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最苦,只有更苦----漢武帝的四位皇后

漢武帝,乳名彘,大名劉徹,字通。他是西漢王朝的第七任皇帝,在中國的歷史上他以赫赫武功、文彩飛揚聞名。然而與他的傲世功業相對照的,卻是他的文臣武將們幾乎都難得善終。而這似乎是漢武一朝的宿命,因為在他的後宮裡,成為他妻子的女人,也一樣沒有誰能有好結果——在漢武帝的生前身後,一共有過四位皇后,依序分別是:廢后陳嬌、戾太子母衛子夫、孝武皇后李夫人、昭帝母趙鉤弋。掰著手指頭數一數,能青年早逝已是天降鴻福了。   一、天子的來歷   漢景帝元年(公元前156)七月初七日,在長安未央宮猗蘭殿,漢景帝劉啟的姬妾王娡為他生下了一個兒子。這個兒子是王娡唯一的男孩,但在兄弟中卻排行第九。然而雖然排行靠後,但他的降生頗有點神話意味——據說王娡懷胎的時候,曾做了一個吞日的異夢,令劉啟大為驚喜,認為是極祥之兆,說明不但要生兒子,而且還要生一個不同凡響的兒子。   這個兒子果然不同凡響,孕期剛一半,爺爺文帝就死了,因此當他出世時,他就成了劉啟當上皇帝後的第一個兒子。——這對劉啟來說,當然是錦上添花的喜訊,他很快就將王娡擢升為「美人」,成為當時後宮中僅次於皇后一級職稱中的一員,位比列侯,祿二千石。   當然,這時候沒有誰會知道,這位王美人的九皇子能在十幾年後登上大漢皇帝的寶座。因為他不但排行靠後,而且母親的出身也不高明。   ——美人王娡是陝西槐里人,她在民間早已嫁過人,還與丈夫金王孫生下了一個女兒金俗。恰在此時,時為太子的劉啟在民間選美,王娡便在母親的攛掇下拋夫棄女前去應徵,結果入選,當上了劉啟的姬妾。但是她入太子宮後一連生了三個女兒沒有兒子,為了爭寵也為了給自己在丈夫心目中留個好名聲,她便向劉啟推薦自己的妹妹王息姁美貌過人。王息姁入宮後一連給劉啟生了四個兒子,雖然早在劉啟稱帝前便去世了,但是王氏姐妹的生育功績、以及王娡的「賢惠不妒」,足以讓劉啟念念在心。   在劉徹四歲這年(公元152)的夏天,景帝劉啟封自己的長子劉榮為太子,劉徹則封為膠東親王。第二年,劉啟廢結髮妻子小薄氏,大漢王朝的皇后空缺。但是照常理,繼任的無疑應該是太子劉榮的生母栗姬。——總之,怎麼說,也沒誰覺得能有第二個女人有這資格。   然而世事無絕對,事情偏偏就在最不可能的情況下發生了。   使一切發生轉變的根本原因,就在於小皇子劉徹的第一樁婚姻。這樁婚姻的締結,使皇后位置易人、太子位置易人。——這樁婚姻的男主角,不用說是未來的漢武帝、現在的小皇子劉徹;而這樁婚姻的女主角,則是中國歷史上著名的陳嬌皇后。   二、為什麼堂堂皇子、堂堂侯小姐,會有違禮制,被包辦出一樁大妻子小丈夫的婚事?   陳嬌出身顯貴。她的母親是漢景帝同胞長姐館陶公主劉嫖,她的父親則是堂邑侯陳午。堂邑侯這個封爵,起自漢高祖劉邦的大將陳嬰,陳午正是陳嬰之孫。因此,她和劉徹乃是中表之親。   陳嬌是劉徹的表姐,而且還不只大一兩歲。在中國,一向有男比女大才合宜的聯婚傳統。(《禮記》:男三十而娶,女二十而嫁;越王勾踐令國中:男二十而娶,女十七而嫁;《後漢書》:男年二十至五十,女年十五至四十,皆以年齡相配)——總之,男方比女方稍大些總是最好不過的,後世一些地方娶大兒媳,其實只是想要給婆家找壯勞力,並不是當真為男女雙方考慮。   當然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實際情況中因為愛情而女長男少也是完全應該。不過問題在於劉徹與陳嬌是包辦婚姻,問題就來了:為什麼堂堂皇子、堂堂侯小姐,會有違禮制,被包辦出一樁大妻子小丈夫的婚事?   其實,在陳嬌之母館陶長公主最初的心思里,最中意的乘龍快婿並不是尚不諳世事的小侄兒劉徹,而是大侄兒太子劉榮這位意氣風發的英俊少年。   然而劉榮卻有一位性格出人意表的莽撞母親栗姬,她的存在使得一切都被徹底顛覆。   