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鰭豚因人類走向消亡 外國專家驚嘆長江水可怕
07-13
7年了,沒有人在長江中看到它的影子。 所以,這次考察被認為是保護它的最後機會。 2006年11月初,由中、美、日等6國科學家組成的考察隊從武漢出發了。他們乘著兩艘大型考察船,在長江中下游往返3400公里,為期39天,以確定這個物種的處境。 這個物種比大熊貓更珍貴,它在長江水域生活了2500萬年,國際上稱之為「旗艦種」。在漁民眼中,它是可以呼風喚雨的女神。2000多年前,古人給它起了「鱀」的名字;晉朝學者則將「鱀」和魚區別開來。而在《聊齋志異》中,它變成了女子「白秋練」,演繹出一場經典愛情。 它就是科考隊的目標——白鱀豚。 江風蕭瑟,人們的心中浮動著希望。參與者都是國際頂尖級鯨豚類研究人員,比如長著大鬍子的美國人羅伯特·皮特曼博士,曾在野外見過70多種鯨豚類動物;英國動物學家沙米爾,具有超人的野外觀察能力;日本著名動物聲學專家赤松友成還帶來了兩套「水聽器」,可以保證方圓300米內白鱀豚的聲音毫無遺漏。 計划進行了最周全的設計。2006年3月,還作過半個月預備考察。「我們藉助兩種方法——望遠鏡目視觀察、聲納系統監測。這和1997年普查是完全不同的。」考察隊負責人、中國科學院水生所副所長王丁博士說。觀察員都經過嚴格的訓練,這將大大提高觀測的準確性。而在11月,長江處於枯水期,能提高監測的精確度。 最近一次白鱀豚考察也是在11月。在中國農業部的組織下,從1997 年開始,連續3年大規模地搜尋。共調動船隻53 艘,組織考察員300 多名,地毯式的搜索覆蓋了長江口至湖北宜昌,還包括鄱陽湖、洞庭湖。1997 年共觀察到13頭白鱀豚;1998 年和 1999 年,分別是4 頭和 4 頭。 此後,野生白鱀豚從人們的視野中消失了。 只有3次「疑似」 從天亮開始,科學家們就目不轉睛地盯著江面,直到日落。甲板最高處被改裝成觀察台,3名主觀察員在前,手持7倍望遠鏡,分別監視左、中、右3個方向。觀察員每半小時輪換一次位置,90分鐘一班,休息90分鐘後再進入崗位。富有經驗的獨立觀察員在後面,用25倍的「大眼睛」望遠鏡監視。後者不會把結果告訴前排的主觀察者,為了不影響對方的判斷。「白鱀豚用肺呼吸,每隔30秒會浮出水面,身體的擺動帶起一股水花。這是它和漂浮物的區別。」一名觀察員說。 每隔50-100千米,科考隊還要進行一次水樣、泥樣採集。此舉是為了收集水域生態數據,監測水質的現狀與變化。 考察船使用GPS全球定位系統 確定航線,按每小時15公里的速度執著地尋找。「如果發現白鱀豚,將詳細記錄它的習性。並在來年春天設法捕撈,放到湖北石首的保護區里。」一位隊員說。 但在相當長的時間裡,他們沒有發現白鱀豚的任何蹤跡。 2006年12月初,考察隊離開上海向武漢返程,對曾出現過白鱀豚的地點做更詳細的監測。 「那邊有一個白色動物!」南京長江大橋附近,美國人羅伯特·皮特曼喊道,他的大鬍子興奮地亂顫。 當時,羅伯特所在的「科考一號」靠長江南岸行駛,可疑目標出現在1公里外的北岸。中國科學院水生所博士王克雄——他是科考工作的負責人之一,決定調頭搜索。僅僅兩分鐘,考察船就駛入羅伯特所指的位置,「所有人都被調動起來,聲學監聽器也沒有間斷,但沒有任何發現。」王克雄說。 另一艘考察船「洪湖號」,也有一次「疑似」經歷。那是在鎮江附近,獨立觀察員邁克爾說,他看到了一頭個體較大的淡灰色豚出水3次,但很快被過往船隻遮擋了視線。同樣是所有人被調動,所有設備被投入,結果同樣讓人失望。 還有一次是日本人帶來的監聽器發現的。但是,回放錄音時又被否定了,聲音來自水下機械。 保護區空有其名 考察船行駛在石首到荊州的江段,這被稱為「九曲迴腸」——是豚類最喜歡的地帶。 