以四時之中,尤可慘酷者莫過於冬日,故以比王身,自言上之所行,不論病民之狀。以冬時草木收藏,而無可比下,故獨言王惡也。二章以涼風之害百草,喻王政之病下民。首章言王惡之有漸,嚴寒、毒暑皆是可患,各自為興,不相因也。其興之日月,先後為章次耳。 四月維夏,六月徂暑。徂,往也。六月,火星中,暑盛而往矣。箋云:徂,猶始也。四月立夏矣。至六月乃始盛暑,興人為惡,亦有漸,非一朝一夕。○構,古候反。 先祖匪人,胡寧忍予?箋云:匪,非也。寧,猶曾也。我先祖非人乎?人則當知患難,何為曾使我當此難世乎?○難,乃旦反。 [疏]「四月」至「忍予」。○毛以為,言四月維始立夏矣,未甚暑。至六月乃極暑矣。既極然後往過其暑矣。以往表其極,言四月已漸暑,至六月乃暑極。以興王初即位,雖為惡政矣,未甚酷。至於今,乃極酷也。自即位以漸酷,至今乃酷甚也。四惡如此,故大夫仰而訴之。我先祖非人乎?先祖若人,當知患難,何曾施恩於我當此亂世乎?以王惡之甚,故訴其先祖也。○鄭以徂為始,六月始暑,喻王乃始酷。餘同。○傳「徂往」至「往矣」。○正義曰:「徂,往」,《釋詁》文也。《月令》「季夏六月,昏,大火中」,是六月火星中也。火星中而暑退,暑盛而往矣。是取暑盛為義,喻王惡盛也。由盛故有往,是以往表其盛,無取於往義也。傳言暑盛而往矣,其意出於《左傳》,昭三年傳曰「譬如火焉,火中,寒暑乃退」。此其極也,能無退乎?彼以極退,故此以理反之,故言往而明極也,故知不取往為義也。○箋雲「徂猶」至「一夕」。○正義曰:鄭以大夫已遭王惡,倒本其漸,王惡無已退之時,不似寒暑之更代,故以始言之。徂訓為往,今言「徂,始」者,義出於往也。言往者,因此往彼之辭,往到即是其始。暑自四月往,至於六月為始也。以毛言「徂,往」,涉於過義,故更以義言訓之為始。《東山》雲「我徂東山」,下言「我來自東」,則「我徂東山」為到東山,是徂為始義也。《漢書·律曆志》雲「四月立夏,節小滿中」,故言四月立夏矣。至六月乃始盛暑也。以興人為惡有漸,非一朝一夕,是暑以喻其惡之極也,不與下秋、冬相繼也。○箋雲「我先」至「亂世」。○正義曰:人困則反本,窮則告親,故言我先祖非人,出悖慢之言,明怨恨之甚,猶《正月》之篇,怨父母生己,不自先後也。 秋日凄凄,百卉具腓。凄凄,涼風也。卉,草也。腓,病也。箋云:具,猶皆也。涼風用事,而眾草皆病。興貪殘之政行,而萬民困病。○凄,本亦作「棲」,七西反。卉,許貴反。腓,房非反。《韓詩》云:「變也。」 亂離瘼矣,爰其適歸。離,憂。瘼,病。適,之也。箋云:爰,曰也。今政亂,國將有憂病者矣。曰此禍其所之歸乎?言憂病之禍,必自之歸為亂。○瘼音莫。 [疏]「秋日」至「適歸」。○正義曰:言嚴秋之日,凄凄然有寒涼之風。由此寒涼之風用事於時,故使百草皆被凋殘,以致傷病。以興幽王之惡,有貪殘之政。由此貪殘之政行於天下,故萬民皆見殘害,以遭困病。此是王政之亂。王政既亂,則國將有憂病矣。曰此憂病之禍,其何所歸之乎?言此憂病之禍,必歸之於國家滅亂也。○箋「今政」至「為亂」。○正義曰:經中「亂」字,承上經之事,是政亂也。亂、憂、病三者連文,明非共為一事,故分之也。政亂已損害於民,則民不堪命,將以危國,故言國將有憂病者也。謂可憂之病,滅亡之事也。又言憂病之禍,必自之歸於亂者,謂之於滅亡之亂,流彘滅戲之類,非疊上文也。宣十二年《左傳》引此詩乃雲「歸於怙亂者也」,是之歸於亂也。 冬日烈烈,飄風發發。箋云:烈烈,猶栗烈也。發發,疾貌。言王為酷虐慘毒之政,如冬日之烈烈矣。其亟急行於天下,如飄風之疾也。○亟,紀力反。 民莫不穀,我獨何害!箋云:穀,養也。民莫不得養其父母者,我獨何故睹此寒苦之害?○養其,餘亮反。 [疏]箋「我獨」至「之害」。○正義曰:上以寒風喻王行慘毒之政,則言禍害者,正謂毒政之害也。言寒苦之害者,遭虐政之苦,猶遇風寒之苦。因上文以寒喻,故言寒也。 山有嘉卉,侯栗侯梅。箋云:嘉,善。侯,維也。山有美善之草,生於梅栗之下,人取其實,蹂踐而害之,令不得蕃茂。喻上多賦斂,富人財盡,而弱民與受困窮。○蹂,如久反,《廣雅》云:「履也。」令,力呈反。蕃音煩。與音預。 廢為殘賊,莫知其尤。廢,忕也。箋云:尤,過也。言在位者貪殘,為民之害,無自知其行之過者,言忕於惡。○廢如字,一音發。忕,時世反。下同。又一本作「廢,大也」。此是王肅義。行,下孟反。下「之行」同。 [疏]「山有」至「其尤」。○正義曰:言山有此美善之草矣,其生也,維在栗、維在梅之下,人往取其梅、栗之實,則蹂踐害此美草,使不得蕃茂。以興國中有此貧弱之民矣,其居也,維在富人之傍。上多賦斂,富人財盡,則又並賦此貧民,使之不得生育。俱受困窮,由此在位之人,慣習為此殘賊之行,以害於民,莫有自知其所行為過惡者,故令民皆病。○傳「廢,忕」。○正義曰:《說文》云:「忕,習也。」恆為惡行,是慣習之義。定本「廢」訓為「大」,與鄭不同。 相彼泉水,載清載濁。箋云:「相,視也。」我視彼泉水之流,一則清,一則濁。刺諸侯並為惡,曾無一善。○相,息亮反。注同。 我日構禍,曷雲能穀?構,成。曷,逮也。箋云:構,猶合集也。曷之言何也。穀,善也。言諸侯日作禍亂之行,何者可謂能善?○曷,舊何葛反,一云:「毛安葛反。」 [疏]「相彼」至「能穀」。○毛以為,我視彼泉水之流,尚有一泉則清,一泉則濁。我視彼諸侯之行,何為一皆為惡,曾無為善,乃泉水之不如也?所以然者,我此諸侯日日構成其禍亂之行,逮何時能為善?言其日益禍亂,不能逮於善時。○鄭以下二句為異,言我諸侯日日合集其惡,作為禍亂之行。何者可謂其善?言其皆無所善,不如泉水有清者也。○傳「曷,逮」。○正義曰:《釋言》文。 滔滔江漢,南國之紀。滔滔,大水貌。其神足以綱紀一方。箋云:江也、漢也,南國之大水,紀理眾川,使不雝滯。喻吳、楚之君,能長理旁側小國,使得其所。○滔,吐刀反。長,張丈反。 盡瘁以仕,寧莫我有。箋云:瘁,病。仕,事也。今王盡病其封畿之內,以兵役之事,使群臣有土地曾無自保有者,皆懼於危亡也。吳、楚舊名貪殘,今周之政乃反不如。○瘁,本又作「萃」,似醉反。下篇同。 [疏]傳「滔滔」至「一方」。○正義曰:滔滔,大水貌。興吳、楚強盛。言神者,以國主山川,所在之國當祀其神。《魯語》曰:「禹會群神於會稽,以諸侯主祭其神。」故言神也。則此言「其神足以綱紀一方」,是明所事其神之國,將有綱紀。其意亦喻江、漢之傍國,故言一方也。○箋「江漢」至「其所」。○正義曰:紀理眾川,使不壅滯者,謂眾川有所注入,江、漢能統引之,不使其水壅遏滯塞,常時通流也。知喻吳、楚之君者,以舉江、漢為喻,而彼南國之紀,則以喻江、漢所在之國能相紀理,故喻吳、楚矣。吳、楚之意,出於經之南國也。若然,上章言諸侯並惡,曾無一善,今稱吳、楚能理小國。又幽王時,吳、楚微弱,未為盟主,所以能長理傍國,為之綱紀者,上言諸侯並惡,謂中國諸侯耳。《漸漸之石》序曰:「戎狄叛之,荊舒不至。」是幽王之時,荊已叛矣。亦既有背叛王命,固當自相君長,是大能字小,紀理傍國明矣。南方險遠,世有強國。《商頌》云:「達彼殷武,奮伐荊楚。」是殷之中年,楚已嘗叛。《鄭語》史伯謂桓公曰:「姜嬴荊芊,實與諸姬相干也。南有荊蠻,不可以入。」是幽王之時,楚已強矣。於時未必有吳,以吳亦夷之強者,與楚相配言耳。《公羊傳》曰:「吳、楚之君不書葬。」是吳、楚相近,故連言之。○箋「今王」至「不如」。○正義曰:封畿之內,謂中國所及之境,故《六月》箋云:「今汝出征,以正王國之封畿。」彼謂逐玁狁,正中國也。此疾王之惡,而言盡病,故為盡病封畿之內。以兵役之事,謂以兵甲之事勞役之,使不得安寧,故群臣諸侯有土地者,無敢自保有之,皆懼於危亡也。以《禹貢》唐、虞之時已雲「江、漢朝宗于海」,言朝宗以示臣義,故注以為荊楚之域,國無道則先強,有道則後服也。殷王武丁已伐荊楚,是舊貪殘也。 匪鶉匪鳶,翰飛戾天。匪鱣匪鮪,潛逃於淵。鶉,雕也。雕鳶,貪殘之鳥也。大魚能逃處淵。箋云:翰,高。戾,至。鱣,鯉也。言雕鳶之高飛,鯉鮪之處淵,性自然也。非雕鳶能高飛,非鯉鮪能處淵,皆驚駭辟害爾。喻民性安土重遷,今而逃走,亦畏亂政故。○鶉,徒丸反,字或作「{敦鳥}」。鳶,以專反,鴟也。鱣,張連反。鮪,於軌反。雕音彫。 [疏]「匪鶉」至「於淵」。○毛以為,雕也、鳶也,貪殘之鳥,乃高飛至天。今在位非雕非鳶也,何故貪殘驕暴,如鳥之高飛至天也?鱣也、鮪也,長大之魚,乃潛逃於淵。今賢者非鱣非鮪也,何為隱遁避亂,如魚之潛逃於淵也?是貪殘居位,不可得而治,大德潛遁,不可得而用,所以大亂而不振也。○鄭以為,王政亂虐,下民逃散。言若鶉若鳶,可能高飛至天,非鱣鮪之小魚,亦潛逃於淵,性非能然,為驚駭避害故也。以興民不欲逃走,而逃者,性非能然。而然者,為驚擾畏亂政故也。○傳「鶉雕」至「處淵」。○正義曰:《說文》云:「鶉,雕也。」從敦而為聲,字異於鶉也。雕之大者又名鶚,孟康《漢書音義》曰:「鶚,大雕也。」《說文》又云:「鳶,鷙鳥也。」鶉鳥皆殺害小鳥,故云「貪殘之鳥」,以喻在位貪殘也。大魚能逃於淵,喻賢者隱遁也。故王肅云:「以言在位非雕、鳶也,何則貪殘驕暴,高飛至天?時賢非鱣、鮪也,何為潛逃以避亂?」孫毓云:「貪殘之人,而居高位,不可得而治;賢人大德,而處潛遁,不可得而用,上下皆失其所,是以大亂而不振。」皆述毛說也。○箋「喻民」至「政故」。○正義曰:箋以上章王政之亂,病害下民,下章言民不得所,不如草木,則此亦宜言民之困病,故以為喻民逃走,畏亂政也。 山有蕨薇,隰有杞桋。杞,枸檵也。桋,赤栜也。箋云:此言草木尚各得其所,人反不得其所,傷之也。○蕨,居月反。桋本亦作「荑」,音夷。枸音苟。檵音計。栜,所革反,郭霜狄反。 君子作歌,維以告哀。箋云:告哀,言勞病而愬之。 [疏]「山有」至「告哀」。○正義曰:言山之有蕨薇之菜,隰之有杞桋之木,是菜生於山,木生於隰,所生皆得其所,以興人生處於安樂以得其所。今我天下之民,遇此殘亂驚擾失性,草木之不如也。由此君子作此八章之歌詩,以告訴於王及在位,言天下之民可哀憫之也。作者自言君子,以非君子不能作詩故也。○傳「桋,赤栜」。○正義曰:《釋木》文。又曰:「白者棟。」舍人曰:「桋名赤栜也。」某氏曰:「白色為栜,其色雖異,為名同。江河間栜可作鞍。」郭璞曰:「赤栜樹葉細而岐說也,皮理錯戾,好叢生山中,中為車輞。白栜葉員而岐,為木大也。」 《四月》八章,章四句。 《北山》,大夫刺幽王也。役使不均,己勞於從事,而不得養其父母焉。○使如字。己音紀。下注「喻己」同。養,餘亮反。 [疏]「《北山》六章,三章章六句,三章章四句」至「父母焉」。○正義曰:經六章,皆怨役使不均之辭。若指文則「大夫不均,我從事獨賢」,是役使不均也。「朝夕從事」,是己勞於從事也。「憂我父母」,是由不得養其父母,所以憂之也。經、序倒者,作者恨勞而不得供養,故言「憂我父母」,序以由不均而致此怨,故先言役使不均也。 陟彼北山,言采其杞。箋云:言,我也。