館陶長公主劉嫖,作為竇太后的親生女兒、景帝劉啟的胞姐,自然是漢王朝當時最有影響力的女人之一。而在景帝劉啟的後宮裡,數不清的宮娥美女們都希望自己能夠被皇帝看中,從而脫離普通宮女身份進而成為妃嬪之一。因此,她們都不約而同地想到了館陶長公主,紛紛向她贈送金錢禮物,希望她能夠為自己在皇帝面前加以推薦。而館陶長公主做為皇帝的胞姐,無論出於親情還是出於利害關係,她都非常樂於扮演這個一舉三得的角色——既討好皇帝弟弟,後宮得寵的妃嬪又欠了自己的大人情,還實實在在地賺了一大筆真金白銀。   然而,館陶長公主的「三合一大計」,到了栗姬這裡卻無論如何過不了關。   栗姬模樣出眾,而且一連為景帝生下了三個兒子之多,自然是景帝後宮中極得寵的一個,加上她的長子劉榮被封為太子,她本人離皇后寶座也僅有一步之遙,在後宮中的風頭更是一時無兩。然而作為皇帝的女人,她有一個致命的弱點:嫉妒,而且是毫不掩飾的嫉妒。她恨透了館陶長公主與「狐狸精」們沆瀣一氣的行徑,人前背後也不知道咒罵過多少回了。   館陶長公主自然不是傻子,她身為女人,當然知道栗姬對自己不滿。但是她畢竟是竇太后的寶貝女兒,母親弟弟都對自己言聽計從,她心裡也沒怎麼把栗姬的怨氣當一回事。不過現在栗姬的兒子成了太子,館陶長公主也盤算起來。她打算把自己的寶貝女兒陳嬌嫁給劉榮做太子妃,這樣一來,不但能與未來皇后化敵為友親上加親,更能讓自己的女兒成為以後的大漢國母,自己的榮華富貴就更是登峰造極牢不可破了。   栗姬假如有王娡十分之一的腦子,她都該對館陶長公主的這個主意三呼萬歲——因為這樁婚姻能讓她與竇太后、景帝、長公主、梁孝王等人結下更深的關係,不但能讓她順利登上皇后之位,更能讓皇后之位牢固不移,自己不至於成為小薄皇后第二。   可惜栗姬沒有這個腦子,她一門心思都鑽在衝天醋勁里出不來了。面對館陶長公主的提親,她的反應是——這個劉嫖,也知道如今要來討好我了?好啊,害得我多守空房之後,還有臉借我兒子的光,讓她生的那個毛丫頭當太子妃當皇后?門兒都沒有!我跟她算總帳的機會總算來了!   於是,她對館陶長公主倒提親的要求一口回絕,而且還擺著一副「准皇后」的架勢,狠狠地嘲弄了館陶長公主一番,可算是好好地出了一口惡氣。   栗姬逞這一番迫不及待的口舌之快雖然痛快了一時,卻就此為自己和自己的兒子、自己的家族揭開了死亡的序幕。   館陶長公主長了這麼大,還從來沒碰過這樣滿鼻子的灰,更甭提對方居然還是個小小皇帝姬妾,連自己弟媳婦都還沒當上的小戶出身的女人。   然而館陶長公主這樁倒提親是自己私下裡做的事情,所以雖受了氣也不能告訴母親弟弟。——但是氣就是氣,總要找個發泄的地方,而在景帝的後宮中,最善於迎合館陶長公主的,莫過於膠東王劉徹的母親王娡了。於是,她便將這樁事體,向王美人說了一遍。   王娡聽了館陶公主的一番牢騷話,自然百般奉承:「阿嬌真是名如其人啊,象花朵兒一樣愛死人啦,栗姬可真是沒有眼光,您去提親她還不肯?我要是她呀,不用等公主姐姐您開口,自己就要早早去向您提親才是道理。」   聽話聽音,館陶公主這樣的人精子,能不明白王美人的話外音么?她轉念一想,東邊不亮西邊亮,反正我的女兒也不能嫁給普通臣子人家,栗姬這女人不識抬舉,王美人如此知情識趣,不如就把女兒許配給她的兒子吧!   於是,館陶公主立即答道:「其實劉榮那小子有什麼好的,不就是多了個太子頭銜么!真要論聰明伶俐,哪裡比得上膠東王啊!既然您看得上我家阿嬌,不如我就把她許配給膠東王吧!」   王娡一聽,這個歡喜哪裡還說得出來!立即忙不迭地就應承了,順口又是一串甜言蜜語,哄得館陶公主心花怒放。就在館陶公主被奉承得暈乎乎的時候,王娡忽然長嘆起來:「哎呀,只可惜我們彘兒只是個小小親王,我也只是個區區美人,不能給長公主您多多長臉呀,日後栗姬聽說我們結成親家,豈不是又要譏笑您了!」   王娡的這把爛葯下得很到家,館陶長公主一聽便當場爆炸,更意識到了如果當真出現「栗皇后」、「栗太后」的話,自己不會有好果子吃。