這個江段上,建立了兩個國家級白鱀豚保護區——分別位於湖北石首天鵝洲、湖北洪湖新螺。 對於這種國際瀕危動物,人們曾設計過多種保護方案。但面對一天比一天渾濁的江水,原地保護是束手待斃;白鱀豚「淇淇」的死亡,宣告了人工繁殖夢想的破滅;克隆的可行性也不大,主要是找不到母體完成胚胎髮育。「曾經考慮用江豚作母體,但它比白鱀豚小一半,無法承擔。」王克雄說。 目前,「遷地保護」是拯救白鱀豚的惟一選擇和最後希望,這也是國際上公認的保護瀕危動物的最佳手段。 天鵝洲保護區,被定為「遷地保護」的主要場所。這是一段U字形長江故道,長21公里,共3萬畝水面,南接洞庭湖,北倚漢江平原。此處水文環境和長江幹流很相像,又不屬於「黃金航道」,少了許多干擾。 這裡成功地遷養並繁殖了白鱀豚的近親——約30頭江豚,它是海豚的一個淡水亞種。而白鱀豚和江豚習性相近,江豚能在天鵝洲繁殖,白鱀豚也可能在這裡被拯救。 天鵝洲保護區里,科學家們為白鱀豚準備了「浮式網箱暫養池」——面積約200平方米,周圍用漁網兜住,使裡面的水和湖水相通。「假如捕到白鱀豚,就會先送來這裡飼養。等它適應新環境後,再進行放養。」 保護區負責人稱。 但這個暫養池裡,只是裝著空空的希望。考察隊在這個江段搜索了兩天,只發現了一對江豚。 「長江女神」的生態環境 5天,10天,20天……科考船在渾濁的江中前行,希望越來越渺茫。 「長江水太可怕了!」外國專家紛紛驚嘆道:「這裡沒有多少浮游生物,完全不適合豚類生活。」 白鱀豚主要分布在湖北宜都到江蘇江陰長江幹流里,約 1400 多公里。大江沿岸珠鏈般串起了一座座城市,而每個城鎮都會產生30公里的污染帶。採集了水樣和底泥樣品後,中科院水生所王丁博士也承認,長江水生生物多樣性已被破壞。 江中船舶的數量之多,令人不可思議——經過鄱陽湖的時候,王克雄和他的同事數過那裡的采砂船,到1200時他數不下去了……考察發現:長江上,平均每公里約有12艘船。 航運業的發展及船隻的雜訊,干擾了白鱀豚的聲納系統。「它主要靠腦部聲納發出聲波進行回聲定位,以辨別方向、招呼同伴、逃避危險。」著名鯨類專家張先鋒博士說,「在春季發情期,動物比較興奮,容易產生錯覺,它會將接近的船當作同類迎上去。而長江的船太多了,白鱀豚像在一個馬路中間的行人,避開了這艘,又會撞到另外一條。」 亂捕亂撈,則讓豚類喪失了食物來源;一些捕魚的利器——比如滾鉤,會穿透它們的身體。在一具白鱀豚的屍體上,被滾鉤扎傷的傷痕有103處。而在中科院水生所的博物館裡,陳列著惟一幾乎孕育成熟的白鱀豚胎兒標本,它靜靜躺在福爾馬林液體里,好像睡著了。就在要離開媽媽時,母親的頭被螺旋槳削去了一半。 科考隊員稱,長江中下游有湖泊1133個,湖泊入江口歷來是白鱀豚攝食和棲息的好地方。但進入他們視野的,是築堤、建壩、架橋、設閘。目前除鄱陽湖、洞庭湖外,湖泊全部建壩建閘。 「包括三峽大壩——它的建設雖然對白鱀豚沒有直接影響,但切斷了魚類的洄遊通道,減少了白鱀豚的食物,同時使白鱀豚失去了生活場所。」王丁博士說。 中科院院士劉建康、陳宜瑜曾警告,歷年來收集到的死亡白鱀豚中,九成以上是被人殺掉的。1980年代起,常有白鱀豚的屍體漂浮在江中,其中1984年有18具。1990年代後,殘存的白鱀豚已經很少,但發現屍體的消息仍從各地傳來。而在這次考察中,人類對長江的改變已經超出隊員們的想像,所以,他們不得不面對這樣的現實——12月13日考察結束時,白鱀豚呼吸時泛起的浪花,依然沒有在江面上出現。 失望的心情像江水般清冷。外國科學家們習慣性地聳聳肩,一臉無奈。而王克雄不由得想起了「淇淇」——那條與中國鯨類學家零距離相處的 22 年的精靈。他曾擔任淇淇的飼養員,每給淇淇喂完魚後,就輕輕摸摸它美麗的長吻。「或許,這種機會再也沒有了」。 「白鱀豚在長江生活了約2500萬年,是世界上最古老的鯨種之一。」 