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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也寫過「詩」啊——記自己當年那些「牙疼」的詩作

其實我也寫過「詩」啊——記自己當年那些「牙疼」的詩作

來自專欄魔王公館49 人贊了文章

  1995年10月那年,我十歲,偶然間翻到了表姐的一本中學歷史書,上面有一首詩引起了我的興趣,它就是廣為人知的《詩經·碩鼠》:

  碩鼠碩鼠,無食我黍,三歲慣汝,莫我肯顧。

  對照著下面的小標題註解,我大致明白了這四句詩的意思。看多了「白日依山盡」這樣中規中矩的唐詩的我,突然發現詩歌居然還可以這麼寫,那時簡直仿如發現了新大陸,立即提起筆來,照虎畫貓地寫下我此生第一首「詩作」:

  田雞田雞,有了危機,大遭捕殺,可惜可惜!

  田野功臣,利人利己,不被保護,反被充饑!

  (哦,這就是我的「詩歌」處女作,從那時起我逢人便說「我會寫詩了」。同樣什麼也不懂的同學們整日便用崇拜的眼神看著我,說原來你不但會寫作文,還會寫詩……)

  田雞就是青蛙,那時中央電視台每晚6點的少兒節目《大風車》剛剛開播,最熱門的動畫片是一部叫做《地球超人》的環保類作品,一百集的長度足以令我這樣的小學生看得熱血沸騰。我是個乖孩子,學校里傳統意義的好學生,經過這部主題積極的動畫的訓導之後,逢人便說環保,而這首名為《田雞》的「詩」,正是當時充滿人文主義感懷的我的內心世界的一線寫照。

  其實兩年之後我就發覺我寫的這個東西根本不能稱作「詩」了,即使連「打油詩」也算不上,充其量叫「順口溜」。只是,一個四年級的小學生哪裡懂得這些,早就心裡膨脹在那兒自我陶醉去了。

  這種自我陶醉第一次被打破是在一個月之後,班裡一個戴著眼睛的女生偶然看到了我這篇《田雞》,遂一磚拍來:「詩怎麼能是這樣呢?咱們看過的詩都是文言的,哪有這種詩?」

  哦!——我恍然大悟,的確,「白日依山盡」是文言的,「離離原上草」是文言的,「紅掌撥清波」也是文言的,即便是「碩鼠碩鼠」,不也是用文言寫成的?這樣看來,《田雞》不是用文言寫成的,應該算不上詩……哦不,其實肯定算詩的,只是還不成熟而已。

  於是我的第二篇「詩作」油然而生。

  在寫這篇「詩」之前,我翻遍了字典和小學語文課本,把我認為是文言的東西都攏了一攏,然後七拼八湊,終於湊成一篇《獵人》出來:

  夜幕星辰似明燈,林中篝火相映紅。

  獵人舉槍射落鷹,剃羽刮皮瓮中烹。

  膳畢茅枝鋪地面,眠時露水落心胸。

  醒來日照紅似火,耳側又聞鷹鳴聲。

  寫完之後我就四處宣揚我這篇「大作」,說這是在講一個獵人在森林裡自食其力生活的一天。

  現在看來,這簡直就是一個怪胎,雖然那時的我正自鳴得意,並且還在想,題目是不是要改成《獵者》或是《狩者》之類的才更像文言……

  半年後我再接再厲,寫出了一首《贈獵者》,這篇同樣宣揚環保的東西一度被我自己當成「代表作」,一直到小學畢業我還拿它當寶,見人就擺出來臭美。那時的自己頭腦發熱且極度狂妄,就將這首「詩」連同那時所寫的一則童話一起,謄了整整十二頁稿紙投了個稿(結果如泥牛入海,這是把童話投給《遼寧日報》的必然遭遇)。想起當初的自己,不僅僅是天真幼稚,還有著一種世間不過如此之大的井蛙之見。懷著「文章越長越好」這種意識,該文的篇幅可說是頗為不短,時隔這麼多年,我自己也記不住幾句,大體上有一段似乎是這樣的:

  獸中一霸華南虎,為數不到一十五;

  東方寶石朱?鳥,數量更少無處找;

  金毛使者金絲猴,遍尋世間很少有;