登山而采杞,非可食之物,喻己行役不得其事。○杞音起。偕偕士子,朝夕從事。偕偕,強壯貌。士子,有王事者也。箋云:朝夕從事,言不得休止。○偕音皆,徐音諧,《說文》云:「強也。」 王事靡盬,憂我父母。箋云:靡,無也。盬,不堅固也。王事無不堅固,故我當儘力。勤勞於役,久不得歸,父母思己而憂。○盬音古。 [疏]「陟彼」至「父母」。○正義曰:言有人登彼北山之上者,雲我采其杞菜之葉也。此杞葉非可食之物,而登山以采之,非宜矣。以興大夫循彼長遠之路者,雲我從其勞苦之役也。此勞役非賢者之職,而循路以從之,非其事矣。所以行役不得其事者,時王之意,以己為偕偕然而強壯。今為王事之子,以朝繼夕,從於王役之事,常不得休止。王家之事,無不堅固,使己勞以堅固之。今使憂及於我父母,由久不得歸,故父母思己而憂也。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溥,大。率,循。濱,涯也。箋云:此言王之土地廣矣,王之臣又眾矣,何求而不得,何使而不行!○溥音普。濱音賓。涯,魚佳反,字又作「崖」。 大夫不均,我從事獨賢。賢,勞也。箋云:王不均大夫之使,而專以我有賢才之故,獨使我從事於役。自苦之辭。 [疏]傳「溥人」至「濱涯」。○正義曰:「溥,大」,《釋詁》文。《釋水》云:「滸,水涯。」孫炎曰:「涯,水邊。」《說文》云:「浦,水濱。」《廣雅》云:「浦,涯。」然則滸、濱、涯、浦皆水畔之地,同物而異名也。詩意言民之所居民。居不盡近水,而以濱為言者,古先聖人謂中國為九州者,以水中可居曰洲,言民居之外皆有水也。鄒子曰:「中國名赤縣,赤縣內自有九州,禹之序九州是也。其外有瀛海環之。」是地之四畔皆至水也。濱是四畔近水之處。言「率土之濱」,舉其四方所至之內,見其廣也。作者言王道之衰,傷境界之削,則雲「蹙國百里」,「蹙蹙靡所聘」。恨其有人眾而不使,即以廣大言之。所怨情異,故設辭不同。王不均大夫之使,不過朝廷,而普及天下者,明其眾也。○傳「賢,勞」。○正義曰:以此大夫怨己勞於事,故以賢為勞。箋以賢字自道,故易傳言王專以我有賢才之故乎?何故獨使我也?王肅難云:「王以己有賢才之故,而自苦自怨,非大臣之節,斯不然矣。此大夫怨王偏役於己,非王實知其賢也。王若實知其賢,則當任以尊官,不應勞以苦役。此從事獨賢,猶下雲『嘉我未老,鮮我方將』,恨而問王之辭,非王實知其賢也。」 四牡彭彭,王事傍傍。彭彭然不得息,傍傍然不得已。○傍,希彭反。得已,音以。嘉我未老,鮮我方將。將,壯也。箋云:嘉、鮮皆善也。王善我年未老乎?善我方壯乎?何獨久使我也?○鮮,息淺反,沈云:「鄭音仙。」旅力方剛,經營四方。旅,眾也。箋云:王謂此事眾之氣力方盛乎?何乃勞苦使之經營四方? 或燕燕居息,燕燕,安息貌。或盡瘁事國。儘力勞病,以從國事。或息偃在床,或不已於行。箋云:不已,猶不止也。 或不知叫號,或慘慘劬勞。叫,呼。號,召也。○叫,本又作「嘂」,古吊反。號,戶報反,協韻戶刀反。慘,七感反,字又作「懆」。或棲遲偃仰,或王事鞅掌。鞅掌,失容也。箋云:鞅,猶何也。掌,謂捧之也。負何捧持以趨走,言促遽也。○棲音西。卬音仰,本又作「仰」。鞅,於兩反。何,戶可反,又音河。捧,芳勇反。 或湛樂飲酒,或慘慘畏咎。箋云:咎,猶罪過也。○湛,都南反。樂音洛。咎,其九反。 或出入風議,或靡事不為。箋云:風,猶放也。○風音諷。議如字,協句音宜。 [疏]「或燕燕」至「不為」。○正義曰:三章勢接,須通解之,皆具說在注。或不知叫號者,居家用逸,不知上有徵發呼召者。或出入風議,謂間暇無事,出入放恣,議量時政者。或勤者,無事不為者。定本、《集注》並作「議」,俗本作「儀」者,誤也。○鄭唯鞅掌為異。餘同。○箋「鞅猶」至「促遽」。○正義曰:傳以鞅掌為煩勞之狀,故云「失容」。言事煩鞅掌然,不暇為容儀也。今俗語以職煩為鞅掌,其言出於此傳也,故鄭以鞅掌為事煩之實,故言「鞅,猶荷也」。鞅讀如馬鞅之鞅,以負荷物則須鞅持之,故以鞅表負荷也。以手而掌執物,是捧持之。負荷捧持以趨走也。促遽亦是失容,但本意與傳異耳。 《北山》六章,三章章六句,三章章四句。 《無將大車》,大夫悔將小人也。周大夫悔將小人。幽王之時,小人眾多。 [疏]「《無將大車》三章,章四句」至「小人」。○正義曰:作《無將大車》詩者,謂時大夫將進小人,使有職位,不堪其任,愆負及己,故悔之也。以將進小人,後致病累,可為鑒戒,以示將來,足明時政昏昧,朝多小人,亦所以刺王也。若然,此大夫作詩,則賢者也,自當擇交。既進而悔者,知人則哲,堯尚難之;孔子以聖人之雋,尚改觀於宰我;子文以諸侯之良,猶未知於子玉,況大夫非聖,能無悔乎?經三章,皆悔辭也。 無將大車,祇自塵兮。大車,小人之所將也。箋云:將,猶扶進也。祇,適也。鄙事者,賤者之所為也。君子為之,不堪其勞。以喻大夫而進舉小人,適自作憂累,故悔之。○祇音支。累,劣偽反。篇末同。本或作「辱」。 無思百憂,祇自{疒氐}兮。{疒氐},病也。箋云:百憂者,眾小事之憂也。進舉小人,使得居位,不任其職,愆負及己,故以眾小事為憂,適自病也。○{疒氐},都禮反。任音壬。愆,起連反。 [疏]「無將」至「{疒氐}兮」。○正義曰:言君子之人,無得自將此大車。若將此大車,適自塵蔽於己。以興後之君子,無得扶進此小人,適自憂累於己。小人居職,百事不幹,己之所舉,必助憂之。故又戒後人言:無思百眾小事之憂,若思此憂,適自病害於己。○傳「大車,小人之所將也」。○正義曰:《冬官·車人》為車有大車。鄭云:「大車,平地載任之車。」則此是也。其車駕牛,故《酒誥》曰:「肇牽車牛,遠服賈用。」是小人之所將也。○箋「將,猶扶進」。○正義曰:言「將,猶扶進」者,以大車須人傍而將之,是為扶車而進導也。大車比小人,言無扶進比小人也。 無將大車,維塵冥冥。箋云:冥冥者,蔽人目明,令無所見也。猶進舉小人,蔽傷己之功德也。○冥,莫庭反,又莫迥反。令,力呈反。無思百憂,不出於熲。熲,光也。箋云:思眾小事以為憂,使人蔽闇不得出於光明之道。○熲,古迥反,沈又古頃反。 無將大車,維塵雍兮。箋云:雍,猶蔽也。○雍,於勇反,字又作「壅」,又於用反。無思百憂,祇自重兮。箋云:重,猶累也。○重,直龍反,又直用反。 《無將大車》三章,章四句。 《小明》,大夫悔仕於亂世也。名篇曰《小明》者,言幽王日小其明,損其政事,以至於亂。 [疏]「《小明》五章,上三章章十二句,下二章章六句」至「亂世」。○正義曰:《小明》詩者,牧伯大夫所作,自悔仕於亂世。謂大夫仕於亂世,使於遠方,令己勞苦,故悔也。首章箋云:「詩人,牧伯之大夫,使述其四方之事。」然則牧伯大夫,使述其四方之事是常。今而悔仕者,以牧伯大夫雖行使是常,而均其勞逸,有期而反。今幽王之亂,役則偏苦,行則過時也。故「我事孔庶」,箋雲「王政不均,臣事不同」,是偏苦也。「歲聿雲莫」,箋雲「乃至歲晚,尚不得歸」,是過時也。偏當勞役,曆日長久,故所以悔也。經五章,皆悔仕之辭。雖總為悔仕而發,但所悔有意,故首章言「載離寒暑」,以日月長久,是悔仕。箋因其篇初,故言「遭亂世勞苦而悔仕」。三章言其「自詒伊戚」,是憂恨之語,故箋雲「悔仕之辭」。其實皆悔辭也。 明明上天,照臨下土。箋云:明明上天,喻王者當光明。如日之中也。照臨下土,喻王者當察理天下之事也。據時幽王不能然,故舉以刺之。我征徂西,至於艽野。二月初吉,載離寒暑。艽野,遠荒之地。初吉,朔日也。箋云:征,行。徂,往也。我行往之西方,至於遠荒之地,乃以二月朔日始行,至今則更夏暑冬寒矣,尚未得歸。詩人,牧伯之大夫,使述其方之事,遭亂世勞苦而悔仕。○艽音求。更音庚。心之憂矣,其毒大苦。箋云:憂之甚,心中如有葯毒也。○大音泰。念彼共人,涕零如雨。箋云:共人,靖共爾位以待賢者之君。○共音恭。注下皆同。 豈不懷歸?畏此罪罟。罟,網也。箋云:懷,思也。我誠思歸,畏此刑罪羅網,我故不敢歸爾。○罟音古。 [疏]「明明」至「罪罟」。○正義曰:言明明之上天,日中之時,能以其光照臨下土之國,使無幽不燭,品物咸亨也。以喻王者處尊之極,當以其明察理於天下之事,然無屈不伸,勞逸得所也。今幽王不能然,闇於照察,勞逸不均,令己獨遠使。言我行往之西方,至於艽野遠荒之地。其路之長遠矣,以二月初朔之吉日始行,至於今則離歷其冬寒夏暑矣,尚不得歸。其淹久如此,故我心中之為憂愁矣。其憂之甚,則如毒藥之大苦然。由仕於亂世,以致如此,故困苦而悔之。念彼明德供具賢者爵位之人君,欲往仕之而不見,涕淚零落如雨然。雖時無此人,恨本不隱處以待之也。又言己勞苦之狀。我豈不思歸乎?我誠思歸,但畏此王以刑罪羅網我,我恐觸其羅網而得罪,故不敢歸耳。○箋「明明」至「以刺之」。○正義曰:言照臨,故知有日,日之明察,唯中乃然,故云王者光明,當如日中之照也。昭五年《左傳》曰:「日上其中。」《易·豐卦·彖》曰「王宜日中,以王明之光照臨天下,如日中之時」,是也。必責王令明如天日者,以王者繼天理物,當與日同,故《易》曰「大人與日月合其明」,是也。○傳「艽野」至「朔日」。○正義曰:野是遠稱,艽蓋地名。言其曆日長久,明當至於遠處,故言遠荒之地。《爾雅》「四海之外遠地謂之四荒」,言在四方荒昏之國也。此言荒者,因彼荒是遠地,故言荒為遠辭,非即彼之四荒也。何則?牧伯之大夫,行其所部而已,不得越四海而至四荒也。言荒者,若微子云「吾家耄遜於荒」,謂在外野而已。此言二月朔而始行,下章鄭以四月而至,假令還以朔到,尚六十日也。以日行五十准之,則三千里矣。州之遠境,容有三千,但述職之行,有所過歷,不知定日幾里也。以言初而又吉,故知朔日也。君子舉事尚早,故以朔為吉。《周禮》正月之吉,亦朔日也。○箋「詩人,牧伯之大夫」。○正義曰:知者,以言「我征徂西,至於艽野」,是遠行巡歷之辭。又曰「我事孔庶」,是行而有事,非征役之言,是述事明矣。述事者,唯牧伯耳,故知是牧伯之下大夫也。若然,王之存省諸侯,亦使大夫行也。知此非天子存省諸侯使大夫者,以王使之存省,上承王命,適諸侯奉使有主,至則當還,不應雲「我事孔庶」,歲莫不歸,故不以為王之大夫也。牧伯部領一州,大率二百一十國,其事繁多,可以言「孔庶」也。前事未了,後又委之,可以言「政事愈蹙」也。如此,則為牧伯之大夫,於事為宜故也。且牧伯之大夫,不在王之朝廷,今而為王所苦,所以於悔切耳。然則牧伯大夫自仕於牧,非王所用,而言悔仕者,此之勞役,山王所為,故曰「幽王不能」。征是者王,而使己多勞,故怨王而悔仕也。言牧伯者,以牧一州之方伯謂之牧伯,然單言之直牧耳。此言述職之大夫,則容牧下二伯之大夫,不必專侯牧之伯一人而已。○箋「共人」至「之君」。○正義曰:下雲「靖共爾位」,與此「共人」文同。此大夫悔仕,於亂世則思不亂,而明德者仕之,故為以待賢者之君也。若然,此大夫所恨,恨幽王之惡遍被天下。土無二王,不得更有天子,然則「靖共爾位」之君,當世之所無矣。而雲念之者,此大夫自悔,本應坐待明君,不當事於朝廷。