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札記—無奈與精明（妓女吳銀兒拜乾爹娘的真實用意）

六娘李瓶兒送給妓女吳銀兒高級衣料，讓吳銀兒很感動。妓女和嫖客之間的關係究竟是一種怎樣的關係呢？為啥金瓶梅中的妓女們熱衷認乾爹和乾娘呢？這裡面有著很微妙的動機。這兩天出差，來到威海，感覺天都變的藍藍的了。車少，人也不多。海面波光淋漓，雖然無風，但是，仍舊有些許的微瀾，輕拂銀灘。讓人感到一種細小的波動。站在海邊上，看著海天一色。一會兒，陰雲密布，似乎就會有不可預知的風浪襲來，感覺人在自然面前，多麼的狹小。很快，雲開霧散，海面又呈現出一種媚人的清爽，感覺像一個長者，慢慢的在傾聽你的心事，同時，用自己無比寬廣的胸懷，容納這世間的一切。人世間的一切，並不是都美好的！人性的陰暗，往往就在你的身邊，像灰霾一樣的青煙，漸漸的籠罩在你的身邊。金瓶梅中的很多人，往往有著陰暗的心理，在表面光鮮的衣著和釵環下，充斥著著卑微的心靈。妓女，就是這樣一個群體。由於生活和社會的需要，很多的妓女，都要到西門慶家討生活。西門家只有一個，但是，覬覦西門家錢財的人卻有很多。以賣笑換取達官貴人的歡心為職業的妓女們，為了爭取西門慶的青睞，費盡了心思。金瓶梅中，描寫了很多的妓女，其中，有一個叫吳銀兒的，引起了我的注意。這吳銀兒是個能彈會唱、能說會道的女人，年歲比一般妓女大一些。由於作妓女的年頭多了，社會經驗比較豐富一點.這個吳銀兒，最早是西門慶的六娘李瓶兒的前夫花子虛的姘頭。趕後來花子虛死了，吳銀兒一下子沒有了固定的收入。這下可慘了，她媽天天抱怨她。吳銀兒急了，於是來到西門府厚著臉皮找到六娘李瓶兒，請求她在西門慶面前對自己多多照顧。李瓶兒心眼還算是不錯，念在這位吳銀兒也是舊人，因為吳銀兒是自己的前夫花子虛的相好，按說，是自己的情敵。可是，時過境遷，要不是吳銀兒纏住了花子虛，自己也不能投入西門慶的懷抱。聯想到這一點，心裡還有點感激吳銀兒，於是就答應下來讓西門慶照顧點兒吳銀兒的生意。不久吳銀兒也經常出現在西門府里了。西門慶陞官那次，大家都去慶賀。吳銀兒就跟另外一個妓女李桂姐商議買些禮物送給西門慶。沒想到第二天一早李桂姐獨自來到西門慶府里，拜吳月娘作了乾娘。這大娘認了女兒，西門慶也就自然而然地成了爹。按照當時的規定，官員不能去妓院消費，李桂姐為此想了很長時間，才想到這樣一個主意。不過，她很聰明，沒有和任何人說這件事情，當然，她要是說了，就是一個大傻瓜。問題在於，既然你李桂姐和吳銀兒商量好了，一起去西門慶家。李桂姐一個人一早上就獨自去了西門家，放了吳銀兒的鴿子。此時的吳銀兒，還在家裡傻傻的等著李桂姐。不想，左等右等，李桂姐不露面。吳銀兒很奇怪，趕緊派人去李桂姐家去問問，這一問不要緊，人家回答，李桂姐早走了。吳銀兒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氣就不打一處來。又加上自己的母親，也就是老鴇子一個勁的罵自己。一怒之下，趕到西門府。拜見了西門慶，吳銀兒來到後院上房來拜見大娘吳月娘。進門一看，李桂姐大模大樣地坐在吳月娘的炕上，儼然成了正經的主子。而自己的地位，僅僅一天就變成了奴才。昨天還平起平坐的姐們，今天就要給她磕頭了。吳銀兒心裡十分氣憤，但是她沒有表現出來。此時如果要鬧，只能讓大家笑話自己，有可能還讓大娘對自己有看法。不如先忍著，看看機會再說。過了一會兒，西門慶叫吳銀兒和李桂姐出來招待客人，吳銀兒趕緊出來了。一回頭，看看李桂姐還坐在上房不動，就故意問李桂姐：你咋不去了？