  長江特產白鰭豚,如今簡直無處尋;

  ……

  請君聽我《贈獵者》,修身養性成正果。

  嗯……我已經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了……

  十一二歲的小學生很幼稚很單純,因此在那個年紀會弄出這種讓人覺得很可笑的東西。但是那時的想像力和好學程度都是後來的我沒法相比的。一個小孩子獨自坐在那裡,在沒有任何導師和參考資料,只有一本語文書的情況下探索詩歌,我相信其時的自己是很快樂的,因為他已經沉浸在其中,並且自得其樂。他沒有能夠進入真正的詩歌殿堂,但無疑已被這種奇妙的韻律文學所牢牢地吸引。

  當然那時我也逐漸意識到現代詩和自由詩的存在,寫詩不必再拘於格式。這讓我很興奮,因為每句話非要有固定的字數令人覺得十分辛苦。只是寫作的題材仍沒能脫離環保,看來我是真的悟進去了。我寫的第一首帶點現代詩風格的東東就叫做《一個偷獵者的自述》,講某個因偷獵而被關進牢里的罪犯的自我懺悔(孩子的想像力真是豐富)。當時是小學五年級下學期,詩的內容現在只記得前四句:

  昨日在森林裡大肆捕殺動物,

  今天我坐在高牆裡大哭特哭。

  悔不該當初我為何不聽勸告,

  到如今被關在這裡沒人作主。

  五年後我的這篇「大作」偶然間被我的高中同桌看到,他一邊看著這幾句話一邊齜牙咧嘴,我問他這是幹嘛,他說讀著牙疼。我一笑,說不光是你,就是現在的我,也恨不得一把火燒了它。只是我這人喜歡懷舊,任何老的東西都捨不得扔。你還沒看過我以前寫的《田雞》和《獵人》呢,看到的話,你就不光是牙疼了,胃都會疼的。

  然後他又饒有興趣地問著我:「當初你是怎麼想到連這種現代詩也搞成四句話一樣長度的?」我立時無言,這個問題,我從沒注意過。原來這四句話每句都是十二個字,看來應該叫做「十二言詩」。

  在此之後我寫了大量的「現代詩」,雖然不再是「十二言」,但大體上都是追隨那個偷獵者的寫法來寫的,無甚新意,而那些詩不詩言不言的東西也大多丟失,如今只能記住某幾首的名字,至於內容,早忘得一乾二淨了。

  現在我保存的最早的一篇「詩」是我初一時寫的,題目叫《奇妙的地方》,雖然仍不太像詩,但我一直固執地認為,這一篇比我之前所寫的那些爛東西進了一大步,至少,此詩的寫成,讓我在班中擁有了一大群粉絲,直到高中的時候,仍有人說它讀起來很好玩:

  它有時很平靜,

  平靜得能聽見落針發出的聲響;

  它有時很喧鬧,

  喧鬧得超過了自由的露天市場。

  在沒有看管的情況,

  它可以使人忘掉自己的家鄉;

  在只有同伴的時候,

  它足以令你發揮自己的專長。

  性格平穩的人在這裡能變得活潑開朗,

  性格奔放的人在這裡能變得更加瘋狂。

  這裡能培養出優秀的說話健將,

  這裡能成長出雄辯的吵架天王。

  這麼奇妙而又驚險的地方,

  到底是哪條街道廣場?

  這就是我們的自習課上,

  其喧鬧程度可以氣哭班長!

  初中時的班長,和我是非常好的朋友。同作為當時班裡的「好學生」、「乖孩子」,自然會與那些喜歡鬧的學生發生矛盾。我那個作為班長的朋友在與他們的「鬥爭」中頻頻敗陣,一個大男生常常被他們在自習課上氣哭。在這種情況下我寫了本篇,自然就有調侃班裡和為好友鳴不平之意。現在我就時時在想,如果《田雞》只能算是順口溜的話,那麼《奇妙的地方》應該可以算作一篇現代打油詩了吧?