今仕而遇亂,追念昔時,言我本應待彼共人,無故冒此亂世而涕零耳。非謂當時有賢君可念也。下章「靖共爾位,正直是與」,勸友使聽天任命,不汲汲求仕。於時亦無明君可令友往仕之,正勸待之耳。此所念者,亦念其當待之,非當時有可念也。 昔我往矣,日月方除。曷雲其還?歲聿雲莫。除,除陳生新也。箋云:四月為除。昔我往至於艽野,以四月,自謂其時將即歸。何言其還,乃至歲晚,尚不得歸。○除,直慮反,如字。若依《爾雅》,則宜餘、舒二音。莫音暮。注及下同。念我獨兮,我事孔庶。心之憂矣,憚我不暇。憚,勞也。箋云:孔,甚。庶,眾也。我事獨甚眾,勞我不暇,皆言王政不均,臣事不同也。○憚,丁佐反,徐又音但,亦作「癉」,同。念彼共人,睠睠懷顧。箋云:睠睠,有往仕之志也。○睠音眷。 豈不懷歸?畏此譴怒。 [疏]「昔我」至「譴怒」。○毛以為,大夫言:昔我初往向艽野之時矣,日月方欲除陳生新,二月之中也。於我初發,即云何時雲其得旋歸乎?望得早歸也。今乃歲月遂雲已暮矣,而尚不得歸。其時朝廷大夫多得閑逸,念我獨憂眾事兮,我事甚繁眾也。由此心之憂愁矣。以事多勞,我不得有閑暇之時。憂苦如此,悔仕於亂,故念彼靖共爾位之人,睠睠然情懷反顧,欲往仕之。恨不隱以待,而遭此勞也。既遭此苦,豈不思歸乎?我誠思歸,畏此譴怒而不敢歸耳。○鄭唯方除為異。言往至於艽野之時,四月中也。於時而望旋反。餘同。○傳「除,除陳生新」。○正義曰:上雲「二月初吉」,謂始行之時,故言除陳生新,二月也。下章雲「日月方奧」,傳曰「爰」,即春溫,亦謂二月。○箋「四月」至「不得歸」。○正義曰:「四月為除」,《釋天》文。今《爾雅》「除」作「余」。李巡曰:「四月萬物皆生枝葉,故曰余。余,舒也。」孫炎曰:「物之枝葉敷舒然。」則鄭引《爾雅》,當同李巡等。除、余字雖異,音實同也。「方除」之下,即雲「曷雲其還」,是至即望歸,故云「至於艽野,以四月,自謂其時將即歸也」。言「歲聿雲莫」,是未歸之辭。若歲莫得歸,不鬚髮此言矣,故云「乃至歲晚,尚不歸也」。凡言往矣,似是始行之辭。此得為往到艽野者,往者,從此適彼之辭,在此言之為始行,據彼言之為往到。自「歲聿雲莫」以下,皆是在彼之辭,故謂初到彼地為往矣。易傳者,以行之思歸,當至所往之處乃可還,不應發始已望歸也。又下章雲「日月方奧」,文與此同。《洪範》庶征,「曰燠曰寒」,寒為冬,則燠為夏矣。若毛以方燠為二月之初,則接於正月之末,時尚有霜,不可雲燠。且《爾雅》稱四月為除,故據以易傳也。 昔我往矣,日月方奧。奧,爰也。○奧,於六反。暖音暄,又奴緩反。曷雲其還?政事愈蹙。歲聿雲莫,采蕭穫菽。蹙,促也。箋云:愈,猶益也。何言其還,乃至於政事更益促急,歲晚乃至采蕭穫菽尚不得歸。○蹙,子六反。獲,戶郭反。菽音叔。心之憂矣,自詒伊戚。戚,憂也。箋云:詒,遺也。我冒亂世而仕,自遺此憂。悔仕之辭。○遺,唯季反。下同。冒,莫報反,又亡北反。念彼共人,興言出宿。箋云:興,起也。夜卧起宿於外,憂不能宿於內也。豈不懷歸?畏此反覆。箋云:反覆,謂不以正罪見罪。○覆,芳福反。注同。 嗟爾君子!無恆安處。箋云:恆,常也。嗟女君子,謂其友未仕者也。人之居,無常安之處。謂當安安而能遷。孔子曰:「鳥則擇木。」○處,昌慮反。 靖共爾位,正直是與。神之聽之,式穀以女。靖,謀也。正直為正,能正人之曲曰直。箋云:共,具。式,用。穀,善也。有明君謀具女之爵位,其志在於與正直之人為治。神明若祐而聽之,其用善人,則必用女。是使聽天乎命,不汲汲求仕之辭。言女位者,位無常主,賢人則是。○治,直吏反。祐音又,本或作「右」,又作「佑」,並同。 [疏]「嗟爾」至「以女」。○正義曰:大夫既自悔仕亂,又戒朋友,恐其仕不擇時,還同己悔,故嗟嘆而深戒之。嗟乎!汝有德未仕之君子,人之居,無常安樂之處。謂不要以仕宦為安。汝但安以待命,勿汲汲求仕,當自有明君謀具汝之爵位,其志在於正直之人,於是與之為治者。此明君能得如是,為神明之所聽祐之,其用善人,必當用汝矣。勿以今亂世而仕也。言神之聽之者,明君志與正直,故為神明聽祐而用善人。用其善則國治,是神明祐之。○箋「嗟女」至「擇木」。○正義曰:以此大夫悔而戒之,下言「式穀以汝」,是知未仕者。無常安之處,謂隱之與仕,所安無常也。「安安而能遷」者,無明君,當安此潛遁之安居。若有明君,而能遷往仕之,是出處須時,無常安也。必待時而遷者,孔子曰「鳥則擇木」,猶臣之擇君,故須安此之安,擇君而能遷也。「安安而能遷」,《曲禮》文也。孔子曰「鳥則擇木」,哀十一年《左傳》文。○傳「靖,謀」至「曲曰直」。○正義曰:「靖,謀」,《釋詁》文也。襄七年《左傳》公族穆子引此詩乃云:「正直為正,正曲為直。」此傳解正直,取彼文也。彼杜預注云:「正直為正,正已之心。正曲為直,正人之曲也。」取此為說。《論語》曰:「舉直錯諸枉,能使枉者直。」是直者能正人之曲也。○箋「是使」至「則是」。○正義曰:人之窮達,在於上天。貴賤生死,命皆先定。故子夏云:「死生有命,富貴在天。」是上天之命,定於冥兆,非可以智力求,非可以進取得。《易》稱「君子樂天知命」,為此也。大夫身遭困厄,悔於進仕,勸友修德以待賢君。此詩是令其友聽天之處分,任命之窮達,不汲汲求仕之辭也。又爵位是君所設,官非其友之物,而此詩謂之「爾位」,故又解言汝位者,以「位無常主,賢人則是」也。其友賢者,有此位分,故謂之汝位也。 嗟爾君子!無恆安息。息,猶處也。靖共爾位,好是正直。神之聽之,介爾景福。介、景皆大也。箋云:好,猶與也。介,助也。神明聽之,則將助女以大福。謂遭是明君,道施行也。 《小明》五章,三章章十二句,二章章六句。 卷十三十三之二 卷十三十三之二 《鼓鍾》,刺幽王也。 [疏]「《鼓鍾》四章,章五句」至「幽王」。○正義曰:毛以刺鼓其淫樂,以示諸侯。鄭以為作先王正樂於淮水之上。毛、鄭雖其意不同,俱是失所,故刺之。經四章,毛、鄭皆上三章是失禮之事,卒章陳正禮責之。此刺幽王明矣。鄭於《中候》、《握河》注云「昭王時,《鼓鍾》之詩所為作」者,鄭時未見《毛詩》,依三家為說也。 鼓鍾將將,淮水湯湯,憂心且傷。幽王用樂,不與德比,會諸侯於淮上,鼓其淫樂,以示諸侯。賢者為之憂傷。箋云:為之憂傷者,嘉樂不野合,犧、象不出門。今乃於淮水之上,作先王之樂,失禮尤甚。○將,七羊反。湯音傷。比,毗志反。為,於偽反。下同。犧象,素何反,皆樽名,王音羲。 淑人君子,懷允不忘。箋云:淑,善。懷,至也。古者,善人君子,其用禮樂,各得其宜,至信不可忘。 [疏]「鼓鍾」至「不忘」。毛以為,言幽王會諸侯於淮水之上,鼓其淫樂以示之。鼓擊其鍾而聲將將然,其傍淮水之流湯湯然。於淮上作樂,以示諸侯,而其樂不與德比,故賢者為之憂結於心,且復悲傷,傷其失所也。故相念古人,言古之善人君子,其用禮樂得宜者,至實信然不忘也。「至信」俱言其實然耳。鄭唯以為正樂為異,其文義則同。○傳「幽王」至「憂傷」。○正義曰:王者象功成以作樂,其意與道德和比。今幽王用樂,不與德比者,正謂鼓其淫樂是也。毛直言淫樂,不知以何為淫樂。王基曰:「所謂淫樂者,謂鄭、衛桑間濮上之音,師延所作新聲之屬。」王肅云:「凡作樂而非所,則謂之淫。淫,過也。幽王既用樂不與德比,又鼓之於淮上,所謂過也。桑間濮上,亡國之音,非徒過而已。」未知二者誰當毛旨也。言會諸侯淮上者,以淮遠於京師,非王常行之處,不應遠適淮上,獨自作樂。明其有會聚而作之,故知會諸侯也。○箋「為之」至「尤甚」。○正義曰:「犧、象不出門,嘉樂不野合」,定十年《左傳》孔子辭也。服虔云:犧、象,饗禮犧尊、象尊也。嘉樂,鍾鼓之樂也。引此者,以野尚不可,今乃於淮水之上作先王之樂,失禮尢甚大也。與彼文倒者,以證樂事,故先言樂也。傳言「淫樂」,箋易之為「先王之樂」者,以卒章所陳是先王正樂之事,舉得正以責王,明是王作之失所耳,非有他樂也,故孫毓云:「此篇四章之義,明皆正聲之和。」「欽欽」,人樂進之善。「同音」,四縣克諧。「以雅以南」,既以其正,且廣所及。「以籥不僣」,又為和而不僣差。皆無淫樂在其間也。則未知幽王曷為作先王之樂於淮水之上耳。二者之說,箋義為長。如毓此言,不信毛為會諸侯也。箋於上下皆不言諸侯,或亦以如毓不知何為如此作,故不言也。 鼓鍾喈喈,淮水湝湝,憂心且悲。喈喈,猶將將。湝々,猶湯湯。悲,猶傷也。○喈音皆。湝,戶皆反。淑人君子,其德不回。回,邪也。○邪,似嗟反。 鼓鍾伐鼛,淮有三洲,憂心且妯。鼛,大鼓也。三洲,淮上地。妯,動也。箋云:妯之言悼也。○{鼓咎},古毛反,長丈二尺。妯,敕留反,徐又直留反,郭音《爾雅》盧叔反,又音迪。 淑人君子,其德不猶。猶,若也。箋云:猶當作瘉。瘉,病也。○猶如字,鄭改作「瘉」,羊主反。 [疏]「鼓鍾」至「不猶」。毛以為,幽王會諸侯而示之淫樂,鼓擊其鍾,伐擊其{鼓咎},於淮水有三洲之地。由此失所,賢者為之憂結於心,且為之變動容貌也。念古之善人君子,其用禮樂,當得其宜,其德不肯若今之幽王失所也。鄭以為,幽王作先王正樂,擊鍾伐{鼓咎}於淮上。賢者為憂心,且悼傷。思古之善人君子,其德不於禮法為病者。類上「不忘」、「不回」,故以「猶」為「瘉」。瘉是病名,與上相類。《角弓》雲「不令兄弟,交相為瘉」,《斯干》雲「兄及弟矣,無相猶矣」,以彼二文,知猶、瘉相近而誤。○傳「鼛大」至「上地」。○正義曰:鼛即皋也,古今字異耳。《韗人》云:「皋鼓尋有四尺。」長丈二,是大鼓也。三洲系淮言之,水中可居曰洲,故知淮上之地。○箋「妯之言悼」。○正義曰:以類上傷、悲,故為悼也。 鼓鍾欽欽,鼓瑟鼓琴,笙磬同音。欽欽,言使人樂進也。笙磬,東方之樂也。同音,四縣皆同也。箋云:同音者,謂堂上堂下八音克諧。○樂音岳。縣音玄。 以雅以南,以籥不僣。為雅為南也。舞四夷之樂,大德廣所及也。東夷之樂曰昧,南夷之樂曰南,西夷之樂曰朱離,北夷之樂曰禁。以為籥舞,若是為和而不僣矣。箋云:雅,萬舞也。萬也、南也、籥也,三舞不僣,言進退之旅也。周樂尚武,故謂萬舞為雅。雅,正也。籥舞,文樂也。○籥,以灼反,樂器。僣,七心反,沈又子念反,又楚林反。韎,本又作「昧」,音昧,又莫戒反。禁,居蔭反。 [疏]「鼓鍾」至「不僣」。○毛以為,幽王既作淫樂失所,故言其正者。言善人君子皆鼓擊其鍾,則其聲欽欽然,人聞而樂進其善。又鼓其瑟與琴,又擊其堂下東方之笙磬,於是四縣之樂皆得和同其音矣。琴瑟,堂上也;笙磬,堂下也,是上下之樂得所,以為王者之雅樂,以為四方之南樂,又以為羽舞之籥樂,如是音聲舒合,節奏得所,為和而不參差,此正樂之作也。王何為不如此作之,乃鼓其淫樂於淮水之上,以示諸侯乎?鄭以為,上三章言幽王作正樂於淮水之上,失其處,故此言其正樂,鼓其鍾欽欽然,又鼓其瑟與琴,吹匏竹之笙與玉石之磬,於是堂上之琴瑟,與堂下之磬鍾,皆同其聲音,不相奪倫。又以為雅樂之萬舞,以為南樂之夷舞,以為羽籥之翟舞,此三者,皆不僣差,又作不失處,故可為美,王今何故於淮水而作之乎?○傳「欽欽」至「皆同」。○正義曰:此欽欽亦鍾聲也。