李桂姐聽了，微微一笑：我現在不用出去了，我已經是娘的閨女了，還出去幹嘛？吳銀兒聽了，心裡暗暗的氣憤，好你個李桂姐，有你的，你在我面前玩這一套，你等著！來到前廳，西門慶正在舉行宴會，大廳里熱鬧非凡。滿腹心事的吳銀兒看著大廳的熱鬧景象，心裡很是無奈。自己又要去舍臉賣笑了。滿大廳里有一個人是對自己真心的嗎？突然，吳銀兒的眼光落在一個人的身上。他是西門慶最好的朋友，叫應伯爵，是一個極為精明的市儈。見人說人話，見鬼講鬼語。依靠一張巧嘴，和辦事的機敏，把個西門慶哄得不知天高地厚，幾乎天天離不開應伯爵。應伯爵實際上是西門慶的私人幕僚，兼謀士，當然也靠著西門慶賺點錢養家。不過，應伯爵賺西門慶的錢，讓西門慶感到極為高興，這是很不容易的，也是應伯爵很高明的地方。看到應伯爵，吳銀兒心裡一陣歡喜。平時，兩個人的關係，還算不錯。這次，可以藉機告訴他李桂姐拜大娘為乾娘，放了自己鴿子的事情，讓這位精明人給自己出出主意。找個機會，吳銀兒來到應伯爵面前坐下，借著敬酒，悄悄和應伯爵說了事情的原委：你說我和李桂姐平時還算是不錯。這次她拜大娘當乾娘，你和我說一聲又能咋樣，我還能沾你啥光？她一個人悄悄的來了，還不告訴我，頭天說好了一起來，讓我傻等了半天。後來我知道了，我媽狠狠地說了我一頓，罵我沒有心眼，您給評評理，李桂姐這樣做，合適嗎？應伯爵聽了，微微一笑：有啥合適不合適的，這人就這樣子，李桂姐看西門大官人當了官了，不能去妓院。只能這樣作罷了，問題是他不告訴你，怕你也拜大娘做乾娘，知道嗎？吳銀兒當然知道這裡的奧妙。但是讓李桂姐搶了先，心裡很不服氣。憑啥就讓李桂姐爭先？看到吳銀兒苦著臉，應伯爵心裡倒也同情，於是眼珠一轉，給吳銀兒出了一個絕好的主意：「她既然拜大娘作干閨女，你就拜六娘作干閨女，如今六娘有了兒子，在府里的地位比較高，就是大娘也不敢把六娘怎麼樣？吳銀兒一聽也很高興，當即重謝了應伯爵。為了給吳銀兒出氣，應伯爵故意的叫李桂姐出來陪客，還大聲的對大家說：如今，李桂姐不是婊子了，她是西門大官人的閨女了。還是大官人有福氣啊，當官就是好，婊子都能認干閨女。老話講，不怕官，就怕管，這下子，李桂姐成了婊子里的鳳凰了。李桂姐聽了，心裡很是生氣，同時又有點羞愧，自己的老底讓應伯爵揭了不說，還順便讓應伯爵挑明了自己的動機，想想也很無奈。於是，搭訕著，笑罵了應伯爵幾句。在場的人都是心知肚明，誰也不願意挑破這件事情，哈哈一笑過去了。按照應伯爵的主意，吳銀兒第二天就買了禮物，去拜六娘李瓶兒當乾娘。李瓶兒平白得了一個女兒，從心裡高興，於是對吳銀兒就像親閨女一樣。李桂姐很快的知道了吳銀兒拜了六娘李瓶兒當乾娘的事情，心裡極為惱恨，從此不理睬吳銀兒了。對此，吳銀兒很是得意，更加佩服應伯爵的精明。而同時，作為六娘的李瓶兒也有自己的打算，她當然知道李桂姐拜大娘為乾娘的真實用意。從心裡感到李桂姐的聰明和狡詐。這天晚上，吳銀兒沒有回家，在李瓶兒房裡和六娘聊天。看看左右沒有人，六娘李瓶兒悄悄的告訴吳銀兒：李桂姐早安著心要拜大娘了，自打西門慶當了官，她就明白要好好的和西門慶家搞好關係。那天早上，李桂姐一早就來了，給大娘送了厚禮；一雙自己做的繡花鞋子，一盒上好的鮮花玫瑰餅，兩隻燒鴨，一隻大豬肘子。讓大娘看著高興。吳銀兒聽了，心裡暗暗咬牙，對六娘說：怪不得，我們那天來了，李桂姐大模大樣的坐在大娘的炕上，對著俺們好不傲氣，賣弄自己是娘的干閨女，讓我們大家都氣不忿。聽說我拜您當了乾娘，就不理我了。呵呵，李瓶兒聽了笑了，知道妓女們之間的那種微妙的關係。一會兒，吳銀兒就問六娘：您有了孩子，爹（西門慶）來這裡就會多點了吧？