  十三四歲的我是在九年義務教育制度下被調教出來的標準「三好學生」,一心一意想著好好學習,將來為「四化」建設奉獻自己的力量。且不論後來我是如何「墮落」的,至少那時的自己很純,心裡容不得半粒污點。因此所寫的東西,也是這類諷刺所謂「淘氣孩子」和一些勵志類的。比較特殊的是初一下學期時寫的一首《一個值周生的內心話語》,頗有些頹廢之意:

  有人說當值周生是過一周癮,

  許多權利許多利益在手裡握緊。

  可我不同意他們的說法,

  影響學習傷害身體我有點鬧心。

  胸前的字周標章看似十分威風,

  豈知道戴著它我膽戰心驚。

  你說他違了紀我該不該管,

  左三思右考慮是左右為難。

  若不管德育處要把我嚴辦,

  若管了就得罪一幫「綠林好漢」。

  咬咬牙管了吧我定要挨打,

  閉上眼讓他鬧我也要挨「干」。

  若鐵面無私主持正義我兩腿發顫,

  若睜眼閉眼任他胡鬧我良心發現。

  雖說應不顧私情把他法辦,

  但是我天生就沒有那份大膽——我不敢!

  唉,我該怎麼辦?

  這似乎也是屬於「現代打油詩」之類的東東,當時我沒想到,自己以後會一直停留在這種水平,註定要當很長時間的詩歌門外漢。我開始得意忘形了,認為自己已經是一個詩人了。隔三岔五我就會憋出一首「詩」來,可說是任何一件事都可能成為我「作詩」的題材。比如做數學作業錯了不少題,於是我鬱悶地寫道:

  幾個令我感到吃驚的錯號,

  在我的作業本上擺著笨重的腰條。

  與其他做對的題在一起,

  這種搭配是多麼的不協調! (牙疼,牙疼)

  考試考砸了,我痛苦地寫道:

  四十五分的卷子在向我叫號:

  「你沒有任何理由自滿驕傲!」

  眼望著一個個斗大的錯號,

  淚珠在眼裡爭著往外掉。 (牙疼,牙疼)

  看到一些同學開始玩起了紅外線,我憂慮地寫道:

  太陽老人把它帶到了地面,

  使它為人類創造了可觀的貢獻。

  它讓人們崇敬那溫暖的陽光,

  它讓人們嚮往那廣闊的藍天。 (牙疼,牙疼)

  看到不同的課上同學們不同的反應,我竊笑著寫道:

  代數課上的同學們提心弔膽,

  幾何課上的孩子們兩腿發顫,

  語文課上的少年們群情激昂,

  英語課上的英雄們展開惡戰。 (牙疼,牙疼)

  中考臨近,我仍然寫詩:

  那時鐘又打了十二個響,

  每一個響都催促著我該進入夢鄉。

  但此刻我卻全無睡意,

  正在為面前的那道難題而冥思苦想。 (牙疼)

  中考前的兩天,我還在寫詩:

  今天,是一個平凡的日子,

  它並不比昨天多上幾個小時;

  今天,是一個不平凡的日子,

  它是我即將迎來中考的標誌。 (牙疼)

  考前一小時,我繼續寫詩:

  就在今天,中考來到了我們面前,

  就在今天,我的心房開始震顫。

  老師和家長的千叮嚀萬囑咐,

  時時迴旋在我的耳邊。 (牙疼)

  剛剛考完,我依舊寫詩:

  是放下一個沉重的包袱,

  還是從五指山下鑽了出來?

  是甩掉了三個兇狠的魔鬼,

  還是趕走了一群作惡的妖怪? (牙疼)

  初中三年,我的層次就一直停留在這裡,沒有太大改變。而改變的希望是在高中。2001年9月,我升入高一,加入校文學社後覺察到了那裡的高手如雲,而寫詩的強人更是不少。對照之下,我相形見絀。為了跟她們一爭高下,我破例改變了一下自己的寫作風格,弄出了一首《細雨》,這首詩後來被我的同桌諷為「無病呻吟之作」,如今我亦如此之想。現在把它打到網上,我自己的渾身都在起雞皮疙瘩:

  絲絲綿綿,羞羞答答,淅淅瀝瀝,

  這就是你,細雨。

  你每次到來時都是無聲無息,

  像雲兒在默默地抽泣。

  你為春天帶來了生命的氣息,

  你給夏日增加了難得的涼意。

  我喜歡,秋天時你的瀟洒飄曳,

  只可惜,冬季的時候我看不到你。

  因為你,軍訓的少年有了活力,

  因為你,乾枯的麥苗有了生機。

  我要問,是誰吧你塑造得如此美麗,

  是舉著刻刀的米開朗琪羅,還是握著畫筆的達芬奇?

