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運用經方合時方治療重症銀屑病體會

⊙作者:陶相宜,歐陽曉勇,張旭,羅光雲

⊙編輯:一墨

銀屑病是臨床常見的慢性複發性炎症性皮膚病,臨床分為尋常型、膿皰型、關節病型和紅皮病型。其中關節病型銀屑病、泛發性膿皰型銀屑病及紅皮病型銀屑病,因其危重性及難治性,屬重症銀屑病的範疇,目前臨床多採用聯合療法進行治療。我科臨床收治多例重症銀屑病患者,應用經方結合時方進行治療,取得較好療效,現列舉病案3則闡述如下。

1桂枝芍藥知母湯治療關節病型銀屑病

唐某,男,29歲,住院號:1503357。主因「全身紅斑、鱗屑6年,伴關節疼痛4年,加重1月」入住我科。患者6年前由雙上肢開始出現紅斑、鱗屑,伴瘙癢,先後在多家醫院確診為銀屑病,長期間斷口服西藥治療,皮疹反覆發作並逐漸加重,4年前患者雙側膝關節出現腫痛、活動不利,逐漸累及遠端指指關節及脊椎關節,曾間斷使用甲氨蝶呤片、益賽普等藥物,病情無明顯好轉。患者1月前關節疼痛加重,遂入住我科。入院症見:全身散在淡紅色至暗紅色斑塊,浸潤肥厚,上覆銀白色鱗屑,阿氏征陽性,輕度瘙癢感,雙側足趾關節、膝關節和髖關節酸脹疼痛,行走困難,頸胸脊椎關節僵硬、疼痛、活動不利。患者消瘦形體,口乾,無口苦,納眠可,二便調,舌絳紅、苔黃厚膩,脈弦數。入院當天根據患者皮損形態及舌脈,辨證為熱毒熾盛,治療以清熱利濕、解毒通絡為法,予黃連解毒湯加味治療,配合西藥甲氨蝶呤片口服。服上方3天,皮損顏色較前變淡變暗,但關節癥狀未見明顯改善。歐陽曉勇主任查房後認為,患者身體瘦弱,雙側足趾關節、膝關節和髖關節酸脹疼痛,行走困難,同時有頸胸脊椎關節疼痛伴活動不利,辨證為體虛歷節、風濕阻絡,給予桂枝芍藥知母湯加減以祛風除濕,通陽散寒。

處方:桂枝、大棗、防風各15g,乾薑、炙甘草各10g,白芍、白朮各30g,炒知母20g,制附子(先煎)60g。每天1劑,水煎服。

連服3劑後患者全身皮疹大部分消退,自訴全身關節疼痛已緩解70%。遂予帶葯出院。

按:關節型銀屑病在中醫學屬歷節病。桂枝芍藥知母湯始載於《金匱要略·中風歷節病脈證並治第五》:「諸肢節疼痛,身體魁羸,腳腫如脫,頭眩短氣,溫溫欲吐,桂枝芍藥知母湯主之。」此方用治水濕內盛所致關節疼痛,腳腫如脫者,具有祛濕解痹之效。本案患者身體羸弱、遍身關節腫痛、行走困難,與條文所述吻合,症雖不悉具,但從舌象亦可看出患者濕邪內盛。綜合觀之,該患者符合桂枝芍藥知母湯證,方證對應,故施以此方以祛濕解痹痛。

經方臨床家葉橘泉老師首先提出「方證學」的概念,在臨床的經方運用中,強調「辨症求『證』,論治施『方』,方證相對」,使得經方運用有證可求,有據可依,得到良好的療效。此案患者的癥狀與桂枝芍藥知母湯所述之症基本相同,舌脈也提供了濕熱內蘊的證據,與桂枝芍藥知母湯的水濕內盛之證恰好相合。

2白虎加人蔘湯合黃連解毒湯治療膿皰型銀屑病

蔡某,女,43歲,住院號:1510909。主因「全身泛發紅斑、膿皰反覆發作20年,加重1周」入住我科。患者20年前無明顯誘因胸部出現紅斑、膿皰,未予重視,後皮疹逐漸加重,自行外用多種藥物(具體不詳),20年來皮疹反覆不愈,從未系統診治。1周前患者咽部疼痛,伴發熱不適,皮疹隨之加重,在昆明某三甲醫院診斷為「膿皰型銀屑病」,口服復方甘草酸苷片、阿維A及靜滴清熱解毒注射液等治療,未見明顯好轉,不斷出現大量膿皰,轉至我科門診就診,收住入院。入院症見:全身泛發紅色斑疹、丘疹,部分皮疹融合成大片,邊界不清,皮損表面可見大量針尖大小、黃白色的淺在性小膿皰,雙下肢部分膿皰融合成湖,局部皮溫稍高,皮膚脫屑較多,瘙癢明顯,雙下肢可凹陷性水腫,活動受限,口乾口苦,無咽痛,咽充血,扁桃體Ⅱ°腫大,無關節疼痛,大便秘結,2天未解,小便調,舌尖紅、苔黃膩,脈細數。患者入院當天下午出現高熱,體溫39.5℃,膿皰增多,皮膚大片剝脫,露出鮮紅的糜爛面,神清,精神差,生命體征平穩。歐陽曉勇主任查房後認為:患者高熱,全身大量紅斑、膿皰,屬熱毒熾盛、津液耗傷之證,予白虎加人蔘湯合黃連解毒湯加味以清熱解毒、益氣生津。

