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籤:

書(舊文)

書(舊文)

來自專欄流雲飛袖的淺唱低吟1 人贊了文章

讀書對我來說,是一種無與倫比的享受,這種享受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這段時間,老想著買書。我的書大部分還沒看完,光從看書角度講,是有用不著再買了。話雖如此,但一聽到或看到有好書,總是忍不住到處尋找。先是四冊的《梁實秋散文》,中國廣播電視出版社,列為「二十世紀中國文化名人文庫」之一,九一年首版發行,我這套是九八年第十二次印刷。二十年前的書了,編得還真不錯,便按圖索驥,馬上把周氏兄弟(散文集)一併請回府上,也是四冊一套,二千多頁,疊起來完全可以充當枕頭用。我還真想試試,希望自己能也有江淹的福份,不論是周氏雙雄還是「閑適正宗」,隨便一位贈我彩筆,都終生受用不盡了。這套叢書,唯一缺點是裝幀不佳,好書卻沒有好質量,就像女性有漂亮面孔還欠性感的身段,倍教人惋惜。唯一吸引人的是價錢便宜,每套四十到六十元不等,物超所值。

我也喜歡林語堂,叢書里也有林語堂,上下兩冊,但之前我已買了一套《林語堂散文經典全編》,四大冊,八十元,裝幀質量要好得多,我挺喜歡。那就換套孫犁吧,三大冊才三十五元。我原有孫犁的《晚華集》,是「耕堂劫後十種」第一冊,小書店裡原本是一整套的,我不敢肯定自己會不會喜歡,買一本先看看。孫犁一向以文筆優美著稱,老成之作更加純樸,少有刻意的渲染,卻不枯瘦,是平淡中見甘醇,淡處也見深情。我喜歡。卻再找不到其餘九本,不知給人買了,還是給退了回去。這次就是沖著「堂劫後十種」來。叢書里,沈從文和郁達夫也是我喜歡,他們是近代寫風景遊記寫得最好的兩位,已經有了他們的散文選,就算了吧?總算和叢書分了手,最後會不會藕斷絲連,我也拿不準,還有可能還會買套《胡適散文》。

張中行的《負暄》三話,亦是在網上購得,一套才十五元,讓我喜出望外。在書店見著《流年碎影》,足有一套《負暄》厚,要四十多元。也是十年前出版,裝幀不佳,和廣播叢書差不多,估計是為了降低成本;要是再版,肯定不再是這個寒磣樣,書價也絕不會這樣便宜。文章好,也不能太計較了,只要不散頁就行。洪燭那本《永遠的北京》看上去裝幀還不錯,沒看完就散頁了,才叫人討厭。我怎麼都可以忍受,只有散頁難以忍受,這還能說是書嗎?止庵的《六丑筆記》裝幀倒是不錯,就是文章太少,書太薄,讓人意猶未盡。裝幀佳,書又夠厚,分量十足,要算《余光中集》,厚厚九大冊,能做一對鴛鴦枕。是百花文藝出版社出品,灰黃封面只有「余光中集」幾個大字,簡單而樸素。沒有比文章質量是更好的設計,「余光中」三字就是金招牌,確實用不著再在封面上花太多的花巧。但印刷質量一點也不含湖,雪白的紙,亮得耀眼,而厚度適中,看著舒服,摸著更舒服,我真把它比喻成小女光滑的肌膚;完全不同廣播電視出版社那套叢書,一個個大才子全成了黃面婆(紙色泛黃),用紙又薄,簡直是有點面黃骨瘦又衣不遮體,十分狼狽。

高行健雖然得了諾貝爾文學獎,但出於某些原因,在我國卻備受冷待,他的作品至今還是難找。售書員甚至對高行健這個名字也表現得極為陌生,我說了三次,她才聽清,一面迷茫的神態,搖了搖頭說沒印象。很多政治傾向與我國主流標準不符的外國作家,在獲得諾貝爾獎或其它獎以後,在國內都受到普遍的推介和尊敬,書架上擺滿了他們的作品,但一個同胞、一個華裔作家反而得不到寬容和善待。文學,本來就應超越政治和國界的。

