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謊言的婚姻,會幸福嗎?
荒木經惟,日本鬼才攝影師,曾發表很多以性愛為題材的驚世駭俗的作品,比如「捆綁」主題。與性虐的意義不同,荒木覺得繩縛下的女性身體更具美感。
他總是頂著一頭雷公髮型,穿著帶有漫畫設計的白T恤出現在片場,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嘻嘻哈哈的脾性,精力充沛地站在相機面前,和模特「調情」。
似乎在不熟悉荒木經惟的觀眾眼中,他已經有了一個張揚的標籤——拍裸體的「老流氓」。這個「老流氓」拍了那麼多的女人,每一個女人都在他的鏡頭下都姿態萬千。可是,能撐得起他「最初的繆斯」這個稱呼的只有這麼一位——他的妻子荒木陽子。
「我的攝影生涯是從與陽子相遇開始的。」
這個美麗女人的笑容永遠定格在她的42歲。她是經惟的靈感之源,是讓荒木堅定攝影事業的決心,也是荒木一生的愛。
那個不高興的表情就很好
荒木陽子,本名青木陽子,高中畢業後沒有繼續念書,在世界級規模的電通廣告公司里當打字員。
她一直是家裡的乖乖女,直到高中畢業前都在外祖母的監視下,嚴肅認真、老實地做人。少女心裡也有叛逆的一面,她嚮往做一名不良少女,卻在犯錯後看到母親可憐兮兮的臉龐而於心不忍,壓抑著一顆心回歸乖乖女形象。
不想參加大學入學考試其實也挺「反常規」的。陽子這樣做的理由有二,一是覺得大學生活沒有意義,二是覺得作為單親家庭的獨生女想儘早進入社會,從受母親保護的不自由環境中逃脫出去。
她如願了,順利通過電通的面試後開始工作,並且積极參加著社內活動,期間也交往了幾個男朋友。在公司工作的第二年冬天,陽子命運里的那個人——荒木經惟出現了。
這個男人身著奇裝異服,聲音洪亮而尖銳。他穿著一件織得粗粗拉拉的、好像是手織的黑色對襟毛衣,脖子上印度產的項鏈叮叮噹噹地響著,感覺就像個外星人一樣在公司內走動著。
「啊,不要笑,剛才那個不高興的表情就很好。」
這大概就是荒木經惟對陽子說的第一句話。當時,陽子正和打字室的同事一起,為了製作電通的內刊,讓經惟為她們拍照。全套拍攝完畢之後,經惟說想拍一下陽子的個人照。說完,便繼續拍攝。然後,他說了剛才那句話。
△ 正中間是陽子
「啊,不要笑,好嗎?」
陽子愣了一下。
「對了,你不笑的時候,表情很漂亮。」
他仔細地看著陽子的眼睛說道。聽了他這句略似戲劇台詞的話,二十歲的陽子不由得心情激動起來。
就是這樣一個浪漫的相遇,陽子便和荒木經惟開始交往起來。經惟是一個很特別的「怪人」,總是給她很多意外的驚喜,讓她驚訝之至,也讓她對他越發感興趣。
荒木經惟會在銀座中央大街上玩弄一個拳玉,一種類似將木柄插入木球的遊戲玩具。他在木球上畫著亂蓬蓬的陰毛一樣的線條,說這本來是送給朋友的新婚禮物,沒想到被新娘拒收了。
「好不容易像這樣連毛都給她畫好了。」委屈的經惟同街上偶遇的陽子抱怨著這件事情時,還一邊將木柄用力地插入木球的孔里。
這個人是不是有點不正常?
