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時期殘酷的政治鬥爭 (2) DM

盛唐時期殘酷的政治鬥爭(2) DM

武德七年三月,在李建成和李世民的爭鬥已到白熱化程度的時候,李建成和李元吉派人送給尉遲敬德一車金銀器,說希望能與他結為「布衣之交」,卻不料被尉遲敬德嚴辭拒絕,鬧了個大紅臉。李建成對尉遲敬德的拒絕很惱火,從此不再和他往來。接著,建成和元吉又用這樣的辦法去拉攏李世民手下的武將段志玄,也被拒絕了。這樣拉攏的事例估計還有不少,而且應該也有拉攏成功的,只不過沒有記入史書罷了。對這些絕對忠於李世民、拉攏不過來的人,李建成和李元吉就採用打擊和貶斥的手段了。李元吉派刺客去殺尉遲敬德。尉遲敬德聽到消息,晚上睡覺時故意把家中的幾重大門都打開,刺客進到院中幾次都不敢進屋行刺。李元吉見刺殺也行不通,就捏造尉遲敬德的罪名,到唐高祖那裡誣告敬德,導致敬德鋃鐺入獄。李世民知道尉遲敬德入獄的真正原委,就去找唐高祖,堅決求情全力營救,才把尉遲敬德救了出來。武德七年,李建成又抓住了李世民的鐵杆親信程知節的一點把柄,向高祖告狀,使得程知節的職位爵位被剝奪,降為康州刺史,貶斥離開秦王府到外地任職。程知節當然明白太子的用意,就找到李世民:「他們這樣剪除您的臂膀,您的身體也就危險了,我寧願冒死抗旨,不去上任,但您要儘快採取對抗他們的辦法啊。」他在京中一拖就是兩年不去上任,估計李世民也費了不少心思來掩蓋或處理這件事情。對於房玄齡和杜如晦,李建成比較忌憚,曾經說過:「房玄齡和杜如晦才是秦王府中真正可怕的人。」於是找了個機會上奏說房杜挑撥李世民和李建成的兄弟關係,應當懲處(他知道唐高祖最頭疼的事情就是太子秦王兄弟不和,對與此相關的事情非常敏感,所以給二人安上這樣的罪名。)唐高祖幾乎沒有猶豫就把房杜二人調出秦府,而且不准他們再和李世民往來。這樣一來,能公開出入秦王府的就只有長孫無忌和他的舅舅雍州治中高士廉、侯君集、尉遲敬德、秦叔寶等少數人了。李世民沒有能力打擊和排擠太子黨,但也拉攏和收買李建成的黨羽。象在東宮任職的太子率更丞王晊、跟隨太子多年的爾朱煥和橋公山等都被收買了①。對李世民後來成功最為關鍵的是,還是成功拉攏了一部分守衛皇宮的玄武門禁軍將領,例如當時的玄武門將領常何,被李世民成功拉攏到手。著名隋唐史研究權威陳寅恪先生,發現了收藏於巴黎圖書館的常何墓志銘,揭示了這段千年秘密:常何出身於瓦崗寨,和秦叔寶、程知節等都是老相識,他本來隸屬於李建成,但武德七年就被李世民收買了(估計可能是通過瓦崗軍的老關係進行接觸的)。所以到後來的玄武門事件中,李建成還以為屯守玄武門的是自己的心腹,未加防範,以致李世民有機可乘。當時守衛玄武門的職位更高將領敬君弘和呂世衡,也極有可能已經被李世民拉攏過去了。②但由於他在太子之爭中處於劣勢,能從太子那邊拉攏成功的人畢竟是少數,改變不了步步後退的被動局面。李建成除了在人才方面挖李世民的牆角,打擊李世民的黨羽,還不斷地私下擴充自己的武裝力量。史上明確記載的就要如下幾件事:本來東宮、秦王府、齊王府都有自己的衛兵,但李建成覺得自己的護衛兵還不夠,就私自招募了大批勇士,組建了二千多人的「長林兵」,分別駐守東宮的「左、右長林門」。還命令心腹可達志從幽州調來羅藝的300騎兵,分別駐紮在長安的各坊之間。李世民覺察到李建成的私下募兵的活動之後,向唐高祖告發③。唐高祖很生氣,召來李建成就是一頓責罵,所幸有很多人替李建成說話,唐高祖並沒有對他嚴厲處罰,只是把他的那位負責調來羅藝騎兵的下屬可達志流放到邊遠州郡。(李世民真的是陰險,他本人就在府外暗中豢養了800多名死士,居然把李建成的事情這樣捅出去。)朝廷內外的形勢還是繼續向著對李世民不利的方向發展。這時候連外臣李藝(羅藝)都來欺負李世民了。李藝的性格很直,在李建成和李元吉的影響下,對李世民很厭惡;也有可能是前不久李世民狀告李建成私募武裝和調李藝300騎兵進駐長安的事,牽連到了李藝,由此得罪了他。一次李藝遇到了李世民的屬下,居然無故毆打了人家。他這麼做實在是不長眼眉,唐高祖知道後很生氣,把他投進了監獄——就算李世民當時已經不聽話了可到底是唐高祖的兒子,怎能任人欺負?不處置李藝,唐高祖自己的面子也沒了。後來猜想應該是李建成把他營救出獄的。再往下發展,太子這邊也有人提議刺殺李世民了,以奪取關鍵的勝利。齊王李元吉建議太子設計殺死李世民,但李建成不同意。估計有兩個原因:一是此時他已是太子,而且自我感覺穩操勝券,沒必要冒這樣大的風險;二是他性格比較仁厚,因為在唐高祖沒有造反之前,他一直在河東一帶活動,漢化的程度比較深,不像李元吉那樣還帶著濃重的胡族氣息。此時,他還顧念著社會輿論和兄弟之情,不同意下手。有一次,李建成、李世民跟隨唐高祖到齊王府,李元吉安排刺客埋伏在卧室內,準備暗殺掉李世民,他把這個安排偷偷告訴建成的時候,李建成堅決制止了這次暗殺行動。李元吉很生氣,說:「我是為了大哥你,才這麼乾的!」不僅李元吉沒有說動李建成,東宮屬臣魏徵也建議太子早早動手除掉秦王,李建成也未採納。但後來發生的一件事,終於使李建成改變了主意。武德七年(公元624年)六月,唐高祖離開長安,前往仁智宮避暑,命李建成留守京師,李世民、李元吉隨行前往。李建成遇到了這樣一個動用朝廷力量充實自己私人實力的大好時機,當然不會錯過。他派郎將爾朱煥、校尉橋公山運送一匹鎧甲兵器到慶州去,給自己的心腹楊文干,藉此提升他隊伍的戰鬥力。沒想到,這個機會被李世民抓住了,差點害得李建成失掉太子之位。爾朱煥、校尉橋公山二人已經被李世民收買了④,他們到剛走到豳州(今陝西彬縣),便轉彎跑到仁智宮向唐高祖告密,說太子李建成派楊文干舉兵謀反,內外相應。唐高祖聽後大怒,馬上將李建成召到仁智宮,李建成叩頭流血,堅決否認自己有謀反的意圖。李淵還是暫時囚禁了太子,派人將他看守起來。此時,李世民手下的天策兵曹參軍杜淹(杜如晦的叔叔)向李世民建議當機立斷,趁機先襲殺了李建成⑤,先把生米煮成熟飯,李世民沒敢答應。過了幾天,雄才大略、足智多謀的唐高祖冷靜下來,分析了一下情況:第一李建成是太子,沒有謀反的必要;第二,如果他真的想謀反,就不會也不敢再來仁智宮,現在太子卻是召之即來;第三,這看起來更象陷害。此時再加上眾大臣、眾嬪妃和李元吉頻頻說情,於是唐高祖釋放了李建成。對李建成的懲罰只是責備他不能團結好兄弟,然後把太子府中的太子中丞王珪、右衛率韋挺,還有李世民手下那個建議立即襲殺太子的杜淹,都流放到外地。