在網上看過《靈山》的片段,很喜歡,是我喜歡的那種風格:散文的筆觸,小說的情節,還有奇特的敘事風格。書中有你我他三種人稱,對應三個主人公,分開三個故事平面。而這三個人物三個故事,我猜是各有其深意,不是隨便弄出來的,不知後來這三個人有沒有走到一起,三個故事有沒有融合到一點上,成一個完整的情節,還是一直這樣分成三部分呢,我沒看完,所以不知道,只有些零碎的印象------要是再買不到書,我打算就在網上看完,累也沒辦法。

我看過高行健寫於七,八十年代的《現代小說技巧初探》這本小冊子,談了許多寫作技巧問題,限於篇幅談得還不算太深入,點到即止,作者本來的意圖也只是為了提醒別人的重視,卻很有啟迪作用,由其是在那個恥於說技巧的年代。其中就有講到不同人稱的各自作用,以及視角的轉換帶來敘述的靈活的問題,這次《靈山》的創作,可算是作者的一次成功的實踐吧。高行健還是一個劇作家,據說他的成就和創意更多戲劇方面。我看過他的《車站》,說是一群想進城的人,在一個作廢的站點下等車,等來等去總不見車來的故事。結果只有一個人沒有繼續等下去,而是自己步行進城,和幾個不想等的人回家睡覺去了,放棄進城,而絕大部分人在不甘心和患得患失的心理之下,就那麼一直等下去,直到知道這個車點早已作廢,汽車是不會來了才散去。這個故事,讓人想像西方的名劇《等待戈多》。我對《車站》的藝術價值和象徵意義,還不能很好地把握,但高行健卻給了我一個強烈的感覺:他是一個極愛探索的作家,用流行說法就是他很前衛。看他的《有個鴿子叫紅唇兒》,這種印象就更深了,這個小說,全部由誰的話,誰的話組成,特有意思。那時的高行健,還是在摸索的階段,未脫模仿的底色,卻露出一股銳氣,一股力量。到了《靈山》,一個成熟,有自己特色的高行健終於出現了。其實,以前在形式上很前衛的高行健,現在還是一樣,只是高行健變得更沉著,更成熟,能完全駕馭這種前衛,所以這部其實也很奇特的小說里,我們覺得的是其與同不同的形式美,而不驚詫於它與人不同的奇異處,因為在作者成功的敘述下,這一切都變得很自然了。我覺得高行健從形式的摸索進入了思想的思索了,有了更深的底蘊,也更容易讓人接受了。

于堅的《火車記》和張煒的《古船》,《火車記》雪白的封面,常讓我想起于堅那亮閃閃的大光頭,每次總是忍俊不禁。書列入先鋒文叢,還有張銳峰、李澤楷,祝勇三位,據說他們是新散文的代表和中堅,對新散文我知之甚小,在書店裡捧著張銳峰,對著《數學題》看得津津有味。最後舍張銳峰選于堅,感覺張銳峰的新更多是表面上,或說更多在文體技巧上,看多了,會覺得有些類同,但不能否認確有新穎外,頗能讓人有驚艷感。于堅雖然是一位詩人,散文寫得更有味道,文筆生動有趣,敘述角度往往出人意表,看他的《看病記》不笑的估計是真有點毛病。于堅的散文在形式技藝和內容意思的融洽上似乎比張銳峰更自然和無縫,更加有味更加耐讀。張煒不知是不是真的身材岸偉,《古船》比常見的開版,要高過一頭,寬出一肩,插在書冊上如鶴立雞群,十分突出。我不喜歡這種不符常規的版式,現在有些出版社,卻特別喜歡標新立異,要與眾不同,不是過高要冒出頭來,就是過寬要搶著出位,便是厚得要碰著你的鼻子,總之千萬百計讓你不能無視它的存在,哪怕它根本不值一讀,最合適的地方是廢紙回收站。包裝時代,質量成了次要,包裝倒成了主角,也許算是時代一景。張煒的《古船》在「灕江上(灕江出版社出版)船行」,還算是名符其實的大船,只是粗看了一遍,但相信值得一讀。