處方:生石膏100g,炒知母20g,党參、升麻、水牛角末、雲南茜草根、地榆、紫草、土茯苓、昆明山海棠各30g,黃芩、黃柏、梔子、柴胡、白花蛇舌草、半枝蓮各15g,黃連、大黃各10g。每天1劑,水煎服。

4劑之後患者體溫降至正常,皮疹開始消退,大便已解,但患者出現口乾。考慮患者內熱熾盛,而大量脫屑及膿皰耗液傷陰,更方為竹葉石膏湯合黃連解毒湯加味,以清熱解毒養陰。處方:生石膏50g,党參、水牛角末、雲南茜草根、昆明山海棠、地榆、紫草、土茯苓各30g,淡竹葉、黃連各10g,麥冬、法半夏、黃芩、黃柏、梔子、白花蛇舌草各15g。服藥3劑後患者皮疹大部分消退,予帶葯出院。

按:白虎人蔘湯出自《傷寒論·辨太陽病脈證並治上第五》:「服桂枝湯,大汗出後,大煩渴不解,脈洪大者,白虎加人蔘湯主之。」《傷寒論·辨太陽病脈證並治下第七》曰:「傷寒若吐若下後,七八日不解,熱結在里,表裡俱熱,時時惡風,大渴,舌上乾燥而煩,欲飲水數升者,白虎加人蔘湯主之。」《金匱要略·痙濕暍病脈證治第二》曰:「太陽中熱者,暍是也。汗出惡寒,身熱而渴,白虎加人蔘湯主之。」從以上條文可以看出,白虎加人蔘湯之證,有「傷津液」(或發汗多、或吐、或下)在前,而後出現「身熱、口渴」等症。醫案中患者初始全身泛發紅色斑、丘疹,且伴發大量膿皰及鱗屑,臨床多考慮為熱入營血、熱毒內盛,故擬清泄內熱、解毒通里為法,予黃連解毒湯以清三焦熱毒。然大量鱗屑及膿皰泛發有傷津耗液之弊,患者入院後很快出現高熱,並伴有口渴、乏力、精神差等一系列癥狀,符合白虎加人蔘湯之證謹守病機,施此方以加強清熱之力,且該方具有益氣健胃生津之功,故能力挽狂瀾,及時補足耗傷津液,並顧護脾胃,而重用生石膏、柴胡、升麻可解毒解表,取「火郁發之」意,故能取得良效。竹葉石膏湯又名「小白虎湯」,出自於《傷寒論·辨陰陽易差後勞復病脈證並治》:「傷寒解後,虛羸少氣,氣逆欲吐,竹葉石膏湯主之。」用於傷寒解後的陰虛少氣之證,是清解餘熱、養陰復氣的良方。此案謹守傷寒轉歸病機,隨證用方,頗效。

胡希恕老師的特色辨證體系,即「六經-八綱-方證」辨證體系——從病患癥狀入手,通過六經辨證方法,探究患者病因引發病症之病機,最終得到以八綱為目的病證,並落實到方證上。胡老先生認為,每個方子都有它所主的病證,病證是病情發生髮展的一個統一的過程,並非單純是刻下所出現的癥狀或體征。本案通過梳理病人的病機及轉歸變化,抓住患者「傷津」後出現高熱、口渴等情況這一辨證要點,辨為「白虎加人蔘湯證」,並適時隨證用方。胡老的「辨六經,析八綱,再辨證,後選方」的辨證體系對我們臨床治療疾病起到了很好的示範和指導作用。

3白虎湯和白虎加人蔘湯合黃連解毒湯治療紅皮病型銀屑病

龍某,男,55歲,住院號:1515888。主因「全身紅斑鱗屑反覆發作15年,加重1月」入住我科。患者15年前全身出現紅斑、鱗屑,伴瘙癢,曾外用紅霉素軟膏、皮炎平軟膏等,效果不明顯,皮疹逐漸蔓延到四肢,於2012年在昆明某區中醫院診斷為銀屑病並住院治療(具體治療不詳),癥狀改善不明顯。1月前,患者食用韭菜後皮疹增多,融合成大片,瘙癢劇烈,遂至我科門診就診,由門診收住入院。症見:全身皮膚潮紅腫脹,乾燥、脫屑明顯,局部皮溫較高,瘙癢劇烈,全身皮疹面積超過體表面積的90%,雙下肢腫脹,踝關節處腫脹、疼痛,活動受限,口乾喜飲,無口苦,納眠可,小便調,大便干,舌紅少津,舌中部有裂紋,苔少,脈滑。為明確病情,入院即行皮膚組織病理檢查,病檢結果如下:送檢組織被覆鱗狀上皮,角化不全,角化過度,鱗狀上皮呈乳頭狀增生,上皮腳延伸,真皮淺層散在少量淋巴細胞、單核細胞浸潤,請結合臨床。結合患者病史,診斷為紅皮病型銀屑病。入院後中藥湯劑予白虎湯合黃連解毒湯加減。

