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波的媽和我的媽（1）

(2010-09-01 23:2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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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波和母親宋華、妻子李銀河在教育部院內合影

筆者母子和王小波的母親宋華女士

筆者母親和王小波的母親在教育部老幹部之家門口

王小波一家：宋華、王方名，前左一為王晨光、前左二為王小波

教育部里老太太們常常聚齊談話的地方

我問：王小波都寫了什麼書？宋華女士如數家珍

書架上排碼放的是王小波寫的書

我常常要去給我媽幹活兒，這是必須的。我媽常常到教育部院里和老太太們聊那些無關緊要、沒完沒了的老太太們的話題。我看老太太群里有王小波的媽，而且，王小波的媽曾經也是「八路」，我就對我媽信口開河，說要寫一篇「王小波的媽和我的媽」的東西。我媽在老太太們聚會的時候，把這條信息傳達給王小波的媽了。誰想到，這一下子，糟了！王小波的媽認真了。我也只好趕鴨子上架。

臨時抱佛腳，我這才稍微調查了一下王小波的來龍去脈。我的天呀！王小波是時代的精英，是文化的楷模，是文學的巨匠，是思想的開拓者……。我怎麼敢班門弄斧、不自量力、攀龍附鳳、趨炎附勢、打腫臉充胖子呢？

我媽帶領我到王小波家串門兒，王小波的媽媽宋華阿姨笑著說：

「咱們院子里，有幾個作家。哈哈，你算一個。」

我急忙解釋：「我下崗8年了，我天天坐在家裡面。我是坐家。」

沒有辦法，宋華阿姨進入了狀態。她真是拿我這個屎殼郎當成大鉚釘了。她認真地和我談話，還借我八本大部頭著作，讓我先讀一讀。這八本書有一尺高，我的天呀，完啦！騎虎難下！覆水難收！進退兩難！上船容易下船難！

王小波的媽媽問我：「你知道王小波為什麼叫『小波』嗎？」

我這人看見老太太們就喜歡胡侃，我比划出自由泳的樣子來說：

「——知道，游泳池裡、海里，都有波浪。這是喜歡水的意思！」

王小波的媽宋華阿姨很嚴肅，她不笑。她告訴我：「1952年，小波的爸爸遇到政治風波，被打成『三反分子』。所以，給王小波起名時，用了『小波』的字。」

我大概知道「三反分子」的意思：「反貪污、反浪費、反官僚主義。」還有三反，就嚴重了，是：「反黨、反社會主義，反毛澤東思想。」

我知道王小波父親王方名原籍四川省渠縣，邏輯學家，中國人民大學教授。 1935年參加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的學生運動，不久赴延安，轉戰至山東。50年代初任國家教育部幹部。1952年被錯劃為「階級異己分子」，（當時，王小波家的生活來源完全依靠王方名夫人宋華一人的收入支撐著。）1979年平反恢復黨籍。

我媽和王小波的媽都是80多歲的人，她們都用拐棍。走起路來慢慢騰騰的。

王小波媽嘮叨：「當時，組織上讓我和王方名離婚。可是，我覺得他是好人。」

兩個老太太走著，聊著。我默默地跟在後面。旁邊，是教育部院子裡面高大的，紅牆黃瓦的鄭親王府古老建築。

我感覺，這兩個老太太就像在歷史巨著中穿行的人物。她們的人生軌跡、心路歷程，完完全全和這些古老的建築、古老的思想，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比方，千千萬萬的中國人高呼萬歲。他們必須給自己樹立一個神出來。

北京故宮、頤和園等皇家園林中最多的匾額就是「萬壽無疆。」

可是，和紅牆綠瓦一起派生出來的精神領袖，同時又給民眾以無盡的滄桑。

不管北京的故宮，還是星羅棋布北京各地的恭王府、鄭王府……。這些古老的建築都有威嚴，令人肅然起敬。中國的老百姓老實，這完全和古老建築的威懾有關。

比方，紅牆綠瓦里外的評判標準：

歷朝歷代，俯首帖耳的都是好人。多走一步的，是反革命，是被鎮壓的對象。比方王小波的父親王方名先生；他1952年提出關於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的提法，距今50多年來，證明是正確的。但是，同一理論，在1952年提出，就充滿危險。

正如前面所說：只多走半步的，那就是學者，比方：王小波、李銀河。

鄭王府是清代開國元勛濟爾哈朗的封邸。我查了一下資料如下：

濟爾哈朗是清太祖努爾哈赤三弟舒爾哈齊之子，順治九年(1652)加封叔鄭親王，是清初著名的「八大鐵帽子王」之一。王府創建於清代進關之初，清代王公大臣的宅第營建，均有定製，如基址過高或多蓋房屋皆屬違法。鄭親王濟爾哈朗就因建府殿基逾制，又擅用銅獅、龜、鶴，於順治四年(1647)遭彈劾後而罷官罰款。府邸建成後，歷代襲王有所修繕或擴建，最重要的是第八代襲王德沛對花園的擴建。園名「惠園」，是京師王邸花園中的最佳者。十三代鄭親王端華和怡親王載垣及肅順等同為「顧命八大臣」，「辛酉政變」後被賜自盡籍沒家產，同治十年又發還給已恢復世爵的慶至，復為鄭親王府。