「楊文幹事件」對他們父子兄弟關係的影響非常深遠,唐高祖認識到了李世民的陰險和野心,對他不再信任了;李建成經過這一次兇險的打擊,見識到了二弟的手段,也能感覺到自己的地位並沒有想像中穩固,這時候即使宅心仁厚,也要對李世民動殺機了。武德七年七月,唐高祖帶李建成、李世民、李元吉到郊外打獵,讓這三個兒子騎馬射獵,角逐勝負。估計老皇帝是想藉此融洽他們的關係,偏巧這事就被李建成利用了。李建成有一匹胡馬,膘肥體壯,奔走迅疾,但是喜歡尥蹶子,他將這匹馬交給李世民說:「這是匹寶馬,二弟的騎術好,就試試它吧。」李世民騎上這匹胡馬馳騁而去,可正在追野鹿的時候,胡馬忽然尥起後蹶,把李世民甩了下去。李世民心中早有防範,躍身而起,跳到數步以外站定;稍後他再次騎上,它還是在飛跑的時候突然尥蹶子,每次都把他掀下去。李世民回過頭來看著身後的宇文士及說:「他打算藉助這匹胡馬殺害我,但別忘了,我的生死是上天主宰著的!」估計這話除了宇文士及聽到之外,還有李建成的人聽到了,轉告了建成,於是李建成指使嬪妃向高祖誣奏說:「秦王自稱:我有天命,將做天下共主,怎麼會白白死去呢!」高祖非常生氣,先將李建成和李元吉二人叫來,然後又把李世民叫來,責備說:「誰是天子,自然會有上天授命於他,不是人力能謀的。你怎麼這麼急呢!」李世民摘去王冠,伏地叩頭,請求查訊證實,高祖仍然怒氣不息。幸虧這時候有官員前來報告,說突厥前來進犯,高祖這才改變了臉色,轉而勸勉李世民,讓他戴上王冠,系好玉帶,一起商議對付突厥的辦法。武德七年閏七月二十一日,高祖頒詔命令李世民與李元吉率領兵馬前去抵禦突厥,並親自在蘭池為他們餞行。李世民這次沒有大動刀兵,而是自己到陣前和突厥私語,答應了突厥的一些要錢要物的要求,「以金帛換和平」,使得突厥答應退兵。但此舉受到了元吉的懷疑,回朝後向高祖進饞,使得高祖也一度懷疑李世民和突厥可能有勾結。⑤武德八年,太子李建成請李世民夜宴飲酒,李元吉作陪。李世民喝酒出來之後,「心中暴痛,吐血數升」,幸虧淮安王李神通在身邊,把李世民扶了回去。唐高祖還親自到秦王府看望李世民,回去後對李建成說:「秦王的酒量本來就不好,以後你們不要夜聚飲酒了。」也沒有深入追究真相到底如何。武德八年以後,李世民幾乎已完全處於劣勢了,父皇猜忌他,寵妃仇恨他,朝臣疏遠他。他認為有必要好好經營一下自己的地盤――洛陽了,萬一在長安呆不下去了,自己還可以奔去洛陽,再以洛陽為根據地反撲。就派自己的者溫大雅鎮守洛陽,同時派秦王府車騎將軍張亮率領親信等一千多人前往洛陽,拿出大量的金銀布帛,暗中結交山東(崤山之東)豪傑。李元吉及其黨羽一直嚴密關注著秦王黨的一舉一動,此時察覺了李世民的用意,就派人搜集了一些張亮的行為作證據,向唐高祖告發張亮圖謀不軌。唐高祖下旨把張亮抓起來,交付有關官員審問,沒想到張亮受審的時候又臭又硬,一個字也不承認,最後朝廷只好釋放他,讓他返回洛陽。此後,李建成、李元吉與後宮的一些嬪妃還是不停底向唐高祖告李世民的狀。幾年來,幾個兒子無休止地斗過來斗過去,唐高祖被搞得煩透了,但又很無奈。此前,他不忍心毀掉任何一個,曾經竭力去平衡建成、世民之間的關係,曾經希望他們能各自安份重歸於好。但現在很明顯的是這種平衡他再也無法保持,那就只能保一個犧牲一個了。太子是儲君,是國之根本,當然要保,能犧牲的當然只能是李世民。何況在唐高祖的印象中,整個事情都是李世民挑起來的,如果他恪守本分,這一切便不會發生,所以李世民也是咎由自取。權衡之後,唐高祖決定把李世民的爵位和勢力消除掉,來謀求局勢的穩定。假如說唐高祖真的這樣做了,也許他的子孫都能夠保全,仁厚的建成應該不會殺李世民全家。但歷史畢竟不能假設,在唐高祖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正好陳叔達在場,他進諫說:「秦王為全國立下了巨大的功勞,是不能夠廢黜的。況且,他性情剛烈,倘若加以折辱貶斥,恐怕會憂憤成疾,他要真的一病不起,陛下後悔還來得及嗎?」唐高祖想想很有道理,才決定暫時不處罰李世民。這時候唐高祖可能認為自己身體還好,還有時間,也許慢慢還能想出別的辦法來解決這個問題。但是,歷史卻沒有那麼多時間留給他了。面對著太子和元吉的咄咄逼人的攻勢,尤其是感覺到唐高祖可能削弱李世民來換取安寧的態度,李世民和他的屬下們都感覺到形勢越來越危急,開始採取極端行動了。作者按:其實,李建成拉攏秦王屬下的時候,在收買對象與策略方面,前期是有點問題的:他收買的秦王府的高級官員將領,而他們絕大多數對李世民很忠心,所以收買成功的機會甚微,反而打草驚蛇,這樣挖牆腳有些不明智。反觀李世民收買人的策略與對象和李建成不同。他收買的對象是去收買那些地位較低但因參與行動而必定能得知機密的人,像王晊就是一個非常典型的例子,就是他把李建成、李元吉殺害李世民的計劃密告給了李世民。爾朱煥和橋公山也在關鍵時候差一點置太子於死地。而對於太子府高級屬僚,例如王珪、魏徵等人,基本不是李世民拉攏的對象。這樣的拉攏策略顯然更加務實,也容易受到很好的效果。這和現代社會中小公司挖大公司的人才是一個道理的,小公司以好的職位和薪酬,還是比較容易挖來大公司的基層員工的。但大公司要是想挖小公司的高層來做基層員工,就不那麼容易奏效。在企業中培植自己勢力和瓦解對方陣營的時候,要以利益為出發點進行分析,有的人和你的對手關係太深(多種情況)的時候,還是謹慎從事的好。六、玄武喋血武德九年(公元624年)的夏天來了。這些日子,秦王和他的屬下們都是在憂懼不安、惶惶不可終日之中度過的。眼見得太子、元吉把李世民逼得步步敗退,唐高祖也已經產生了消除李世民權位的想法。甚至,李元吉已經明確向唐高祖建議斬殺李世民了。當時,李世民的重要親信只剩下長孫無忌還留在秦王府中任職,他與他的舅舅雍州治中高士廉、右候車騎將軍侯君集以及尉遲敬德等人,不停地地勸說李世民誅討李建成和李元吉,李世民依然拿不定主意。就在李世民猶豫的時候,更大的危機來臨了。突厥數萬精騎在頡利可汗的率領下,屯兵黃河之南,入塞寇邊。在此以前,凡有突厥進擾,唐高祖都是派秦王出征。這次,李建成卻站出來推薦李元吉代李世民統軍前往作戰,羅藝隨同出征,唐高祖一口應允。接著是李元吉提出調秦府尉遲敬德、段志玄及秦叔寶等同行,意圖很明顯,就是想乘此機會挖空秦府的驍騎猛將,徹底解除秦府的武裝力量,唐高祖也答應了。