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武帝為什麼臨死也不放過鉤弋夫人？

文/老x

《史記》里寫了個驚心動魄的故事：漢武帝住在甘泉宮，召畫工畫周公背著成王的圖，於是群臣都知道武帝準備立最小的兒子。沒過幾天，皇帝派人譴責鉤弋夫人，夫人脫下簪子耳環的向武帝叩頭。武帝斥道：「快快把這女人拉走！送到掖庭獄！」夫人還頻頻回頭看他，武帝說：「快走，反正你是活不成了！」夫人死在雲陽宮。使者晚上抬著棺材送葬，並封掉她的住處。後來武帝閑來沒事，問左右：「大家對我殺鉤弋夫人有什麼看法呢？」左右答：「大家都奇怪為什麼立兒子為太子，卻要殺母親呢？」武帝說：「女主獨居驕蹇，淫亂自恣，莫能禁也」（這些道理，你們這些愚蠢的地球人怎麼能知道呢？自古國家之亂，常常是因為主少母壯。獨自居住，驕橫擅權，沒有人能禁止她行淫亂之事。你們不知道呂后的故事嗎？）子少母壯，就成殺人的理由，而且殺的是寵妃。這得有多好的定力，得有多殘忍的品格！老王今天就要勇敢指出其中的漏洞和隱情。

一

在很久很久以前

　　漢武帝十六歲登基，尊祖母竇氏為太皇太后，母親王氏為皇太后。這個時候，朝廷的實際權力還掌握在太皇太后竇氏手中。竇太皇太后喜歡黃老之術（「黃老」指黃帝和老子，主張無為而治，寬政待民。漢代初年，剛剛經歷過戰爭的天下初定，百廢待興，這種治國理念適應西漢初期的國情）。到了漢武帝時期，朝廷內有人意識到這種黃老之術不利於中央集權的發展，進而主張推崇提倡中央集權的儒家思想。

　　少年漢武帝血性方剛，正準備掀起一場親儒奪權的運動，早有眼線稟告太皇太后。竇太后扔掉拐棍迅速反應，一方面斥責漢武帝，一方面將帶頭大臣打入十八層地獄。面對竇太后的盛怒，初出茅廬的漢武帝很快完敗。竇太后甚至一度想廢掉這個不聽話的孫子，改立他人。年輕的漢武帝和母親王太后惶惶終日，直到「金屋藏嬌」的姑母兼岳母大人長公主從中斡旋，漢武帝才躲過了一場危機。

　　竇太后去世後，漢武帝的母親王太后有意模仿自己的婆婆，插手朝政。王太后培植外戚勢力快速膨脹，武帝的舅舅田蚡的權力和武帝相差無幾。漢武帝：「你要任命的官吏已經任命完了沒有？朕也想任命幾個官呢。」；田蚡要求把考工官署的地盤劃給自己擴建住宅，漢武帝生氣地說：「你何不把武器庫也取走！」武帝對即使對田蚡有諸多不滿，因為王太后的緣故，也只能隱忍不發。

　　隨著時間的流逝，祖母、母親和長公主都相繼離開人世，唯我獨尊的漢武帝這才第一次品嘗到權力的誘人。主少母壯，在漢武帝這有著刻骨銘心的體會。

二

自己挖的坑自己填平

　　班固在《漢書》中說：漢武帝劉徹3歲時，就封為膠東王。在做膠東王期間，姑媽長公主劉嫖把他抱在膝蓋上問：「想不想娶媳婦？」劉徹答：「想。」館陶公主就指著在旁侍侯的一百多人侍女：「要哪一位呀？」劉徹說：「都不要。」最後，長公主指著女兒問：「阿嬌合適嗎？」劉徹笑著回答說：「好！若得阿嬌作婦，當作金屋貯之也。」——金屋藏嬌由此而來。故事有演繹的成分，但6歲的劉徹確實與10歲的陳阿嬌訂了娃娃親。長公主此後為劉徹也沒少出力，劉徹做了皇帝，陳阿嬌也如願做了皇后。直至陳阿嬌被廢，一直「腹中空空」。岳母長公主多次在武帝的姐姐平陽公主面前抱怨：「皇帝沒有我就不能即位，過後竟拋棄了我的女兒，怎麼能這樣不自愛呢！」平陽公主道：「是沒有兒子的緣故才廢的。」於是，長公主為陳阿嬌遍尋名醫，所費金銀無數也不見效果。

　　皇帝沒有子嗣，這還了得？大家都行動起來。平陽公主精心調教十幾個良家女供武帝享樂，還專門舉行了一場酒會，想到武帝一個都沒看中。眾人失望之餘，沒想到漢武帝卻迷上了祝酒的歌姬衛子夫，武帝起借口上廁所，在試衣間臨幸了衛子夫。武帝回到座位後，特別高興，又賜給平陽公主黃金千斤，公主趁機奏請把衛子夫送入宮中。沒想到，子夫入宮一年多竟再無親幸。直到武帝把不準備留用的宮女挑出來轟出宮時，衛子夫才得以再次見到武帝。衛子夫哭泣著請求出宮，武帝心生憐惜再次親幸，一次中標。衛子夫一天比一天受寵，一共為武帝生養三女一男，兒子名叫劉據，後被立為太子。