雲「使人樂進」者,以陳先王之正樂正聲之美,使人樂心於善。《樂記》說樂之和,感動人之善心而已。是聞樂而進於善也。以鍾在前,故先言其狀,雲「欽欽」,明下琴瑟等亦得所也。以鼓瑟、鼓琴類之,故鼓鍾為擊鍾也。樂器多矣,必以鍾為首而先言之者,以作樂必擊鍾。《左傳》謂之「金奏」,是先擊金以奏諸樂也。言「笙磬,東方樂」者,以東方物生之位,故謂其磬為笙磬也。《大射》「樂人宿縣阼階東,笙磬西面,其南笙鍾,其南鑮,皆南陳」,注云:「笙,猶生也。東為陽中,萬物以生。」是東方為笙磬。舉磬則鍾鑮可知矣。以笙磬之下,即言「同音」,故知四縣皆同也。《小胥》云:「王宮縣。」鄭司農云:「宮縣,四面縣。」是也。以東為始,舉笙磬則四方可知故也。○箋「同音」至「克諧」。○正義曰:以上言鍾及琴瑟,是琴瑟為堂上,鍾為堂下,故為笙與磬俱在堂下,以配鍾而同音。堂下既同,則堂上亦同,故云八音克諧。「八音克諧」,《尚書》文,言其能相諧和也。八音者,《春官·太師》云:「以八音:金、石、土、革、絲、木、匏、竹。」注云:「金,鍾也。石,磬也。土,塤也。革,鼓也。絲,琴瑟也。木,柷敔也。匏,笙也。竹,管也。」此經言鍾、琴、笙、磬,是金、石、絲、匏四者矣。舉此明土、革、竹、木亦和同可知。○傳「為雅」至「僣矣」。○正義曰:以三者舞名,故與上異其文。詩言其志,歌詠其聲,舞動其容,故舞在後也。傳言「為雅為南」者,明以為此舞。以「籥」屬下句,故別言之雲「以為籥舞」,明其上皆為矣。若是和者,若,如也,謂此三舞與上琴、瑟、笙、磬節奏齊同,如是乃為和也。此三者雖是舞,包上琴、瑟謂之樂。箋「周樂尚武,故謂萬舞為雅」,是以先言雅也。南先籥者,進之以韻句。以上下類之,則知南亦舞也。以四夷之樂,所取者不盡取其樂器,唯取舞耳,故言「舞四夷之樂」。美大王者德廣能所及,故舞之也。《白虎通》云:「王者制夷狄樂,不制夷狄禮何?」以為均中國也,即為夷禮,恐夷人不宜隨中國禮也。四夷之樂,唯為舞以使中國之人,是夷樂唯舞也。《明堂位》曰:「昧,東夷之樂也。任,南蠻之樂也。納夷蠻之樂於大廟,言廣魯於天下也。」是廣所及也。魯下天子,因在東南,用二方耳。《旄人》云:「舞四夷之樂。」故此傳廣言四方以明之。經獨舉南,可以兼也。《孝經·鉤命決》云:「東夷之樂曰昧,南夷之樂曰任,西夷之樂曰株離,北夷之樂曰禁。東方之舞,助時生也。南方,助時養也。西方,助時殺也。北方,助時藏也。」然則言「昧」者,物生根也。「南」者,物懷任也。秋物成而離其根株,冬物藏而禁閉於下,故以為名焉。以「南」訓「任」,故或名「任」,此為「南」,其實一也。定本作「朱離」,其義不合。於此言「南」而得總四夷者,以周之德先致南方,故《秋官》立「象胥」之職,以通譯四夷,是言「南」可以兼四夷也。然則舞不立「南師」,而立「昧師」者,以象胥曲以示法。昧,四夷之始,故從其常,而先立之也。若然《虞傳》云:「東嶽陽伯之樂舞株離。」注云:「株離,舞曲名。言象物生株離也。」彼雖中國之舞,四岳所獻,非四夷之舞。要名與此東西反者,以物生與成,皆有離其根株之義,故兩有其言也。以為籥舞,謂吹籥而舞也。《簡兮》曰:「左手執籥,右手秉翟。」以翟,或謂之羽舞也。「若是為和而不僣差」,結上三舞之辭。○箋「雅萬」至「文樂」。○正義曰:以干戚而言「萬」者,舉本用兵人眾之大數為舞以象之,故言萬舞也。萬即武舞,故云「周樂尚武,故謂萬舞為雅」,以對籥為文樂也。「言進退之旅」者,謂此三舞進退皆旅眾齊一。鄭意直據三種之舞進退齊一,不包上經琴、瑟,與毛意異。必異毛者,以不僣謂行列不有參差,故特謂為舞也。故《樂記》云:「古樂之發,進旅退旅。」注云:「言其齊一。」是為不僣也。 《鼓鍾》四章,章五句。 《楚茨》,刺幽王也。政煩賦重,田萊多荒,饑饉降喪,民卒流亡,祭祀不饗,故君子思古焉。田萊多荒,茨棘不除也。饑饉,倉庾不盈也。降喪,神不與福助也。 [疏]「《楚茨》六章,章十二句」至「思古焉」。○正義曰:作《楚茨》詩者,刺幽王也。以幽王政教既煩,賦斂又重,下民供上,廢闕營農,故使田萊多荒,而民皆饑饉。天又降喪病之疫,民盡皆棄業,流散而逃亡。祭祀又不為神所歆饗,不與之福。故當時君子,思古之明王,而作此詩。意言古之明王,能政簡斂輕,田疇墾闢,年有豐穰,時無災厲,下民則安土樂業,祭祀則鬼神歆饗。以明今不然,故刺之。田廢生莫謂之萊,自然多荒,而並言之者,《周禮》以田易者為萊,若使時無苛政,則所廢年滿亦當墾之,今乃與不易之田並不藝種,故言多荒也。既言降喪,而又言流亡者,明死者為天災所殺,在者又棄業而逃也。降喪流亡,由祭祀不饗所致,而後言祭祀不饗者,欲明喪亡亦由饑饉,以見人神相將也。經六章,皆陳古之善,以反明今之惡,故箋每事屬之。言田萊多荒,茨棘不除,則首章上四句是也。饑饉,倉庾不盈,首章次四句是也。降喪,神不與福助,首章下四句,盡於卒章言古之享祀,神錫爾福,反明今之不饗,神不祐助也。政煩賦重,則於經無所當,而下篇有其事耳。此及《信南山》、《甫田》、《大田》四篇之詩,事皆陳古,文指相類,故序有詳略,以相發明。此序反經以言今,《信南山序》據今以本古,《甫田》直言思古,略而不陳所由,《大田》言「矜寡不能自存」,又略而不言思古,皆文互見。《大田》曰「曾孫是若」,言成王止力役以順民,是政不煩也。《甫田》雲「歲取十千」,言稅有常法,是賦不重,明幽王政煩賦重也。《信南山》經雲「信彼南山,維禹甸之。畇畇原隰,曾孫田之」,而序雲「不能修成王之業,以奉禹功」,是曾孫為成王矣。而《甫田》、《大田》皆言「曾孫」,則所陳古皆為成王時也。此經無曾孫之言,而周之盛王致太平者莫過成王,則此思古者,思成王也。此篇思古明王先成其民而後致力於神,故首章言民除草以種黍稷,收之而盈倉庾,王者得為酒食,獻之宗廟,總言祭祀之事,其享妥侑,皆主人身之所行也。二章言助祭者各供其職,爰及執爨有俯仰之容,君婦有清濁之德,俎豆肥美,獻酬得法,以事鬼神。鬼神安之,報以多福。四章言孝子恭敬無愆,屍嘏以福。五章祭事既畢,告尸利成。卒章言於祭之末,與同族燕飲。六章共述祭事,而其文皆次。唯三章「獻酬」、「笑語」,事在祭末,當處嘏辭「工祝致告」之下。文在先者,以獻酬是賓客之事,因說群臣助祭而言之耳。三章傳曰:「繹而賓屍及賓客。」或以為三章則別陳繹祭之事。知不然者,以此篇所陳,上下有次,首章言酒食,二章言牛羊,三章言俎豆燔炙,四章言神嗜飲食,共論一祭,首尾接連,不得輒有繹祭廁之也。案三章傳曰「燔,取脺膋也」。禮,燔燎報陽,乃是朝事之節,繹祭事屍而已,無求陽燔燎之事。若傳以三章為繹祭,安得以燔為膟膋也?三章傳又曰:「豆謂內羞、庶羞。」案《有司徹》「陳羞豆」之下注云:「此皆朝事之豆籩,大夫無朝事而用之賓屍。」然則天子有朝事則此豆當朝事用之矣。作者何得舍正祭而不述,越言之繹祭之末禮乎?又繹祭主於事屍,而事神禮簡,三章言神保、報福,與二章正同,豈禮簡之謂?以此知三章所陳非繹祭矣。然則傳言繹而賓屍及賓客者,正以經言「孔庶」。其豆既眾,則所用必廣,故因分之以為賓,謂繹日敬屍為客,謂正祭所薦,見用豆處廣之意,其文不主繹也。箋易傳以庶為<月多>,自然無繹祭之事矣。 楚楚者茨,言抽其棘。自昔何為?我蓺黍稷。楚楚,茨棘貌。抽,除也。箋云:茨,蒺藜也。伐除蒺藜與棘,自古之人,何乃勤苦為此事乎?我將得黍稷焉。言古者先生之政以農為本。茨言楚楚,棘言抽,互辭也。○抽,敕留反,徐直留反。蓺,魚世反。蒺音疾。藜音梨,一音梨。我黍與與,我稷翼翼。我倉既盈,我庾維億。露積曰庾。萬萬曰億。箋云:黍與與,稷翼翼,蕃廡貌。陰陽和,風雨時,則萬物成。萬物成,則倉庾充滿矣。倉言盈,庾言億,亦互辭,喻多也。十萬曰億。○與音餘。注同。積如字,又子賜反。蕃音煩,廡音無,又音武。 以為酒食,以享以祀。以妥以侑,以介景福。妥,安坐也。侑,勸也。箋云:享,獻。介,助。景,大也。以黍稷為酒食,獻之以祀先祖。既又迎屍,使處神坐而食之。為其嫌不飽,祝以主人之辭勸之,所以助孝子受大福也。○妥,湯果反。侑音又。坐,才卧反。為其,於偽反。 [疏]「楚楚」至「景福」。○毛以為,彼明王之時,有楚楚然者,茨棘也。我明王之時,民皆除去其茨棘焉。自古昔之人,何為乃勤苦為此事乎?言我蓺黍與稷也。既種而值陰陽和,風雨時,萬物蕃盛,我所種之黍與與然,我所種之稷翼翼然蕃茂盛大,皆得成就。及秋收而治之,我倉之內既得滿矣,我庾之大維積一億也。明王乃以黍稷為酒之與食,以獻祀其先祖也。謂郁鬯之酒以灌,朝踐酌醴饋熟酌盎以獻,比至於屍酳以酢,諸臣皆為用酒也。當饋獻,又迎屍於室以拜安之,乃設食以進。為屍嫌不飽,祝以主人之辭侑勸之。由祭祀以禮,神所歆享,故以得大大之福也。今王不能然,故舉以刺之。○鄭唯以介為助。餘同。○傳「楚楚,茨棘貌。抽,除也」。○正義曰:經言「楚楚者茨」,並言棘者,以茨言楚楚,須抽之,棘言抽,明楚楚,故箋雲「互辭也」。○箋「茨蒺」至「互辭」。○正義曰:「茨,蒺藜」,《釋草》文也。郭璞曰:「布地蔓生,細葉,子有三角刺。」是也。其古者,先王之政,以農為本。《太宰》九職,「一曰三農,生九穀」。《洪範》八政,「一曰食」。是也。○傳「露積曰庾」。○正義曰:《甫田》言「曾孫之稼,如茨如梁」,此聚稼也。又曰「曾孫之庾,如坻如京」,是積粟也。下言「乃求千斯倉,乃求萬斯箱」,欲以萬箱載稼,千倉納庾,是庾未入倉矣,故曰「露積」,言露地積聚之。《九章算術》「平地委粟」是也。《周語》云:「野有庾積。」韋昭引唐尚書云:「十六斗曰庾。」昭謂「此庾,露積穀也」,引《詩》雲「曾孫之庾,如坻如京」,是取此傳為說也。且言野有,則非倉之類,亦露積之驗也。○箋「黍與與」至「喻多」。○正義曰:與與、翼翼,黍稷之狀,故言蕃廡貌。《釋詁》云:「廡、茂,豐也。」謂黍稷之苗蕃殖而茂盛也。既言露積為庾,則庾在於空,非有可滿之期。言「互辭」者,庾舉億為多,以至億為滿也。倉無一億者,假令一億十萬斛,依《九章算術》,古粟斛方一尺,長二尺七寸,是一億之積,方一尺,而長二十七萬尺也。立方開之,幾六十五尺,雖則高大之倉,未有能容此者。知其不相通也。明在地則一億,入倉則盈倉,宜以庾至於億,倉至於滿,為相互耳。箋言「喻多」,明非實然也。若然《豐年》曰「亦有高廩,萬億及秭」,廩亦倉之類,而得萬億及秭者,彼論天下之粟,非據一廩所容,故得及億秭也。○傳「妥,安坐也。侑,勸也」。○正義曰:「妥,安坐也」,《釋詁》文。又云:「侑,報也。」傳以為勸者已飲食而後勸之,亦是重報之義。○箋「享獻」至「大福」。○正義曰:酒是大名。其郁鬯、五齊、三酒,總名皆為酒也。《月令》命大酋為酒雲「秫稻必齊」,則為酒非直黍也。又天子之祭,其祭當用黍稷稻粱,然則為酒食者,非獨黍稷而已。以黍稷為國之主,故舉黍稷以總眾穀。順上我黍稷之文,上言黍稷,乃是天下民田稅以充倉庾耳。以為酒食,文承其下,則以稅得之粟為酒食矣。案《祭義》「君親耕,以供粢盛」,則當用積田黍稷。而此文勢得用稅物者,親耕示其孝敬之心以勸民耳,非必祭祀所用皆所親為。