處方:生石膏100g、水牛角、雲南茜草根、昆明山海棠、紫草、地榆、天花粉、九里光各30g,炒知母、黃芩、黃柏、梔子各15g,黃連10g。

服上方2劑,患者皮膚潮紅腫脹較前緩解,鱗屑較前減少,但皮疹仍呈鮮紅色,局部皮溫高,口乾喜飲,無口苦,納眠可,小便頻,每天3~4次,大便可。歐陽曉勇主任查房後認為:患者全身皮膚紅腫,皮疹鮮紅且局部皮溫較高,此為內熱的表現,而患者同時具有很明顯的口乾,其舌象亦提示傷陰。治當清熱益氣養陰,故改予白虎加人蔘湯合黃連解毒湯加減。處方:生石膏100g,炒知母、党參、山藥、水牛角末、雲南茜草根、昆明山海棠、地榆、紫草、天花粉、千里光、天冬、麥冬、滑石粉各30g,黃連10g,黃芩、黃柏、梔子各15g。服上方4劑後,患者皮膚潮紅腫脹較前明顯減輕,以上方加烏梅15g繼服3劑,出院時全身皮疹已消退大半。

按:白虎湯和白虎加人蔘湯同屬白虎類方,劉渡舟老師認為,白虎湯是「陽明熱而未實的脈證治法」,而白虎加人蔘湯是「服桂枝湯大汗出後傷津耗氣而邪熱內傳陽明的證治」,二方均是陽明經證治方。陽明在臟腑屬腸胃,又通過經絡與太陰脾相表裡。白虎類方所治陽明病,是繼發的陽明病,多是因太陽表邪不解而內傳陽明,或在太陽、少陽病的階段由於發汗、吐下傷亡了胃中津液,因津液乾燥而續發的陽明病。該案患者長年患銀屑病,鱗屑不斷,傷津耗液,複發加重又因食用韭菜為陽盛燥熱之品,燥熱內結於腸胃,使得胃中津液耗傷更甚。入院之初,患者全身皮疹鮮紅腫脹,脈滑為陽脈,均為陽氣有餘,陽明有熱,氣分有熱的表現,考慮燥熱內盛,故施以白虎湯合黃連解毒湯以清除陽明盛熱,熱減則皮膚潮紅腫脹緩解;但臨證之時忽略了患者裂紋舌且少津、口乾喜飲等症,據此患者實已有津液耗傷之象,遂改予白虎加人蔘湯加減,同時加了養陰清熱之天冬、麥冬,患者陰復熱減,故而病情能較快控制。

六經辨證是《傷寒論》的核心,歷代醫家都對六經實質進行過探討,劉渡舟老師認為六經是物質性的,其物質基礎是臟腑經絡的生理和病理反應,而六經辨證就是對臟腑的陰陽、寒熱、虛實、表裡八個方面的判斷和確定。據此理論,臨床疾病以臟腑經絡為核心來進行辨證分析,反推之則得到六經辨證的信息,這樣能更好地理解臨床某些癥狀出現的原因,也能更明確辨證處方的依據。本案從患者胃津消耗入手,確認其病屬陽明,以陽明盛熱傷津為主病機,處以白虎加人蔘湯,一則清熱除煩,二則益氣生津。另外,《金匱要略》重視專病專方用藥,本案中雲南茜草根、昆明山海棠即為銀屑病的專病用藥,這也是本案臨證用藥特點之一。

4結語

重症銀屑病的臨床治療是一個難點,臨床仍然缺乏系統有效的治療方案。中醫中藥治療講求整體辨證論治和個體化方案實施,為重症銀屑病的治療提供了一條途徑,「觀其脈症,知犯何逆」,對於各種併發症狀均能「隨證治之」。重症銀屑病的病證病機較為複雜,六經辨證有化繁就簡的特點,根據主病機和主證而「對症下藥」,而經方具有葯簡效佳的特點,只要辨證清楚,方證對應,往往能獲得較好的效果。歷代醫家對於《傷寒論》六經辨證均有不同的認識角度和看法,形成各具特色的辨證體系,也為臨床辨證及選方用藥提供了豐富的思路。

經方和時方都是中醫學的瑰寶,時方是醫家在對疾病充分認識基礎上,不斷實踐,形成的針對特定症及證的組方。對於銀屑病的治療,各地醫者通過臨床實踐,也形成自己相對穩定和有效的治療方法和手段。在類似以上重症銀屑病的治療中,筆者採用經方合時方的方法,也收到了良好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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