當時還很純情的陽子,頓時羞得面紅耳赤,一動不動地凝視著經惟的臉。
諸如此類看似犯傻卻又天真浪漫的事情,荒木經惟做過不少。
瘋狂的婚禮
陽子說,令她永生難忘的禮物,還屬經惟送的訂婚禮物,一本漢斯·貝爾默的情色畫集,這真的很荒木經惟了。
經惟是在他倆吵架的第二天送的這份禮物。當時還在賭氣的陽子去赴他的約,沒想到在晚餐時,他對交往了三年的陽子說:「明年我們結婚吧」,用略帶羞澀的表情。隨後打開畫冊,跟陽子一起,在扉頁空白處用蘸著紅酒的手指畫下了屬於兩人的抽象畫。就這樣,吵架的壞心情早就被拋之腦後,取而代之的是一整夜不眠的興奮之情。
陽子覺得,經惟為她挑選的每件禮物都帶給她一種前所未有的視覺衝擊。她也願意嘗試著去把握,去適應。
荒木經惟為陽子拍攝了數不清的照片,而和經惟在一起的陽子,總會做一些「蠢事」。有時按照他的指示,光腳穿著木屐從地鐵月台的廁所里出來;有時會在拍攝照片是,漸漸擺出一些不文雅的姿勢,連她自己都吃了一驚。
在陽子眼中,經惟一直是個敏感而純真的男人。她知道經惟是一個戴著壞人面具,內心卻敏感細膩、容易感到寂寞的人。
於是,在與經惟相識的第四個夏天,24歲的陽子對母親和朋友的不安置之不理,嫁給了31歲的荒木經惟。
最瘋狂的是在結婚儀式後的喜宴上,新娘的裸照直接被用幻燈片放映出來,所有親戚頓時無言,整個場子鴉雀無聲,誰都不知道該如何理解才好。由於受到的刺激太大,陽子的外祖母竟卧床三天不起。
「竟然和這樣一個夠嗆的男人結了婚。該怎麼辦才好呢?」據說外祖母在被窩裡嘆息不已。
但這很荒木夫婦了,永遠離經叛道。
讓陽子流了一身冷汗的喜宴終於結束,她,終於成為了荒木太太。
一個「我更喜歡的我」覺醒了
婚後的陽子成為了一名家庭主婦。在當時,「家庭主婦」這個詞還沒受到冷遇。陽子的理想就是婚後辭職,走進家庭。所以她不像其他的一些女性朋友,因為要平衡家庭和事業而傷透腦筋,被各種痛苦折磨。用她自己的話來說就是,她是「那種什麼事都不想,腦子一片空白,茫然地活到現在的那類人」。
而她與荒木經惟的相遇,不僅為她可能平凡的人生注入了興奮劑,而且還將沉睡在她心中,那個她非常喜歡的「我」挖掘了出來。如果沒有遇到荒木經惟,也許她就這樣毫無覺察地度過一生。如果她和一個感受力極其普通的男人結婚,也許就是睡眼惺忪,迷迷糊糊地度過一生吧。
荒木經惟是陽子親密接觸的第一個男人,也是他,讓陽子認識了莫迪里阿尼的杏眼女人,戈達爾的電影,妮娜·西蒙的彈唱等這些藝術的魅力。他為陽子打開了一扇藝術的大門。
陽子開始寫雜誌連載,設立了自己的影評和隨筆專欄。她開始變得自信,或者說她一直是自信的,但是經惟讓她更加自知。
而陽子,則是讓荒木經惟更加堅定攝影事業的根源。
婚後第二年,經惟辭去電通的工作,因為想要不受限的進行攝影藝術創作。他沒有提前和陽子商量,在辭職當晚,買了一瓶紅酒,一邊喝酒一邊快活地和陽子說著此事。雖然對未來感到有些不安,但是他那顆毅然辭職的心卻透明可見,令陽子感動萬分。而陽子與其說是支持,不如說是壓根沒有把此事當回事,即便當時的存款餘額只有六千日元。
我們常說,最好的愛情是我們在與對方的交往中,變成了更好的我們,而且那個「我」恰好是我最喜歡的樣子。
陽子的母親曾經問她:「經惟會如此有名,你從一開始就知道了?」
陽子回答道:「其實,我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出名。我只是覺得和他在一起,我會很幸福的。」
把那兒消消毒吧
成為自由職業者後的荒木經惟在事業上逐漸順風順水,同時,他拍攝的寫真尺度也越來越大。有時候還會碰到一些離譜的策劃,比如說當時的一個雜誌社編輯策划了一場關於性工作者的拍攝,讓荒木經惟去美洲走了一趟,和她們一一做愛後進行拍攝。
即使是一個再大度的女人,看到自己的丈夫流連於聲色場所,還美其名曰「工作需要」,也不可能無動於衷吧。
他那算是出軌嗎?