  當我下定決心要歌頌你時,

  卻突然不知從何說起。

  既找不到準確無瑕的詞語,

  也想不出鋪張華麗的章句……

  還未吐么?

  我自己已經開始吐了……

  其實這篇肉麻的東西當時寫的時候應該還是有點真情實性的,其時我們正處於開學軍訓的鬱悶時期,一場小雨足夠使大家得意忘形起來。《細雨》就明顯有點得意忘形,基本上是怎麼好聽怎麼讚揚,毫不顧及會給讀者造成什麼胃部不良反應。但是這種鬼東西我也就寫過這麼一次,到下一首詩時我又自動回復初中時的那種風格了。

  那是在一個夏天,課堂上,酷熱的氣候讓本應該認真聽課的大夥們睡倒一大片,老師也無奈,畢竟這幫孩子天天晚上熬夜看書,這麼催眠的下午確實容易睏倦。而我是這教室里少數的沒有睡著的人之一,遂作詩一首,以表當時狀況,詩名為《雲層中飛出來一個孫大聖》,那詩頗有些童話色彩:

  那雲層中飛出來一個孫大聖,

  無意中來到了學校的上空。

  他好奇地把目光對準了教室裡面,

  哈,百分之七十的學生正在課上起鬨。

  那孫大聖變出來一大堆瞌睡蟲,

  把它們吹進了同學們的耳中。

  所有的人竟然都變得迷迷糊糊,

  嗯,霎時間課堂上鴉雀無聲。

  那老師在黑板前正用心抄謄,

  卻覺得身後變得是如此安靜。

  她好奇地吧頭部調轉一看——

  嘿,同學們此時是睡意正濃!

  「起來,起來,課堂上為什麼不能用功?」

  老師的呼喊聲震耳欲聾。

  剛醒的同學們遙指窗外,

  唉,孫大聖這時早無影無蹤!

  這個,算是可以證明高中時的我尚保留著那絲童心吧,總之我覺得它好像一首少兒歌曲的歌詞。其實仔細想想,我以前寫的那些「詩」都是只為押韻,更有點像俺們東北那疙瘩的鄉土特產二人轉了。

  兩天後,為了迎合一下我那苛刻同桌的惡趣味,我寫了一篇《Afly的自白》,來諷刺諷刺我們高中那令人作嘔的食堂。我那同桌是個典型的集頹廢主義和憤青融一體的怪胎,寫過不少讓人看了就毛骨悚然的東西,我常常在想他要是上了我經常去的那個社區,只怕短期內就會成名,這人實在太有個性了。

  我來自古老而又神秘的東方,

  我出生在號稱「東方魯爾」的瀋陽。

  我有著原始而又正宗的亞洲血統,

  我深深地愛著這片生我養我的地方。

  你是否想要光臨我的家鄉?

  你是否知道我那人間天堂?

  我要告訴你我這最舒適的場所,

  那裡還居住著我的幾萬同窗。

  嗯,這裡的飯菜永遠是那麼的可口鮮香,

  這裡的人們一向是那麼的和藹慈祥。

  在這裡我們能享用大量的山珍海味,

  在這裡我們把上好的佳肴細細品嘗。

  這真的是世界上最為舒服的地方!

  我敢說你永遠也不會把它遺忘!

  好了,告訴你我和我朋友的詳細住址:

  哦,XXX區XX街,XX中學食堂!

