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頭山上迎客來

村主任有個習慣，天一亮就起床，然後就在村子的前後轉悠著。有人說他是在鍛煉身體，也有人說他是在謀劃著這牛頭山村的未來。可多少年過去了，牛頭山還是牛頭山，沒有半點變樣。那村主任的腰圍倒是比以前粗了許多。

這天一早，村主任照例在村子裡轉著。忽然，他發現有人用鐵鍬在鏟著那條不平的路面。這是進出村子的唯一之路，也是一條世代村民自己踩出來的泥巴路。一米多寬，天晴一塊銅，下雨一包膿。

咦！ 稀罕事，他當村主任這麼多年，還真沒發現過村子裡有雷鋒。

開始他遠遠地看著這個人的影子，怎麼也辨認不出是誰。直到有人遠遠地喊了一句：「 馬村官，學雷鋒啊！」村主任這才反應過來，他不是別人，正是前些時候由省委組織部派來的大學生村官馬小滿。

他這麼一大早跑到這裡來鏟路是為啥？為村裡老百姓做好事還是倏然，他腦子跳開了一扇天窗：「他昨天才從城裡回來，莫非是他有什麼重要的客人要來？」因為他記得馬小滿進村的第一天碰上下雨，接他的自行車在這泥濘的路上怎麼也推不動。只聽他說：「這要是城裡有個什麼重要客人來了咋辦？」

想到這，村主任立即來到了馬小滿跟前，打了兩聲招呼後，他問道：「回來了不好好歇著，你這是」

「還有心事歇著」

一聽他話中有話，村長忙問：「有啥事啊？」

「唉！」馬小滿嘆了一口氣，仍沒停下手：「市長要來」

「你說什麼？」村主任眨巴著眼睛，以為是自己聽錯了，急著問：「市長哪個市長？」

「你有幾個市長？」

「市長要來咱們村？」村主任這下反倒笑了：「你拉倒吧！咱這是全市最偏遠的村，又窮，從沒有一個市領導來過，那是你的單相思！」

馬小滿望著他搖搖頭，繼續鏟著這條凹凸不平的泥巴路。

他這不哼聲地搖頭，村主任有些琢磨不透了。你要不信嘛，這馬小滿是省委組織部派來的，聽說他父親還是個什麼幹部，這有風才會起浪。這你要信嘛，市長要來，靠他這樣鏟路有什麼用。再說他就是鏟了，市長的小車也開不進來呀！這下他反而有些著急了。

「哎，看你跟真的似的，那你說說市長什麼時候來？」

「六月十五。」

「六月十五？」村主任眼睛一跳：「日子都選好了？」

「你知道新上任的市長是誰嗎？」馬小滿望著他吐出了三個字：「牛國良。」

「牛國良？」村主任愣了愣：「就是以前下放在咱們這裡的牛仔子？」

馬小滿笑笑點了點頭，有意思地用手指了指他說：「你叫他什麼，牛仔子？」

「哦哦哦，不不不，牛市長、牛市長。」村主任忙改口：「這麼大的事，你怎麼不跟我說呀？」

「說有什麼用？再說這時間還早，要萬一不來呢？」

村主任這下樂了：「要說是牛仔子哦不不不，牛國良，他一定會來！他下放來我們村的第一天，我爹說還住在我們家呢！」

馬小滿沒有接話，繼續認真地在埋頭鏟路。見他這性子，村主任上前一把奪過了他手上的鐵鍬：「哎呀！還鏟什麼鏟？既然是牛仔子哦不不不，牛市長要來，咱就把進村的這條路重新修一下，也值！」

「我知道值。」馬小滿笑了笑說：「那錢呢？」

「錢」村主任想了想，試著小聲地問：「要不這樣，咱把村裡建統一廁所的錢先挪一下？」

馬小滿傻望著他，故意拉高了腔調：「那可是咱新農村建設的形象工程，你敢？」

「這有什麼，又不進我的腰包。再說，修路也是為村民辦事。我一直就想把進村的這條路修修，那可是咱村的一張臉，可就是沒機會。這下好了，只要牛市長能來，保證沒人說事。怎麼說也比建什麼統一廁所實用啊！」

馬小滿點點頭：「我沒意見。」

「好，那就先斬後奏！」

兩人就這麼一合計，村口這條路第二天就開工了。

這下牛頭山村可熱鬧了！

這天，鄉長下來檢查建統一廁所，突然發現牛頭山村不僅沒建，而且把錢挪著在修路，便氣不打一處來，開口就拿村主任是問：「這是誰的主意？」

村主任抬出了馬小滿，指著他說：「我們商量了的。」

「還商量了的？」鄉長雙手一攤：「先不說給你們扣上什麼破壞新農村建設的大帽子就說修這條路，你們這裡天高皇帝遠，平時又沒個人進來，你修那麼好的路幹嗎？」

村主任忙解釋說：「不不不，這下有人來了！」

「誰？」鄉長問。

「牛仔子。」

「牛仔子？我還跟你馬仔子呢！」

鄉長氣得用手亂指著他。

「 哦不是牛仔子 哦是牛仔子。」見鄉長一生氣，村主任也急了，一急說話就越說越繞上了：「這牛仔子，他就是我們的牛市長。」

「牛市長要來你們牛頭山？」這下鄉長搖著頭諷笑了起來：「你以為牛市長姓牛，就是你們牛頭山的人？這是聽誰瞎說的？」

村主任苦著臉，有意識地又用手指了指馬小滿。

一看村主任指著馬小滿，鄉長卡喉了。他知道馬小滿是省委組織部派來的，父親還是一個什麼幹部，莫非他在市裡有什麼小道消息？再說現在的領導常常會來個突然襲擊，讓下面的人防不勝防。

於是，村主任見縫插針，馬上就耐心地給鄉長介紹起了這個市長的來龍去脈。當聽說新上任的牛市長就是曾下放在這裡的知青時，鄉長的臉色「刷」地變了，他點了點頭：這下他確實信了。

見村民們幹得如此火熱，鄉長把目光投向了馬小滿：「小滿，這牛市長要來我作為一鄉之長，也要盡個地主之誼吧！總得表示表示。說，我能幫你們做點什麼？」

馬小滿想了想說：「鄉長如真要幫，就幫村裡打幾口井，接上管子，讓村民吃上乾淨的自來水。」

一聽到這，鄉長樂了，他知道這是面子工程，市長一來看到的聽到的肯定是這個，他笑了：「打井、接自來水，沒問題，鄉里有打井工程隊，明天我就叫他們過來。」

果然，第二天，鄉長就帶著打井工程隊來了，而且吃住在村裡，他親自督陣，誓言六月十五之前一定要完工。

牛頭山又是修路、又是打井、又是給村民裝自來水，這動作多少傳到了縣長的耳朵里，縣長有些不信。這天，縣長借著檢查新農村建設來到了這個鄉，果真不見鄉長，辦公室說他在牛頭山。弄得縣長急忙就往牛頭山趕，到這一看，果真不假，幾個工程可謂是如火如荼。他剛要問為什麼，鄉長神秘地附在他耳邊說：「市長要來。」

一聽說市長要來，縣長板著個臉：「你開什麼玩笑！市長要來，這麼大的事，還不通知我們縣裡？再說，全市那麼多富裕鄉鎮哪裡不好去，要來你這麼個窮牛頭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