她越想越怕越想越氣,怒道:「就憑她栗姬,也想當皇后當太后為所欲為?我要讓她知道,得罪了我會是個什麼下場!」   館陶公主說干就干,從此後,只要見到景帝,她就不停地在弟弟面前揭栗姬的短、不停地推薦新晉美女,在她的作用下,這些美女一時間受寵的程度遠遠超過了栗姬(這叫栗姬一怒,惠及大眾)。面對這樣的情形,自認為應該是後宮之首的栗姬怨氣更盛,醋勁愈發地洶湧,做出了很多失控到愚蠢的舉動來。   館陶等的就是這個。她抓住栗姬的每一個疵漏,每天都向景帝做彙報。尤其對栗姬向寵姬們吐唾沫、派侍者詛咒她們這一點更是不放過。   景帝這時早已被眾多新鮮美女迷得七顛八倒,怎麼能夠容忍年長色衰的栗姬詛咒自己的新寵呢!於是他也暗暗地對栗姬恨得不行,只是囿於栗姬乃太子之母,他還想隱忍一陣子再觀後效而已。   三、聯姻的衍生物:太子易人   然而栗姬根本不知道「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她仍然認為自己是與眾不同的。   有一次,景帝生病了,纏綿反覆。由於在他之前西漢的幾任皇帝享壽大多不高,所以他不禁也多愁善感起來,想到自己萬一不起,自己的眾多兒女寵姬可該靠誰呢!由於太子是栗姬的兒子劉榮,所以他想來想去,還是對栗姬開了口:「你看,這滿宮中的孩子,雖然都是親王公主,其實都儘是幼子弱女。如果我這個做父親的有個三長兩短,我們的兒子繼了位,你成了太后,可一定要代我好生照料這些年幼的孩子們。」   常言道,「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景帝誤認自己命不久矣,這席話說得還是很不錯的。別說身在宮闈,就算是做普通人的妻子,丈夫到了這個份兒上,也該順情說兩句好話才是,最好再安慰一下老公:「當家的你可別這麼說,你這只是小病,哪能到那一步……我也不想當什麼太后,只要你長命百歲就好。」……實在聽了刺耳,不想答應也成,只管低著頭拿手絹擋著眼睛裝樣子抹眼淚就行了。   可是栗姬不,再好的話從她的耳朵進到她的腦子,都會變味道——怎麼,這個沒良心的,直到要死了,還一個勁地記著那些小妖精和她們的小雜種?她立即毫不含糊地把臉拉長了,堅決不肯答應,那尊貴的腦袋就是不肯稍微點那麼一下,而且還恨恨地咒罵起來。   景帝看到她這個樣子,心裡那個窩火就甭提了。不過雖然如此,他也仍然按捺著性子沒有發作。   館陶公主覺得火候已到,便改「日進栗姬一讒」為「日進女婿一善」,不住地在景帝面前說膠東王劉徹的好話,直將他誇得天上有一地下無雙,他的母親更是賢冠群芳。景帝越聽越有道理,再回想王美人當初的吞日之夢,更是覺得栗姬劉榮不值得託付天下大事,這等重任應該讓王娡母子擔當才是正理。   然而廢立太子畢竟是天下大事,景帝一時還拿不定主意。   王娡察覺到了丈夫的心思,決定幫他做個了斷。她暗地裡派人去「曉諭」大臣,要他們關心國中有帝無後的大事,儘快上表請立太子之母為皇后。   於是,負責禮儀的大行官便懵懵懂懂地上了套子。在朝會之上當眾向景帝進言:「常言道『子以母貴,母以子貴』,如今太子已定,其母卻尚未晉封,宜立為皇后,母儀天下。」   這可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景帝當場大怒:「這是我的家務事,輪得著你來管嗎!」當場便將倒霉的大行官打成現行、關進大牢,不久便砍了他的腦袋。他認為這一定是栗姬或太子劉榮勾結朝臣乾的,因此趁勢也就將太子劉榮同案處理,廢為臨江王。   栗姬這時早已因為丈夫的冷漠而恚恨成疾,卧床不起。兒子被廢的消息無疑是雪上加霜的惡性刺激,她在掙扎著發出一連串的詛咒之後,吐血身亡。   景帝決定立新太子。選誰呢?自然是館陶長公主讚不絕口的九皇子嘍。可是他的排行實在太靠後,「立長」是怎麼也輪不著他的。因此景帝想到了「立嫡」。   