《西諦書話》、《晦庵書話》、《黃裳書話》分屬三個不同的出版社,版式設計都不一樣,放在一樣,倒是天設地造,是看了止庵的《真正書話》後在網上好不容易搜來的。唐文中和,黃文恬淡,鄭文稍顯激越,止庵如是說。我有黃裳一本南京的遊記。以前酷愛遊記,黃裳這些遊記寫於二三十年代,現在漂漂亮亮的景點,當時卻是破破爛爛,讀來很有今昔之感,勾起思古之幽情。現在的遊記又多又濫,真能寫景漂亮,狀物傳神,記事有趣,是百中無一;人人游個個記,不過千人一面,張三的黃鶴樓和李四的岳陽樓沒看不出差別來。正是這個原因,黃裳這本《南京》倍讓我愛不釋手,書的編排也漂亮,有許多精美插圖,圖文並茂是完全可以充當精美的導遊手冊,當然這樣的導遊手冊,是太過奢侈了。他的書話,我卻不太喜歡,文章寫得頗為冗長,有點氣悶,沒有唐文的輕鬆可喜,也不如他的遊記過癮。但這也可能是我個人成見,是自己心靜不下來,卻把帳算在別人頭上。《西諦書話》我還沒看,只看了大半部《晦庵書話》,文章很好,但內容略顯單薄。「一點事實,一點掌故,一點觀點,一點抒情氣息」,可見不是以讀後感為主,竊以為讀書記,訪書記比得書記,說書記更耐讀。

說到遊記,小泉八雲的《日本魅影》,屠格列夫的《獵人手記》,無疑是精品。小泉八雲其實不是日本人,是英國人,後來加入日本藉,娶日本妻子,在日本生根,才改名小泉八雲。書是以一個西方人的眼光,看二十世界初期的日本,秀美的日本風光,特別的民情風俗,甚至是神秘的鬼神傳說,讓人不解的宗教迷信,一一呈現在讀者眼前,不為心動,真的很難。這樣的遊記才是真正的遊記,不僅僅是限於對自然風光的臨摹,但自然風光又寫得非常好。歐文的《見聞札記》,也是這類有名的作品,以見聞為主,穿插寫些自然風光。我在《英美散文六十家》上,讀過一二片斷,似乎沒《日本魅影》容易看進去,不知是不是譯文的原故。這書網上有,怕自己不喜歡,也嫌定價偏高,就沒買;可見我不是真正愛書的人,只是個錙銖必計的俗人。《獵人手記》不是嚴格意義上的遊記,也不是以打獵為主,是通過狩獵活動,記述十九世界中葉俄國的社會現實,描述地主對農奴的壓逼,農民的善良淳樸,極具現實意義。書中對俄國大自然風光有著極精彩和優美的描寫,讓人身臨其境,讓整部書像抒情詩般優美,像風情畫般迷人。我很喜歡,像這樣一部非常優美,又很具現實意義的作品,很少見。歌德的《義大利遊記》取用的是日記形式。歌德是大文豪,但這本《義大利遊記》不是其代表作,我個人認為不如前兩部。

祝勇主編的《都市記》和《歷史記》是外國散文精品文庫中的兩冊。給我最深的印象,是譯文的流暢和優美,儘管每篇出自不同的譯者,幾乎篇篇雋永可誦,顯然是經過編者精心挑選,並非烏合之眾。讀外國作品,譯文好壞最為重要,不少外國作品,最終讓我無奈掩卷,原因便是譯文的粗糙或彆扭,如近期購得高健譯的《伊利亞隨筆》,感覺便不甚佳。「信,雅,達」為公認的翻譯標準,但能做到的人並不多。譯者不一定要創作,卻不沒有相當的文學修養和文字能力,否則會令原著失色、走樣。小說尚可遷就,詩和散文就難以原諒,後者更講究文字美。書中收錄雨果的《拿破崙葬禮》、《滑鐵盧古戰場》,茨威格的《拜占庭的陷落》、《希特勒的崛起》,李維的《羅馬攻堅戰》,大筆如椽,堪稱雄文,如讀太史公。

