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發現的故宮:故宮的隱秘角落
> 建福宮正殿院落全景
在故宮研究院的眾多學者中,祝勇應該是較為引人注目的一位。不只因為他擁有寫作者、紀錄片拍攝者、故宮博物院研究員、大學教師、學者……等眾多角色,且每一個角色他似乎都全力以赴,還因為他長得帥(笑)……拋開眾多頭銜,準確的介紹祝勇,應該是「宮裡人」,他的工作單位是故宮博物院故宮學研究所,工作地點是故宮西北角一個兩進四合院。
對於他來說,「每看到一幢古建築,我的心裡都會升起一種異樣的感情。我會想到曾經在裡面住過人,在裡面流過的歲月。在我心裡,建築是時光的容器,也是情感的容器,不論是像故宮這樣恢弘壯麗的皇家建築,還是我們每個人的生活場,都是這樣。」 故宮、長城、圍屋、戲台、碉樓、古堡……這些古建築在祝勇筆下,不再像乾癟的教科書式的讀本,而是有血有肉起來,一口氣讀完幾大章,仍覺不過癮。印象最深的是他寫武英殿,這個位於西華門附近的宮殿不只是《石渠寶笈》期間殿外排滿想看《清明上河圖》人群的故宮書畫館,它更是幾代帝王議政及處理公務的地方,甚至包括只當了42天皇帝的悲劇主角李自成,時代巨變、山河泣血,有多少歷史風雲,都在這件宮殿里一一散去。
> 漱芳齋院內大戲台
對於祝勇來說,故宮是他一輩子都寫不完的題材,2004年,他出版《舊宮殿》,2011年,又有《血朝廷》問世,後來,他又開始寫《故宮的風花雪月》,對於歷史的書寫者來說,祝勇筆下的故宮有著令人難以察覺的魅力,2015年,他出版了《故宮的隱秘角落》一書,書寫故宮那些因為時間和歷史而吸引我們的「隱秘的力量。」在祝勇筆下,故宮不僅僅是書寫的內容,更是他觀察中國歷史風雲的一個特殊角度。
而提到「故宮的隱秘角落」,祝勇說他最喜歡的是乾隆花園。乾隆花園位於故宮東北角,宮殿也都不大。祝勇覺得「那個地方是一個鮮活的人的生活的場所,它的環境、園林搭配和它的文化情懷就像一個江南的詩人一樣,在那兒有曲水流觴,有小徑通幽,有假山、有迴廊,還有倦勤齋,可以聽戲,那是一個真實的人的生活,在這裡,你做自己喜歡的事就可以了。而三大殿還有那些高大上的建築基本上是一個政治生活的載體,如果是我的話我在那個地方是不會舒服的,我也不需要萬眾矚目,所有人都看著我,但是在乾隆花園人就可以待的特別自在。乾隆花園現在開放了一部分,北面一點沒開放,你可以在這裡走躺卧坐,怎麼都可以,因為這是一個人真實生活的場景,可惜的是乾隆皇帝在那兒並沒有住過,他是死在養心殿的。」
> 養性殿的八角渾金蟠龍藻井
他還提到雨花閣,此地是乾隆皇帝修習藏傳佛教、禮佛的地方,藏式佛教建築風格明顯,是宮中數十座佛堂中最大一處。乾隆皇帝改建時,為製作閣樓上的龍和塔,耗費了近一千斤銅。雨花閣是中國目前現存最完整的藏密四部神殿。梵華樓體現格魯派顯密雙修的修持特色,其建築、陳設的形式,是清宮廷佛堂的重要模式,被稱為「六品佛樓」。雨花閣很高,站在保和殿的台基上,就能看見它的頂端,有四條大飛龍,幾乎是故宮的最點。雨花閣樓梯特別窄,人走一下就可能塌陷,很脆。清朝帝後都不信藏傳佛教,但跟其中的黃教(註:即格魯派的俗稱)關係密切。
而不管他寫什麼,你可以在他的文章中感受到他對故宮的深厚的感情。這枚感情的種子,也許在兒時父母帶他來故宮時便以種下,一直在他的心底生根、發芽,直至花開遍地……(編者按)
> 養性殿內板牆上的毗廬帽
所謂「隱秘角落」其實是一個相對的概念。對於皇帝來說,紫禁城不存在隱秘角落,因為這座皇宮,就是因他而存在的。「溥天之下,莫非為王」,他是全天下的主,對天下的一切都有知情權,何況一座宮殿?從這個意義上說,皇帝猶如「上帝」,對天下萬物——當然包括宮廷的每一個細節— — 擁有「全知視角」。除了皇帝,其他任何人的視角都是「限制性視角」,非禮勿視,非禮勿聽,假若看到了自己不應該看見的事或者物,必然大禍臨頭。