  寫完後拿給他看,嗯,這時他表現得還像個正常人,只是嘔了一嘔而已。但從此以後,他開始承認我寫的東西可以叫「詩」了,雖然這傢伙不是什麼權威學者,但是能得到一個從來只會說酸話的人的肯定,還是比較興奮的。在此之前,我寫了一首《書里有的》給他看,他的反應可以說是讓我惱火非常:

  羅賓漢在叢林里詭秘地隱藏,

  佐羅永遠把那寶劍帶在身旁,

  亞森·羅賓施展著他超人的膽識和智慧,

  福爾摩斯縝密思考,永不收斂他那銳利的目光。

  李白王維在歌頌著祖國的大好風光,

  屈原杜甫為他們的國家訴短衷腸,

  史書里記錄著司馬遷的點點血跡,

  曹雪芹目睹著封建社會的繁盛衰亡。

  伽利略打破了人類對自然的迷惘,

  牛頓讓世人不再懷疑科學的力量。

  愛因斯坦的相對論奇妙地改變著社會,

  霍金的成就也在大放著光芒。

  左冷禪和岳不群已是斗得兩敗俱傷,

  隆美爾和蒙哥馬利再次相會在兵革戰場。

  不知道拿破崙為何要南征北戰,

  也不知乾隆帝是否真為漢人生養?

  這首詩讓當時的我洋洋自得,在他眼裡卻如狗屁。不久之後他居然給我和了一首,取名《書店裡有的》,也是十六行,每行的第一個字與我這篇相同,卻是在寫書店裡發生的種種不道德之事。我當時雖然氣憤,但也不得不佩服他的才思和反應。可惜的是,他那首和詩沒能保存下來,否則要是也發在這裡,可真的比我那篇更值得看了。

  高二時我們的語文老師「老康」在班裡舉行了三次所謂的「詩友會」,號召大家寫詩「明志」。那時我們都血氣方剛,滿腔熱血,寫出來的東西有的勵志,有的搞笑。其實,一個班裡能有幾個會寫詩的?最終寫出來的大多停留在順口溜的水平,不過老師不在乎,他要的是「志」,不是「才」,所以他對我們的評價大多是褒的,儘管我們寫的都很不倫不類。

  第一次「詩友會」的主題是想像力,「老康」對我們的要求就是必須敢想,怎麼大膽怎麼來,於是我寫了篇《狂想未來》,不就是胡思亂想么,那我就想他一想:

  用巨型的鑽石搭建樓房,

  用七色的珍珠烹制鮮湯,

  把月亮的裡面裝上燈泡,

  把無形的黑洞儲存收藏。

  雕塑的原料是滾熱的岩漿,

  電視里發出誘人的肉香。

  人與自然在太空中賽跑,

  落後的選手是太陽的光芒。

  讓天外的來客望塵莫及,

  讓地外的文明冥思苦想,

  從玉帝的身下奪過交椅,

  從宙斯的手裡接過權杖。

  也許,我們還能回到過去的時光,

  也許,我們的壽命會無限地延長。

  也許,當恆星世界消失的時候,

  我們會再造一個溫暖的太陽。

  這篇胡言亂語交上去之後,居然獲得了意想不到的成功,基本上得到了包括「老康」和我那頹廢同桌在內的大多數人的肯定。看來,想像力真是重要啊,它可以蓋過一切描寫和抒情上的缺陷。

  第二次「詩友會」就是正式的勵志了,「老康」說,想像力還是重要的,但是這次希望你們大家對自己的人生道路做一番反思吧!OK,那咱就反思反思,這次我寫的是《我的筆,我的槍》,大抵是當時我寫的時候,想起了魯迅先生的「匕首」和「投槍」:

  我走在這個繁忙的世界上,

  我帶著一支筆和一桿槍。

  我認識著這還很陌生的時代,

  我決心與那些人物進行拼搶。

  可是,世界是那麼的遼闊與寬廣,

  我怎能輕易地實現自己的志向?

  人們告訴我,我還不成熟,

  我還不能脫離這年齡的繭網。

  我聽從了,我收回了自己的虛妄,

  我要為自己的未來著想。

  兒時那充滿幻想的遠大志向,

  晚實現幾年,也是無妨!

  我坐在我原來的地方,

  仍拿著一支筆和一桿槍。

  筆,已不是當初的那支筆,

  槍,卻還是以前的那桿槍。

  當時寫的時候真的是心情激動,覺得這一定是一篇佳作,全不知後來的自己再看到這首詩後會是多麼的慚愧。當然了,在那次「詩友會」上,我這個還是可以算佼佼者的,因為沒有競爭者。我得意地跟我同桌說,我這個用了雙關,「筆」是指奮鬥方法,「槍」是指奮鬥熱情……但是他翻了個白眼:「誰看不出來?這麼拙劣的筆法……」當時我真是欲哭無淚。現在想起,我這位同桌雖然不是一流的詩人,但一定可以成為一流的批評家,真是一針見血啊!