是好書,但對每位作者只能管中窺豹,難得全貌,不夠過癮,而且看國人的多了,特別想看一看外國的,說換換口味也行,說是想擴寬一下眼界也行,尋尋覓覓,赫爾岑的《往事與隨想》,厚厚三大冊,夏多布里昂的《墓後回憶錄》更厚的三大冊,不久前便進駐了我的書架,並佔據了顯著位置。這兩套書很有名,用不著多介紹,稍對外國散文有些了解,沒看過也聽過。夏多布里昂的《墓後回憶錄》比赫爾岑的《往事與隨想》早出版,購買順序卻相反,而且是《往事》給我的感覺太好,才決定把《墓後》也收藏。池莉在《熬至滴水成珠》中,說自己非常喜歡《往事與隨想》,一讀再讀,不能釋手。池莉不是我喜歡的作家,卻被她這種感情深深感染和打動,突然也很想很想看《往事與隨想》,連自己也驚詫會突然湧上這麼強烈的渴望。一見到《往事與隨想》就馬上喜歡上,似乎真有點一見鍾情的意味。裝幀和設計我很喜歡,白色封面,上面是作者的手稿和相片,紅色書脊非常醒目,簡樸大方又顯莊嚴感;書的厚薄也適中,整潔美觀,讓人感覺十分舒服。《墓後》便遜色多了,且書太厚,若是分成四冊更適中,人民文學出版社明顯比花城出版社更用心。

買《往事與隨想》,還有一個原因,看了太多的抒情文,彷彿人也變得空虛和浮淺,精神與靈感日漸枯竭,於是想看些記人記事的文章,我需要充實感,我需要樸實感,我需要厚實感。記人記事,最好是看小說,但我偏愛散文,總覺得虛構的小說,以情節支撐,人物尤其人物的內心,隱藏在種種表象上,遠沒有散文的真誠和直接,因為散文是真誠的文體,是心靈的獨語,所以更容易打動人,更容易引起共鳴。但一開始,自己又說不清想看哪些記人記事的文章,卻總不滿意一般記人敘事的欠力度和精神,我充滿餓渴感,卻總是得不滿足。直到我讀到《往事與隨想》,我才找到我想要的感覺。我喜歡它,現在才讀了百來頁,不想說啥,我只能告訴你,這絕對是一本好書,一本值得讀的好書。我突然很有信心:《墓後》我也會喜歡!

書話,好像沒有一個確切,標準的定義,但肯定有別於書評讀後感之類,雖然書話的內容也涉到對內容的評論,但遠不止於此。壟統說一句書話是有關書的一切,如裝訂,封面,印刷,以及版本,作者,內容,甚至是訪書之樂,收藏之趣,掌故之識等等,內容十分博雜,而筆觸一般是輕鬆隨意為主,哪種板著面龐,拿出架子,態度嚴肅,文字莊重的談書論書,那是學術論文了。書話,不足以世用,頂多只是得一閑趣。像清代葉德輝的《清林書話》,談書的版本,裝訂,書目,還有訪書的趣事,收藏的喜樂,讀來就非常有趣。

《晦庵書話》作者唐弢,《西諦書話》作者鄭振鐸,兩位都是五四一輩的學人,止庵在《真正的書話》中,對這兩部書話的評值很高,不但稱之為真正的書話,不空前(前有周作人)卻絕後了,還說是唐鄭兩位在文學方面最有價值,最有分量的作品。這兩部書話,我都在網上找到,先看《晦庵書話》,非常喜歡,也開始有些認同止庵的話:這樣的書話,現代人好難寫得出來。