陽子是生氣的,但是令她火大的是雜誌社為什麼會有這種策劃,而不是丈夫為什麼會去完成這個拍攝。她並沒有心平氣和,一想到丈夫與那些陌生女人發生關係,她就忍不住怒火中燒。
「回來後,絕對不讓他碰我。即使一年不做也沒有關係。啊,真是臟死了,討厭!」
在丈夫回來後,心裡覺得相當彆扭的陽子,慢慢向丈夫提問關於拍攝的一切。荒木經惟從一開始的一些曖昧的「恩」「哎呀」到一點點認真地說出了一些事實,而不是令陽子一知半解的話。這樣一來,陽子的好奇心油然而生,戰勝了嫉妒心。
「和外國女人做,感覺怎麼樣?」
她甚至問出了身為人妻不該問的問題。
「畢竟是工作嘛,很夠嗆的,不可能有什麼愉快的。」
經惟一個勁兒地說著,帶有很大的表演成分。
陽子覺得,這種表演就是一種溫柔體貼的表現呀。如果沒有一顆為對方著想的心,也就不會去表演了,可能會像個木頭人一樣,說出不顧及別人感受的實話。可她不需要木頭人。
幾天後和朋友見面聊到此事時,陽子說:「即便是他帶有病也沒有關係。讓這個病也傳染給我,如果兩個人能一起死,那就再好不過了!」
她也成為了一個沉浸在愛中的表演者。
一周後荒木夫婦出發去箱根泡溫泉時,一起說著「不如在溫泉里把那兒消消毒吧」這樣孩子般的話語,徹底解開了心中關於「嫖娼之旅」的疙瘩。
有時,陽子也會開玩笑的跟經惟說:「喂,下次拍拍我和其他男人做的時候的照片吧。」
他沒有顯露絲毫驚訝的樣子。
「是嘛,那麼,我從後背拍吧。」
「為什麼?」
「如果在正常位置拍的話,乳房會顯得太平坦了呀。不過,本來就很平。」
扎心了。
幸福的婚姻=愛情+生活+?
荒木夫婦的結婚紀念日在他們的朋友圈中是眾所周知的,每年他們都會邀請很多朋友一起慶祝,並且一年比一年豪華。
攝影師石內都是陽子同歲的好友,她說每年被邀請去一起慶祝時,看到陽子快樂的表情,都會覺得羨慕。她佩服於陽子身上那種凡事不爭強的自然姿態,她擁有能自覺意識到自己的快樂的自豪感,是在同一代女性中少有的獨立的妻子(女性)。
這對熱愛生活的夫婦,每年都會結伴旅行,會去泡泡露天溫泉,也會在海里游游泳。但在旅程中,他們會留一天的時間分開旅行,各自去體會一個人的時光,然後在晚餐時碰頭,聊聊所見所聞。
不外出的日子也很令他們享受。在家時,他們一大早會一起做廣播體操,一起吃飯,一起實踐一些夫妻間你來我往的小情趣。
如果要問,婚姻生活的保鮮期是多久,在荒木夫婦身上,我們看到的是無限期的。他們也會被柴米油鹽所累,會有磕磕絆絆的瑣事,會經歷一些最糟糕的時刻,可是每次當荒木經惟一臉純真地捧起陽子的臉說:「我最愛的就是陽子啊!」的時候,一切不愉快都煙消雲散。
陽子說:「不管將來是被原子彈炸死,還是被導彈射到,我都不會後悔,因為我們每天都很快樂。在我看來,快樂就是丈夫能把我作為女人看待。我能感覺到這一點。」
他們在對方面前毫無保留的展現了自己,很巧的是,對方照單全收。當兩個有趣的靈魂碰撞到一起時,火光四濺。就像夏夜裡的冰啤酒,喝了令人爽快至極。
陽子去世後不久,荒木經惟的好朋友為了鼓勵他重新振作,特意組織了一個「鼓勵會」。當時,站在台上的荒木說:「我現在好不容易能夠心情稍微寬慰一些地回味那份悲傷,你們就不要鼓勵我了,讓我盡情地悲傷吧。」
他們每一天的日常,因為彼此的注視,都變成了不一樣的期待,以及,兩部雋永的作品。
從荒木經惟的視角出發的《東京日和》充滿了落寞而感傷的回憶,而從陽子的視角出發的《我的愛情生活》則是一個妻子對丈夫毫無保留、最熾烈而鮮活的愛情。將這兩本書對照著閱讀,我們也許能夠找到幸福婚姻的秘密。
·本文主體素材選自《我的愛情生活》。
作 者:[日]荒木陽子,荒木經惟
出版社:中信出版集團/ 楚塵文化
出版年:2017年7月
《我的愛情生活》是日本攝影師荒木經惟之妻荒木陽子在世時唯一長篇紀實隨筆,結集了陽子一生寫作的絕大部分文章。在書中,陽子以前所未有的坦率,向我們講述了她和丈夫荒木從初識相戀到步入婚姻,執手相知的點點滴滴。
真實的陽子究竟是什麼樣的,她為什麼會愛上當時尚未成名、古怪荒誕的荒木?她如何看待丈夫拍攝的大尺度照片,看待他和女模間的關係?而卸下鬼才外衣的荒木經惟,在陽子筆下,又有著怎樣不為人知的一面?
本書將帶大家穿過《東京日和》的感傷,在陽子溫情的記錄與荒木安靜的光影中,踏過他們的二十年歲月,見證這對叛逆夫婦最觸動人心的真實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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