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簡講書法：406格式－簽名1

07-13

406簽名1

一幅書法作品上，有正文，有標題，還要有簽名。

　　簽名有特殊性，像這一幅作品，簽名上下都留有空白。如果紙張較大，簽名甚至可以獨佔一行。簽名怎樣安排，今天就講講這個問題。　　有些人可能覺得簽名很容易，其實姓名涉及很多文化問題。

　　沙孟海先生的老師是吳昌碩，你看這作品簽名就是「吳昌碩」。　　我們研究青銅器銘文和歷代碑刻，經常用到這本書，王昶的《金石萃編》，書名是吳昌碩題的。但這裡吳昌碩簽名為「吳俊」。

　　有時候，吳昌碩的簽名是「吳俊卿」，比剛才「吳俊」多了一個「卿」字。　　這張作品簽名，「吳昌碩」下面多了「老缶」兩個字。這是八十一歲的作品，晚年的吳昌碩簽名常用「老缶」。

　　這張吳昌碩詩篇最後的簽名，居然是「聾」。「聾」也能自己的名字嗎？以前一個人有姓、氏、名、字、號。作品上應該簽什麼呢？你要先把它們的意思搞清楚，才能運用自如。　　一、姓氏　　我們似乎都懂姓氏的意思。孔子名叫孔丘，姓孔。孟子名叫孟軻，姓孟。屈原，當是是姓屈了……停！全錯了。　　中國人的姓氏分兩個時期，以秦為界。用秦之後的姓氏習慣，去推想先秦的人名就會犯錯。　　先秦姓氏有什麼不同，宋代鄭樵《通志·氏族略》寫得很清楚：「三代之前，姓氏分而為二：男子稱氏，婦人稱姓。」三代就是夏商周，那時男人稱氏，女人稱姓。「氏所以別貴賤，貴者有氏，賤者有名無氏。」就是說，男人也不是都有氏，這是貴人的專利。低賤的男人只有一個名，沒有氏。「姓所以別婚姻，故有同姓、異姓、庶姓之別。氏同姓不同者，婚姻可通；姓同氏不同者，婚姻不可通。」姓的用處是別婚姻，所謂「同姓不攀親」。　　1.1姓　　鄭樵這麼一說，「姓」的本文就比較清晰了。「姓」這個字是「女」字旁如一個「生」字，《說文解字》說「人所生也」。《左傳·昭四年》「問其姓」釋文云：「女生曰姓，姓謂子也。」從「姓」這個字就可以知道，「姓」是跟母親的。後代子女都跟母親的姓，跟我們現在不一樣。為什麼呢？因為那是母系社會的習俗。　　我國歷史上的母系社會，大約在新石器時代早期。母系社會的產生，源於當時生產力的低下，一個男性不可能養一家子人。一群男人才能去漁獵，而收穫還不固定，這就產生了一個族群，共同生活。男性長期在外，家中當然由女性主持，所以女性地位較高。當時的婚姻，為了避免近親結婚，男性必須到其他族群找配偶。現在少數民族中還有走婚這種習俗，配偶不固定。結果孩子「知有母而不知有父」，父親是誰根本不知道。一個母親所生的子女，都是同姓的，跟母親一樣。繼承權也是個母系的，男性對孩子影響的只有舅父。

　　中國最古老的幾個姓，都帶有「女」字。如姜太公姜尚姓姜，周文王姓姬。周文王太妃生姒。秦始皇姓嬴。其他還有姚、婁等等，這些都是非常古老的姓。　　這是清代畫家焦秉貞《歷朝賢后故事圖》中的太姒。後來周幽王也娶了姓姒的，就是烽火戲諸侯的主角褒姒。