中國白鱀豚研究創始人陳佩熏教授痛心地說,「如果不是巨大的外力和生態變遷,它是不會滅絕的。」 誰是下一個? 「白鱀豚可能是歷史上第一個被人類消滅的鯨種。」考察結束後,國外專家宣稱。 這個結局無法讓中國人接受。「難道比大熊貓更稀有的白鱀豚,會像恐龍一樣成為一種記憶?」張先鋒博士說。王丁——這位多年從事白鱀豚研究的鯨類專家,也不相信它已經滅絕。他們試圖通過在科考的細節,尋找其存活的理論概率,而這更多來自情感上的難以割捨,彷彿面對親人的離去。 他們不得不承認,希望十分渺茫。國際上已經公認,如果某種群的數量少於50個,它的命運就是滅亡。 而江豚的境況呢?考察隊確認,整個長江江豚種群約1200-1400頭,相當於1991年的一半。「如果不引起足夠重視,江豚將變成第二個白鱀豚。」 更為重要的是:作為哺乳動物,白鱀豚和人類有很多相似性。「長江容不下它,同樣很難支撐人類。」一位專家說。白鱀豚境況,已成為一種長江水質惡化的預言。 在北京麋鹿保護中心,有一個世界滅絕動物墓地。那裡刻著近幾百年來消亡動物名稱:新疆虎、蒙古野馬、高鼻羚羊……墓志銘警示著世人:當物種滅絕的多米諾骨牌紛紛倒下的時候,作為其中一張的人類,就能幸免於難嗎? 孤獨的淇淇,孤獨地死去 本報特約撰稿 姚憶江 這個可愛的生靈被人傷害,又曾被人精心呵護。 捕獲時,它只有兩歲。由於年紀小、體質好,適應了周圍環境。所以,它是惟一在人工環境存活下來的白鱀豚。人們叫它淇淇。 1980 年 1 月 11 日,中國科學院水生生物研究所接到電話,有漁民意外捕到兩頭白鱀豚。研究人員連夜驅車,趕到400 公里外的城陵磯。次日早晨,等到水產收購站開門時,他們看到了一具白色的屍體,而另一頭受重傷——頭部有 2 個鐵鉤鉤出的洞。 4 個月里,科學家採用中西醫結合的治療方法,讓體長1.43米的倖存者恢復了健康。 「開始,人們對白鱀豚吃什麼都搞不清楚。曾把饅頭、肉做成魚的形狀給淇淇吃。」 中國白鱀豚研究創始人陳佩薰回憶說。也正因為有了淇淇,中國在白鱀豚的行為學、血液學、生物聲學、繁殖生物學等諸多領域,產生了大批成果。 白鱀豚害怕人類。初到為它而建的白鱀豚館時,淇淇非常不安。研究人員給它帶來了娛樂項目——淇淇最喜歡游泳圈和皮球,經常趴在救生圈上,或者鑽過去,還用嘴巴將它們頂出水面。「它像一個貪玩的孩子,瘋起來連飯都不吃。」淇淇的一位飼養員說。 科學家們的努力換來了動物與人類的感情。「我們一進館裡,它就會搖頭擺尾地游近池壁,在你的腳下不動。我們回應它的方式是敲敲池壁,它會高興地搖頭擺尾起來……」一位研究者說。 「那遠遠超出了人和一般動物的關係。」中科院水生所研究員、豚類保護專家張先鋒博士說,「在水生所里,大家視之為親人。它有一點兒不舒服,我們就會很緊張。」 4歲時,這隻白鱀豚長成了「帥小夥子」。春秋兩季,淇淇開始發情——局部皮膚充血變成桃紅色,身體直力水中,一邊激烈晃動腦袋,一邊發出吱吱叫聲。而它的生殖器伸出體外,貼著牆壁運動,樣子非常興奮。研究人員開始為它尋找伴侶。 3年後,科學家捕獲了一頭幼年白鱀豚,取名為珍珍。白鱀豚本是一種群居動物,但獨自呆慣了的淇淇第一次見到同類,是害怕和逃避。 它們開始交往了,珍珍很勇敢,主動接近淇淇。1987年春,當發情期的淇淇表現激動時,珍珍迅速游到它的身邊,用自己的身體與之摩擦,直到對方平靜。可惜的是,珍珍4歲時因肺炎去世,死時未到性成熟年齡。 每天尋找珍珍成為淇淇的「工作」,它甚至絕食了。聲學儀器探測到,淇淇經常發出一種人耳聽不到的聲音,呼喚著伴侶歸來。珍珍去世後,淇淇再沒見過同類。 淇淇沒有生育後代,是中國科學家最大的缺憾。雖然為它準備「婚娶」多次,可一次都未能「圓房」。造成這種遺憾的原因,是長江里的白鱀豚太少了。 科學家試圖通過人工采精,保留淇淇的精子。