《信南山》云:「曾孫之穡,以為酒食,畀我屍賓。」是用稅物之明文也。言獻之祀先祖者,此總辭也。終祭皆是祀事,因獻之於神以成祭祀,故並言享祀以便句也。言先祖者,以經雲「先祖是皇」,故據而言也。下章雲「以往烝嘗」,則時祭也。時祭當自禰以上,而言「先祖」者,據遠可以兼近。言「既又迎屍,使處神坐」者,解妥侑之意。文承享祀之下,而享祀雖總於祭,因在其前,則為灌及朝踐矣。妥侑當饋食之節,故云「又迎屍,使處神坐而食。於時拜以安之,是妥也。為其嫌不飽,祝以主人之辭勸之,是侑也。「又」者,亞前灌獻之辭。初,屍入,祝延之入廟奧而行灌禮,至朝踐。《祭統》注云:「天子諸侯之祭,延屍於戶外。」《郊特牲》注云:「朝事,延屍於戶西南面。」注又云:「至薦熟,乃更延主於室之奧。屍來升席,自北方升坐於主北焉。」即《郊特牲》曰「舉斝角,詔妥屍」。注云「妥,安坐也。屍始入,舉奠斝若奠角將祭之,祝則詔主人拜安屍,使之坐。屍即至尊之坐。或時不自安,則以拜安之」。是又迎屍使處神坐也。言「嫌」者,以天子使公卿為屍,屍為天子所尊,已有為臣之嫌,故言「嫌不飽,祝以主人之辭勸之」。知祝者,以今少牢、特牲之禮,主人及屍之言,皆祝之所傳故也。案《鳧鷖》云:「公屍來燕來寧。」注云:「屍來燕也,其心安,不以己實臣之,故自嫌。」則屍意安而不嫌。雲嫌者,此據正祭,彼論繹祭,故屍安也。 濟濟蹌蹌,絜爾牛羊,以往烝嘗。或剝或亨,或肆或將。濟濟蹌蹌,言有容也。亨,飪之也。肆,陳。將,齊也。或陳於與,或齊其肉。箋云:有容,言威儀敬慎也。冬祭曰烝,秋祭曰嘗。祭祀之禮,各有其事。有解剝其皮者,有煮熟之者,有肆其骨體於俎者,或奉持而進之者。○濟,子禮反,大夫之容也。蹌,七羊反,士之容也。亨,普庚反。注同。肆音四。飪,本又作「腍」,而甚反。齊,才細反。下「或齊」同。解剝,上佳買反,下邦角反。有肆,他歷反,解肆也。奉,芳勇反,又如字。祝祭於祊,祀事孔明。祊,門內也。箋云:孔,甚也。明,猶備也,絜也。孝子不知神之所在,故使祝博求之平生門內之旁,待賓客之處,祀禮於是甚明。○祊,補彭反,《說文》作「{彭示}」,云:「門內祭先祖,所彷徨也。」處,昌慮反。先祖是皇,神保是饗。皇,大。保,安也。箋云:皇,暀也。先祖以孝子祀禮甚明之故,精氣歸暀之,其鬼神又安而享其祭祀。○暀,於況反。下篇同。 孝孫有慶,報以介福,萬壽無疆!箋云:慶,賜也。疆,竟界也。○竟音境。 [疏]「濟濟」至「無疆」。○毛以為,古之明王,其助祭之臣大夫士,其義濟濟然、蹌蹌然,甚皆敬慎。乃鮮絜爾王者所祀之牛羊,以往為冬烝、秋嘗之祭也。於周禮祭祀之聯事,司徒奉牛,司馬奉羊,六牲各有司也。既絜此牲,其理治之,亦各有職,或解剝之者,或亨煮之者,或陳其肉於牙之上者,或分齊其肉所當用者。於是之時,祝則博求先祖之神,祭於門內之祊,既,群臣恪勤,各司其職,祭祀之事於是甚絜明矣。以此知先祖之精靈,於是美大之,其神安而,於是歆饗之。既為所饗,故令孝孫有慶賜之事,報之以大夫之福,使孝孫得萬年之壽,無有疆境也。由臣助得禮,令王受介福。今幽王之時,非徒王不敬神,臣又廢職,故神所不歆,降之喪禍,故刺焉。○鄭唯「或肆或將」、及「是皇」為異。既或亨而煮之,匕載而出。或有肆其骨體於俎者,或有奉持而進之者。為事之次,又先祖之神,以孝子祀事孔明,故於是精氣歸暀之。餘同。○傳「濟濟」至「其肉」。○正義曰:《曲禮下》曰:「大夫濟濟,士蹌蹌,是有容也。」祭祀之禮,主人自愨而趨,其賓客則有容儀,故濟濟蹌蹌也。亨謂煮之使熟,故云「亨,飪之也」。《行葦》雲「肆筵設席」,肆是設之言,故為陳也。「將,齊」,《釋言》文。郭朴曰:「謂分齊也。」《地官·牛人》云:「凡祭祀,共其牛牲之互。」注云:「互若今屠家縣肉架。」則肆謂既殺乃陳之於互上也。「齊其肉」者,王肅云:「分齊其肉所當用。」則是既陳於牙,就牙上而齊之也。或肆或將,其事俱在或亨之前。以二者事類相將,故進或亨於上,以配或剝耳。○箋「冬祭」至「進之者」。○正義曰:據四時則嘗先於烝,經先烝後嘗,便文耳。不言祠礿者,王肅云:「舉盛言也。」然則以此二禮備於春夏,故特言之耳。祭祀各有其事者,解其每事言,或由名有所司故也。《禮運》曰:「腥其俎,熟其殽。」注云:「腥謂豚解而腥之,熟謂體解而爓之。」豚解腥之,是解剝其肉也。定本、《集注》皆雲「解剝其皮」。體解爓之,是煮熟之者。《禮運》又曰:「然後退而合亨體其犬豕牛羊。」注云:「謂分別骨體之貴賤,以為眾俎也。」是肆其骨體於俎也。《特牲》、《少牢》之禮每雲「佐食奉俎肉」,是奉持而進之。定本「持」作「將」。此說天子之祭,群臣各有所司。於《周禮》則《內饔》云:「凡宗廟之祭祀,掌割亨之事。」則解剝其肉,是內饔也。《亨人》云:「掌供鼎鑊,以給水火之齊,職外、內饔之爨亨煮。」則煮熟之者,是亨人也。《外饔》:「掌外祭祀之割亨,供其脯脩,刑撫,陳其鼎俎實之牲體。」則肆其骨體於俎,是外饔也。《大司徒》云:「祀五帝,奉牛牲,羞其肆。亨先王亦如之。」注云:「肆進所解骨體。」又《小子職》云:「掌祭祀,羞羊肆羊殽肉豆。」則奉持進之,是司徒、小子之類也。然群臣助祭,各有所掌,故稱奔走在廟,奉持進之,非獨此二職而已。易傳者,以祭雖有互,不施於既亨之後,非文次也。孫毓云:「此章祭時之事,始於絜牛羊,成於神保享,各以次第也。既解剝,則當亨煮之於鑊。既煮熟,當陳其骨體於俎,然後奉持而進之為屍羞。不待既亨熟,乃分齊所當用也。箋義為長。」○傳「祊,門內」。○正義曰:《釋宮》云:「閍,謂之門。」李巡曰:「閍,廟門名。」孫炎曰:「《詩》雲『祝祭於祊』,祊謂廟門也。彼直言門,知門內者,以正祭之禮,不宜出廟門也。」而《郊特牲》云:「直祭祝於主。」注云:「直,正也。謂薦熟時也。祭以熟為正。」又曰:「索祭祝於祊。」注云:「廟門外曰祊。」又註:「祊之禮,宜於廟門外之西室。」與此不同者,以彼祊對正祭,是明日之名。又彼《記》文稱祊之於東方為失明,在西方與繹俱在門外,故《禮器》曰:「為祊於外。」《祭統》曰:「而出於祊」,對設祭於堂為正,是以明日之繹故皆在門外,與此不同。以廟門謂之祊,知內外皆有祊稱也。○箋「明猶」至「甚明」。○正義曰:以此「祀事孔明」之言,總「濟濟蹌蹌」以下,故言「明,猶備也,絜也。」博求其神是備也。絜爾牛羊是絜也。所以於此而祝祭於祊者,以孝子不知神之所在,故使祝博求之平生門內之傍,待賓客之處也。每處求之,是「祀禮於是甚明」也。明此祊廟門之名,其內得有待賓客之處者,《聘禮》、《公食大夫》皆行事於廟,其待之迎於大門之內,則天子之禮焉。其迎諸侯之臣,或於廟門內也。繹祭之祊在廟門外之西,此正祭之祊或在廟門內之西,天子迎賓在門東,此祭當在門西,大率系之門內,為待賓客之處耳。○箋「皇暀」至「祭祀」。○正義曰:《信南山》箋云:「皇之言暀也。」《泮水》箋云:「皇當作暀,猶往也。」不同者,注意趨在義通,不為例也。先祖與神,一也。本其生存謂之祖,言其精氣謂之神。作者因「是皇」、「是享」異事變其文耳。箋易傳以皇為暀者,以論祭事宜為歸暀。孫毓云:《孝經》稱:「宗廟致敬,鬼神著矣。」《禮》曰:「聖人為能享帝,孝子為能享親。」故此章雲「神保是享」,下章稱「神保是格」,皆取之往安來為義。箋說為長。 執爨,為俎孔碩,或燔或炙。爨,饔爨、廩爨也。,言爨灶有容也。燔,取膟膋。炙,炙肉也。箋云:燔,燔肉也。炙,肝炙也。皆從獻之俎也。其為之於爨,必取肉也、肝也肥碩美者。○爨,七亂反。注唯「言爨灶」一字七端反,餘並同。,七夕反,又七略反。燔音煩。廩,力甚反。膟音律。膋音寮,脂膏。肝炙,之赦反。君婦莫莫,為豆孔庶,為賓為客。莫莫,言清靜而敬至也。豆,謂肉羞、庶羞也。繹而賓屍及賓客。箋云:君婦,謂後也。凡適妻稱君婦,事舅姑之稱也。庶,<月多>也。祭祀之禮,後夫人主共籩豆,必取肉物肥<月多>美者也。○莫音麥。內羞如字。內羞,房中之羞,或作「肉羞」,非也。適音的。稱,尺證反。<月多>,字又作「侈」,昌紙反,何、沈都可反。共,亦作「供」,音恭。獻醻交錯,禮儀卒度,笑語卒獲。東西為交,邪行為錯。度,法度也。獲,得時也。箋云:始主人酌賓為獻。賓既酌主人,主人又自飲酌賓曰醻。至旅而爵交錯以徧。卒,盡也,古者於旅也語。○醻,巿由反,又作「酬」。度如字,沈徒洛反。邪,似嗟反。徧音遍。下同。 神保是格,報以介福,萬壽攸酢!格,來。酢,報也。 [疏]「執爨」至「攸酢」。○毛以為,當古明王祭祀之時,其當執爨灶之人,皆然敬慎於事,而有容儀矣。其為俎之牲體甚博大,言肥腯而得禮也。或燔燒膟膋以報陽者,或炕炙其肉以薦獻者。君婦之後,又復莫莫然清凈而敬慎,以至其為薦豆甚眾多,非直以之薦神,又為釋而賓敬其屍,及令為賓客所用,是其眾多也。既有此豆以薦賓客,故令賓客於祭口飲酒行獻酬之禮,旅而交錯,以至於徧也。其賓客禮儀盡依法度,其為笑語盡得其時,是得萬國之歡心,恭敬事其先王,故神安而,於是來歸之,報以大大之福,以萬年之壽,所用報孝子也。今王君臣不能然,故舉以刺也。○鄭以為,「俎孔碩」謂為從獻之俎,必取肉及肝甚肥大而美者。或加火燔燒之,謂燔肉也。或炕火貫炙之,謂炙肝也。以從於獻酒之用也。「為豆孔庶」,謂於先為豆實之時,必取肉物肥<月多>美者。既以朝獻,為賓客以為薦,故賓客用而獻酬。餘同。○傳「爨饔」至「炙肉」。○正義曰:以祭祀之禮,饔爨以煮肉,廩爨以炊米。此言臣各有司,故兼二爨也。《少牢》云:「雍人摡鼎匕俎於雍爨,雍爨在門東南北上。廩人摡甑獻匕與敦於廩爨,廩爨在雍爨之北。」故知有二焉。爨灶有容者,謂執爨之有容儀也。燔取膟膋,王肅云:「取膟膋燔燎報陽也。」案《祭義》曰:「君牽牲既入廟門,麗於碑。卿大夫執鸞刀以刲之,取膟膋。」注云:「膟膋,血與腸間脂也。」《郊特牲》曰:「取膟膋燔燎升首,報陽也。」《禮器》曰:「君親制祭。」注云:「親制祭,謂朝事進血膋時也。」如是,則當朝事之時,取牲膟膋燎於爐炭,是燔膟膋也。既以燔為膟膋,故以炙為炙肉焉。傳以炙為炙肉,則是薦俎非從獻也。從獻之俎,炙用肝。○箋「燔燔肉」至「美者」。○正義曰:鄭以上「或肆」為陳其骨體於俎,則此非屍賓常俎,故為從獻之俎。既以為從獻之俎,明燔炙是從獻之物,故為燔肉、炙肝也。言從獻者,既獻酒,即以此燔肉從之,而置之在俎也。於此言之者,以其為之於爨,故就爨文言之。以其俎之常者,隨體所值,此特言孔碩,故云「必取肉也、肝也。肥而碩美者」也。知燔肉炙肝者,《特牲》:「主人獻屍,賓長以肝從;主婦獻屍,兄弟以燔從。」彼燔與此燔同,則彼肝與此炙同,故云「炙,肝炙也」。炙既用肝,明燔用肉矣。故《行葦》箋亦云「燔用肉,炙用肝」也。《特牲》先言肝,此後言炙者,便文耳。《夏官·量人》云:「凡祭祀,制其從獻脯燔之數量。」是從獻之文也。然燔者,火燒之名;炙者,遠火之稱。以難熟者近火,易熟者遠之,故肝炙而肉燔也。《生民》傳曰:「傳火曰燔。」《瓠葉》傳曰:「加火曰燔。」對遙炙者為近火,故云「傅火」、「加之」。留其實亦炙,非炮燒之也。