雖然李元吉的作戰本領遠不如他的兩個哥哥,但在這關係到國家安危的緊要關頭,唐高祖仍然不再使用李世民,可見他此時確實對李世民失去了信任,已不願讓他再掌兵權。散朝回到東宮後,李建成與李元吉秘密商議說:「現在你得到了秦王的驍將精兵,擁有數萬之眾,趁著我與秦王在昆明池給你餞行的機會,讓人把他勒死,說他暴病身亡,皇上不會不信。我再派人勸說皇上把國事交給我。尉遲敬德、秦叔寶等人既入你手,乾脆都活埋了,誰敢不服!」李世民在東宮的內線,時任太子率更丞的王晊聽到這個消息後,馬上趕往秦王府向李世民密告太子、齊王的陰謀。這個消息一到,大家都慌了,這次可真正是到了生死關頭了,再不行動就大家都都活不成了。尉遲敬德對李世民說:「怕死是人之常情!現在大家誓死擁戴您,這對您是多大的啊!眼看著大禍就要臨頭,您還在這裡等嗎?如果您要舉事,我就跟您干,如果您不舉事,我就抓緊時間逃跑,不能在這裡等死啊!」長孫無忌也對李世民說:「如果您不肯聽從尉遲敬德的主張,那一切都完了。尉遲敬德他們肯定不會再為您效力了,我也得和他們一樣跑了!」尉遲敬德又說:「大王平時畜養的八百多名勇士,都已經做好戰鬥準備了,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李世民還是心裡沒底,就叫來人來占卜一下舉事是吉是凶,正占卜的時候,秦王幕府的僚屬張公謹正巧從外面進來,見狀一把將龜甲奪過來摔到地上,說:「還佔卜什麼?占卜是為了決定有疑問的事,現在事情明擺著,已經沒什麼可疑問的了!如果卜算的結果不吉利,難道就不幹了嗎?」這話說的確實有道理,於是李世民最終下定了決心。決定是作出了,但這樣的政變是難度極高、風險極大的行動,必須謀劃周密才可以。這時候李世民想起了房玄齡和杜如晦,這樣的大事非得有他倆參與謀劃不可。當時杜如晦、房玄齡二人已被唐高祖下旨驅逐出秦王府,李世民讓長孫無忌去秘密請他們。長孫無忌先去找房玄齡,房玄齡說:「聖旨禁止我們再和秦王往來,如果我跟你去了,要殺頭的,我不敢去。」長孫無忌回去告訴了李世民,李世民大怒,摘下配刀來給尉遲敬德,說:「這倆人難道背叛我了?你去看看,要是他們真的不來,就把他們的腦袋砍了!」當尉遲敬德和長孫無忌一起來到房玄齡家時,杜如晦已經到了房玄齡家,這次二人知道秦王真的下定政變的決心了,就化裝成道士,與長孫無忌走一條路,尉遲敬德走另一條路,到秦王府會合。不愧是「房謀杜斷」,這兩個當時天下著名的智者一到,舉事的策略基本上就有譜了。秦王府里的侯君集也很有心機,李世民的妃子長孫氏也不是等閑之輩,兩人也分別出了不少的主意。而且長孫氏還帶來了宮中傳來的情報,清楚地了解了唐高祖近幾日的行程安排①。經過詳細的策劃,秦王府的人開始做準備,該聯絡的人都聯絡好,磨刀霍霍。六月三日,李世民進宮向唐高祖呈上一份密奏,控告李建成、李元吉二人淫亂後宮。唐高祖看後大驚,回復李世民說,他將於明日在宮中召見幾兄弟和眾大臣,一起來當面對質。並告訴李世民明天早點來。張婕妤得知了李世民所上的密奏的內容,立即告訴了李建成。李建成將李元吉叫來商議此事,李元吉說:「我們應當統率好東宮與齊王府中的軍隊,托稱有病,不去上朝,看看形勢的發展。」李建成說:「我們的軍隊防備嚴密,不會有事的,我們還是入朝參見,親自打聽消息為好。」第二天凌晨,李世民率領尉遲敬德、長孫無忌、侯君集、張公謹等人,來到了玄武門,在自己已經收買好的禁軍將領常何等人的協助下,埋伏在了玄武門內。與此同時,高士廉持著李世民的令牌去監獄釋放囚犯,分發武器,來增強秦王府的兵力。這時候,李建成和李元吉向著玄武門走來,他們壓根都沒有想到,玄武門內已經布下了天羅地網。他們把隨從留在玄武門外,二人騎馬入宮,走到臨湖殿的時候,突然發現殿邊有馬影閃動,知道要有麻煩了,趕緊撥轉馬頭,往東宮方向跑。李世民從後面呼叫二人停步,李元吉回頭張弓連射三箭,但心慌意亂之下三次都沒能將弓拉滿,三箭都沒射遠。李世民勒停坐騎,穩穩噹噹地對準李建成一箭射出,當場射死太子。那邊李元吉也被尉遲敬德射傷落馬。同時李世民的坐騎也被流箭射傷了,失去控制沖入林中,致使李世民的腰帶被樹枝勾住,墜落馬下。李元吉追過去奪了李世民的弓,要用弓弦勒死他,尉遲敬德大喝一聲及時趕到,李元吉本來就怕尉遲敬德,趕緊逃跑,被尉遲敬德一箭射死。玄武門的事情很快傳到東宮、齊王府,李建成的屬下馮立、薛萬徹、謝叔方等人率精兵來救。秦王府將領張公瑾神力驚人,獨力將宮門關上。宮門剛關上,東宮兵將的戰馬已撞到門上。當時駐紮在玄武門的禁軍將領敬君弘挺身而出,助李世民一方作戰,他的親隨勸他先觀望一下,至少等北門的禁軍兵力集結起來後再戰。但他不聽,和同是玄武門守將的呂世衡一同出戰,結果兩人都戰死。東宮、齊王府等兵將攻打玄武門不順利,首領薛萬徹心生一計,叫囂著要去攻打秦王府。此時秦王府兵力大部分集中在玄武門,府中只剩幾個文官留守,所以大家一聽都嚇壞了。在這千鈞一髮之時,尉遲敬德把李建成、李元吉的首級割下來,舉起來讓東宮和齊王府的士兵看。那些人見太子、齊王已死,登時軍心煥散,頓作鳥獸散。薛萬徹也率騎兵數十人逃離長安,躲進終南山中。李世民按照事先的計劃,派尉遲敬德全身披掛,手持長矛直入宮中面見唐高祖。有了常何等禁軍將領的配合,和長孫氏關於皇帝行蹤的情報,尉遲敬德很容易就找到了唐高祖。這時唐高祖正在和裴寂、蕭瑀、陳叔達、宇文士及、裴矩等幾位重臣海池划船議事(估計就是在商議李世民密奏的事)。唐高祖一見尉遲敬德全副武裝來了,頓時大驚失色,問:「誰在作亂,你來這裡幹什麼?」尉遲敬德早就知道按照政變計劃自己該說什麼該做什麼,他馬上答:「太子、齊王作亂,秦王已經帶兵把他們都殺死了。秦王怕驚嚇了陛下,派我來保衛您!」唐高祖一下子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皇帝身在皇宮,根本沒有人要殺他,根本不需要尉遲敬德來保護;相反,尉遲敬德是來威脅和劫持皇帝的,既是政變,控制皇帝是必不可少的環節。事情的發展太過突然,對於唐高祖來說,那感覺就像從天上一下掉進了深淵。他趕緊問旁邊的大臣們:「事情竟然到了這一步,你們說該怎麼辦呢?」裴寂沒有搭話,蕭瑀、陳叔達回應:「建成與元吉嫉妒秦王的功勛,一起策劃陰謀。現在秦王已經殺了他們,如果陛下能決定立秦王為太子,就會沒事的。」唐高祖是何等人物,一見自己到了任人宰割的地步,就很識時務地說:「好!我早就有這樣的想法!」