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東坡是我國古代著名的詩人,他寫出了許多中小學生都耳熟能詳的章句。利用課餘時間,我閱讀了霍松林、吳言生二位注釋的《蘇軾詩詞》,得益非淺。順手記錄下來讀書札記如下—— 1.「一紙鄉書來萬里,問我何年,真箇成歸計?回首送春拼一醉,東風吹破千行淚。」(《蝶戀花·京口得鄉書》)蘇東坡不知道多少回告訴鄉親:「我今年一定回家!」結果還是沒有回。那思念和愧疚豈不正是「歲月在牆上剝落看見小時候」? 當初學生問我:「老師,周杰倫的歌為啥叫個『東風破』?」我啞口無言。現在可以用「東風吹破千行淚」回答了。
2.受蘇東坡「烏台詩案」牽連,朋友王定國被流放廣西,王定國的歌女柔奴頗有才,當東坡問曰「廣南風土,應是不好?」時,柔奴答「此心安處,便是吾鄉」。蘇東坡因此填《定風波》一闋,末句曰:「試問嶺南應不好?卻道,此心安處是吾鄉。」 別傳就是自傳。蘇東坡表揚歌女實在不過是自況,甚至是後來身世的預言。而此句化用了白居易「我生本無鄉,心安是歸處」(《初出城留別》)和「無論海角與天涯,大抵心安即是家」(《種桃杏》)。 3.《行香子》的結尾:「幾時歸去,做個閑人。對一張琴、一壺酒、一溪雲。」蘇東坡被貶來貶去,四處飄零,都是居然傷不到他堅強的心。 「煙雨暗千家,詩酒趁年華」。(《望江南》)蘇東坡沒有讀過心理學,但他那自我調節能力非同小可。
「對一張琴、一壺酒、一溪雲」也可以窺見蘇東坡的「排比情結」,如「過沙溪急,霜溪冷,月溪明」、「但遠山長,雲山亂,曉山青」(《行香子》)。改一字二字,味道頓出,絕對的「一字不易」。 4.「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臨江仙》)本來是送朋友做官,說著說著自己也難受了——「與君離別意,同是宦遊人」! 聞一多說:「年華那朋友真好,他轉眼就叫你老」。 走著走著就走不動了。「且趁閑身未老」,四海為家地走走,「風波浩蕩足行吟」地走走,每到一處就建他一座西湖,喝他一陣美酒——蘇東坡這樣想了,卻是當真這樣做了。 這就是真詩人與書獃子的區別。
5.「家童鼻息已雷鳴,敲門都不應,倚仗聽江聲」。蘇東坡不那麼執著,不開門算了,老蘇不擺領導的架子,且去聽聽是不是「濤聲依舊」!放到現在可不行,領導回來了,敲不開門!你隨從幹啥吃的?老子先撤了你! 6.「夢裡栩然蝴蝶一身輕」,「自愛湖邊沙路免泥行」(《南歌子》)——與李煜《烏夜啼》里的「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不妨對讀,南唐後主李煜筆下,境語就是情語,格調不變。而蘇東坡上篇收束「夢裡栩然蝴蝶一身輕」還是模仿秀,下篇就開始「惡搞」:「湖邊沙路」是說明文,不是詩,而「免泥行」更是木訥的敘述——泥多了粘腳,沙地便不必擔心。可是放在詞里,依舊東坡風格,「以文為詩」可以,為詞當然更可以,詞乃是「詩之餘」,更其自由的。「地下若逢陳後主,豈宜重問後庭花」?不問不問,「王顧左右問湖沙」可矣! 7.1099年,蘇東坡在海南有《縱筆》絕句一首:「寂寂東坡一病翁,白須蕭散滿霜風。小兒誤喜朱顏在,一笑哪知是酒紅。」人老了,酒喝多了才偶然臉紅。小朋友還以為我青春永駐呢!用歡快的筆墨寫人生的蒼涼、感傷與感嘆,用童稚的目光看歲月的無奈,不是大詩人斷然做不到的。白髮覆蓋的童心絲毫不減其真純,遺憾中的偉大也不是偉大遺憾。 8.元豐六年(1083),蘇東坡46歲,在第四個兒子滿月洗兒會上,總結大半生的艱辛,詩人由衷地來了一首《洗兒戲作》——人皆養子望聰明,我被聰明誤一生。惟願孩兒愚且魯,無災無難到公卿。——蘇東坡等於說:什麼世道,還講優生?越是聰明越是脫不開智慧的痛苦,只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