故《量人》注云:「燔從於獻酒之肉炙。」《特牲》云:「燔,炙肉。」是燔亦炙也。且燔亦炙,為臠而貫之,以炙於火,如今炙肉矣,故《量人》制其數量。注云:「數多少,量長短。」若非臠而炙之,何有多少長短之數量乎?故知燔亦臠而貫炙之。易傳者,以燔燎報陽,祭初之事,君親為之。此文承「為俎」之下,言執爨有容,則序助祭之人,非君親之也。且膟膋燎之於爐,此燔炙為之於爨,禮有燔肉、炙肝從獻所用,以此知非報陽燎薦之事,故易之也。此「為豆孔庶」,若正祭則先薦豆然後獻,繹祭則先獻後薦。知者,《少牢》正祭云:「主婦薦韭菹醓醢」,主人乃獻屍。案《有司徹》大夫賓屍禮雲「主人獻屍」,乃始雲「主婦薦韭菹」。是以鄭注《祭義》云:「君獻屍,夫人薦豆,謂繹日也」。○傳「莫莫」至「賓客」。○正義曰:毛以孔庶為甚眾,故云「莫莫,清靜而敬至」。由後能清靜恭敬又至篤,故能為豆甚多。若簡躁不恭,則不能也。此豆實則菹醢也。《周禮·醢人》注云:「凡醢者,必先膊乾其肉乃莝之,雜以粱麹及鹽漬,以美酒塗置瓶中,百日則成矣。」然則為豆先祭而豫作。此本而言之,非當祭時也。豆內羞、庶羞者,以言「孔庶」則非一,故為兼二羞也。《有司徹》云:「宰夫羞房中之羞於屍侑,主人主婦皆右之。司士羞庶羞於屍侑,主人主婦皆左之。」注云:「二羞所以盡歡心。房中之羞,其籩則糗餌粉糍,其豆則酏食糝食。庶羞,羊臐豕膮皆有胾醢。房中之羞,內羞也。內羞在右,陰也。庶羞在左,陽也。」是有二羞之事也。彼大夫賓屍尚有二羞,明天子之正祭有二羞矣。天子庶羞百有二十品,明內羞亦多矣。毛又以豆言甚眾為過常之辭,而云為賓為客,則所為有二事也。然則非但正祭所用,至繹又用之,故云「繹而賓屍及賓客也」。言於繹祭可以此賓敬於屍而薦之,解「為賓」也。又今正祭賓用之為薦,是為客也。繹雖在後,而屍尊於賓客,故先言為賓也。○箋「君婦」至「<月多>美」。○正義曰:凡適妻稱君婦,故妾稱之為女君也。婦有舅姑之稱,《公羊》、《穀梁傳》文也。「庶,<月多>也」,《釋言》文。舍人曰:「庶,眾也。<月多>,炙也。」孫炎曰:「庶,豐也,多雲<月多>。」然則豐<月多>亦肥多之義。《爾雅》既有此釋,且以「為俎孔碩」類之,宜為肉甚肥<月多>,故易傳也。《天官·九嬪職》曰:「贊後薦徹豆籩。」是後、夫人主供籩豆。此論天子之事,言後足矣。兼雲夫人者,以諸侯夫人於其國與王后同,故連言之。由後主供籩豆,故為豆實,必命有司,令取肉物肥<月多>美者。言物者,籩豆有非肉者也。若棗栗及菹與糗粉之屬不用肉,故言肉物也。後、夫人所主籩豆,唯有朝事饋食之籩豆後薦之耳。於《周禮》,加籩則內宗薦之,內羞、庶羞則世婦薦之。而此言君婦為豆、為賓、為客者,以後、夫人總主之故也。○箋「始主人」至「旅也語」。○正義曰:此《特牲》、《少牢》咸有其事。獻酬據其初,故依彼節而言也。交錯言其末,故云「至於旅而爵交錯以徧也」。「古者於旅也語」,《鄉射記》文,引之者,證笑語得時。 我孔矣,式禮莫愆。工祝致告:「徂賚孝孫,,敬也。善其事曰工。賚,予也。箋云:我,我孝孫也。式,法。莫,無。愆,過。徂,往也。孝孫甚敬矣,於禮法無過者。祝以此故致神意造主人使受嘏。既而以嘏之物往予主人。○,而善反,又呼但反。賚如字,徐音來。嘏,古嘏反。苾芬孝祀,神嗜飲食。卜爾百福,如幾如式。幾,期。式,法也。箋云:卜,予也。苾苾芬芬有馨香矣,女之以孝敬享祀也,神乃歆嗜女之飲食。今予女之百福,其來如有期矣,多少如有法矣。此皆嘏辭之意。○苾,蒲蔑反,一音蒲必反。下篇同。芬,孚雲反。嗜,巿志反,徐云:「又巨之反。」下章同。幾音機。予,羊汝反。下同。歆,喜今反。女音汝。下同。 既齊既稷,既匡既敕。永錫爾極,時萬時億。」稷,疾。敕,固也。箋云:齊,減取也。稷之言即也。永,長。極,中也。嘏之禮,祝遍取黍稷牢肉魚擩於醢以授屍,孝孫前就屍受之。天子使宰夫受之以筐,祝則釋嘏辭以敕之。又曰:長賜女以中和之福,是萬是億。言多無數。○齊,王申毛如字,整齊也。鄭音資,一音才細反,謂分之齊也。筐,本亦作「匡」,丘方反。擩,而專反,又音芮,又而純反,何耳誰反。醢音海。 [疏]「我孔」至「時億」。○毛以為,上三章既言孝子助祭之人皆得其禮,為神饗報,故此承而結之。言我孝子甚能恭敬矣,其於祭祀之法,與禮儀無過差者。孝子既能如此,工善之祝以此之故,於是致神之意以告主人,令之受嘏。既而因以所嘏之物,往與主人孝孫也。神本所以與孝孫嘏福者,能苾苾芬芬有馨香,乃汝以孝敬享祀,故鬼神忻說,乃歆嗜汝之飲食。今所以與汝百種之福,其來早晚,如有期節矣。其福多少,如有法度矣。我孝子既能整齊矣,既能極疾矣,既能誠正矣,既能慎固矣,於祀之禮無所失,是知神永賜汝中和之福,於是得萬,於是得億。言多無數。此即報以介福之事也。今王不能然,故以刺之。鄭唯「既齊既稷,既筐既敕」二句為異。以徂賚孝孫,言以嘏之物往予主人也。次四句乃本所以嘏之意。「既齊」以下,陳為嘏之禮。祭有黍稷牢肉魚,祝就中齊減取其物以擩於醢以受屍矣。孝子既就屍而受之矣。既得,乃使宰夫受之以筐矣。既得,屍令祝釋嘏辭以敕之。「永錫爾極」,即嘏辭之略也。○傳「敬」至「賚予」。○正義曰:「,敬」,《釋詁》文。以工者巧於所能,《論語》曰「工欲善其事」,故云「善其事曰工」。「賚,予也」,《釋詁》文。○箋「我我孝」至「主人」。○正義曰:以上章說臣事既然,此總結之,故知「我,我孝孫也」。《特牲》、《少牢》薦獻禮終,屍皆命祝以嘏於主人,故知「工祝致告」是致神意告主人使受嘏也。告之下即雲「徂賚孝孫」,故知以嘏之物往與主人。其嘏之物,即下箋雲「黍稷牢肉」是也。此及下章再言「工祝致告」,箋以此章祝以神意告主人使受嘏,下章祝以主人之意告屍以利成。知者,此致告之下即雲「徂賚孝孫」,以物予主人,明是告之使受嘏也。下章乃雲「工祝致告」訖,即雲「皇屍載起」,明致孝子之意以告屍也。又《特牲》、《少牢》皆受嘏在前,告利成在後,以此知之,二者皆祝傳其辭,故並稱工祝致告。○箋「苾苾」至「之意」。○正義曰:以其馨香,宜重言,故云「苾苾芬芬有馨香矣」。汝以孝敬祭祀,曰孝子能盡其誠信,致其孝敬,故馨香也。由飲食馨香,故神歆嗜之,而予之百福,其來如有期矣。言須而即來,不遲晚也。多少如有法矣,謂來必豐足,不乏少也。嘏辭予主人以福,此說得福之事,故云皆嘏辭之意。言嘏辭之意耳,此非嘏辭。○傳「稷,疾。敕,固也」。○正義曰:王肅云:「執事已整齊,已極疾,已誠正,已固慎也。」傳意或然。○箋「齊減取」至「敕之」。○正義曰:齊與資,古今字異。資訓取,齊為減取,非訓齊為減取也。以上言嘏之意,此言嘏之事,參之以《特牲》、《少牢》而事有似,故說為嘏之禮也。其不同者,天子與大夫尊卑既殊,故禮數有異耳。《少牢禮》曰:「二佐食各取黍於一敦。上佐食兼受摶之以授屍。屍執以命祝,率命祝。祝受以東北面於戶西,以嘏於主人曰。」既稱嘏辭,「主人坐奠爵,興受黍,坐振祭齊之,詩懷之,實於左袂,掛於季指。執爵以興,出。宰夫以籩受嗇黍。主人嘗之,納諸內」。是大夫受嘏之禮也。《特牲禮》曰:「佐食摶黍授祝,祝授屍,屍受以菹豆,執以親嘏主人。主人左執角,再拜稽首,受。複位,詩懷之,實於左袂,掛於季指,卒角拜。屍答拜。主人出寫嗇於房,祝以籩受。」是士受嘏之禮。二禮皆取黍而已。《特牲》注云:「獨用黍者,食之主也。」又云:「變黍直言嗇者,因事託戒,欲其重稼嗇。」此言遍取黍稷牢肉魚者,以齊者是減取諸物,故知遍減取也。知祝取之者,嘏禮祝所主,又《特牲》言「佐食博黍授祝,祝授屍」,准此故為祝也。知擩於醢者,以醢亦宜在遍取之中,而《少牢禮》雲「屍取韭菹辯擩於三豆」,有擩醢之事。此既遍取以嘏天子,天子當嘗之,故知擩於醢以授屍也。既以授屍,故孝子前就凡受之。《特牲》「屍親嘏」,《少牢》「命祝嘏」,此言既,即是孝子自就取,則亦屍親嘏,不嫌與士同也。言天子使宰夫受之以筐者,以《少牢》宰夫受之,故知此亦宰夫。《特牲》、《少牢》皆受以籩,此經雲「既筐」,故知受之以筐也。以《少牢》「主人受之出,以授宰夫」,此初即宰夫受之,不至於出,故言「天子使宰夫」,以為別異之文也。定本、《集注》「天子宰受之」,無「使夫」兩字。「祝則釋嘏辭以敕之」,《少牢》嘏辭云:「皇屍命工祝,承致多福無疆。於汝孝孫,來汝孝孫,使汝受祿於天,宜稼于田,眉壽萬年,勿替以之。」是亦大夫之嘏辭也。天子嘏辭,無以言之。此「永錫爾極,時萬時億」,是其辭之略。以《少牢》嘏辭准之,知天子嘏辭必多於是。彼先設嘏辭,乃嘏以黍;此先以嘏予之,乃釋辭者,亦天子之禮,大節文之數,與大夫異也。易傳者,以「徂賚孝孫」是嘏之事也,「永錫爾極」是嘏之辭也,則此章唯說受嘏之禮耳,不得有執事於其間。若不指執事,則極疾固慎文無所主,故易之以為受嘏之禮。 禮儀既備,鍾鼓既戒。孝孫徂位,工祝致告。致告,告利成也。箋云:鍾鼓既戒,戒諸在廟中者,以祭禮畢,孝孫往位堂下西面位也,祝於是致孝孫之意,告屍以利成。○「祭禮畢」,「禮」或作「祀」。神具醉止,皇屍載起。鼓鍾送屍,神保聿歸。皇,大也。箋云:具,皆也。皇,君也。載之言則也。屍,節神者也。神醉而屍謖,送屍而神歸。屍出入奏《肆夏》。屍稱君,尊之也。神安歸者,歸於天也。○謖,所六反,起也。夏,戶雅反。諸宰君婦,廢徹不遲。箋云:廢,去也。屍出而可徹,諸宰徹去諸饌,君婦籩豆而已。不遲,以疾為敬也。○廢,方吠反。徹,直列反。去,起呂反。下同。 諸父兄弟,備言燕私。燕而盡其私恩。箋云:祭祀畢,歸賓客之俎,同姓則留與之。燕所以尊賓客,親骨肉也。 [疏]「禮儀」至「燕私」。○正義曰:此受嘏之後,言祭畢之事,故云祭祀之禮儀既畢備矣,鍾鼓之音聲既告戒矣。謂擊鍾鼓以告戒廟中之人,言祭畢也。主人孝孫於此之時,則往於堂下西面之位。工善之祝,則從西堂下,致孝孫之意,告屍言利養之成也,於時神皆醉飽矣。故皇屍則起而出也。屍以節神,屍畢而神醉,故神醉而屍起也。乃鳴鍾鼓以送屍,謂奏《肆夏》也。神安而遂歸於天也。屍已出矣,而諸宰及君婦肅敬於事,其徹去俎豆皆不遲矣。於是之時,賓客歸之俎,其諸父兄弟留之,使皆備具,我當與之燕而盡其私恩也。今王不能然,故舉以刺之。○箋「鍾鼓」至「利成」。○正義曰:以禮儀既畢,而擊鍾鼓以戒知。戒諸在廟中者,告以祭禮畢也。祭禮畢,即禮儀既備是也。孝孫往位堂下西面位,知者,以言往而自此適彼之辭,而《特牲》告利成之位,雲「主人出立於戶外西面」,《少牢》告利成之位,雲「主人出立於阼階上西面」,是尊者出稍遠也。此雲「徂位」,明遠於大夫,故知至堂下也。《特牲》、《少牢》皆西面,故知天子之位亦西面也。既言「徂位」,即雲「致告」,故云於是致孝子之意,告屍以利成也。《少牢》「主人立於阼階,祝立於西階上,告利成。」此孝孫在堂下西面,則祝當以西階下告利成也。若然,《特牲》告利成,即雲「屍謖祝前,主人降」,《少牢》祝告利成,即雲「祝入屍謖,主人降」,此二者皆祝告主人以利成,是致屍意也。此言致孝子之意告屍者,以孝子之事屍,有尊親及賓客之義,命當由尊者出,讓當從賓客來。