尉遲敬德見唐高祖表了態,知道大功已基本告成。又得寸進尺地對唐高祖說:「禁軍和秦王府的兵馬正在攻打東宮,太子的軍隊還在東宮死守。請陛下下詔,命令各軍一律接受秦王的處置,這樣就不會再有傷亡了。」唐高祖明白這只是借口,本意是想奪走長安的甚至全國的兵權,但他既已被控制,就不得不按照尉遲敬德的要求來寫手詔。手詔寫成後交給宇文士及帶著聖旨由東上閣門出去,向東宮和齊王府的人宣讀,那些兵一見聖旨,將放棄了抵抗。接著,高祖又讓曾經在東宮任過職的黃門侍郎裴矩前往東宮去作將士們的思想工作,將士們聽後,覺得大勢已去,便各自回去收拾行囊各奔東西了。接著,李世民下令將李建成五個兒子和李元吉五個兒子全部殺死。唐高祖一日之內有二子十孫被殺,心情的沉痛可想而知。但他根本不敢阻攔,因為他自知身處危境,李世民血淋淋的屠刀隨時都可能架到他脖子上了。這時候,軍權已經在李世民的手裡了;三天後(六月七日)唐高祖又宣布立李世民為太子,並由太子掌握全部國政,成了實際上的最高統治者。過幾天唐高祖就識相地表示要退位,於是兩個月後(八月),李世民就正式在東宮顯德殿繼位為帝。李世民之所以是在太子東宮舉行登基大典,是因為他向唐高祖許諾,只要唐高祖有生之年,皇宮都由他來住,自己只住在東宮。(但到貞觀三年,李世民政權穩固後開始大舉清洗武德年間的舊臣,以便提拔新人。精明的唐高祖從中聞到了火藥味,連忙表示自己願讓出皇宮。李世民自然要假惺惺地表示堅持前諾,唐高祖堅持要搬家,於是唐高祖遷往弘義宮(改名大安宮),李世民從東宮搬到了皇宮。)作者按:歷史發生了玄武門事變,李世民奪得了天下,但是,如果李世民沒有及時發動這次事變,那麼就會有一次「昆明池事變」,那樣就是李建成勝利了。這一成功一未遂的兩個事變,和太子率更丞王晊的關係非常大,這麼一個小角色的一個密報,卻能改變中國歷史的走向。在職場上,這樣的信息也是非常重要的,有時候你的失敗並不是因為你應對不了,而是你由於信息的閉塞而不能及時地做出反應。所以,多和公司的一些靈通人士溝通交流,時常一起搞些業餘活動。那不僅是交流同事感情,也是獲取必要的信息。七、李世民掌權後新的權力格局武德九年的六月初四的玄武門之變的當天,李世民就取得了軍權,他本來就久掌重兵,又戰功顯赫,在軍中有較高的威望,順利掌控住大部分軍隊還是沒有問題的。兩天後,他又被立為皇太子,替皇帝總攝國政,把政權又握到了手中。李世民雖然取得了決定性勝利,但握住權柄之後他還面臨著太多不穩定因素。歷朝歷代,政變都容易引發國家局勢的動蕩。太子李建成的勢力原本是無處不在的,不論皇室宗親、朝廷大臣、還是地方軍政大員之中,都有很多親信。這些人見太子死了,肯定惶惶不可終日,擔心受到李世民一黨的打擊報復,很多人都會有造反以求生的念頭。如此以來天下就可能大亂,李世民的位子還能不能坐穩都難說了。這時對於李世民來說,設法穩住局面、保證國家安定,就成了第一要務。他馬上下令讓自己的心腹、熟悉洛陽情況的老臣屈突通親自去鎮守洛陽,穩定好自己的大本營,以應天下之變。同時立即安排自己的鐵杆親信涉足到關鍵崗位。十二日,就以朝廷的名義任命宇文士及為太子詹事(東宮的總管),長孫無忌與杜如晦為左庶子,高士廉與房玄齡為右庶子,尉遲敬德為左衛率(太子東宮左警衛軍司令),程知節為右衛率(太子東宮右警衛軍司令),虞世南為中舍人,褚亮為舍人,姚思廉為洗馬。下一步就應當著手安撫李建成的舊部,讓他們安心,不要鬧事。其實在玄武門事變當天,高祖就在李世民的授意下下旨赦免李建成和李元吉的黨羽,向天下各地承諾太子餘黨一概不加追究。曾在玄武門事變現場率眾和李世民作戰的原東宮將領馮立和謝叔方,都不再躲藏,出來向李世民請罪。薛萬徹逃亡到終南山裡,得到消息晚一些,李世民多次讓人告訴他既往不咎,他也出來了。李世民說:「這些人都忠於自己的主人,是義士!」不僅不再追究,後來還都封了官。最能安定人心的是他對魏徵的處理。他派人把魏徵召來,先是責問:「你為什麼挑撥我們兄弟的關係呢?」魏徵早琢磨透了李世民的心理,裝作毫不在乎地回答:「如果先太子早聽我的話,肯定不會有這樣的災難。」李世民便對他以禮相待,加封他為詹事主薄。其實魏徵並不是歷史上「臉譜化」描述的那樣的直臣,他其實很很乖巧,善於揣摩主子的意思,至於他今天的話和以後頻頻的進諫,都只是善於「賣直」而已,他的「謀國」幾乎從來都是以「謀身」為前提,在原則性問題上是不招惹李世民的。這在以後還會論述。此外,李世民把王珪和韋挺召回長安,這兩個人都是太子的死黨,武德七年因為楊文干謀反事件被貶斥到今天的西昌那一帶,現在李世民召他們回朝,讓他倆都擔任諫議大夫之職;對於原來得罪過自己的羅藝,李世民也加封「開府儀同三司」(但半年多以後,羅藝還是因為害怕而反叛,以致身死突厥、傳首長安)。李世民的這些做法,雖然都不是心甘情願,都是做給別人看的,但在很大程度上安定了原太子黨的人心,而且那些人見太子已死、群龍無首,也鼓不起拚死一搏的勇氣,不如歸順了事。這些做法基本穩定了局勢。即使李世民採取這樣的政策,而且不斷強調和宣傳。還是有人想藉此機會報私仇,有人藉此邀寵或實現自己的野心。益州(今成都附近)行台僕射竇軌當時和同事韋雲起、郭行方有矛盾,而韋雲起的弟弟韋慶儉以及同宗親屬有許多人都是太子李建成的人,作為秦王黨羽的竇軌以前也惹不了他們。現在李建成被誅,竇軌就誣陷說韋雲起與李建成一起謀反,把他抓起來殺掉了。郭行方僥倖逃脫,逃奔京城,竇軌趕緊派人追趕,但沒有追上,郭行方才撿了一條命。幽州那邊也出了一檔子事。李世民假借高祖的名義頒詔,派人去幽州徵召皇室宗親、大都督李瑗。我們分析,李世民此舉有可能是繼續安撫李瑗,進一步穩定太子勢力較強的各地的局勢,但李瑗沒能夠理解;也有可能是李瑗和李建成合謀做過太嚴重的事情,認為李世民肯定不會放過他。反正李瑗接到召他回京的聖旨之後就慌了,擔心是李世民要報復,便請來自己的親信手下、也是自己親家的王君廓商議對策。王君廓原本是造反起家的,是個出名的無賴將軍。李建成一倒台,王君廓心裡正沒底呢,正好見李瑗來請他商議對策,心裡就開始冒壞水了:如果能騙李瑗造反,再捉拿李瑗向朝廷報功,就可以保住自己的榮華富貴不說,甚至步步高升都有可能啊。於是他裝作很關心李瑗安危的樣子說:「李世民不會放過你的,您如果入朝,肯定會沒命。現在你有好幾萬兵馬,怎能傻到去自投羅網呢?」李瑗哭著說:「現在我把性命交託給你了,你主持造反吧。」於是,李瑗囚禁了欽差,開始集結兵力,並且傳召燕州刺史王詵前來計議起事。