文字好是一方面,知識面廣更是一個問題,最重要是本身的文化素養。書話是散文的一種,而散文是文化的文體,講究的是個人的精神和思想,以及從這精神和思想中流露出來的趣味和境界,或豁達,或幽默,或淡淡,或博識。可以說傳世的文章,不是在文化方面就是在思想方面見勝,雖然文化和思想並不是涇渭分明,往往融為一體,或相互影響。沒有文化底蘊的文字,是不耐咀嚼,沒有餘味的,可能第一次看是好,再看就不是那回事了;而有文化底蘊,文字裡行間卻滲透著一股醇香,能歷久常新,且越久越香。同樣沒有思想的文字,往往只流於表面,也許會流行一時,但隨著歲月流逝,便漸漸湮沒荒蕪了。當然,這裡所說的思想不一定要像哲學家那樣高深,可以簡單地說一種胸襟,一種健康的人生觀,有高尚的情節和鮮明的愛憎,而且不會隨波逐流,朝三暮四。

說現代人寫不出這樣書話,其實也就是說現代人沒有前人的那種文化素養和思想境界。老一輩學人,由其是五四時期的人,他們有深厚的古文基礎,又經西方文學的熏陶,而且又處於一個動蕩的社會變革時期,鼓盪著是救國,變法,自強的崇高精神,他們噴薄而出的光輝,直到現在還照耀著當代文壇的天空,他們如滿天的繁星,讓人目不暇接,又高不可攀。反觀現代的學人,在商業大潮中,追求的是金錢,是物質,說思想,說崇高哪簡直是痴人說夢。在這樣的情形下,有幾個可以靜下心來,自甘淡薄,談學問,說閑情,講情致?學問是淺嘗即止,只滿足於表毛,離前輩那種經過千錘百鍊的化境,怕要以光年計算。學問,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文化素養更不是帶個眼睛就可以裝得出來,在人,是一舉手一投足,自有一種風範,在文,是字裡行間,簡簡單單卻滲透著一段神韻。現代學人是才情,聰明有餘,而才具學識不足。文字漂亮了,但底氣卻不足,和前輩比,無疑是啤酒之與醇酒,由其表現在散文,更是高下立見。唐,鄭兩老,都是飽學之仕,一個對文史了如指掌,見識廣博,一個對文學理論深有研究,見識獨到,又深嫻文章之道,才能信手拈來,洋洋洒洒,又能侃侃而道,媚媚而談,沒一驚人之句,卻有無窮韻味。這容易嗎?套一句行話是:台上一分鐘,台下十年功。

還有一點,也是我最喜歡的,是他們無意為文的態度。作文最忌作態,但最難戒的也是態。為文有態,如人之作態,就算不做作,也不自然。好文章其實就是自然而已,看著能讓人舒服罷了。別以為自然容易,就像想生活簡單一樣,是非常難的。它除了本身要有很深的學養,還要有淡薄的個性,才能達無意為文的心態。有些文化素養很高的人,寫得文章也很有文化氣息,卻坏於一個「態」上,未必是有心裝腔作勢,但心裡還是忘不了在作文,於是不知不覺間,就有點是不夠自然。比喻某些大散文就容易有這個毛病,能沉得住氣,寫好了,是厚重,心一浮躁,就是大而無當了。為什麼大家的文章難於模仿,就是因為自然,他們為文是有感而發,我們永遠(其實也包括他們自己)不知道他下一篇會怎樣寫,一切是看當時的心境,看當時的感覺,順其自然而已----當然看多了,有時還是能找到其思維特點來。

