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列 | 鋼琴家避開了什麼 ③ 里帕蒂篇

鋼琴家們刻意迴避了什麼？這是一次有趣的探索。上次談了科爾托和魯賓斯坦，今天再說里帕蒂。這個系列還會講吉澤金、阿勞等。敬請期待。

鋼琴家避開了什麼？

——談幾位名家的保留曲目 ③ 里帕蒂篇

文 |張可駒

鋼琴家的保留曲目，也許是他在演奏風格之外給人留下最深刻印象之處。呈現在聽者面前的很自然的都是鋼琴家所取的部分，那麼他所捨去的部分又在哪裡呢？是否可以說，除了鋼琴家未曾知曉的作品，他沒有選擇去彈的都是捨去的部分？

我們發現鋼琴家刻意迴避的某些作品，可能是某一時代的音樂，可能是單純的某部作品，總之當這個刻意的避開的動作出現時，情況就變得有趣了。

鋼琴家究竟避開了什麼？每個人都不相同，以下我們來觀察幾位鋼琴大師的取捨，看看他們在迴避之中所表現的權衡或洒脫。當然，這樣的觀察主要通過唱片完成。

之前已談科爾托和魯賓斯坦。今天再說里帕蒂。接下來，這個系列還會談吉澤金、阿勞、里赫特、貝爾曼等。

科爾托

Alfred Denis Cortot （1877-1962）

點擊科爾托頭像回閱

魯賓斯坦

Arthur Rubinstein （1887-1982）

點擊魯賓斯坦頭像回閱

里帕蒂

Dinu Lipatti （1917-1950）

在此不用多談對於鋼琴家裡帕蒂的讚揚和惋惜。

先跟隨蕾菲布，再跟隨科爾托學**之後，里帕蒂成為了純真的古典派演奏者，還是「純真的古典風演繹」的標杆。

同他的摯友哈斯姬爾一樣，我們在其演奏中一方面感受到深度，另一方面又領略到某種「永遠的青春」。

里帕蒂誕辰一百周年的紀念套裝，相當完整地整理了他的錄音

鋼琴家在曲目的選擇方面一向秉持少而精的原則，每一位作曲家都是相當審慎地選擇少部分作品來彈。

這樣，觀察他所迴避的曲目不是無從談起嗎？

不，正好相反，里帕蒂刻意避開的方向其實一目了然，就是貝多芬的作品。

里帕蒂的唱片不多，可大多數都有非常深遠的影響

儘管在具體的作品上精挑細選，但瀏覽一下鋼琴家並不很長的錄音目錄，不難發現他所選擇的曲目之時代跨度是驚人的。

從巴洛克時期的巴赫與D.斯卡拉蒂，到古典時期的莫扎特與舒伯特，再到浪漫派的肖邦、舒曼、李斯特、勃拉姆斯；

對於民族樂派，鋼琴家沒有選擇濃重的俄系，而是走向了細緻的格里格；直至現代風格與民族樂派的交匯，他留下巴托克的協奏曲，還有埃奈斯庫作品的錄音。

里帕蒂的最後獨奏會，不少人心目中近乎神聖的錄音

原本我對里帕蒂的印象是他曲目的選擇貼近德奧學派，彈那些深刻作品，當然又加上了貴族氣質的肖邦。

可比較完整地看過他的錄音目錄之後，發現其中確實呈現出完整的歷史譜系，更不容易的是，在其中的每一段鋼琴家都留下了能夠影響後世的演繹。

由此體現的駕馭音樂風格的廣博性是絕對能夠同他演奏中的古典風格與青春氣息並駕齊驅的。

正是在這種情況下，貝多芬的缺席更像是一種斷裂。

里帕蒂演奏肖邦、拉威爾、埃內斯庫的作品

里帕蒂早早成為唱片公司的紅人，在歐洲擁有廣泛的擁護者，如果他要錄製貝多芬的作品，應該是唱片公司與聽眾們都求之不得的事情。

極少觸及貝多芬是鋼琴家自己的決定（僅留下一段殘篇的錄音）。

里帕蒂所選擇的作品確實往往偏向於典雅的氣質，莫扎特的K.310雖扣人心弦，卻終歸是在完全「莫扎特式」的格局中加以呈現。

肖邦的作品也沒有選擇富有戲劇性的敘事曲、諧謔曲等等，舒曼狂野的一面似乎同樣不貼近他的心。

對於巴托克的協奏曲，鋼琴家也沒有選擇尖銳的第二號，而是留下偏於清新的《第三號協奏曲》的錄音。

李斯特《第一鋼琴協奏曲》的現場錄音，鋼琴進入時的力度讓人印象深刻

但里帕蒂終究不是優雅有餘、力道不足的演繹者。

欣賞他與安塞美合作的李斯特《第一鋼琴協奏曲》，我們發現鋼琴部分進入時的音質依舊圓潤，氣勢卻可匹敵吉列爾斯的演奏。

鋼琴家不彈貝多芬顯然有他特殊的考慮。

演奏貝多芬的作品，還要在這樣一位天才所滿意的水平來演奏，絕不是可以單純通過將古典風格、強大的氣勢等優點組合起來就能達到的。

哈斯姬爾是里帕蒂的好朋友，她留下大約三首貝多芬鋼琴奏鳴曲的錄音

哈斯姬爾的風格與里帕蒂有某種相似性，她選擇錄製很少的貝多芬奏鳴曲，卻達到了很高的成就。

她所選的並非最熱門，而是最投合自己的作品（哈斯姬爾還有Op.111的現場錄音，但很難說是她的最高水平）。

里帕蒂卻連選錄一、二首奏鳴曲都不予考慮，莫非這些作品他真的感到如此隔膜？顯然還有另一種可能，就是鋼琴家尚在醞釀之中，希望在將來的某時，終於準備妥當的時候才讓我們看到他的貝多芬演繹。

同哈斯姬爾一樣，里帕蒂也是不準備到一個高度就不會將曲目拿出手的。

里帕蒂演奏的巴赫《第一號帕蒂塔》

里帕蒂彈肖邦圓舞曲的錄音是很多人心目中的首選

里帕蒂避開了巴托克**的一面，他演奏《第三鋼琴協奏曲》中的柔板

里帕蒂不是很熱衷於演奏舒曼「神經質」的一類作品

為數不多的李斯特錄音

本文原載愛樂雜誌，音樂燴重新編排發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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