就在劉榮被廢三個月後,公元前150年四月乙巳日,景帝冊立王娡為他的第二任、也是最後一任皇后。十二天後的丁巳日,王皇后七歲的兒子劉徹成為皇太子。   這不僅是王娡的勝利,更是館陶公主的勝利。現在躊躇滿志的她將要進行下一個步驟:讓自己的弟弟贊成自己的女兒陳嬌做太子妃。   但是所有的人都知道,陳嬌是小太子劉徹的表姐,從年齡來看,怎麼都不能算是最合適的對象。果然,館陶公主的這番「美意」剛露出點風兒,景帝便連連搖頭:「徹兒才七歲,如今就談婚事也太早了,何況陳嬌年長,又怎麼般配呢!」   景帝的立場使得館陶公主和王娡都十分憂慮。館陶公主自然不甘心自己為他人作嫁,王娡在領教了栗姬母子的下場之後更不敢有違姑奶奶的心意。   於是,在母親們折騰夠了之後,小主角劉徹和陳嬌終於鳴鑼登場了。   四、小丈夫和大妻子的初婚   就在某一個良辰吉日,館陶長公主將自己的寶貝女兒陳嬌帶進王皇后宮中和表弟劉徹一起玩耍,眼看著劉徹象牛皮糖一樣粘在表姐的身後,館陶公主便在孩子們遊戲的間隙笑著問侄兒:「你想不想娶個漂亮的媳婦呀?」   不知道劉徹到底明不明白「媳婦」是個啥,總之他連連點頭。   館陶公主便將皇后宮中的所有宮女都一個個地指給劉徹看,問他到底喜歡誰做自己的媳婦呢?結果劉徹卻將這群宮女都否定了,連連搖頭。   然而當館陶公主的手最後指向陳嬌的時候,劉徹卻忽然笑著連連拍手,大聲說:「若得阿嬌為婦,我願蓋一座金宮殿給她來住。」   館陶公主心花怒放,立即起身去找皇帝弟弟,將這個場面講給他聽。景帝自然不肯相信,於是這位長公主不容分說地將景帝拉了過來,讓他親自問自己的兒子。   劉徹果然不負王皇后和館陶長公主的重望,毫不含糊地將方才說過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景帝聽了之後也不禁嘖嘖稱奇,覺得這麼小的孩子就許下了這樣的鴻天大願,這樁婚事一定有天意註定。於是當場便應允了這樁婚事。   因為這風光旖旎的一幕,劉徹有了他此生的第一位妻子陳嬌,與此同時,為中國增添了一段「金屋藏嬌」的著名典故。。   我們如今已經很難確認陳嬌是什麼時候正式嫁給劉徹為太子妃的,只知道在劉徹十六歲登基為帝之前,她就早已經嫁過門併當了好幾年太子妃了。——這當然也從另一個側面,反映出這位未來皇后比丈夫年長好幾歲的情形。   劉徹能得到皇帝之位,完全可以說是出自丈母娘館陶長公主的「神來之筆」,更何況奶奶竇太皇太后還在世,因此不用說,初登帝位的他對妻子兼表姐的陳嬌是言聽計從了。   陳嬌當然更明白自己的背景雄厚,再說丈夫還是個孩童之時便以表弟的身份對自己這個表姐唯唯諾諾,何況他們也確實是自幼的夫妻,青梅竹馬,因此在她看來,劉徹是絕對不敢做出有違她心意的事來的。在小丈夫的面前,她神氣到了極點。   陳嬌對丈夫的態度,很大程度上應該是出自母親館陶公主的言傳身教。   劉嫖半輩子的心思,都花在攪和弟弟景帝後宮是非上頭,對於帝王見異思遷、妃嬪詭計百出、皇后地位其實極易動搖這一點,簡直是心裡太有數了。不用說,她肯定不止一次向女兒灌輸此宗旨:那就是後宮的女人們都是要不得的妖精,萬萬不能給她們任何接近皇帝的機會。   陳嬌對母親的經驗之談當然奉為至理名言,並且不折不扣地將劉徹的太子宮、皇宮統統變成了館陶公主這一名言的試驗田。   應該說,陳嬌初期還是相當成功的,很長的時間裡,她都是名符其實的皇后,除了她之外,劉徹幾乎沒有接近其它宮人的機會。陳嬌不但專寵,而且恃寵而驕,享受著極為奢侈的待遇,將劉徹管得嚴嚴實實。由於竇太皇太后還在世,館陶長公主也長袖善舞,劉徹作為一個尚未親政的皇帝,也不得不配合老婆的作風,對於滿宮美女,從不敢公然勾搭。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不知道為什麼,陳嬌和劉徹結婚多年,雖然獨佔了丈夫,卻一直沒有懷上過身孕。