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躍兒：紀錄片《零零後》引發的反思
片中的5位主人公，小時候被送去的同一所幼兒園，就是李躍兒芭學園。他們是最早來到芭學園的孩子的其中幾位，也是06年-08年在芭學園跟蹤拍攝的紀錄片電影《小人國》里的孩子。
有很多朋友關心地問：芭學園如何看待這部片子？對孩子們現在的狀態，芭學園有何感想？
芭學園的創辦者，也是當年陪伴這幾個孩子一段成長曆程的人——李躍兒老師，寫下了她心裡的話。
文：李躍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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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國》緣起
2006年，導演張同道聽說我們在碧水莊園開了小幼兒園，於是來看我們。當時他開玩笑地說：「一個畫畫的女人，一個不管家裡是否有米下鍋背起行李就走的男人，如何突然把房子賣了，跑到北京來辦幼兒園？這怎麼說也不靠譜啊！」
其實好多年之前，張導就跑到寧夏去拍過我如何畫畫如何帶學生，那時他就很感興趣的，不過那時他還沒有孩子。
那次他是來看看我和我先生鬍子在搗鼓什麼，他說：「看看這兩個傢伙如果搗鼓垮了，過不下去了，會不會找我借錢（
）。」
（張同道和李躍兒-攝於2006年）
坐在後院的鞦韆上，一時沒啥聊的，我就開始給他講當時正追毛毛追得很痛苦的大樂樂。等我講完，張導特別感興趣，他說：「這太有趣了，原來孩子們的生活是這樣？這就叫發展啊？」
我先生說：「咱們乾脆拍一部真實記錄孩子發展的記錄片吧？就像拍《人與自然》那樣拍孩子。」他們一拍即合，決定拍攝，而我卻不同意，於是天天跟先生吵架。
（劉德東、鬍子、李躍兒在拍攝中）
後來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劉德東老師被從武漢請來，要讓他在芭學園待一年。我根本就不知道他們要拍什麼，而且覺得拍這個對我搞教育一點意義也沒有，當時我一心想的只有把教育模式完善了，讓所有的老師和家長都能懂得、理解孩子的發展狀態，並知道如何正確地幫助孩子們。
（攝像大師劉德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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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國》背後的故事
劉德東老師是個極其優秀的攝像大師，張以慶導演的《幼兒園》就是他拍的。在芭學園兩個月之後，劉德東老師就確定了要拍的東西。那時我還懵懵懂懂，而且還覺得攝像很礙事，後來我和孩子都忘了攝影機和攝影師的存在，終於拍攝一年的素材完成了，我也能夠理解張同道和劉德東老師的用意了。
（劉德東、鬍子、李躍兒在拍攝中）
（提議拍攝電影《小人國》的人——鬍子）
片子連拍帶編一共經歷了三年，這三年里，錫坤的媽媽在錫坤三歲時把他帶走了，後來毛毛也走了，再後來孩子們一個一個畢業了。我們芭學園也一直在跟蹤第一批孩子，張同道導演也在跟蹤，只不過我們分組跟蹤、記錄，張導演跟的是有故事的，有衝突的，有好看情節的。
（劉德東在拍攝孩子們）
其實當初在拍《成長的秘密》和《小人國》時，為了片子有看點，導演和攝製組就選了一些當時我正在關注和幫助的孩子。不知大家有沒有注意到，在《成長的秘密》和《小人國》中好像只有我在當老師，只有我跟這些孩子生活在一起，而不是老師們。
這是因為這幾個孩子在那段時間需要幫助，那時芭學園才開辦兩年，必須由我親自來把每個孩子的情況了解透徹，把幫助孩子的方案定出來，再提供給其他老師，並以此來培訓其他老師。張同道導演就跟著這幾個孩子一直拍了下去，有了現在的紀錄片《零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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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零後》同期孩子們的現況
其實那時芭學園有更多的、大批的不需要我們去為他們搬掉發展道路上的障礙的孩子，如：
溪溪（從上小學就是全優學生）
安信（自上學起就各種優秀）