禮畢,義由於屍,非主人所當先發,故知彼二禮皆言祝告主人以利成也,則天子彌尊,備儀盡飾,蓋有節文。准彼二禮祝告主人,則此以祝先致屍意告主人,乃更致主人之意以告屍,故云「告屍以利成」也。此雲「皇屍載起」,即彼「屍謖」也,但此舉主人之報告,則得屍告而可知矣。必知然者,以彼大夫與士尊卑而俱告主人,明亦有告主人矣。其告主人則同,主人報告則有差。彼士禮告主人利成,屍即謖,大夫則祝入乃屍謖,明天子則祝人又報以利成,然後屍乃起。准彼為差,故知然也。言利成者,《少牢》注云:「利,猶養也。成,畢也。孝子之養禮畢。」○傳「皇,大也」。○正義曰:箋依《釋詁》,以皇為君稱,君尊之。《少牢》亦云「皇屍命工祝」,傳皇為大,言尊大之,屍亦君義。○箋「具皆」至「於天」。○正義曰:言皆醉者,所祭群廟非止一神故也。又解神屍相將之意,故云「屍,節神者也」。《郊特牲》云:「屍,神象也。」此詩所陳,言神醉而屍謖,送屍而神歸,是屍與神為節度也。神無形,故屍象焉。《特牲》、《少牢》注皆依《釋言》,雲「謖,起也」。又解以鼓鍾送屍,由屍出入奏《肆夏》故也。屍出入奏《肆夏》,《春官·大司樂職》文也。《祭義》云:「樂以迎來,哀以送往。」此鼓鍾送屍者,以哀其享否不可知,自孝子之心耳,其送屍猶自作樂也。神者,魂魄之氣。《郊特牲》云:「魂氣歸於天。」故言神安歸於天也。○箋「屍出」至「為敬」。○正義曰:案《特牲》、《少牢禮》屍出之後乃饗,乃陽厭,尋亦徹之,故此繫於屍起也。而諸宰徹去諸饌,君婦籩豆而已者,以《周禮·九嬪》雲「凡祭祀,贊後薦徹豆籩」,知君婦籩豆而已,餘饌諸宰徹之也。《周禮·宰夫》無徹饌之文。《膳夫》云:「凡王祭祀,賓客則徹王之胙俎。」注云:「膳夫親徹胙俎,胙俎最尊也。其餘則其屬徹之。」然則徹饌者,膳夫也。言諸宰者,以膳夫是宰之屬官,宰、膳皆食官之名,故系之宰。言諸者,《序官》「膳夫上士二人,中士四人,下士八人」,故言諸也。祭末嫌其惰慢,故言以疾為敬。○箋「祭祀」至「骨肉」。○正義曰:《祭統》曰:「貴者取貴骨,賤者取賤骨。」《論語》曰:「祭於公,不宿肉。」《特牲》、《少牢》皆曰「祝執其俎以出」。是祭祀畢,賓客歸之俎也;其同姓則皆留之與燕,而盡其私恩也。《特牲》云:「祝命徹胙俎豆籩,設於東序下。」注云:「胙俎,主人之俎。設於東序下,亦將私燕也。」是祭末而燕私之事。歸之俎,所以尊賓客。留之燕,所以親骨肉也。《大宗伯》云:「以脤膰之禮,親兄弟之國。」注云:「脤膰,社稷宗廟之肉,以賜同姓之國,同福祿也。」《春秋》定十四年:「天王使石尚來歸脤。」同姓得肉者。彼謂不助祭者不得與燕,故歸之也。 樂具入奏,以綏後祿。爾殽既將,莫怨具慶。綏,安也。安然後受福祿也。將,行也。箋云:燕而祭時之樂復皆入奏,以安後日之福祿。骨肉歡而君之福祿安。女之殽羞已行,同姓之臣無有怨者,而皆慶君,是其歡也。○復,扶又反。既醉既飽,小大稽首。「神嗜飲食,使君壽考。箋云:小大,猶長幼也。同姓之臣,燕已醉飽,皆再拜稽首曰:神乃歆嗜君之飲食,使君壽旦考。此其慶辭。○長,張丈反。 孔惠孔時,維其盡之。子子孫孫,勿替引之。」替,廢。引,長也。箋云:惠,順也。甚順於禮,甚得其時,維君德能盡之,願子孫勿廢而長行之。○替,天帝反。 [疏]「樂具」至「引之」。○正義曰:以上章雲「備言燕私」,故此即陳燕私之事。以祭時在廟,燕當在寢,故言祭時之樂皆復來入於寢而奏之,以安其從今以後之福祿。言骨肉歡樂,然後君之福祿安也。其燕之時,非直以鼓鍾樂之,又爾之殽羞既行之,長幼皆遍,故同姓之臣莫有嗟怨,而皆慶君,是其骨肉歡矣。於是之時,既醉於酒矣,既飽於食矣,其同姓小大長幼皆再拜稽首,而共慶君曰:由君明德馨香,神乃嗜君飲食,使君得壽考之福也。祭甚順於禮,甚得其時,唯君德其能盡此順時之美,願君之子孫世世勿廢而長行之。欲使長行此禮,常得福祿,此即所謂具慶也。今王不能然,故舉以刺之。○箋「燕而」至「其歡」。○正義曰:案前文而言入奏,故知祭之樂復皆入也。燕、祭不得同樂,而雲皆入者,歌詠雖異,樂器則同,故皆入也。後日,從今以後之日也。宗族不親,則公室傾危,故骨肉歡而君之福祿安。同姓無怨而皆慶,是其歡矣。神嗜飲食以下,是慶辭也。○傳「替,廢。引,長」。○正義曰:「替,廢」,《釋言》文。「引,長」,《釋詁》文。《釋訓》云:「子子孫孫,引無極也。」舍人曰:「子孫長行美道,引無極也。」郭璞曰:「世世昌盛,長無窮,是勿廢長行之。」 《楚茨》六章,章十二句。 《信南山》,刺幽王也。不能修成王之業,疆理天下,以奉禹功,故君子思古焉。 [疏]「《信南山》六章,章六句」至「思古焉」。○正義曰:作《信南山》詩者,刺幽王也。刺其不能修成王之事業,疆界分理天下之田畝,使之勤稼,以奉行大禹之功,故其時君子思古成王焉,所以刺之。經六章,皆陳古而反以刺今。言成王能疆理天下,以奉禹功,而幽王不能修之。經先雲禹功,乃言曾孫,見成王能遠奉禹功。今幽王不能述修成王之業,非責幽王令奉禹功也,故箋云:「言成王乃遠修禹之功,今王反不修其業乎?」是思古之內,直思成王耳,而成王又有所奉,故經言禹焉。首章言「我疆我理」,是疆理天下也。「維禹甸之」,是禹功也。以下言云雨生穀,乃稅以祭祀,鬼神降福,皆由疆理使然,故序者略之也。 信彼南山,維禹甸之。畇畇原隰,曾孫田之。甸,治也。畇畇,墾闢貌。曾孫,成王也。箋云:信乎彼南山之野,禹治而丘甸之。今原隰墾闢,則又成王之所佃。言成王乃遠修禹之功,今王反不脩其業乎?六十四井為甸,甸方八里,居一成之中,成方十里,出兵車一乘,以為賦法。○甸,毛田見反,鄭繩證反。畇音勻,又作「<田旬>」,蘇遵反,又音旬。墾闢,上苦很反,下婢亦反。佃音田,本亦作田。乘,繩證反。我疆我理,疆,畫經界也。理,分地理也。 南東其畝。或南或東。 [疏]「信彼」至「其畝」。○毛以為,信乎彼南山之傍,田野得成平田可種殖者,維本禹所治之。又此地今畇畇然成其墾闢之原隰者,由曾孫成王所田之。又正我天下經界之疆,又分我天下土宜之理,而隨事之便,使南東其畝。成王能疆理天下,奉禹之功,而幽王不能修之,故以刺焉。○鄭唯甸之為丘甸之為異。餘同。○傳「甸治」至「成王」。○正義曰:此及《韓奕》之傳皆言「甸,治」,則訓甸為治,不為丘甸之異於鄭也。「墾闢貌」者,謂墾耕其地,辟除草萊,以成柔田也。《釋訓》云:「畇畇,田也。」注引此「畇畇原隰」,與勻音同也。知曾孫是成王者,序言成王奉禹之功,此言曾孫田禹之地,故知曾孫與序成王,一人也。成王而謂之曾孫者,以古者祖有德而宗有功,因為之號。文、武為受命伐紂,定天下之基,以為祖宗。《祭法》云:「祖文王而宗武王。」是也。成王繼文、武之後,為太平之主,特異其號,故《詩經》通稱成王為曾孫也。不繼於文王,不直言孫者,蓋周雖文王受命,而大王亦有王跡,所起見其王業之遠,故繼而稱曾孫。不言玄孫者,玄孫對高祖為定名,世數更多,則不得稱玄孫矣。曾者,重也,自曾祖以至無窮,皆得稱曾孫,故《維天之命》箋云:「自孫之子而下,事先祖皆稱曾孫。」是為遠辭。明周德之隆久,故繼大王而不稱玄也。毛以此及《維天之命言》曾「孫篤之亦」,為成王。鄭以禮非一人所行,唯彼不從之耳。○箋「信乎」至「賦法」。○正義曰:言信乎者,文通於下。言禹治南山,成王田之,皆信然矣。上雲「南山」,下雲「原隰」,皆南山之傍,見禹之所甸、成王所修為一處,互其文以相曉也。箋雲「彼南山之野,禹治而丘甸之」,即雲「今原隰墾闢,則又成王之所田。言成王乃遠修禹之功。今王反不脩其業乎?」言修禹功而文相因,明南山、原隰二者為一處。成王之修禹功,實天下盡然,而獨言南山者,作者指一處以表之,其意通及天下也。故序言「疆理天下」,下注言「上天同雲」,是非獨南山之傍修禹功也。獨舉原隰以為言者,鄭《駁異義》引此詩以盡三章。此詩之意,以原隰生生百穀,原隰之功,於人尤大,故獨言也。甸之為字,既訓為治,音又為乘,以治其地使平成田則訓為治,以方十里出兵車一乘故又音為乘也。《韓奕》箋云:「禹甸之者,決除其災,使成平田,定貢賦於天子。」是亦以治為義也。《地官·小司徒》云:「四丘為甸。」注云:「甸之言乘也,讀如中甸之甸。」《稍人》云:「掌令丘乘之政令。」注云:「丘乘,四丘為甸,甸讀與『維禹陳之』之陳同。其訓曰乘,由是改雲。」《郊特牲》云:「丘乘共粢盛。」注云:「甸或謂之乘,以其於車賦出馬四匹,長轂一乘。」是以乘為義也。知六十四井為甸者,《小司徒》云:「四井為邑,四邑為丘,四丘為甸。」如數計之,丘十六井,甸六十四井也。知方八里者,以《孟子》云:「方里為井。」計之則邑方一里,丘方四里,甸方八里也。又解方八里名為甸之意,以其居一成之中,成方十里,出兵車一乘,以為賦法,故謂之甸。甸,乘也。「十里為成」,《冬官·匠人》文也。知甸居一成之中者,以《匠人》既雲「十里為成」,即雲「成間廣八尺,深八尺,謂之洫」。是當甸在其中,傍一里以治洫。故彼注云:「方十里為成,成中容一甸,甸方八里出田稅,緣邊一里治洫。」是也。《論語注》引《司馬法》云:「井十為通,通十為成,成出革車一乘。」是據成方十里,出車一乘也。成元年《左傳》服注引《司馬法》云:「四邑為丘,有戎馬一匹,牛三頭,是曰匹馬丘牛。四丘為甸,甸六十四井,出長轂一乘,馬四匹,牛十二頭,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戈楯具備,謂之乘馬。」是據甸方八里,出車一乘也。二者事得相通,故各據一焉。若然,成出兵車一乘,為七十五人耳。而哀元年《左傳》說夏少康「有田一成,有眾一旅」,十里有五百人者,計成方十里,其地有九百夫之田也。授民田有不易、一易、再易,通率二而當一,有四百五十人矣。其中上地差多,則得容五百人也。其出兵夫,則眾不盡行,故一車士卒唯七十五人。傳說少康言有眾一旅,盡舉大眾,故與出賦異也。箋以此「維禹甸之」為「丘甸」。孫毓云:「禹賓士水土,以除洪水之災。」當此之時,未及丘甸。其田也,且井、邑、丘、甸出於周法,虞夏之制未有聞焉。今以周之法為虞、夏之說,又謂禹治水土皆丘甸之,非其義也。然則鄭為禹亦丘甸之者,《禮運》說「大道既隱」,而曰「以立田裡」,是則三王之初而有井甸田裡之法也。《論語》說「禹儘力乎溝洫」,與《匠人》「成間有洫」同也。《皋陶謨》「畎氵會距川」,與《匠人》「同間有氵會,專達於川」同也。是則丘甸之法,禹之所為。《左傳》少康之在虞思,有田一成,有眾一旅,於是則十里為成,非周之賦法也。禹之治水既平,乃任土作貢,有何不暇,而雲未及丘甸之也?故鄭以為禹治而丘甸之。○傳「疆畫」至「地理」。○正義曰:《孟子》曰:「夫仁政必自經界始。經界不正,井田不均。」趙岐注云:「經亦界也。」然則經界者,地畔之名也。疆謂正其封疆,故云畫經界。襄四年《左傳》曰:「茫茫禹跡,畫為九州。」九州尚畫其界,是田之經界須畫之也。分地理者,分別地所宜之理,若《孝經》注云「高田宜黍稷,下田宜稻麥」,是也。