館陶長公主自然堅決不承認自己的女兒竟會不育,竇太皇太后本就因為劉徹竟敢妄想更改國策尊崇儒術而憤憤不已,也就理所應當地倒向了劉嫖和陳嬌的一方,那麼結論就出來了——皇后多年不育,後宮也沒有哪個嬪妃生養,那麼問題就肯定出在皇帝身上。   這個結論可實在讓劉徹消受不起,更吃不消的就是隨著這個結論而來的:竇太皇太后要以「皇帝無子」的名義,在宗室親王中另立儲君了。更離譜的,是竇氏劉氏家族給選定的儲君,竟然是劉徹的叔父淮南王劉安,一個鬍子一大把的老傢伙,而這年劉徹僅有十八歲。這不但是明擺著要廢帝立新君,更把劉徹無兒無女直接跟「沒有生育能力」掛上了鉤,劉徹不但面臨生死存亡的危機,更丟人現眼至極。   還好,陳嬌的母親館陶長公主並不是蠢人,她很清楚假如侄兒成為廢帝,自己的女兒和自己將可能面對怎樣的境遇。因此她動員起所有的力量,自己更是竭盡全力去哄慰母親竇太皇太后。在一番努力之後,本已劍在弦上的危機終於被她化解了。   然而經此一役,「無子」「無育」,便成了劉徹和陳嬌都不得不面對的現實難題。陳嬌想的自然是要更嚴密地控制丈夫,將所有的生育機會都留給自己;而劉徹想的卻是滿腦子的花花腸子,這不但是因為他疑心陳嬌不育,更重要的是好色之心已經開始蠢蠢欲動,他一門心思地計劃另起爐灶。   五、讓天子一見鍾情的女奴   俗話說「江山代有才人出」。繼館陶公主給弟弟推薦美女鞏固地位之後,劉徹的姐姐平陽公主也有樣學樣,在做同樣的打算。更何況她推薦美女的理由比姑媽要「光明正大」得多:皇帝無子女,他現有的后妃都沒出息。   平陽公主的丈夫是漢初名相曹參的曾孫曹壽,封平陽侯。由於弟媳陳嬌悍妒,平陽公主不便照搬姑媽的老辦法到後宮中去物色美女,她只能在丈夫的封地中搜尋,由於弟弟乃是堂堂帝王,她選中的都是出身良家的女子。然後再在家中加以訓練,希望能有合適的機會送到弟弟面前。   而這個機會終於來了。   大約是建元二年(公元前一三九)這年的三月初三上巳這天,劉徹按照慣例離開皇宮,到渭水之畔舉行「修禊」的開春祭典。在例行公事辦完了之後,他在返京的途中繞道前往平陽侯府,專程看望姐姐。   平陽公主夫婦自然喜出望外,準備了豐盛的宴席,並且將自己精心培訓過的十餘名美女喚出來歌舞助興。這些女子不但是奉了主人的命令,自己也都盼望著能夠一步登天,個個都使出渾身解數,千嬌百媚地大獻殷勤。   事與願違。劉徹雖然年僅十九歲,但是女人這樣毫不遮掩的火辣辣獻媚手段他卻是早就看得厭煩透了頂,因此他幾乎立刻就倒了胃口,對姐姐準備的這些美女不但毫不動心,而且還滿臉沒好氣。   平陽公主眼看這個場面,心裡暗暗著急,顧不得那麼許多,只好讓自己的家婢歌女出場試試。   而事情果然就峰迴路轉,這群出身卑微的奴婢剛進門,劉徹便已遠遠地盯上了了長發黑亮的衛子夫,等到衛子夫歌喉宛轉唱出悅耳的曲子之後,幾杯酒下肚的他更是兩眼直放光。   平陽公主看出了弟弟的心思,當劉徹起身說要去上洗手間的時候,她立刻心領神會地派衛子夫前去照顧。——兩人這一去就是半晌,當劉徹再次返回座位的時候,果然一掃方才被眾女糾纏時的晦氣相,而變得滿臉喜氣,還對姐姐的盛情款待深表謝意,一傢伙就送了平陽公主一千斤黃金。   平陽公主自然知道這一千斤黃金是因為什麼原因才憑空砸下的,她立刻提出,要將衛子夫送入宮中服侍皇帝。劉徹立即「笑納」了這份禮物,並且將衛子夫帶上了自己的車駕。   當衛子夫站在車邊惶恐不安的時候,平陽公主撫著她的背鼓勵道:「快去吧!此去皇宮,無論發生什麼事,都要好好吃飯養好身體。有朝一日富貴了,希望你不要忘了我才好。」   六、妒火中燒的皇后   然而滿懷期望的衛子夫剛進宮門就遇上了怒氣沖沖的陳嬌皇后。陳嬌早已得到了皇帝寵幸歌女的小道消息。丈夫離了自己的眼皮就敢生事已經讓她怒火中燒,而新出現的情敵更竟然是一個奴婢就更讓陳嬌難以忍受了。劉徹對衛子夫本來就不過是一時的新鮮,也就更談不上為她去開罪表姐與姑媽,因此他很痛快地就將衛子夫丟到了宮女群中,置之腦後。   這一丟就是一年多的時間,衛子夫連劉徹的面都見不著。