王詵剛到,王君廓就找上門來了,當時王詵正在洗頭,聽說王君廓來了急忙握著頭髮出來迎接。沒想到王君廓手起刀落,把他的腦袋砍下,提著去向眾將官宣告:「李瑗與王詵謀反,囚禁欽差,擅自調兵造反。現在王詵已死,只剩下李瑗了。李瑗能有多大本事?你們是願意跟著李瑗去死呢,還是打算跟我去同享富貴呢?」大家都說:「我們願意跟您平叛。」王君廓便率領自己的部下一千多人,翻越西城進入城內,進入監獄,將欽差放出來。李瑗一直蒙在鼓裡,直到這時才知道王君廓有變,忙率數百名親信披掛而出,剛出府門就遇到了王君廓。王君廓對李璦的部下喊話:「李瑗反叛了,你們難道都要跟著去死嗎?」這些人一聽,嚇得扔掉兵器潰散而去。李瑗大罵王君廓:」你這個小人!出賣我,你不會有好下場!」王君廓讓人抓住李璦,將他勒死滅口,然後砍下首級向朝廷報功。二十六日,朝廷的詔令下來,任命王君廓為左領軍大將軍、兼幽州都督,李瑗的所有家產都賜給王君廓。王君廓就這樣坑害自己的上司和親家李瑗,用他的鮮血染紅了自己的仕途。這時全國類似的事情還有不少:李建成的一些黨羽還流散逃亡在民間,雖然朝廷連續頒布赦令宣布既往不咎,但他們還是心裡不踏實,尤其是李瑗的死更是讓他們不安。有的人也採取類似王君廓的做法,出面檢舉別人立功,地方官也希望能邀功請賞和表白自己現在是忠於李世民的立場,所以接到檢舉就去抓人。諫議大夫王珪將這種情況告訴了李世民,李世民頒布命令:「六月四日以前與李建成、李元吉有牽連的人和事,六月十七日以前與李瑗有牽連的人和事,都不再追究,誰也不許再告發,違者以誣告治罪。」七月十一日,李世民又派遣諫議大夫魏徵去安撫山東(崤山以東)地域的勢力,因為那裡是李建成的勢力深厚的地方,所以派李建成的原屬下去,這樣能展示朝廷的對他們的態度,顯示朝廷還給他們建功立業加官進爵的機會。在魏徵臨行前,李世民特意允許他見機行事。魏徵走到磁州的時候,迎面遇上州縣枷送原太子千牛李志安、齊王護軍李思行前往京城。魏徵說:「我奉旨離京時,朝廷對原來東宮、齊王府的人已經一概赦免,不予追究。現在您們又押送李思行等人,影響不好,會讓人懷疑赦免令。」命令將李志安等人當即釋放。太子李世民聽說了這件事情,誇讚魏徵做得對。這時李世民雖然尚未登基,但已經是事實上的主宰者了,朝廷的人事、尤其是宰相級別的人事任免問題是他必須面對的。他要考慮很多因素:不僅要穩住武德的元老重臣和原來太子一黨的官員,來保證局勢的穩定;還要安插自己的舊屬親信,逐步掌控朝廷的大權;更重要的是,他還要為將來考慮,要樹立起一支可以牽制自己原舊屬僚的新力量。因為李世民在取得政權之後,他和秦王府屬的關係也悄悄發生了變化,原來他只是秦王府的主人,現在是天下的主人了。那些舊屬會很容易依仗功勛,壟斷大權,把持朝政。現在李世民肯定不能放棄他們,但也要防止受其左右。當時宰相一級職位的任職情況是,裴寂為尚書左僕射,蕭瑀為尚書右僕射,陳叔達為侍中,裴矩為檢校侍中,宇文士及為檢校侍中,封德彝為中書令,楊恭仁為檢校中書令。這七個人之中,裴寂為太原起兵時的元老,而且在朝中的勢力根深蒂固,雖然李世民不喜歡他也不適合在短期之內動他;蕭瑀、陳叔達為元老中傾向於李世民的,宇文士及更是李世民天策府太尉出身,是其自己人,需要保留,至於封德彝,李世民目前還不知道他首鼠兩端,還以為他是自己人,可以重用;而裴矩此前是李建成的太子詹事,需要動一下;楊恭仁則兼任著主管全國人事的吏部尚書,這樣關鍵的職位必須要自己人來充任才放心,所以也要動他一下。秦王府舊屬之中,高士廉年齡較大、閱歷豐富,可以考慮出任宰相,房玄齡足智多謀有宰相之才,而且忠心耿耿、謙恭謹慎,可以做宰相,其他舊屬可以先安排尚書級的職位。至於牽制他們的力量,魏徵、王珪、韋挺都已經在朝中擔任要職,再把薛萬徹等人安排個職位,既可以牽制那些舊屬僚,使李世民免予陷入秦府舊屬的權力包圍圈,還可以繼續收服原來李建成的黨羽。考慮成熟之後,他開始行動。七月初三,任命秦王府護軍秦叔寶為左衛大將軍,程知節為右武衛大將軍,尉遲敬德為右武候大將軍,進一步強化對衛戍軍隊的掌控。七月初五,免去楊恭仁檢校中書令,免去裴矩檢校侍中職務,兩人都降級使用。七月初六,任命高士廉為侍中(相當於最高檢察長),房玄齡為中書令(相當於最高立法院長)。同時,免去裴寂尚書左僕射的職務,繼續擔任司空,右僕射(國務院第二副總理)蕭瑀升任左僕射(國務院第一副總理),長孫無忌為吏部尚書(相當於中組部加人事部),杜如晦為兵部尚書(相當於國防部長)。七月初七,檢校吏部尚書封德彝提升為右僕射,而封德彝原來擔任的中書令一職,由宇文士及接任。同時還任命從前的天策府兵曹參軍杜淹為御史大夫(因楊文幹事件和王珪、韋挺同時被流放,玄武門事變後又召回京師。),侯君集為左衛將軍,段志玄為驍衛將軍,張公謹為右武候將軍,長孫無忌的哥哥長孫安業為右監門將軍,李靖的弟弟李客師為領左右軍將軍。還把原來太子的死黨,六月四日帶兵和李世民對抗,失敗後逃奔終南山後又遇赦回京的薛萬徹,任命為右領軍將軍。這樣,朝中勢力開始形成新的平衡,但這並沒有完全達到李世民的目標,原來的宰相大都還在,尤其是裴寂還在,會對執行新政有些阻力,以後還需要進一步的清理;至於各位大臣,一個個還都有強烈的慾望,大都希望自己還能更上一層樓。八月初八,高祖正式下詔,將皇位傳給太子李世民,自為太上皇。李世民故作姿態再三推辭,高祖也很識相地堅持讓位,於是初九李世民在東宮顯德殿即皇帝位,史稱唐太宗。二十一日立長孫氏為皇后。(不久發生突厥兵至長安、唐太宗再次在便橋以金帛換和平的大事,此後唐太宗發奮強兵。本文不作詳細敘述。)①到了九月,全國基本上沒有出現動蕩,就連上述突厥的突然來襲也沒有給朝廷帶來多少衝擊,政權總算平穩過渡了。按照各代的慣例,唐太宗即位之後要論功行賞。九月二十四日,太宗與群臣當面議定開國元勛長孫無忌等人的爵位田邑,太宗說:「朕分級評價你們的功勞,按功勞大小進行賞賜,如有不當之處,你們可以當場提出來。」然後就命宰相陳叔達在宮殿下唱名公布封賞結果,論功行賞,房玄齡、長孫無忌、杜如晦、尉遲敬德和侯君集五人功勞最大,封賞也最高。於是和歷史上任何一次論功行賞的情形一樣,群情嘩然,紛紛爭功,很多人不滿之情溢於言表。李世民見狀,就下令說誰不滿意就站出來說,很多人又不敢了。只有淮安王李神通自恃功大,又是李世民的叔叔,忍不住說:「我在關西起兵,首應義旗,為大唐出生入死多年。而房玄齡、杜如晦等人只是捉刀弄筆,功勞卻在我之上,我不服!」