說來也奇怪，順治九年（1652年）法國巴黎也新建了不少建築。但是，那裡的建築並沒有起到「禁錮思想」的威嚴作用。

1789年，法國爆發了大革命。巴黎的警鐘長鳴，工人、手工業者、城市貧民紛紛湧上街頭，奪取武器，開始了武裝起義。攻佔巴士底獄成了全國革命的信號。各個城市紛紛仿效巴黎人民，武裝起來奪取市政管理權，建立了國民自衛軍。在農村，到處都有農民攻打領主莊園，燒毀地契。不久，由人民組織起來的制憲會議掌握了大權。這一年，制憲會議頒布了「廢除一切封建義務」的「八月法令」，緊接著又通過了著名的《人權宣言》，向全世界莊嚴宣布了「人身自由，權利平等」的原則。非但如此， 1793年1月21日，國民公會經過審判以叛國罪處死國王路易十六。

法國的建築，讓法國人滋生出：

「人人生而平等；自由、民主、博愛」等思想。

看樣子，中國的建築對中國人產生作用。

而法國的建築對法國人產生不同於中國人的作用。

所以，王小波的媽和我的媽，是中國古老建築旁邊人物。她們是從古老來的，她們是古老的一部分；她們是融於古老建築、古老文化和古老文明的。

王小波和他媽媽不一樣，王小波1984年，32歲時，赴妻子就讀的美國匹茲堡大學，在東亞研究中心做研究生。1986年獲碩士學位。開始寫作以唐傳奇為藍本的仿古小說，繼續修改《黃金時代》。其間得到他深為敬佩的老師許倬雲的指點。在美留學期間，與妻子李銀河驅車萬里，遊歷了美國各地，並利用1986年暑假遊歷了西歐諸國，這段經歷在一些雜文和小說中可以看到。留學期間，其父去世。

王小波的父親、母親，都曾經是抗日軍政大學的老師。

王小波的父親，在紀念抗日戰爭勝利40年的1985年9月3日，在家裡看中央電視台的新聞直播中，溘然長逝！當時，王小波的母親宋華阿姨到人民大會堂去參加紀念抗戰勝利的大會去了。

王小波的媽媽宋華阿姨17歲就參加共產黨、八路軍。阿姨說：「天天背一桿日本三八式步槍，四顆手榴彈。」

宋華阿姨在《抗日戰爭經歷的點點滴滴》一文中，這樣寫道：

「反掃蕩結束後，我們回到黨校進行反掃蕩的思想總結。在這次殘酷的反掃蕩鬥爭中，更深刻認識到日寇的慘無人道。他們實行殺光、燒光、搶光的『三光』政策，強姦婦女、無惡不作。一位同學不幸遭到日本鬼子的強姦，身心受到極大摧殘，整天失魂落魄、愁眉苦臉。有位70多歲的老婦人，滿口無牙，竟被日本鬼子強迫口交。我有幸從敵人的包圍圈裡突圍出去，沒有被俘、被殺，但是，我的身心受到很大的傷害……」

馬上就是9月3日，抗日戰爭勝利65周年紀念日了。記錄下對王小波媽媽的採訪，我感慨萬千。日本國發動的侵華戰爭，使無數中國人捲入到苦難的深淵；同時，使無數中國人拿起武器，走上抗戰的道路。千千萬萬人的流血犧牲，才換來抗日戰爭的全面勝利呀。

另外，我採訪王小波的媽，感到：王小波的媽和我的媽，那實在就是「土八路」。毛澤東時代的幹部和現在的幹部實在不能比，他們艱苦樸素，兢兢業業，任勞任怨。我不敢批評王小波的媽，但是，我敢說我媽：「共產黨給你們這些老幹部發工資，不是讓你們留著下崽兒的。您倒是消費呀！」王小波的媽的家，和我媽的家，和30年前沒有多大的區別。看看現在的年輕幹部們，有什麼不敢幹的呀！

王小波的父親、母親，都是教育部的司局長。王方名先生是剛剛解放時教育部視導司的司長。視導司，就是到全國各地檢查大學工作的一個司局單位。1952年，王方名受到衝擊之後，到中國人民大學教哲學。由於王方名在哲學方面有獨到的見解，受到毛主席的接見。1957年4月11日，毛澤東在中南海頤年堂邀集邏輯學、哲學界人士研討邏輯學討論中提出的問題。周谷城、王方名都在場。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