而我們可以想像,平陽公主絕不會是唯一一個拿女人當禮物送給劉徹的人。其它象衛子夫這樣,因為劉徹的一時興起而被主人當禮物送進宮來的女人數不勝數。當衛子夫明白自己的處境之後,她從天堂美夢中一下掉進冰水坑,四百多個日日夜夜,足夠她將希望變成絕望。   終於,皇宮由於各色宮女多到人滿為患,不得不遣散一批了。已經完全絕望的衛子夫也流著眼淚加入了申請出宮的人群里。   本來遣散宮女這樣的小事,讓皇后或者宦官頭兒去處理也就足夠了,但是劉徹大約是怕陳嬌和她的親信趁機將美女趕走,因此他決定親自出馬。   而機會就這樣第二次降臨在衛子夫身邊。當劉徹看到梨花帶雨的衛子夫時,不知怎地竟立即回想起了初次相遇的情景,對她萬分憐惜起來。為了避免再次被陳嬌皇后察覺,劉徹將衛子夫安置在上林苑居住,時常前去看望。   而這一次的舊情復燃更帶給劉徹一個真正的「意外驚喜」:衛子夫竟然立即就懷上了身孕。這可太給劉徹長臉了,衛子夫在他眼裡也就頓時成了個活寶貝,身價倍增。   盼子心切的劉徹,背著「難於生育」黑鍋的劉徹,對自己終於使女人懷上身孕的事情,自然要迫不及待地廣而告之一下。——這番廣而告之帶來的結果,自然是他背著老婆偷腥之事的東窗事發。   陳嬌皇后得知消息,知道自己被騙了,她無論如何不能接受這樣晴天霹靂般的刺激,頓時大哭大鬧,痛罵劉徹欺騙了自己,更過分的是他居然甘被一個賤奴勾引,自甘墮落,簡直丟人現眼到了極點。   劉徹這時的心思,早已經沒有放在阿嬌的身上。有道是「運來銅鐵生光,運去黃金蒙塵」,現在在他眼裡,陳嬌已經不再是第一等要緊的人了,從前她的撒氣弄性能夠得到他的一笑置之甚至百般撫慰的,而如今卻是怎麼看怎麼惹人討厭。他對錶姐不但沒有一絲一毫的低聲下氣,反而大怒斥喝:「你這麼多年連個孩子都生不出來,還有臉指責別人?丟人現眼的到底是誰?」罵完了,劉徹掉頭就走,連看都懶得多看陳嬌一眼。   劉徹的反應大出陳嬌的意外,更讓她羞恨難耐。她萬萬沒有料到,小丈夫居然會對自己擺出這副模樣——那等於是在說,劉徹對衛子夫已經不僅僅是一時的貪新鮮,而是移情別戀。在眾多的宮女宦官面前,陳嬌覺得自己丟盡了臉面,她更不能接受丈夫竟然當真變了心,她簡直不想活了。   於是,陳嬌便開始變著法子尋死。可是每一次都被高度警覺的侍叢給制止了。她怎麼也死不成。   富貴中人尋死,憑的多是一股子猛勁,當最初的大悲大恨過去之後,陳嬌漸漸地接受了衛子夫的存在。然而令她灰心的是,在得知妻子幾次三番尋死未遂的消息之後,劉徹不但沒有任何補過的表示,反倒認為她是在裝模作樣給自己找麻煩,而更加地氣急敗壞。   事已至此,還有什麼可說的?陳嬌悲苦萬般,只能哭著去找自己的娘親館陶公主訴苦。   七、衛氏家族的崛起   館陶長公主得知事情的前因後果,當然也對女婿竟敢不知恩圖報負心薄悻的行徑氣憤之極。但是如今的劉徹已經不是當年那個要果子吃的侄子了,他現在已是皇帝,何況他也有佳麗三千的權力。館陶公主便想要在勾引侄子的狐狸精身上下手。   然而自從陳嬌出宮告狀那時起,劉徹便已經提高了警惕,將衛子夫遷到自己寢宮旁邊,不但對她隨時保護,更與她感情與日俱增。   館陶公主於是決定改向衛子夫的家人開刀。   衛子夫的母親是平陽公主府里的女奴衛媼,衛媼的丈夫是誰沒有人知道,只知道她所生的眾多兒女都跟她姓衛。衛子夫的哥哥名衛長子(字長君)、長姐名衛君孺,二姐名衛少兒,還有弟弟衛步、衛廣。此外還有一個叫衛青的弟弟——他是衛媼與平陽侯封邑小吏鄭季私通所生的,也是衛媼兒女中唯一確定生父的人——在一些史書里,將衛媼稱為「侯妾」,如果這樣看來,衛媼所生的兒女中,可能很有幾個是平陽侯與衛姓婢女所生的孩子,只是由於得不到侯夫人的認可而母子都被迫為奴。如果是這樣的話,這位「平陽侯」不太可能是平陽公主的丈夫曹壽,而可能是曹壽的父親第三任平陽侯。   由於是私生子中的私生子,衛青被母親送到生父鄭季那裡養育。然而鄭太太卻對老公偷情的成果不能容忍,逼著衛青去放羊,做異母兄弟們的僕役。