唐太宗對這些情況早有預料,不然也不會採用這種形勢頒布封賞結果。他見堂叔李神通站出來充愣頭青,知道他的話代表著大多數武將的心聲(其實尉遲敬德對自己位列房杜和長孫無忌之後,也覺得不滿,但他沒敢站出來對李世民說。)要想維持這個封賞結果,就必須打擊一下李神通,不然就沒辦法進行下去。於是他說:「叔父雖然首先響應義旗舉兵,但當時的目的也是為了你自己活命;後來竇建德侵吞山東的時候,叔父您帶兵征討,卻落得全軍覆沒;再後來劉黑闥糾集余部進攻,叔父您被打得丟兵棄甲、望風脫逃。這可都是你的罪過,朝廷都沒有追究。至於房玄齡他們,您不要看他們沒有上陣打仗,有了他們的運籌帷幄,大唐江山才得以安定!他們的功勞自然在叔父之上。咱們這是論功來行賞,叔父您是皇族至親,朕對您肯定會優待,但不能因為循私情,濫與有功之臣同等封賞。」大家一看皇帝連李神通都給撅了,而且把話說得一點情面也不留,都不敢說什麼了。封賞之事就此基本確定下來。群臣在朝中可以不說,心裡還一時難以接受,回去之後還難免議論和發泄(其實這時不知有多少人在發「劉文靜式」的牢騷呢)。那些原來在秦王府效力的舊屬,看到魏徵、王珪、韋挺、薛萬徹等原來跟隨太子的人,現在官當得都很大,排位都在自己的前面,心裡就更加不平衡。有這樣情緒的人,史書上沒有明確記載都有誰,但估計尉遲敬德要算一個,程知節、侯君集、秦叔寶等很可能都在此列,他們議論了一段時間之後,就去找房玄齡,要求房玄齡向皇帝反應他們的意見。他們說:「我們跟隨主人多年,出生入死,現今的官職竟然還在前太子東宮、齊王府僚屬的後面。太不公平了。」上面只是史書記載的語言,估計他們當時說出來的還要多,他們不可能不說自己在對抗李建成和李元吉時的辛苦和功勞,史書為尊者諱不便提及而已。唐太宗一聽房玄齡的轉述,知道這又是一種重要的思想動態,需要認真對待。於是就在上朝的時候公開訓話:「作為一國之君,只有大公無私才能使天下人心服。我們的衣食都取自於天下百姓,我們設官吏的目的就是為了老百姓。所以朝廷必須任人唯賢,怎麼能用"新人舊人』作為選拔人才的標準呢?如果新人賢能,舊人不才,我們也要不用新人只用舊人嗎?現在你們不管我任命的那些人是否賢能,只知道抱怨,這哪裡是為政之道?」再一次壓住了這股風潮。既然唐太宗這麼堅決,大臣們就是心有不滿也沒有辦法了。至此,秦王府舊屬、政變功臣大都在尚書省和衛戍京師的十六衛府獲得了自己的地位;原李建成的東宮臣屬,大多在門下省獲得了自己的地位;至於武德老臣,要麼開府儀同三司,要麼御史台,盡量架空或退休,對於現在不能免的,以後再解決;至於那些皇室宗親,後來大多由郡王降為縣公以節約開支。這裡值得提一句的是李孝恭,他本是唐朝建立前後戰功僅次於李世民的人,不過在宮廷鬥爭站在了李建成一方,只不過在玄武門事變之前就被剝奪了兵權和實際的zhengzhi權利,而待遇依然不錯,並且對外仍是一個親重的表象。這對於李孝恭,這已是莫大的安慰了,還能強求什麼呢?李孝恭原本生性豪奢、個性張揚,不過已經變得夾著尾巴做人,行事很低調、生活也節儉起來。以後到貞觀四年他還曾上表拍馬屁說李世民功蓋天地,應當封禪泰山,一則滿足李世民好大喜功的慾望,二則也表示自己心悅誠服、安於聽命的態度。最後落個善終,唐太宗還親自為他舉哀。他也是個乖巧角色。十月初一,日食,唐太宗下詔追封已故皇兄李建成為息王,謚號為「隱」,所以後世史家稱建成為隱太子;皇弟李元吉得到的謚號是「剌」。二人都以皇家喪禮重新安葬。安葬那天,太宗皇帝還做出姿態,在宜秋門大哭一場。魏徵、王珪上表請求陪送到墓地,太宗不僅同意,還令原東宮和齊王府的舊僚屬都去送葬,李建成和李元吉就這樣永遠地走進了歷史。此時雖然還沒有改元貞觀,但歷史的車輪已駛入貞觀的正軌了。這一年,李世民才二十九歲,他的重臣們也大多是年富力強,高士廉五十一歲,房玄齡四十七歲,杜如晦四十一歲,尉遲敬德四十二歲,魏徵四十七歲,王珪五十五歲,蕭瑀五十二歲,長孫無忌年齡不詳,但似乎比太宗年齡還小。更重要的是這些人都親身經歷了隋末以來複雜的階級鬥爭和zhengzhi鬥爭;富於統治經驗,而且富於積極進取精神,嚮往著跟隨李世民建功立業。作者按:形勢的變化會導致關係的變化,秦王府那些舊屬,在協助完成了玄武門事變之後,固然有大功在身,但對李世民的重要性不再是那麼強了;而對於李世民來說,需要面對和解決的新問題也就產生了,而且這些問題更複雜、也更重要,所以他再也不可能象以前那樣僅考慮對舊屬僚的回報了。而那些舊屬不明白這個道理,他們對封賞和官位的不滿反應,說明他們根本就看不懂這個形勢的變化。形勢一變,連唐高祖都需要變得乖巧聽話,這些人更應該接受。其實,在企業中也有類似的情況。企業創業的時候會有一些元老,多年來兢兢業業、忘我奉獻,可等公司成為大型企業集團之後,往往老闆會聘用空降人士擔任顯赫的要職。於是這些創業舊臣就容易不滿,他們往往牢騷滿腹,甚至有人公開或者半公開地對抗對「新貴」。其實,這都是沒看清形勢變化的不明智的做法。老闆那麼做也有他的苦衷,一是企業的發展確實需要新鮮血液了;二是他不能老被舊功臣包圍起來礙手礙腳;三是自古以來的事實都是,你們幫助取得的天下,分享的時候肯定不會僅僅還是這些人,不然天下就不會穩定,你們的業績又會歸零。所以,哪個聰明的老闆都願意效法李世民,都不願意學李自成。如果讀者在企業里遇到這種情況,最好能儘快改變認識、調節心態,心平氣和地接受這樣的現實。八、武德遺臣的悲喜劇新朝總要有新氣象。李世民素來就胸懷大志,此次得了天下,一定也想做一番名垂青史的大事業;何況他本身又背著「殺兄弟、逼皇父」的道德包袱,必須要能證明自己比李建成優秀,才能經受住後世的評判。加上他對武德年間的政事確有不滿之處,所以要推行自己的新政。但是,往舊瓶子里裝新酒確實不是一件容易事。幾個前朝老臣雖然都不會在zhengzhi立場上搗亂,但在具體工作中都還帶著前朝的思維,尤其是那個裴寂,動不動就武德朝這樣這樣武德朝那樣那樣,壓的李世民不好說話,李世民為此專門找他談過一次話,暗示他不要再這樣,但他依然故我①。要想讓他們改變甚至否定以前的做法,幫助推行新政,結果肯定不會理想。還有,他們資格老,新皇帝在他們眼裡的份量肯定沒有在其他人眼裡重。所以,一朝天子一朝臣還是很有道理的。房玄齡和高士廉雖然積極新皇帝的新政,但他們的資歷遠沒比不上那幾個老臣,職位也沒有他們高,所以意見往往受到他們的否決。所以,對於李世民來說,削弱武德老臣的勢力、甚至免職幾個,都是有必要的了。