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耳其組閣與埃爾多安訪華

07-14

本文原載2015年7月14日的《聯合早報》，此處是經作者授權轉發的文章全文。

土耳其大選自6月7日投票結束已經過去了近一個多月的時間，而土耳其國內的各派政治勢力也已經或明或暗的開始了各自的政治談判。儘管飽受各方「拖延組閣」的批評，總統埃爾多安仍然在近日採取了一系列動作來推動土耳其國內政治前行。畢竟埃爾多安也清楚，無如何「拖延」，大選之後的「組閣」進程遲早要開始。在7月9日，埃爾多安正式批准了總理達武特奧盧的辭呈，並且任命其為看守總理，授權他組建新一屆政府。也就在這一日，埃爾多安發表演講，抨擊了國內右翼分子不久前發起的針對中國遊客的暴力活動，批評國內右翼分子「混淆黑白」，並且宣布自己即將訪問中國。在此背景下，一個嶄新的土耳其政府，以及一個「親華」的土耳其政府，似乎呼之欲出。

然而從當前各種信息來看，未來土耳其國內各黨派的談判走向很可能會無法完成，而此屆議會最終「流產」以及今年11月份的議會「重選」將很有可能成為土耳其政壇無法逃避的現實。無論從埃爾多安個人、執政的「正義與發展黨」內部以及各個政黨關係來說，都不利於組閣的最終成功；而對於中國-土耳其關係來說，未來仍然將面臨著諸多的阻力和困難，恐怕無論任何政黨上台執政，都將無法擺脫中土關係中新疆問題的困擾。

面臨流產的政府組閣

首先，從埃爾多安個人來講，很可能不願意此次選舉之後組閣成功。埃爾多安在6月份土耳其大選之前的目標在於修改憲法，以強化總統權力，這點總所周知。為了能夠達成此目的，埃爾多安進行了「正義與發展黨」黨內的洗牌，將老牌黨首、「正義與發展黨」的創立者之一的前總統居蘭「罷黜」，力挺達武特奧盧擔任黨首；同時埃爾多安仍然牢牢掌控著達武特奧盧政府，在許多人事任命的問題上施加影響。可以說，埃爾多安為了能夠繼續執掌土耳其最高權力，已經醞釀多年，而且仍然在「正義與發展黨」黨內有著巨大的影響力。在此背景下，我們很難期待埃爾多安通過這樣一次選舉就宣布「認輸」，因此很可能會通過各種手段破壞此次選舉後的「組閣」進程。而不久前埃爾多安的政治好友、「人民民主黨」的一位地區領導人在接受採訪時也透露，自己在同埃爾多安交流後認為，埃爾多安不會放棄總統權力，很可能會寄希望於11月份的大選。

其次從黨派層面上看，「正義與發展黨」有意在拖延組閣進程。我們認為，儘管當前土耳其國內四大政治力量相互競爭，土耳其已經進入到了「組閣談判階段」，但是諸多方面考慮，土耳其國內此屆政府「流產」的可能性較大。首先是埃爾多安本人可能不願意分享權力，希望能夠運用「拖延戰術」將此屆議會的組閣期耗盡，並且準備11月份的土耳其大選。土耳其大選在6月7日之後，土耳其總理、「正義與發展黨」領導人達武特奧盧在6月11日就想埃爾多安總統提交了辭呈；6月18日議會選舉結果正式公布，而在6月23日新選舉出來的議會議員們宣布就職。根據土耳其政治傳統，無論是6月11日總理提交辭呈，還是6月18日和23日土耳其議會變動，土耳其總統都將宣布開始「組閣時期」。不過埃爾多安卻並沒有批准達武特奧盧的辭呈，因此達武特奧盧依舊保留「總理」職務；在6月23日後，埃爾多安表示將在「議長選舉出來之後，宣布組閣期到來」，但是當7月1日土耳其國防部前部長伊尓馬茲(Ismet Yilmaz)當選為新任議長之後，埃爾多安又宣布將在「議長行政委員會」選舉出來之後宣布組閣期開始。而經歷了7月1日議長選舉之後，土耳其國會的「議長行政委員會」則遲遲難產，各派在組成人員數量（18人還是15人）和最終名單的組成上出現分歧。「正義與發展黨」內部遲遲拿不出其自己的名單，顯示出某種拖延性戰術。