　　衛子夫立為皇后，弟弟衛青號稱大將軍，因抗擊胡人有功，被封為長平侯。衛子夫的姐姐衛少的兒子霍去病，因有戰功被封為冠軍侯，號稱驃騎將軍。衛氏族親以軍功起家，五人封侯，當時流傳一句歌謠：「生男無喜，生女無怒，獨不見衛子夫霸天下！」（生子不必太高興，生女莫把怒氣發，難道沒有看到衛子夫雄霸天下！）漢武帝晚年衛太子巫蠱事件後，漢武帝派人去收衛子夫的皇后印綬，衛子夫伏劍自殺。

　　李延年精通音律，在宮中伺候漢武帝。一次，他唱道：「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漢武帝聽了既艷羨又嘆息：「難道真的有這麼漂亮的人嗎？」平陽公主就告訴漢武帝，李延年有一個妹妹很有姿色。於是，漢武帝讓李延年將他妹妹帶來瞧瞧，一看果然美麗非凡，就留在宮中。李夫人深受寵幸，生兒起名劉髆，被封為昌邑王。李夫人身子骨弱，生完兒子沒多久就得了產科病，死了。李夫人死後，她的哥哥李延年被封為協律官，負責管理天下的歌舞藝人；長兄李廣利被封為貳師將軍，伐大宛獲勝而歸，封海西侯。但後來李延年淫亂後宮，李廣利投降匈奴，李家自此被滅族。

　　「昨日黃土壟頭堆白骨，今宵紅絲帳里卧鴛鴦。」李夫人去世後不久，又有尹婕妤、邢夫人等交替受寵，然而她們都是以歌女的身份得見武帝，不是出身於王侯之家，身份無法和皇帝匹配。尹夫人與邢夫人同時被親幸，但武帝有詔，令兩人不能相見。

三

再說鉤弋夫人

　　武帝劉徹巡狩，路過河間國時，觀天相、占卜吉凶的「望氣者」對漢武帝說「此地有奇女之氣，必有奇女！」漢武帝立即下詔派人尋找。果然如望氣者所言，一會兒的工夫，隨行官員就找到一位年輕漂亮的女子，此女天生雙手握成拳狀，雖年已十多歲，但依然不能伸開，此奇女子便是趙環。漢武帝被趙環容貌所折服，喚趙環過來，見其雙手果真是緊握拳狀，漢武帝伸出雙手將這女子手輕輕一掰，少女的手便被分開，在手掌心裡還緊緊地握著一隻小玉鉤。漢武帝見狀驚奇不已，封其為「拳夫人」。

　　鉤弋夫人的父親是中黃門，一直在長安，對宮中的人情世態相當了解。「望氣者」很可能就是個托，漢武帝反正什麼破爛都收，猜中心思也不足為奇，投其所好嘛。

　　太始三年（前94年），趙氏為漢武帝生下一子，取名為劉弗陵，號稱「鉤弋子」。據說劉弗陵和上古的堯帝一樣都是懷胎十四月而生，武帝說古時帝堯也是十四個月才出生，鉤弋子同帝堯一樣，於是決意將鉤弋宮的宮門改名為？堯母門」。「堯母」鉤弋夫人，因子而貴，風光無限。

　　現代醫學告訴我們，十四月懷胎是不可能的。可能你又要說，哪吒不還是其母懷胎三年生下來的嗎，反正七十歲的漢武帝當時深信不疑，可後又不信了！

證據？鉤弋夫人死了不是應該好好表彰安撫一番嗎？給尊個封號，追贈點兵馬俑什麼的，不同樣顯示武帝的皇恩浩蕩嗎？可奇怪的是，漢武帝立子殺母之後，反而封掉鉤弋夫人的住所。這很可能代表鉤弋夫人犯下了重罪，也許漢昭帝劉弗陵根本就不是漢武帝的孩子，至少漢武帝表現出了深深的懷疑和報復的心態。漢武帝兒女情長，對待李夫人和王夫人的死，都有一點情感的餘溫；對鉤弋夫人之死，不僅毫無感傷，甚至沾沾自喜，不正好說明其中的問題嗎？

　　劉弗陵小小年紀被立為太子，其實也是武帝的無奈之舉。漢武帝一共生有六子，長子即劉據，次子齊懷王劉閎早逝。燕王劉旦、廣陵王劉胥、昌邑王劉髆和趙氏之子劉弗陵。巫蠱之禍後，可繼承皇位的只剩四人：一心培養的衛太子被搞死了；寵姬王夫人生的齊懷王閎、李夫人生的昌邑哀王髆早掛了；燕王旦上書，願歸國保衛京師當太子，武帝大怒斬其使者，拒絕；劉旦的同母弟弟廣陵胥不成器，還有謀反之意。最後只剩下這個八歲乖巧可愛又聰明懂事的小孩當帝國接班人這一條路可選。

　　武帝一直沒有下定決心立新太子，想來並不僅因子少母壯，而是他確實知道鉤弋夫人的品性有問題，踟躕該如何處理這頂綠帽子。故漢武帝立劉弗陵為太子，同時立霍光等四位顧命大臣，並立即殺掉鉤弋夫人以絕後患。漢武帝太害怕漢昭帝年紀小再出什麼紕漏，故臨死前，又將所有和自己生過孩子的後宮女子，全部處死。養兒防老還要如此費心思，怎樣投資才更明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