逍逍、遙遙（這對兄弟學習特別好，全優，全校有名）
阿秋（一上學就讓家長大跌眼鏡，展現出來的各種優秀的人格特質讓家長覺得自己無法教育人家了）
項沛然（就是《小人國》中掃地的和假裝自己是壞了的錄音機那個孩子，他一上學，學習就一直名列前茅，一直到現在，不但學習好，還作曲）
祝一夫（非常優秀，家長為孩子感到自豪）
不但芭學園畢業的孩子逐漸展現出優良的品質，那些當初跟著李網論壇的老網友們，按照芭學園的教育方法來養育大的孩子也讓他們欣慰不已。由於篇幅的原因，太多的孩子無法一一說明，這些孩子大都多才多藝，大都是自己要學的，老家長們大多數特別慶幸自己當初選擇了芭學園。而我們也為孩子們感到自豪。
也許任何一所人間的學校，都不可能一個不少地把孩子全都培養得清一色的一樣優秀，那也是違反人類物種特質的，因為人有各種類型，有各種業緣。
但是從我們辦芭學園到現在這十幾年，發現一個共同的規律：凡是孩子的父母不那麼自滿，能夠在孩子上芭學園時真誠地學習、接受適合孩子的教育理念和方法，能夠用理解、尊重的方式對待孩子，能夠用在芭學園學習到的方式幫助自己的家庭，孩子成長得都很棒；凡是一邊接觸芭學園教育，一邊又在懷疑批判，甚至試圖通過各種途徑證明芭學園教育是錯的（芭學園使用的是被世界使用了上百年證實了的適合人類的教育理念和方法），這樣的家長，因為心裡始終在搖擺，跨在不同教育模式之間猶豫不決，最終受到不利影響的，是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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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零後》引發的反思
《零零後》播出後，我沒想到的是有那麼多專家的評論，在家長中也引起了比較大的反響，我看到後也有欣慰也有心疼孩子，有些鏡頭難過得看不下去。在我心裡，這幾個孩子是芭學園的孩子，他們好像是我的孩子，我很在意他們是不是受苦了，他們內心是不是被注入了無奈和困擾。
看到各位專家的評論，我發現自己當年的確犯了一個大錯誤：那時候錫坤媽媽領走錫坤時，我正在幫助錫坤從低級探索朝高級探索過度，這時媽媽帶他去了別的幼兒園，當時我特別難過，但我在掩飾自己的難過，因為我不夠自信，不敢為了孩子站出來說「請讓錫坤繼續留在這裡，不要帶他離開」。
在萌萌上小學二年級時，一次老家長們集體來芭學園找我，我吃驚地發現，萌萌爸爸以前那麼能跟孩子放開玩耍的人，現在變得對孩子不滿，很焦慮。
（萌萌爸當年參加芭學園家長戲劇節的情景）
我試著說服了一下，發現他很堅定，於是覺得人家都畢業了，我還管那麼多幹嘛，加上聽有聲音說「大李說他們的問題就是為了控制他們」，從聽到這話開始，我就開始訓練自己，別那麼執著，讓自己放開一點。
現在由於專家們的評論和在《零零後》這個片子看到的有些內容，使我在反思：到底我在為誰搞教育？
家長們又不是做教育專業的，每個人有自己的思想和觀點，在他們出現疑惑或者選擇錯誤的時候，應該有人為孩子而去協助解決家長的問題，這個工作必須是公益的，不是家教公司能夠承擔的。
比較悲哀的是，我們自己大都在不懂得孩子的家庭中長大，在不講究人格建構的學校和老師的教育中長大，我們到老都在癒合自己內心的傷痕，都在成長沒有成長起來的短板，有時候只顧自己不要傷心，不要被誤解，不要委屈而顧不上孩子。
說到這裡，要感恩《零零後》這部片子，感恩錫坤媽媽和萌萌爸媽勇敢地把自己展露在鏡頭之下，喚醒了多少父母和從事教育的人們關注對孩子的養育，他們功德無量啊。
（萌萌爸媽）
最後說一下後續的事情：《零零後》片子播出後我很快找到萌萌爸媽，問他們看了大家的評論難過嗎？他們的回答讓我感動不已。
萌萌爸說：「剛開始有些難過的，但後來想想，因為自己的原因能夠讓更多的父母意識到自己該做的和不該做的，自己被批評也值。」現在萌萌爸媽正在努力調整，由於基礎比較好，家庭氛圍已經改變，萌萌變得更加自律，體貼家人，照顧妹妹。
說到這裡再一次感恩張導，感恩萌萌和萌萌爸媽，錫坤和錫坤媽媽，一一、劉嘉陽、梁昊天和他們的爸爸媽媽，感恩《小人國》里的孩子們和他們的家長，感恩每一個把孩子送到芭學園來和我們一起成長的家長。每一個來到芭學園的孩子，都永遠是我們的孩子，祝福孩子們。
李躍兒
2017年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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