所謂的「隱秘角落」,是對大多數人而言的。自這座宮殿在公元1420年竣工,到1925年故宮博物院成立,對於天下百姓來說,五個世紀里,整個紫禁城都是隱秘角落,閑人免進。所以,故宮今天的英文譯名,仍然是「The Forbidden City」。1924年,遜帝溥儀年滿18周歲。光緒皇帝,就是在這個年齡親政的,而溥儀卻在這個年紀上被趕出宮殿。最後一位皇帝的離開之後,清室善後委員會進行了將近一年的文物清點,1925年10月10日成立了故宮博物院——「故宮」的意思是「從前的宮殿」,而「博物院」則標明了它的公共文化性質,宮殿的主語,從此發生了逆轉。
> 雨花閣全景
> 景福宮抱廈
那時的故宮博物院,開放區域僅限於乾清門以北,也就是紫禁城的「後寢」部分,博物院的正門,則是紫禁城的北門—— 神武門。而乾清門以南,則早在1914年就成立了古物陳列所,是一個主要保管陳列清廷遼寧、熱河兩行宮文物的機構,而武英殿,也就成了古物陳列所的一部分。這個機構一直存在到1948年3月,與故宮博物院合併,故宮博物院才真正擁有了一個完整的紫禁城。
但是,幾十年中,出於文物保護和辦公的需要,故宮博物院的開放面積,始終沒有超過一半。那些「未開放區」就顯得愈發神秘。每次有朋友來故宮,都希望我陪他們到「未開放區」走走。然而,「未開放區」是在不斷變化的,它不是一個固定的概念,而是一個動態的概念。2015年,故宮博物院迎來了90周年的生日,在這一年,故宮博物院的開放面積將從52%增加到65%,未來的日子裡,會有更多的「未開放區」成為「開放區」。或許有一天,對於這座古老的宮殿,每個人都將擁有一個「全知視角」。這使我最終放棄了寫「故宮的未開放區」的想法,而把目光投向「故宮的隱秘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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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之下,「故宮的隱秘角落」是不可能完全消失的,因為它不只是空間的,也是時間的,不只是物質的,也是精神的、情感的。它可能在「未開放區」。如慈寧花園、壽安宮,也可能在「開放區」,如昭仁殿、就在乾清宮的東邊,中軸線的一側,雖曾決定帝國的命運,卻極少為人關注。「故宮的隱秘角落」是故宮魅力的一部分,或者說,沒有了「隱秘」,就沒有真正的故宮。在我心裡,故宮就是生長「隱秘」的地方,一個「隱秘」消失了,就會有更多的「隱秘」浮現出來,就像日升月落,草長鶯飛,生生不息,永不停歇。
> 倦勤齋明間寶座
> 養性殿的門額
所以,即使故宮在空間里的「隱秘」消失了,它在時間裡的「隱秘」卻仍健在,完好無損。冬日的黃昏,天黑的早,我離開研究院時,鎖上古舊木門,然後沿著紅牆,從英華殿、壽安宮、壽康宮、慈寧花園的西牆外,一路北走,還沒走到武英殿和西華門,在慈寧花園和武英殿之間、原來屬於內務府的那片空場上,向東望去,會看見夕陽的餘暉正從三大殿金色的戧脊上退去,然後,莊嚴的三大殿就如一個縱向排列的艦隊,依次沉入暮色的底部。接下來,整座宮殿,就成了夜的一部分。望著黑寂中的宮殿,我就像是看見了它的「隱秘」,莊重、浩大、迷離。那時我知道,在這座宮殿里,永遠會有一些讓我們無法看透的事物。那是一些在時間中消失的事物,是已然破損的時間。它就像是維納斯的斷臂,只存在於古代的時間裡,今人永遠無法修補。但正是這樣的破損,成就了它不可一世的美。
> 漱芳齋室內小戲台
> 古華軒明間內檐朝北的匾額
建築、文物都可以修復,讓它們歷盡滄桑之後恢復原初的美,但時間不能。我試圖用史料去填補那些破損的時間,將宮殿深處的「隱秘」一一破解,但我知道這純屬徒勞,因為真實的「隱秘」是不可解的,就像剛剛說過的,「隱秘」不會因破解而消失,而只能隨著「破解」而愈發顯現和擴大。歷史就像一個無底洞,無論遇上多麼高明的偵探,也永遠不可能結案。
這是歷史吸引我們的一種神秘力量,此刻,它就儲存在故宮的內部,如神龍首尾飄渺,似七巧玲瓏不定,卻又那麼地,讓我們魂不守舍。
原文發表於祝勇書稿《故宮的隱秘角落》,在原文基礎上有刪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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