那麼先動誰好呢?裴寂是暫時還不適合動的,封德彝又是一個著名的見風使舵的人,所看重的只是利益和需要,他見房玄齡、杜如晦等人是新皇帝的死黨心腹,就有意識地和他們處好關係,所以時常曲意附和他們,似乎沒有什麼立場,老臣中只有他對新政的阻力較小。那麼,應當削弱的就是蕭瑀、陳叔達他們了。封德彝之所以能在武德朝當上中書令而位列宰輔,是當時的尚書右僕射蕭瑀向唐高祖推薦了他。按理說他應該感激蕭瑀和好好報答蕭瑀,但唯利是圖的他卻沒有這樣做。太宗即位後,裴寂雖然位高但實權不如蕭瑀和封德彝,所以經常有些政事需要二人事先溝通在上報皇帝。有時候,二人在下邊商定好了的事情,上奏太宗的時候封德彝觀顏察色後突然變卦,說出了截然不同的意見。要不就是當著蕭瑀的面模稜兩可,等蕭瑀走後用激烈的言辭表達自己的意見和抨擊蕭瑀的奏章。蕭瑀對封德彝這樣的做法很不滿,但封德彝是屢教不改,由此二人之間產生隔閡。當時的新貴房玄齡、杜如晦,也都疏遠蕭瑀而親近封德彝,搞得蕭瑀很孤立。於是蕭瑀憤憤不平,上密奏給李世民,揭露封德彝的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齷齪事,而且詞連房杜,唐太宗很不高興。緊接著,蕭瑀有因為一件事和陳叔達的意見不合,二人在在太宗面前爭辯。蕭瑀是薑桂之性,老而彌辣,說起話來「聲色甚厲」,大概還能輔以挽袖握拳一類的動作;陳叔達也是個有性格的人,自然不甘示弱。兩人在朝堂上大吵了起來,不排除他們爭吵時涉及到了和玄武門等有關的秘聞醜事,於是李世民很惱火。二十五日,蕭瑀、陳叔達皆以對皇上不恭敬的罪名,被罷官免職。老臣一下子就少了兩個。封德彝搞走了蕭瑀和陳叔達,繼續在太宗面前表現。太宗準備要擊敗突厥,需要擴軍和訓練,由於經歷過隋末以來常年的戰亂,人丁至今還沒完全恢復,所以面臨兵源(成年男子)不足的問題。封德彝為了迎合上意,奏道:「對那些雖然年齡還不到十八歲,但身體魁梧壯實的小夥子,也可一併徵發。」太宗求強心切,表示同意。但當這一詔令送至門下省執行時,專門負責簽名蓋章的給事中魏徵卻拒不簽字,封德彝多次去和魏徵交涉,魏徵還是不簽署,封德彝就向唐太宗作了彙報。太宗聽罷大怒,立即召來魏徵聲色俱厲地質問:「我已經同意的,你為什麼這樣固執?」魏徵回答道:「我聽說竭澤而漁,並不是打不到魚,但明年無魚;焚林而獵,並不是捕不到獸,但明年無獸。如果將未成年的少年入軍,那麼這些人原來承擔的租賦雜徭,誰來承擔?何況,兵不在多,關鍵在於如何訓練。如果訓練得法,自然戰鬥力強,何必湊數?」接著,還一連列舉了唐太宗即位以來失信於民的二三件事,還說如果常此以往,怎能取信於人!唐太宗聽後,沉吟半晌,終於誠懇地說:「我考慮得不周全,竟犯了這麼大的過失。」立即下令停止徵召未成年人入伍,並給魏徵賞賜了金瓮一口。魏徵的做法讓封德彝失去了一次表現的機會,還讓他有了陷皇帝於不義的嫌疑,我們猜想他心裡肯定不痛快。這時候的唐太宗一心圖治,也能聽進去逆耳的忠言,甚至還鼓勵大臣們把不同於朝廷的意見勇敢地講出來。而且他做了一件這樣的事情鼓勵群臣覲見:一個叫元律師的人犯罪,唐太宗大怒,要殺了此人,恰好官員孫伏伽認為那人雖然有罪,但罪不至死,就抗言辯護。唐太宗不僅聽從了孫伏伽的意見,而且賞賜了一座價值巨萬的花園。有人認為太宗獎賞過重,太宗卻說:「從我登基到現在,還沒有人犯顏進諫過,今天終於有人開了個好頭,值得重獎!」裴矩看明白了領導現在雄心勃勃,而且需要一個「納諫」的好名聲,也故意找機會進諫,巧妙地「逆龍鱗」,博取皇帝的歡心。裴矩就是那位前不久李世民調整朝廷人事的時候,從宰相職位上被降下來、現在擔任民部尚書(相當於財政部長)的那個人。他是個聰明人,從宰相變成尚書,一點也沒有顯示出情緒,沒有怨言而且工作認真負責。而且還在儘力領會領導意圖,做皇帝希望看到的事情,讓自己的情況盡量維持得好一些。當時的官場賄賂橫行,唐太宗想用「殺一儆百」的辦法來治理,便秘密安排身邊的人去故意送禮,試探他們,還真有一個刑部的官員收受了他們的一匹絹帛,太宗知道後要殺他。裴矩進諫道:「官員接受賄賂,應當處死;但是陛下故意派人送禮,是有意讓人犯法,恐怕不符合孔子所謂"道之以德,齊之以禮』的古訓。」太宗聽了很高興,召集文武五品以上的官員,對他們說:「裴矩能夠做到敢於力爭,並不一味地順從我。如果大家都象他這樣,還愁國家治理不好嗎?」司馬光評價這個裴矩「在隋朝的時候是個諂媚的佞臣,在唐朝時候變成了忠臣」,我看未必,這個傢伙其實是善窺上意,一直都是只做皇帝喜歡的事情,此時年已八十高齡還挖空心思不顧風險地投領導所好,大奸若忠而已。封德彝其實也能看出來唐太宗現在喜歡有人進諫,但他還是不願意冒說錯話的風險,依然還是選擇自己的長項――諂媚。轉眼到了公元627年,也就是貞觀元年了。大年初三,太宗大宴群臣,席間讓樂隊演奏《秦王破陳樂》。太宗說:「朕從前率兵征伐時候,民間就流傳這個曲子了。這曲子雖然不具備文德之樂的溫文而雅,但我的功業畢竟是由此而成的,所以始終不敢忘本。」封德彝趕緊拍馬屁說:「陛下以神武之才平定天下,文德哪裡能和神武相比呢?」太宗嚴肅地糾正他:「平亂建國要憑藉武力,但治理國家卻要依靠文德。你說文不如武,此言差矣!」封德彝見馬屁拍到了馬蹄子上,趕忙磕頭謝罪。太宗一心圖治,令宰相封德彝薦舉賢才。但封德彝和眾多小人一樣,都有一個共同的毛病,就是嫉賢妒能、壓制賢才,所以他很長時間沒有向朝廷一個人。太宗質問其原因,他回答說:「不是我不盡心竭力,而是現在沒有奇才!」太宗說:「君子用人如用器物,各取其長處。古時的賢明君主,難道能從別的朝代借人才嗎?是你自己不能識別人才吧,怎麼能誣衊整個時代的人呢?」封德彝羞慚地退下。不久,太宗有事緊急召見吏部尚書長孫無忌,長孫無忌因為進來得匆匆忙忙,沒有把隨身的佩刀解下來就進去見皇上了。這可是一個大失誤!不能不處理。尚書右僕射封德彝是怎麼處理的呢?他明白長孫無忌和唐太宗的親密程度,當然也會考慮長孫皇后那層關係,和長孫無忌曾經立過的大功,於是乖巧地提出處罰方案:無忌誤帶佩刀入見皇帝,罰銅二十斤;當時守門的警衛沒有發現和阻攔,處死。這太不公平了!但這樣荒唐的意見唐太宗竟然也表示同意了。當然此事由於一個叫戴胄的大臣堅持,警衛並沒有被處死,但從此事足以看出來封德彝的嘴臉。貞觀元年三月,有人檢舉涼州(今甘肅境內)都督李幼良圖謀不軌,太宗派中書令宇文士及急速前往,兼任涼州都督,並按察其事。