○傳「或南或東」。○正義曰:成二年《左傳》曰:「先王疆理天下物土之宜。故《詩》曰:『我疆我理,南東其畝。』」是於土之宜,須縱須橫,故或南或東也。 上天同雲,雨雪雰雰。雰雰,雪貌。豐年之冬,必有積雪。○雨,於傅反,崔如字。雰,芳雲反。益之以霢霂,既優既渥,小雨曰霢霂。箋云:成王之時,陰陽和,風雨時,冬有積雪,春而益之以小雨,潤澤則饒洽。○霢,亡革反。霂音木。優,《說文》作「瀀」,音憂。渥,烏學反。 既霑既足,生我百穀。 [疏]「上天」至「百穀」。○正義曰:言成王時,在上天同起其雲,正於冬月雨下此雪雰雰然多而積也。至於春日,又益之以小雨而霢霂然,以接冬澤,既已優洽,既已饒渥,既已沾潤,既已豐足,是以故得生我之眾穀也。今王不能然,故舉以刺之。言「上天同雲」,明澤之遍也,以雲在於天上,雨從上下,故云上天,非有義例。○傳「豐年」至「積雪」。○正義曰:謂明年將豐,今冬積雪為宿澤也。然則積雪是年之前冬,而言豐年之冬,必有積雪者,以此章言穀之生,下章言其成熟,舉一年之生成,以為首尾之次,非復言歲初歲末,限以同年。傳達經意,故言豐年冬耳。○傳「小雨霢霂」。○正義曰:《釋天》文也。李巡曰:「水雪俱下。」案彼文上有暴雨,下雲久雨,於間無雪事。而李巡雲「俱下」,妄矣。此傳有雲小雪者,誤。今定本雲「小雨」。 疆埸翼翼,黍稷彧彧。場,畔也。翼翼,讓畔也。彧彧,茂盛貌。○埸音亦。下同。彧彧,於六反。曾孫之穡,以為酒食。畀我屍賓,壽考萬年。箋云:斂稅曰穡。畀,予也。成王以黍稷之稅為酒食,至祭祀齊戒則以賜屍與賓。尊屍與賓,所以敬神也。敬神則得壽考萬年。○畀,必寐反。注同。齊,側皆反。 [疏]「疆埸」至「萬年」。○正義曰:上既言百穀以生成,故此雲稅取供祭也。言所生百穀之處,其農人理之,使疆埸之上翼翼然閑整讓畔。今黍稷之苗彧彧然茂盛而成長。至秋收刈,則曾孫成王之所稅斂,而以為酒之與食也。既為酒食,於祭前齊戒之時,乃賜我屍之與賓以尊養之。屍實未至,祭時而豫賜之酒食,為敬神故也。神既為王所敬,故令王得壽考萬年之福也。今王不能然,故舉以刺之。○傳「埸畔」至「盛貌」。○正義曰:以田之疆畔至此而易主,名之為埸。翼翼是間暇之名,故舉讓畔之敬,以明其田事之理也。上言「生我百穀」,此獨言黍稷者,黍稷為穀之長,故特言之也。○箋「斂」至「萬年」。○正義曰:上言黍稷,或是天下民田也。「曾孫之穡」,文承其下,故知稅斂曰穡也。賓之與屍,祭時所有,經雲「畀我屍賓」,何知不指謂祭時予之?而箋以為齋戒則以賜屍賓者,以此詩陳事而有次序,五章、卒章始言祭時之事,清酒、騂牡享於祖考,則此未祭而言「畀我屍賓」,明祭前矣。又不言享祀,而雲「畀我」,是賜下之辭,故為祭祀齊戒以賜屍賓也。《祭義》云:「祭前十日,散齊七日,致齊三日。」《周禮》所謂「前期十日」,是也。於齊之時,官當與之酒食。而箋雲賜者,以其未祭,則屍猶臣道,故言賜也。經言敬事屍賓,而令神降福者,以其尊屍與賓,即所敬神也。由能敬神,則壽考萬年也。神與壽考,祭時嘏辭,與卒章「萬壽無疆」,明其同時也。以宿敬於神,以及屍賓,於後得福,故此致其意而逆言之耳。 中田有廬,疆埸有瓜。是剝是菹,剝瓜為菹也。箋云:中田,田中也。農人作廬焉,以便其田事。於畔上種瓜,瓜成又入其稅,天子剝削淹漬以為菹,貴四時之異物。○廬,力居反。剝,邦角反。菹,側居反。便,毗戰反。削,思約反。淹,英鉗反。漬,子賜反,淹也。 獻之皇祖。曾孫壽考,受天之祜。箋云:皇,君。祜,福也。獻瓜菹於先祖者,順孝子之心也。孝子則獲福。○祜音戶。 [疏]箋「中田」至「異物」。○正義曰:古者宅在都邑,田於外野,農時則出而就田,須有廬舍,故言中田,謂農人於田中作廬,以便其田事。於田中種穀,於畔上種瓜,亦所以便地也。於畔上種瓜,廣謂天下民田瓜成,又入其稅。民以瓜新熟,獻於天子。天子得之,乃剝削淹漬以為菹,欲以供祭祀,貴四時之異物故也。遍檢《書傳》,未見天子稅民瓜以供祭祀者,故《地官·場人》「掌國之場圃,而樹之果蓏珍異之物,以時斂而藏之。凡祭祀,共其果蓏瓜瓠之屬。」《郊特牲》曰:「天子樹瓜華,不斂藏之種。」是則天子之瓜,自令有司供之,不稅於民。此言瓜成,入其稅於天子者,《周禮》言其正法,瓜不稅民。此述成王之時,民儘力於農業,故畔上種瓜,獻諸天子。天子得為菹以祭,欲見天子孝於親,而下民愛其主。反以刺今幽王也。箋以對前「曾孫之穡」為正稅,故云又入其稅耳。非謂正法所當稅也。○箋「獻瓜」至「獲福」。○正義曰:《周禮·場人》「祭祀供其果蓏」,是祭必有瓜菹矣。《醢人》豆實無瓜菹者,主說正豆之實,故文不具耳。 祭以清酒,從以騂牡,享於祖考。周尚赤也。箋云:清,謂玄酒也。酒,郁鬯五齊三酒也。祭之禮,先以郁鬯降神,然後迎牲。享於祖考,納亨時。○騂,息營反,《字林》許營反。享,許兩反,徐許亮反。注及下同。郁,雍勿反。齊,才細反。亨,普庚反。 執其鸞刀,以啟其毛,取其血膋。鸞刀,刀有鸞者,言割中節也。箋云:毛以告純也。膋,脂膏也。血以告殺,膋以升臭,合之黍稷,實之於蕭,合馨香也。○膋音聊。中,丁仲反。臭,昌救反。 [疏]「祭以」至「血膋」。○正義曰:此章陳正祭之事。古者成王為祭之時,祭神以清與酒。清謂玄酒也。酒謂郁鬯與五齊三酒也。先以郁鬯祼而降神,乃隨從於後,以騂牡之牲迎而入於廟門,以獻於祖考之神。既納以告神,乃令卿大夫執持其鸞鈴之刀,以此刀開其牲之皮毛,取牲血與脂膏之膟膋,而退毛以告純,血以告殺,膋以升臭,合馨香以薦神。各有其人,皆肅其事。今王不能然,故刺之。○傳「周尚赤也」。○正義曰:《地官·牧人》云:「陽祀,用騂牲毛之。」注以陽祀為宗廟。似由陽祀,故用騂。此雲尚赤者,《牧人》以周尚赤,故郊廟用騂,為陽以相對。其實由所尚,故曰「白牡,周公牲。」三代祭其廟,各用其所尚之毛色也。○箋「清謂」至「亨時」。○正義曰:《禮運》說祭之禮云:「玄酒在室。」是祭祀有玄酒也。《春官·郁人》:「掌祼器。凡祭祀之祼事,和郁鬯以實彝而陳之。」《司尊彝》四時之祭,皆祼用彝。是祀祼用郁鬯也。《天官·酒正》云:「辨五齊之名:一曰泛齊,二曰醴齊,三曰盎齊,四曰緹齊,五曰沈齊。辨三酒之物:一曰事酒,二曰昔酒,三曰清酒。」《酒人》「掌為五齊三酒,祭祀則供奉之」。是祭祀有五齊三酒也。《酒正》鄭注云:「泛者,成而滓浮泛泛然,如今宜成醪矣。醴,猶體也。成而汁滓相將,如今恬酒矣。盎,猶翁也。成而翁翁然蔥白色,如今酇白矣。緹者,成而紅赤,如今下酒矣。沈者,成而滓沈,如今造清酒矣。齊者,每有祭祀,以度量節作之也。」又云:「事酒,酌有事者之酒,其酒則今時醳酒也。昔酒,今之酋久白酒,所謂舊醳者也。清酒,今之中山冬釀接夏而成者是也。」鄭解五齊三酒之事也。此言「祭以清酒」,廣言祭用酒事,則文當總攝諸酒,故箋分而屬之。清謂玄酒也。酒謂郁與五齊三酒也。玄酒,水也,故以當清。五齊三酒,則釀而為之,故以當酒。然《郁人》注云:「鬱金,香草也。」則郁非酒矣。亦以為酒者,祭之用郁煮之以和鬯,《郊特牲》所謂「臭郁合鬯」,是也。《鬯人》註:「鬯,釀秬為酒,芬香條暢於上下者也。」然則祼之有郁和秬鬯而用之,故郁亦為酒也。此言清酒,箋既辨之。《旱麓》云:「清酒既載,騂牡既備。」箋直言祭祀先為清酒,其次擇牲。不復曲辨清酒之名者,此下有鸞刀,謂殺牲。祭時則騂牡在其上,據迎牲時。清酒又在其上,明據灌時。今經直雲清酒,恐不兼郁鬯,故箋備解之。彼《旱麓》泛說,未是祭時,故注與此不同。《烈祖》云:「既載清酤。」箋云:「既載清酒於尊中,酌以祼獻。」以《周禮》言之,祼獻所用,則郁鬯與醴齊也。清酤之言,亦總諸酒,與此同也。案三酒之名,三曰清酒。何知清酒非三酒之清酒者,以言祭以清酒,則以清酒祭神也。三酒卑於五齊,非祼獻所用,故《司尊彝》「凡六尊之酌,郁齊獻酌,醴齊縮酌,盎齊涚酌,凡酒脩酌」。鄭注差次之云:「凡祭酒三酒也。四者,祼用郁齊,朝用醴齊,饋用盎齊,諸臣自酢用凡酒。」然則三酒乃是諸臣之所酢,不用之以獻神,故知《詩》之清酒,非三酒之清酒也。《司尊彝》又注云:「唯大事於太廟,備五齊三酒。」此不必大事,言五齊三酒者,以獻饋必醴盎,在五齊之中,諸臣所酢,必當用酒,故因言五齊耳,不必此祭備三五也。箋又以經先言「祭以清酒」,乃雲「從以騂牡」,言從,是相亞之辭。《郊特牲》曰:「既灌然後迎牲。」是先用酒,後用牲,故云「祭之禮,先以郁鬯降神,然後迎牲。」《郊特牲》又曰:「灌用鬯臭,郁合鬯。臭陰達於淵泉。」是以郁降神也。又言「享於祖考」謂納亨時者,《大宰》云:「及納亨,贊王牲事。」注云:「納牲將告殺,謂向祭之晨。既殺,以授亨人。」然則納亨者,謂牽牲入廟,將殺,授亨人,故謂之納亨也。亨於祖考知是納亨時者,《祭義》云:「君牽牲入廟門,麗於碑。卿大夫袒,而毛牛尚耳,鸞刀以刲之。」此下文乃言「執其鸞刀」,故知是納亨時也。納亨而謂之獻於祖考者,《地官·充人》云:「碩牲則贊。」注云:「贊,助也。」助君牽牲入告肥,是獻之也。○傳「鸞刀」至「中節」。○正義曰:鸞即鈴也,謂刀環有鈴,其聲中節,故《郊特牲》曰:「割刀之用,而鸞刀之貴,貴其義也。聲和而後斷,是中節也。」《祭義》曰:「卿大夫鸞刀以刲之,取膟膋。」則此亦卿大夫也。○箋「毛以」至「馨香」。○正義曰:經言「以啟其毛,取其血膋」,據文言之,直開毛取血,不似取毛。箋言「毛以告純」者,以祭禮用毛,不言啟皮。而雲啟毛,明是取毛用之。《郊特牲》曰:「毛血告幽全之物,貴純之道也。」《楚語》觀射父云:「毛以示物。」韋昭曰:「物,色。」是毛以告純。膋者,腸間脂也。脂釋者曰膏,故云「膋,脂膏也」。「血以告殺」,亦《楚語》文也。若不殺則無血,故以血告殺也。韋昭曰:「明不因故是也。」「膋以升臭」,謂燒其脂膏,升其臭氣,使神聞之。又申明升臭之事。以此脂膏,合之黍稷,置之蕭,乃以火燒之,合其馨香之氣,是升臭也。知者,《郊特牲》曰:「取膟膋燔燎升首,報陽也。」又曰:「蕭合黍稷,臭陽達於牆屋。故既奠然後爇蕭合馨香。」注云:「蕭香,蒿染以脂,合黍稷燒之。」是合馨香之事也。定本及《集注》皆以此注為毛傳,無「箋雲」兩字。 是烝是享,苾苾芬芬,祀事孔明。烝,進也。箋云:既有牲物而進獻之,苾苾芬芬然香,祀禮於是則甚明也。 先祖是皇,報以介福,萬壽無疆。箋云:皇之言暀也。先祖之靈歸暀是孝孫而報之以福。○疆,居良反。 [疏]「是烝」至「無疆」。○皇、介二字別。毛以先祖之精魂於是美大之,報以大大之福。鄭以先祖之神靈於是歸往之,報之所以助受大福祿。餘同。○箋「既有牲物」。○正義曰:上章騂牡是牲也,酒及血膋是物也。以承上文而言「是烝是享」,故云「既有牲物而進獻之」也。 《信南山》六章,章六句。 《谷風之什》十篇,五十四章,三百五十六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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