《晦庵書話》就是沒有態,非常自然,作者不像是在做文,也不覺得這是什麼要緊的事,就那麼隨隨便便的,有話就說,沒話就算,完全放開,非常隨意,反而把文章寫好了。用書法來說明這點,更為直觀,我們都聽過許多大書法家故事,就是無意而寫,事後想再總是寫不出那出,說穿了,就是當初是無意為書(在文,就是無意為文),而後來卻是有意為之,當然是不同一個層次了。能無意為文,信手拈來,沒有學養才具,精神胸襟,文化底蘊是辦不到的。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所以問題不在文章,在於怎樣才能擁有一雙妙手。日本把茶稱為茶道,把書稱為書道,其實就是要人把精神提升到一個很高的境界,進入一種無我,無法的妙景。能無我,無法,也就是處處有我,事事是法了。所以,要有,別在有中尋,須在無中求----這是我嚮往,和努力的境界。

實際上,讀書對我來說,是一種無與倫比的享受,這種享受只可意會不可言傳。我讀書時特別喜歡讓自己隨意地斜依床頭,並讓輕音樂輕輕流瀉,這時候讀書真是舒適極了。而在春雨瀟瀟或者秋雨蒙蒙的時節,我就讓窗外的風雨聲陪伴著我,在那種既詩意又古典的意境中,細細體味讀書的樂趣。讀書人講究閱讀的氛圍與環境,坐擁書城久了,就去找一個有山有水的地方讀書,其樂趣便橫生、味道便奇異了。所以在許多風景名勝之地,往往能看到古人讀書的遺迹。當然囿於條件,我對於讀書,向來是隨遇而安。無論是旅途顛簸、還是家居嘈雜,只要一捧上書,我即能沉浸其中,全神貫注。明朝學人李樂說過一句話:「讀書隨處凈土,閉門即是深山。」我想這就是說出了讀書的道理:讀書能使人充實而寧靜、寧靜以致遠。只要葆有赤誠的讀書之心,煩惱即平靜、喧嘩即安謐、平淡即璀璨。

讀書人一旦讀上一本好書,恰如「他鄉遇故知」一般,其情投意合、歡娛舒暢之心,幾乎不可名狀。曾記得,上學時,經常緊衣縮食去買書,當這一本本散發出油墨清香的書被我捧回宿舍時,頓時覺得簡陋的寒舍一下子變得富麗堂皇。這樣的驚喜,在不經意間,我總是與之不期而遇。所以,面對日益上漲的書價,我寧願囊中羞澀,也會毫不猶豫地買回一本又一本、一套又一套的書。「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千鍾粟」,這是古人痴言,也是一種美麗夢想。言外之意就是讀書真好,做一個「書痴」真幸福。讀書之餘,我常常感嘆:我們身處的這個現代化工業文明的社會,其實只是一個極端世俗的、被功名利祿追逐、給黑煙臭氣污染了的物質世界,僅僅讓人賴以生存、苟延殘喘罷了。而書籍,則是我們屬於精神與靈魂的世界。這是一個神奇的新天地,陽光、天空、土地、河流……都是那麼的自然、清新、健康。在這裡,我們的靈魂得以受到洗禮與凈化,而我們的精神重新具有作為人的真正的亮度,可以讓人詩意地棲居在這紅塵俗世中。所有的焦灼躁動復歸寧靜淡泊,所有的榮華富貴都成過眼煙雲。

我如此深深地眷戀著書籍,只有置身於書林,我才如入無人之境、才能回復人的本真。在那些逝去的歲月里,無論是風輕雲淡、還是月明星疏,書籍伴隨著我走過了一個又一個春夏秋冬。熱愛閱讀,使我的似水年華充滿了無盡的芬芳。書香為眾香之香。即使在商業時代多種傳媒迅猛發展、而現代人已難以靜下心來閱讀一部名著的今天,我依然手不釋卷,讓這脈書香氤氳在我生命的時空、沁入我生命的肺腑。書越讀越多、愛越來越深。我想,今生今世這份書緣無以解脫了。


推薦閱讀:

浮士德資源匯總
循伊漸進-第九屆新月文學獎得獎作品
文學|詩詞里的書香,沉醉其中!
刺客列傳的作品主旨是什麼?
宋詞《一剪梅·紅藕香殘玉簟秋》寫出了什麼樣的景色?

TAG:人文 | 文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