　　1.2氏　　等到生產力逐漸發達，同姓族群中有些男人就成了權貴，這時候就冠以「氏」這個字，所以「氏」是「姓」的分支。　　鄭樵說，氏所以明貴賤，身份低賤者就只有一個名沒有氏。權貴男人養得起一個家，婚姻轉變為配偶制。固定的配偶形成清晰的血緣關係，父母子女誰是誰清清楚楚。財產繼承也就根據父系來傳遞，父權社會其實是階級社會。上層建築是經濟基礎的反映，一個男人養不了家，家中就沒有地位，現代和上古一樣。一個男人如果有能力養許多家庭，弄不好就會有小三。　　現在你去讀司馬遷的《史記·五帝本紀》就容易懂了：「自黃帝到舜、禹，皆同姓而異其國號，以章明德。故黃帝為有熊，帝顓頊為高陽，帝嚳為高辛，帝堯為陶唐，帝舜為有虞。」這都是同一姓的一家子，國號不同。　　我來排一張表，照《史記》所言，五帝都是同姓。　　司馬遷說黃帝姓公孫，又有人說姓姬，這裡不詳論。這五帝國號後人都加了「氏」，黃帝有熊氏，顓頊高陽氏，帝嚳高辛氏，帝堯陶唐氏，帝舜有虞氏。「氏」既表示同姓的權貴人物，又表示各自的國號。

　　古代用「氏」，表示對某一家、某一支的尊稱。如官職有師氏、保氏、還有太史氏等等。長輩伯父稱伯氏，舅父稱舅氏等等。學術流派如佛家稱釋氏、老子稱老氏，等等。名人專家如段玉裁注《說文解字》，稱段氏；寫過《日知錄》的顧炎武稱顧氏，等等。　　1.3姓氏統一　　《通志·氏族略》說：「三代之後，姓氏合而為一，皆所以別婚姻而以地望明貴賤。」姓和氏秦漢以後逐漸合一，跟從父親、以明血統。姓氏都用來別婚姻，盡量避免堂房和表親結婚。說到分別貴賤，就要靠地望了。　　我們現在常用「籍貫」一詞，指原籍、出生地。顏師古注《漢書·元帝紀》引應劭說：「舊貫者，常居也。」一個姓氏常居之地就是你的籍貫。但某地所居之家族，有些很有名望，這就是地望，或稱郡望。　　如王羲之，出之於琅琊王氏，就是現在的山東臨沂那地方。而謝安是陳郡謝氏，今河南太康。他們雖然在西晉八王之亂後移居浙江，但講起身份來還是要講地望。魏晉時期門閥制度盛行，地望高的社會地位也非常高。

　　姓和氏不同的含意，至今用法還有分別。如家譜，不會有《黃姓族譜》，那等於把天下姓黃的全包括了。這樣的族譜太大，要縮小隻表示一支，如《竹橋黃氏宗譜》，這表示只收浙江餘姚竹橋第這一支姓黃的。　　又如現在國內經商開公司，起名「包氏集團」，不會說「包姓集團」，這表示老闆只是姓包的一個家族而已。　　二、名字　　古代「名字」也是分開的，「名」和「字」意義不同。　　《顏氏家訓·風操》這樣說：「古者，名以正體，字以表德。」這是什麼意思呢？簡單地說，「名」是分彼此，「字」用來分尊卑。　　2.1名　　都說中文是象形字，其實有些字用象形創造不出來。「名」字就是一個例子，你畫個什麼好呢？祖先非常聰明，「名」字等於「夕」加「口」。什麼意思？「夕」就是黃昏、夜晚。《說文解字》說：「夕者，冥也。冥不相見，故以口自名。」晚上有人來，但看不見是誰，相問之下，自報其名。這就是「名」字的創造構思，也使我們知道古時生活的一面。　　社會上每個人都有個名，這樣彼此就分出來了。如果人都沒有個名，這世界立即大亂，是不是？「名以正體」的意思，不僅僅是分出個體，而且還可以明確你在家族中的地位、譜系位置。　　如孔子家族現在按照五十字次序排輩分。孔祥熙，名字中有「祥」，這是「祥」字輩。「祥」字輩之後必定是「令」字輩；「令」字輩之後就是「德」字輩。從名字就知道輩分大小，知道這個人在家族中的位置。

　　毛氏族譜是按照「祖恩貽澤遠」這次序來排的。所以毛主席的父親叫毛貽昌，三個兒子是「澤」字輩。下一代「遠」字輩。毛主席長子叫毛岸英。但他的譜名其實是毛遠仁，跟毛澤民的兒子毛遠新同輩。老一輩的人很重視這個譜名。