一說這話，李瓶兒搖了搖頭，正巧，西門慶來了，看到吳銀兒也在，就問，你們倆都在，我今晚怎樣睡覺啊？李瓶兒笑了，你想咋睡啊？太簡單了，你倆一邊一個，我睡中間，好不好？李瓶兒瞪了一眼丈夫：瞧你，說著說著就下道去了，你去潘六姐（潘金蓮）屋裡去吧，俺們娘倆有心裡話要說，不給您聽。西門慶聽了，笑著出去了。西門慶走後，六娘向著乾女兒訴說了自己的憂慮：自打我有了這個兒子以後，人家背地裡都要恨死我了。他爹（西門慶）但凡要來我屋裡一次，人家第二天在後面都要把我們娘倆罵死了。現在，幾乎天天的沒有好臉色，你想，六房姨娘，就我有了男孩，別人能不生氣嗎？所以啊，我寧願他爹別來我屋裡，省的人家背後嚼舌頭。吳銀兒冰雪聰明，她知道六娘說的就是五娘潘金蓮。潘金蓮對於六娘生了男孩，心裏面是羨慕嫉妒恨交加，恨不得李瓶兒母子都死了才好呢。但是，為了避免多事，吳銀兒對於五娘潘金蓮一個字不提，怕惹是非。於是，在燈下，吳銀兒寬容的笑了：娘啊，別著急了，您已經有了男孩子，慢慢的孩子長大了，您就可以等著孩子孝順您了。別的事情咱都不想他了，想也沒有用啊。再說了，您現在不是有了我這個女兒了嗎，一兒一女，您多福氣啊，呵呵。聽到了吳銀兒的話，李瓶兒眉開眼笑的，心裡覺得這個孩子很會說話，也很聰明，更加喜歡她了。第二天，吳銀兒找個機會對六娘說：娘啊。你有沒有舊的白綾子內衣啊，我想要一件穿。李瓶兒聽了，趕緊叫丫鬟到後面庫房去取了一匹上好的上海松江府出產的寬幅面的上好的白綾出來，送給吳銀兒。讓她回家自己裁好了，做衣服穿。吳銀兒很是感動，她知道這種白綾子很貴，是宮廷專用的。自己就是花錢也買不到的。連忙接了，一連給六娘磕頭：多謝娘的衣料。六娘連忙將吳銀兒扶了起來，此時的吳銀兒真實的感到了六娘的溫情，這使吳銀兒以前的功利心理消失了不少。從心裡感覺，真的想孝敬六娘了。此後，吳銀兒經常的出入西門慶家，和大家盡量地搞好關係。使得大娘吳月娘都很喜歡吳銀兒。而那個李桂姐呢，由於功利心重，時間長了，大娘對她也有點子意見了。這天，大娘讓李桂姐留下陪伴自己，李桂姐介面家裡沒有人，執意的走了，讓大娘很不高興。這時候，吳銀兒留了下來，陪著您大娘，讓大娘也對吳銀兒很滿意。過了兩天，吳銀兒離開西門府回家的時候，連大娘吳月娘都誇她說：「銀姐，你這樣我才喜歡，你可別學李桂姐那樣輕狂。頭天一早，忙忙地往家走，連飯也不吃，也不知道她家有什麼事就這樣忙？連唱曲都不好好唱。銀姐，你可不要學她。」按一般想法，吳銀兒應該順著吳月娘說李桂姐幾句，但是吳銀兒沒有這麼做。她知道這回說了李桂姐，保不定什麼時候自己的話就會傳到李桂姐耳朵里，何必得罪人呢？她笑著對吳月娘說：「好娘，您可別怪李桂姐，這裡是誰家？是桂姐的乾娘家，又不是別人家，她這次肯定有事，否則不會走的。娘啊，你可千萬不要怪她。」幾句話說得吳月娘眉開眼笑，由此可見吳銀兒還是比較善解人意的。六娘李瓶兒死了以後，吳銀兒為了自己的生計，仍出入於西門家。她的出現，讓西門慶常常懷念逝者，對於吳銀兒恩賞有加，使得吳銀兒一直在西門家待到最後。妓女的生涯不是好乾的，吳銀兒這樣說也是無奈買笑之舉。我寫了金瓶梅中兩位妓女：李桂姐、吳銀兒，她們雖然性格不同，但是命運卻是同樣悲慘的。她們出賣自己的肉體、笑臉和青春，為達官貴人博來歡笑，實際上，這是極為屈辱的生活，這種生意是很不好乾的。聯想到社會上的所謂「笑貧不笑娼」，真是讓人感慨不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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