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思主義義大利化：內在邏輯與歷史經驗

07-13

　　自馬基雅維利以來，義大利所面對的難題便是如何建立一個強大、持久而統一的義大利民族國家，因此，「哲學理論」如何回應「現實的政治難題」，就構成義大利馬克思主義哲學發展的核心問題。

　　如果將黑格爾哲學視為西方哲學近現代轉換中的「關節」與「樞紐」，那麼，我們可以將黑格爾辯證法視為一個「多稜鏡」，藉此折射出現代各種五光十色的哲學流派及其發展邏輯。正是在這個意義上，如果說辯證法是馬克思主義哲學的活的靈魂，那麼，如何以黑格爾辯證法為參照，深入理解馬克思辯證法的實質與意義，便是「後」馬克思時代不可迴避的思想任務。

　　義大利馬克思主義的發展特徵

　　在近代以來義大利哲學的發展中，我們也可以根據對待黑格爾辯證法的態度，區分各種哲學流派，進而據此考察它們對馬克思主義的闡釋模式。而自馬基雅維利以來，義大利所面對的難題便是如何建立一個強大、持久而統一的義大利民族國家，因此，「哲學理論」如何回應「現實的政治難題」，就構成義大利馬克思主義哲學發展的核心問題。

　　較之於馬克思主義在其他國家的傳播與發展，義大利馬克思主義的發展具有自身的鮮明特徵：首先，義大利馬克思主義的發展與其悠久的文化傳統緊密結合，如自維柯以來的歷史哲學傳統、馬基雅維利以來的政治哲學傳統等，都通過馬克思主義而重新煥發生機與活力。其次，義大利馬克思主義的演進過程具有關注現實的鮮明特色，理論的創新與現實的政治緊密關聯。再次，義大利馬克思主義發展過程中的邏輯線索相對清晰，即圍繞馬克思與黑格爾辯證法之間的關係展開。因此，考察義大利馬克思主義的發展邏輯，對於深入研究馬克思主義哲學與德國古典哲學之間關係，尤其是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現實主題，都具有深遠的參照與借鑒意義。

　　從克羅齊精神哲學到葛蘭西實踐哲學

　　具體而言，深受維柯影響的克羅齊精神哲學，是通過「相異的辯證法」與「相反的辯證法」之間的「相異」關係，區分了黑格爾哲學的「活東西」與「死東西」，並藉此重新闡釋了馬克思的歷史唯物主義。克羅齊認為，歷史唯物主義是一種「歷史的科學」而不是「歷史的哲學」；馬克思的《資本論》是以資本主義社會的「典型形態」為研究對象，從「一般的勞動社會」與「資本主義社會」的比較中揭示出資本主義運行的特殊邏輯的；「歷史唯物主義」並不能直接論證「社會主義」的必然實現，因為作為「經濟學」的歷史唯物主義與作為「倫理學」的社會主義處於不同的層次。

　　與克羅齊同時代的科萊蒂則是用費希特來改造黑格爾，用先驗自我的統一將「自然納入到精神」，進而把法西斯國家看作「絕對精神」的最高體現。他實際上是彰顯了黑格爾辯證法中的能動性因素，將「黑格爾主義」改造成了「極權主義」。實證主義者科萊蒂「以退為進」，「褒」康德而「貶」黑格爾，重新肯定了康德「理智」層次的「無矛盾原則」這樣一個唯物主義的基本立場，批評了黑格爾「物質辯證法」以「理性」否定「理智」的絕對唯心主義實質及其「馬克思主義版本」，進而將馬克思的《1844年手稿》與康德的「人類學」接續起來，重新刻畫出一幅馬克思主義哲學的宏觀圖景。但科萊蒂這種「厚此薄彼」的態度強調了「唯物主義」的科學性，卻無法有說服力地闡釋馬克思辯證法與黑格爾辯證法之間的關係，而這個問題始終是不容迴避的，否則又有重新將馬克思主義哲學「平板化」與「實證化」的危險。

　　不同於科萊蒂，葛蘭西通過實踐哲學回應了馬基雅維利以來義大利民族所面對的如何建立一個強大、持久而統一國家的政治難題，他所提出的「領導權」與「有機知識分子」等理論，大大推進了馬克思主義的義大利化進程。葛蘭西實踐哲學恰當地處理了馬克思主義與黑格爾辯證法之間的關係，創造性地發展了馬克思主義，尤其是他針對義大利現實所提出的革命理論與策略，具有與列寧主義相媲美的歷史意義。這種思維路向與理論勇氣值得當今中國馬克思主義研究借鑒。

　　回應與啟示

　　基於義大利馬克思主義哲學發展邏輯的考察，我們至少可以從中提煉並回應兩個問題：一是關於科萊蒂對馬克思之缺乏政治哲學的質疑，二是關於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歷史與邏輯的考察路徑。

　　就前一問題來說，在馬克思所處的時代，實質上就是資本邏輯主導的時代。因此，馬克思所構造的「資本」既是一個經濟學的概念，更是一個政治哲學的範疇，而如何提煉馬克思展開的資本邏輯的理論坐標，進而從馬克思據以展開的「生產邏輯」轉向政治哲學之「規範邏輯」的構造，則是當前政治哲學研究的核心問題。

　　就後一問題而言，馬克思主義的中國化進程也面臨著如何將歷史唯物主義具體化的困難，關鍵問題在於如何處理好「普遍」與「特殊」的關係。自從洋務運動以來，中國思想界關於「古今中西」的爭論，直接影響了對馬克思主義理論特徵的理解。如果以義大利馬克思主義哲學的發展邏輯為參照，我們也可以提煉出馬克思主義哲學所蘊含的「唯物史觀」與「階級鬥爭」之間的張力，進而重新梳理「五四運動」以來馬克思主義宏闊的演進歷程。

　　（作者單位：南開大學哲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