　　有些人有幾個名字，但修家譜時必須有個譜名。如孫中山，譜名孫德明。蔣介石，譜名蔣周泰。他的兒子蔣經國、蔣緯國、屬「國」字輩。　　簡言之：　　「名以正體」表明社會群體中的身分。　　譜名是族譜中的名字，以明家族輩分。　　《說文解字》說：名，「自命也」。　　有了名，就分出了彼此，是單一個體的標誌。給自己和自己的作品打上一個標記，也就是「銘」。《說文解字》沒有收「銘」，段玉裁認為「名」包括了「銘」。　　我們來算算，一個人可能有多少個名。小孩子生下來，往往有一個小名，又稱乳名。這是父母所起的名字，家中所用。如王羲之小名阿莬，這是同朝代人郭澄之記錄的。王敦小名阿黑，王敦是王羲之堂伯父。吳昌碩的小名很有意思，叫「鄉阿姐」。以前生兒子，恐怕養不大，改個女孩子的名字，閻王爺來了找不到。　　這是王羲之《豹奴帖》，裡面提到一個小輩名叫豹奴。據前人考證，「豹奴」是東晉重臣桓溫從子桓嗣的小名。桓溫和王羲之來往很密切，桓、王兩家還有親戚關係。

　　《寶晉齋帖》中有王羲之《官奴帖》，行書，又名《玉潤帖》。官奴是誰，爭論很大，至今未能定論。但肯定是王羲之一個後輩的小名。徐震鍔先生《世說新語校箋》說，「阿奴」是「對幼小者之愛稱，猶今吳中之『阿囡』。」　　父親稱子，祖父稱孫，兄長稱弟，甚至丈夫稱妻子都可以叫「阿奴」，歷代古籍中不乏這樣的例子。　　不要忽略了小名，小名也有用處。　　王羲之的生卒年月沒有確切的記載，歷代爭論不休。或說生於公元303年，或說307年，或說321年等等。

　　剛才說王羲之堂伯父王敦小名阿黑，阿黑是生肖屬狗。王敦生於公元266年，丙戌，戌年出生屬狗。王羲之字逸少，小名阿菟。前些年有一位潘岳先生的文章給我很深印象。他說王羲之小名「阿菟」，應該屬兔。「莬」與「兔」通，《楚辭·天問》「顧菟在腹」就是指兔。有人說「莬」也可以通「虎」，《集韻》說「楚人謂虎為於菟」。「於菟」指老虎時，發音「wūtú」。我想王羲之屬老虎是不可能的，因為他字逸少，「逸」這中也有一個「兔」字，加上小名是「阿菟」，應該是屬兔，所以王羲之出生於307年丁卯年可能性很大。　　簡言之：　　小名是尊長所稱，表示對小輩的愛心。　　小朋友之間也可稱呼小名，均為親近的熟人。　　陌生人稱成人小名，有侮辱之意，不可。　　父母長輩稱自己孩子為阿貓阿狗，這都是愛心。對於尊長，絕對不能呼其小名，那樣做太過分了。下次繼續，謝謝。　　本節要點：　　姓氏意義以秦代為界為兩個時期。　　「名以正體」的意思。　　譜名和小名。

複習思考：　　查一查孔子、孟子和屈原各自姓氏是什麼？（孔子姓子、孟子姓姬、屈原姓羋。[1]）　　有人說王羲之可能屬虎，這是哪一年出生？（306年，丙寅年）如果王羲之屬兔成立，則《蘭亭序》寫於永和九年，當時王羲之幾歲？（王羲之，307年生，丁卯年；永和九年，即353年，癸丑年，當時王羲之46周歲。）

[1] 孔子（公元前551年9月28日-公元前479年4月11日），子姓，孔氏，名丘，字仲尼，祖籍宋國栗邑（今屬河南省商丘市夏邑縣），出生地魯國陬邑（今屬山東省曲阜市）。孟子（約公元前372年-約公元前289年），名軻，字子輿，華夏族，鄒（今山東鄒城市）人。相傳他是魯國姬姓貴族公子慶父的後裔，父名激，母仉（zhǎng）氏。屈原（約公元前340-前278），漢族，出生於楚國丹陽，名平，字原通常稱為屈原，又自雲名正則，號靈均，楚武王熊通之子屈瑕的後代。熊通(?-前690年)，羋姓，熊氏，名通，春秋時期楚國的國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