衛青終於受不了,找了個機會逃回了平陽府投奔母親。這時的平陽侯府里,已是平陽公主當家了。她看衛青長得一表人材,便讓他做自己出行儀仗里的護駕騎奴。後來又派到上林苑的建章宮充役。   而館陶公主首先盯上的,就是衛青。她派出親信很快就把毫無防備的衛青給抓了起來,打算把他一刀兩段。   然而衛青在做騎奴的時候,交上了不少朋友,其中尤其以他的同事公孫敖最為突出。公孫敖得知好友被館陶公主綁架的消息,立即領著朋友們拚死劫獄,在千鈞一髮的時候將衛青救了出來。   衛青的驚險遭遇,使得衛子夫惶恐之極,更使得正在熱乎勁頭上的劉徹怒髮衝冠。他立即決定,正式冊立衛子夫為「夫人」。同時,升衛長君、衛青為侍中(衛青另兼「建章監」,不久更升任大中大夫),衛步衛廣也在幾天時間內就得到了價值千金的賞賜。至於衛子夫的兩個姐姐也一樣得到了照應:衛君孺賜婚公孫賀(公孫賀官升太僕);衛少兒原本和平陽府家人霍仲孺有私情,但在生了一個兒子霍去病之後兩人卻決裂了,衛少兒又找了第二春——即漢初名臣陳平曾孫陳掌。漢武帝聽說之後,便下令陳掌迎娶衛少兒,並升陳掌為詹事。   這一連串令人眼花繚亂的封賞,再明白不過地表示了漢武帝寵愛衛子夫的決心,更令陳嬌氣得死去活來。 八、一起巫蠱之禍   館陶長公主對侄兒這樣明火執仗向女兒示威的行為相當不滿,但是有鑒於上次捕殺衛青而大幫倒忙的教訓,她不敢再輕舉妄動。何況納妃也是制度規定,她也不好向母親竇太皇太后、弟媳王太后叨叨,只是那一肚皮的氣總得找個地方撒,想到衛子夫一家的晉身之階是平陽公主,她忍不住好幾次向侄女抱怨:「要不是劉徹娶了我的女兒阿嬌,我看在這情份上幫忙,這個皇帝輪得著他做嗎?現在他坐穩了皇位,就冷淡我的女兒,真是忘本!」   平陽公主聽了姑媽的牢騷,辯解道:「皇帝並不是冷淡拋棄阿嬌,只是因為她不生育,這才轉向其它女子而已。」   館陶長公主聽了侄女的話,想想也沒有別的辦法,只得抓住這根稻草,在女兒的生育能力方面努力。從此,館陶長公主四處求醫問葯、重賞厚賜,前後足足在醫生身上花費了九千萬錢之多。然而,不知道是醫生醫術平庸,還是劉徹已經太少光臨皇后宮,總之,都沒能讓陳嬌皇后懷上孩子。   而就在陳嬌懷孕的希望一次次落空的同時,衛子夫卻在不停地為劉徹生孩子,前後生下了三個女兒:衛長公主、陽石公主、諸邑公主。她雖然一直生女兒,武帝對她仍然偏疼偏寵,大有不讓她生齣兒子誓不罷休的勢頭。   這樣的情形,比那些苦不堪言的中藥汁更讓陳嬌難以承受。於是她轉而乞靈於巫術。在眾多巫師中她選中了女巫楚服,希望能夠藉助神靈的力量挽回丈夫的愛情。——楚服的巫術水平多高,事實俱在不用多說,但是她誘惑人心的本事肯定比她的巫術高出一大截。楚服不但為陳嬌舉行巫祭之禮,還把自己打扮成男子模樣與陳嬌同吃共寢。陷於絕望的陳嬌對她言聽計從,將她看成了自己各方面的撫慰和依靠。剛開始她倒還知道掩人耳目,但日子長了,她越來越離不開楚服,而得意忘形楚服和女徒弟們更忘了皇宮是什麼地界,一天天肆無忌憚起來。   陳嬌的變化是那麼明顯,就連很少接近她的劉徹最後都感覺到了。於是東窗事發。   元光五年(公元前一三○),漢武帝劉徹對女巫事件最後發作,他將這案子交給著名的酷吏張湯辦理,而且下令要窮究到底。   這時,陳嬌的外祖母竇太皇太后已去世五年,館陶長公主失勢已久,局面已今時不同往日。張湯的追查雷厲風行,很快就有了結果。   楚服被定下「為皇后巫蠱祠祭祝詛,大逆無道」的罪名,而輾轉牽連的小巫、以及皇后宮中知情不知情的宦官宮女三百餘人,一起被當街斬首。   大殺一通之後,二十七歲劉徹於七月乙巳日頒下了廢后詔書:「皇后失序,惑於巫祝,不可以承天命。其上璽綬,罷退居長門宮。」——十幾年的夫妻情份,至此嘎然而止。   這消息對館陶長公主來說不異是晴天霹靂,她害怕女兒惹下的大禍繼續牽扯下去,連忙趕進皇宮向自己一手扶立起來的皇帝侄兒下跪求饒。