  一個月後「老康」又舉辦了第三次「書友會」,要我們以「牛郎織女」的傳說寫一首詩。我心說,你就折騰我們吧,但是我們還是寫了。這一次,我寫了個《天河這邊》,這次可說是失敗之作,我又玩了一把我並不擅長的煽情,但是換來的只是一片肉麻:

  最想聽見的,是喜鵲那歡快的叫聲;

  最想望見的,是對面那矯健的人影。

  每一縷紗布,織進的都是辛酸與企盼的淚水;

  每一聲抽泣,飽含的都是無奈又痛苦的心聲。

  沒有其他阻隔,只有這銀色的河水;

  沒有多餘願望,只為那鮮見的鳥聲。

  為什麼,您,王母娘娘,偏要從中插手?

  為什麼,他,小小牛郎,觸動您的雷霆?

  我不明白,天與地之間為何偏要劃清界限;

  我只知道,沒有真情的人兒簡直死勝於生!

  可曾想,把自己這瘦弱的身子注入激流;

  可曾想,讓自己那明亮的心兒得到永生!

  所有的悲痛苦悶和煩惱憂愁都隨波而去;

  所有的愛恨情仇和恩怨糾葛都消逝如夢!

  再沒有你,再沒有我,再沒有眼淚;

  也沒有天,也沒有地,也沒有回聲!

  ……

  不,不!我不能就這樣了卻塵埃,

  我不能就這樣放棄生命!

  寧願接受生離,也不選擇死別,

  我的真情,讓天地為之作證!

  可是這樣說,又有了什麼用處?

  相見,還是要在夢中。

  機杼依然要整日不停地工作;

  淚水依然要每天把眼睛洗紅。

  對面的牛郎啊,你是否理解我的苦楚,

  你是否明白我的心境?

  我知道你也是同樣的堅貞不渝,

  否則你為何要追到天上,忍受這長期的苦痛?

  等待著,七月初七何時到來;

  等待著,喜鵲們何時聚成彩虹。

  只有在這一天,全年的憂思才煙消雲散;

  可是與此同時,新的憂愁正從地下萌生!

  我同桌看到後不置一詞,當時我以為他是無顏去評,後來我才知他那是不屑去評。兩年後我試著把這首詩發到了網上一些地方,無例外地處處被拍磚,這才終於將我徹底拍醒。原來,我真的不是這快料。

  上大學以後,我再沒有寫過一首詩。因為我在網上看到了真正的高手,我知道了真正的詩歌是什麼樣子。我自卑了,於是開始轉向別的方面。可是,當我看到這些才子才女們聚在一起分享經驗的時候,我站在他們的圈外,心裡暗暗地嘆息:

  其實,我也寫過詩啊!

  雖然那些詩,幼稚,肉麻,讀起來牙疼。

  雖然那些詩,更像順口溜和二人轉。

  可是,我畢竟曾為那始終無法進入的世界著迷過,在那個更熱血的時代,在那個更年輕的時代,我獨自一人,用我有限的才華,默默地探尋著。

  老實說,現在要我怡然自得地說我小時候寫的那些東西是詩,我會臉紅。

  它們只有押韻沒有美感,從文學的角度講非常的不入流。

  但是有童趣。

  看到這些「詩」我會覺得自己小時候是一個浪漫而有趣的孩子。

  所以我一點也不因為自己小時候寫過這些「詩」而覺得丟人。

  現在的我,卻是再也無法提起當年對詩歌的興趣和執著了,因為我找到了更適合我的東西。

  曾幾何時,我們的心中都有著這樣的一個夢,而詩歌,就曾經是我心中的夢。

  而在詩歌之外,從小到大,神話、童話、科幻、偵探、武俠、遊戲以至動漫,都曾做過我心中的夢。

  詩歌和其他一樣,只是我人生夢想中的一個停留。

  不知道我其他的那些夢,會在心中停留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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