開始訓練時,淇淇已經很大了,這個訓練3年都沒有完成。1990年代以後,「淇淇」經常患病,訓練不得不中斷。「白鱀豚的人工飼養沒有先例,所以把淇淇養活始終是第一位的。」科學家說。 2002 年 7 月 14 日,世界惟一人工飼養的白鱀豚淇淇自然辭世。它與中國鯨類學家零距離相處了22 年185 天。 「我們雖然照顧了它22年,但它是那麼的孤獨。」張先鋒博士說,「這種悲劇也是人類造成的。」 美國動物保護專家亨利說:「我有幸成為看到淇淇的幾個外國人之一。它為我們聯接起另一個世界,一個正在消失的世界。」 追蹤兩月,野生「中國虎」蹤跡不見 華南虎,世界10大瀕臨滅絕的生物物種之首,唯一原產於中國的虎——又稱「中國虎」。 兩年的精心籌備後,2006年10月,廣東華南瀕危動物研究所一支的野外科考隊,向江西、湖南、福建三省交界處的大南嶺山區進發。此前20年,因為沒有見過野生華南虎的真面目,它是否已滅絕,一直是生物界爭論的焦點。 10月11日,在懸崖峭壁、深溪大溝中攀爬了近7個小時後,科考隊第一小分隊登上了海拔1250多米的天平架主峰。隊員們在這裡安裝了第一台紅外自動相機,它可以記錄下獸王的行跡。 面對蒼茫大山,20餘人的科考隊太過渺小。他們必須先確定重點區域和重點線路,再依據一線科考隊員的實際考察。在虎可能經過的地帶,到2006年底前的第一階段野外考察中,隊員們已在南嶺、武夷山脈布下了100多台24小時紅外自動相機,這樣的規模國內尚無先例。 莽莽蒼蒼、無路可走的原始林就在面前。帶隊者盧學理博士停下來,做好GPS定位,然後嚴肅地提醒這支包括嚮導在內的4人小分隊:「不許說話、注意安全……」 接下來的,是一場飛崖躍溝、攀藤越岩般的叢林急行軍。秋冬時節的大山裡,陽光見得很晚,但夜幕會很快降臨。科考隊每天8點進山,但必須在下午5點前出山。山裡的黃昏,可能伸手不見五指。 考察隊面臨三種危險。 迷路。這裡的山不高,但林子很密,即使你爬到大樹上,也分不清東南西北。而在叢林中,指南針都失去效應。幸好這裡有不少水源,有經驗的人會順流而下,或許可以找回山腳駐地。 捕獸夾。叢林中山豬出沒,獵人則在山豬必經之處下夾子。大夾會當場擊碎人的腿骨。在科考隊到來前一周,一位女管理員進山調查,就踩中了「圈套」。 黑熊。這種力大無窮的動物,會一掌打碎人的頭顱。 隊伍不允許發出任何不必要的響動。虎多半晝伏夜出,因此科考隊白天撞上它的幾率較低。但「真正在野外遇到老虎,是一件相當恐怖的事情」。 但人們都期待著這種「恐怖」的發生。那畢竟是中國特有的動物,如果華南地區失去了它,世界也就失去了它。 劉張家山的瑤族人上山時,曾見過兩隻老虎,那是在1993年。它們是母子倆,一前一後地從山脊處走過,並下到附近湖邊喝水。 但傳聞並不能成為野生華南虎存在的證據。「我這輩子,進山找了它10多次,一次沒見著。我比你們著急!」年已花甲、患癌症多年的袁喜才研究員指著自己的白髮,跟年青的科考隊員打氣。 就在考察過程中——2006年11月16日,中國動物園協會中南協作區年會上,廣州動物園科技研究中心主任王興金稱:野生華南虎很可能滅絕了。2005年統計,中國僅有68隻華南虎,分別生活在全國18家城市動物園中,全部為近親繁殖。參與華南虎保護研究的動物學博士黃志宏說:「如果找不到野生種群,華南虎一定會滅絕。」 而對這次科考,與會專家並不抱太大希望。 但科考隊員不願承認這一點,他們說:「即使最終我們沒能找到華南虎,也不等於其野生物種的滅絕。」根據《瀕危野生動植物國際公約》規定:只有連續50年找不到某種野生動物在野外的蹤跡,才能宣布它從地球上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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