這時的劉徹還年輕心軟,想到從前的情份,承諾絕不追究姑媽和表兄一家,更表態會照辦當年「金屋藏嬌」的許願,阿嬌雖然不再是皇后,仍然享有和從前一樣奢侈的物質待遇。   大鬆一口氣的館陶長公主對於侄兒的答覆已是感恩戴德,不敢多說便返回了侯府。   雖然妻子帶回了口信,堂邑侯陳午卻始終對事情會如何演變擔驚受怕,他很快就病倒了。就在女兒陳嬌被廢的第二年,陳午就一病而死。   九、長門賦   陳嬌被廢兩年後,衛子夫終於為劉徹生下了長子劉據。高興不已的劉徹遂於元朔二年(公元前128)三月冊立衛子夫為嫡妻。空缺兩年的大漢皇后寶座有了新主人。   丈夫死了沒多久,新寡的館陶長公主就和自己的養子董偃之間發生了不倫之戀。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這個漂亮小夥子身上,一門心思地想讓侄皇帝認可自己的第二春。何況如今新後已立,舊事重提不但於事無補,更會惹火侄子,自己得不償失。她根本無暇去關心女兒,一心只想著風流快活。   武帝在這方面也和姑媽很有默契,姑侄感情一時間熱火朝天。而陳嬌卻在母親和丈夫的心領神會中,變得無人問津。   然而,關在長門宮裡的陳嬌仍然對初婚時的旖旎溫情念念不忘,她痴心地盼望丈夫能夠有回心轉意的那一天。她聽說劉徹非常喜歡蜀郡司馬相如的文采,對他的辭賦都加以誦讀,於是便拿出黃金百斤送給司馬相如,請他為自己做一篇賦,希望能夠讓丈夫回憶舊情。重賞之下司馬相如果然妙筆生花,寫了一篇凄惻動人的名作《長門賦》出來。     「夫何一佳人兮,步逍遙以自虞。魂逾佚而不反兮,形枯槁而獨居。言我朝往而暮來兮,飲食樂而忘人。心慊移而不省故兮,交得意而相親。伊予志之慢愚兮,懷貞愨之歡心。願賜問而自進兮,得尚君之玉音。奉虛言而望誠兮,期城南之離宮。修薄具而自設兮,君曾不肯乎幸臨。廓獨潛而專精兮,天漂漂而疾風。登蘭台而遙望兮,神怳怳(音晃)而外淫。浮雲郁而四塞兮,天窈窈而晝陰。雷殷殷而響起兮,聲象君之車音。飄風回而起閨兮,舉帷幄之襜襜(音摻)。桂樹交而相紛兮,芳酷烈之誾誾(音吟)。孔雀集而相存兮,玄猿嘯而長吟。翡翠協翼而來萃兮,鸞鳳翔而北南。心憑噫而不舒兮,邪氣壯而攻中。下蘭台而周覽兮,步從容於深宮。正殿塊以造天兮,郁並起而穹崇。間徙倚於東廂兮,觀夫靡靡而無窮。擠玉戶以撼金鋪兮,聲噌吰(音宏)而似鍾音。刻木蘭以為榱兮,飾文杏以為梁。羅丰茸之游樹兮,離樓梧而相撐。施瑰木之欂(音博)櫨兮,委參差以槺(音康)梁。時彷彿以物類兮,象積石之將將。五色炫以相曜兮,爛耀耀而成光。致錯石之瓴甓兮,象玳瑁之文章。張羅綺之幔帷兮,垂楚組之連綱。撫柱楣以從容兮,覽曲台之央央。白鶴嗷以哀號兮,孤雌跱(音寺)於枯腸。日黃昏而望絕兮,悵獨托於空堂。懸明月以自照兮,徂清夜於洞房。援雅琴以變調兮,奏愁思之不可長。案流徵以卻轉兮,聲幼眇而復揚。貫歷覽其中操兮,意慷慨而自卬(音昂)。左右悲而垂淚兮,涕流離而從橫。舒息悒而增欷兮,蹝(音徙)履起而彷徨。揄長袂以自翳兮,數昔日之諐(音謙)殃。無面目之可顯兮,遂頹思而就床。摶芬若以為枕兮,席荃蘭而茝(音采)香。忽寢寐而夢想兮,魄若君之在旁。惕寤覺而無見兮,魂迋迋(音狂)若有亡。眾雞鳴而愁予兮,起視月之精光。觀眾星之行列兮,畢昴出於東方。望中庭之藹藹兮,若季秋之降霜。夜曼曼其若歲兮,懷鬱郁其不可再更。澹偃蹇而待曙兮,荒亭亭而復明。妾人竊自悲兮,究年歲而不敢忘。」   據《長門賦序》稱,這首賦被劉徹看了之後,感動無比,雖然不能復立陳嬌為皇后,卻又重新與她舊情復燃,共效于飛之樂。   然而這種給文字貼金的說法,根本經不起推敲,別說現在的我們看了覺得離譜,就是給史記作注的古人,都忍不住要大喝一聲:「作頌信有之也,復親幸之恐非實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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