第三從土耳其國內政治現實看，此次組閣受到干擾很大。組閣需要「正義與發展黨」與人民民主黨、民族行動黨和共和人民黨之一進行協商與談判，取得某一方或者多方的諒解才能達成最終的協議。然而在當前來看，民族行動黨領導人巴赫切利已經多次表示，民族行動黨希望成為一個「在野黨」，而不是加入政府之中；人民民主黨領導人德米爾塔什雖然在選舉結束之初表示了「不會加入『正義與發展黨』政府」，但是在近期卻指責埃爾多安「延誤組閣」，表明了其某種程度上進入政府的期望。不過「正義與發展黨」領導人達武特奧盧已經表示，除非人民民主黨宣布將敦促庫爾德工人黨武裝完全放棄武裝手段，否則「正義與發展黨」不會同人民民主黨展開組閣談判，考慮到人民民主黨的崛起正是依靠庫爾德人對於敘利亞庫爾德人其武裝的同情，因此「正義與發展黨」和人民民主黨的聯合幾乎不可能。在同共和人民黨方面，其領導人吉利克噠羅格魯儘管表明了組閣的願望，但是當前埃爾多安卻頻繁同共和人民黨前領導人拜卡爾保持密切關係，而拜卡爾和吉利克噠羅格魯矛盾早已公開，因此「正義與發展黨」和共和人民黨的組閣可能性也很低。由於無法形成任何一個單獨的政黨團體，因此組閣仍然面臨巨大的困難。

埃爾多安訪華的特殊背景

埃爾多安訪華的消息其實早在埃爾多安本人宣布之前的半個月，就已經由「半島電視台」披露出來。在此背景下，人們不免會關注起埃爾多安對於中國的「需求」。在傳統因素方面，土耳其國內最近幾年失業率升高，國內經濟發展速度放緩，因此土耳其特別希望吸引海外投資來幫忙本國的經濟發展。埃爾多安曾經於2012年訪華，但是隨著中國「一帶一路」建設的提出，土耳其需要藉助中國資本發展自己。土耳其國內經濟界認為，土耳其未來優先發展方嚮應該是基礎設施建設，以此改善投資環境，帶動國內民眾就業率；而由於土耳其缺乏投資資金，因此需要中國對於土耳其進行資本投資。加之最近土耳其反華暴力活動可能造成中國遊客數量下降，進而影響土耳其的經濟發展，所以此次埃爾多安來華訪問有著較多的經濟因素考量。

當然，傳統因素雖然重要，但是無法解釋具體在當前提出的訪問申請因素。我們認為當前埃爾多安主要基於以下三個考慮。一是土耳其迫切希望中國能夠以較高的規格參加2015年11月在安塔利亞舉行的「G20峰會」，以此改善土耳其的外交形象，使得埃爾多安能夠在「萬邦來朝」的氛圍中迎接峰會之後的土耳其大選，因此可以料見，此次的訪問埃爾多安必然會談及即將舉行的峰會情況；其次是埃爾多安國內「組閣」的考慮，7月18日-開始將是開齋節，土耳其國內也將放假，政治上的「組閣」談判將會中斷；而8月初土耳其國內的「最高軍事會議」將會召開，需要總理出席，這兩個日期都可以成為埃爾多安推脫批准達武特奧盧辭呈、推脫組閣的理由；在這個區間之間，土耳其總統來華，將會更大程度上為「正義與發展黨」爭取時間。第三，從六月中旬開始，土耳其國內已經開始報道了關於中國「殘酷對待穆斯林」的新聞，土耳其輿論對於中國不滿上升，而埃爾多安提出訪華，可能有修復兩國關係，服務於「G20」峰會的意味。因此埃爾多安六月份提出申請，也就不難理解。

應當指出的是，土耳其面臨著劇烈的國內政治變動，此屆議會很可能由於最終無法達成「組閣協議」而宣布解散，導致2015年繼續由「正義與發展黨」執政，但是無論任何政黨上台執政，新疆問題都是中土關係中極其敏感和特殊的議題。中國應當利用此次埃爾多安訪華為契機，利用2015年G20峰會和其他議題為抓手，向土耳其方面提出自己的安全考量，從而獲得土耳其在相關議題上短期內的讓步與保證。

王晉，海法大學政治學院國際關係系博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