李幼良被賜死,宇文士及也就留在那裡,朝中又少了一位宰相。貞觀元年六月初一,封德彝病死了(他要是不死,估計會陷害報復魏徵的吧),宰相的數量繼續減少。朝中確實缺少有經驗的宰輔之臣了。十天後,蕭瑀又回朝繼續擔任尚書左僕射。一個月後,吏部尚書長孫無忌也被任命為尚書右僕射,開始位居宰輔。復出的蕭瑀向太宗提了一個建議:效法夏商周,把大唐的疆土分封給各位皇子,說那樣才會長治久安。太宗對這個想法很感興趣,從此就象著迷了一樣總想這麼干。蕭瑀的這個提議無疑是食古不化,明顯會損害大唐的統治,自然會遭到房玄齡、杜如晦他們的反對。但不知道李世民出於什麼考慮,會如此感興趣,以後的多年,還時不時提出分封諸王。雖然幾乎每次都因群臣的反對而罷休,但正是這個建議影響了蕭瑀的一生,唐太宗每次想分封的時候,都會提升蕭瑀的地位,通過他來推行此政。說來真是有趣,蕭瑀本不是善於揣摩領導心思的人,但這次竟然誤打誤撞符合了唐太宗的胃口,竟因此而屢屢掌權,真是他的運氣。更有意思的是,以他的性格和自信程度,他應該到死都沒有明白其中的奧妙,而是天真地認為房玄齡等是不行的,唐太宗離不開他蕭瑀。所以貞觀一朝,武德宰相被罷免後還能復職,而且一直能在貞觀政壇上頻頻亮相的,僅蕭瑀一人。這是後話貞觀元年八月,發生了一件事,黃門侍郎(相當於最高檢察院副檢察長)王珪有密奏要上報太宗,交給侍中高士廉轉呈,內容估計是告發宇文士及有圖謀不軌甚至謀反嫌疑的。高士廉和宇文士及關係不錯,就把信扣留了,也沒有告訴王珪。結果御史大夫杜淹把此事密告給了太宗,於是太宗馬上免去高士廉的侍中職務,調任他命為安州大都督;並同時免去宇文士及的中書令職務,但因關於其謀反的調查結論證明並無謀反之意,便任命他為殿中監。告密的杜淹,得到了和宰相一樣參預朝政的機會,宰相之外的官員參預朝政是從這時候開始的。②杜淹是杜如晦的叔叔,原本和杜如晦兄弟的關係不好,曾進饞言讓王世充殺死杜如晦的大哥,還把杜如晦的弟弟杜楚客關起來,差點餓死。後來李世民打下洛陽後要處死杜淹,杜如晦不願搭救,弟弟杜楚客卻不念舊惡,哭著堅決要求杜如晦救叔叔一命,還以自殺相威脅,杜如晦沒辦法才出面相救。杜淹這個人擅長陰謀,楊文乾的那件事有可能就是他策劃和組織實施的。到如今,他又靠告密得到太宗的賞識,雖然沒有升到宰相的職位,但可以執行宰相的職權了。這時候,朝中的宰相就是裴寂、蕭瑀、長孫無忌、房玄齡、杜淹了。九月,朝廷徵召王君廓入朝。他就是那個騙親家李瑗造反又殺親家以請功的「無賴將軍」,他因為壞事做得太多,對朝廷的徵召很害怕。恰好當時的幽州長史李玄道是房玄齡的外甥,知道王君廓要去長安,就寫了封信給舅舅,托王君廓捎給房玄齡。王君廓多疑,擔心李玄道告自己的狀,於是半路上偷偷拆開了這封信,發現這封信是用草書寫的。王君廓不認識草書,更加懷疑李玄道要告發自己,就殺死渭南驛站的吏卒,然後向突厥方向逃跑,途中被村夫殺死。王君廓一生的無賴與陰謀,就這樣罪有應得地拋屍荒野。貞觀元年十二月初四,蕭瑀因犯了錯誤再次被免去宰相職務,降為太常卿。至於是犯了什麼錯誤,史書沒有記載。估計這次還是和房玄齡的搗鬼有關係。蕭瑀出身高貴,雖然比房玄齡大不了多少歲,但資歷很老,且個性骨鯁傲氣,自然對房杜這些「暴發戶」有些心理上的蔑視。加上政見常常不一致,所以他總看這幾個新貴不順眼,和房玄齡、杜如晦總是有矛盾。蕭瑀的幾次罷相都和房玄齡有關,這次估計也不例外吧。連房玄齡、杜如晦等新貴的「暴發戶」都會讓一些人有意見,魏徵作為李建成宮中的舊人,坐到現在這樣的高位更讓一些人難以接受,難免會有人有意抓他的小辮子。有人告發右丞魏徵偏袒他的親屬,私提他們的官職,太宗派御吏大夫溫彥博查問,沒有實據。彥博對太宗說:「魏徵不知道遠離嫌疑,內心雖然無私,但也應該批評。」太宗就讓溫彥博去批評魏徵(這句話帶來了一個很不好的任務),而且告訴魏徵:「從今以後,你應該注意一下瓜田李下。」幾天後,魏徵趁上朝時對太宗說:「君臣之間應一誠相待。如果上下避嫌,那國家興亡就不好說了。我不敢接受這個命令。」太宗認為有道理,就說:「是我沒考慮周全。」魏徵又說:「我很榮幸能輔佐陛下,願陛下讓臣做良臣,不要讓臣做忠臣。」太宗問:「有什麼區別嗎?」回答道:「后稷、契、皋陶,君臣齊心合力,共享榮耀,這就是所說的良臣。龍逄、比干犯顏直諫,身死國亡,這就是所說的忠臣。」太宗聽後十分高興,賜給絹五百匹。魏徵雖然平安地度過了這一關,但私下裡肯定捏了好幾把汗。從此他更需要小心謹慎,不能有半點把柄落在別人手裡,不然以他的出身,真不知道會遭遇什麼樣的大禍。接著,又有人上密表稱長孫無忌權力過大,榮寵太盛,說朝廷需要防止外戚的專權了。是誰上奏的,史書沒有記載,不排除和誣奏魏徵的表章是同一批人所為的可能,更不排除他們是當初秦王府的舊將,所以史書不記名。太宗將密表拿給長孫無忌看,並說:「朕對你絲毫不懷疑,所以不隱瞞,假如你我各有所聞卻不說出來,君臣的想法便不能溝通,反而倒不好了。」又在朝堂上對百官說:「朕的兒子均年幼,所以我把無忌視如親子一般,我們的關係不是外人所能離間的。」下朝後長孫無忌肯定和妹妹長孫皇后說起了這件事,長孫皇后一直不贊成家族勢力太盛,因為那樣容易導致災禍,就勸哥哥辭去相職。於是長孫無忌聽從妹妹的意見,一再上奏請求讓位,長孫皇后也堅決請求唐太宗批准長孫無忌的辭職。於是太宗在貞觀二年(公元628年)的正月初三,批准了長孫無忌離職報告,改封為開府儀同三司的虛職。當月就提升兵部尚書杜如晦為檢校侍中,兼任兵部尚書,還繼續是東宮兵馬的總管;還提升了刑部尚書李靖檢校中書令、繼續兼任本職。宰相中新臣的勢力又壯大了。接著,太宗又對房玄齡等幾位大臣說:「當政者最重要的是大公無私。歷史上諸葛亮流放廖立、李嚴到南夷之地,到諸葛亮死的時候,廖立悲痛萬分,李嚴哀傷而死。如果不是諸葛亮大公無私能這樣嗎?朕既然仰慕前代的明君,你們也不可不效法前代的賢相啊!」房玄齡本來就謹小慎微、如履薄冰,聽到這話的時候,當時的感覺猜想是不亞於一個炸雷:我徇私舞弊了嗎?時不時有什麼事被皇帝發現了?這是皇帝在敲警鐘呢吧?伴君如伴虎,果然不假。貞觀二年的十月,杜淹病死,朝廷就在十二月把王珪提升為侍中,充任宰相。一個月後,貞觀三年(公元629年)的正月,武德朝最資深的、也是堅持到最後還盤踞著宰相之位的老臣裴寂被撤職了。李世民早就不喜歡裴寂,從裴寂讒殺劉文靜、到李建成、到貞觀朝之後還總拿武德朝說事阻礙新政,都是李世民所反感的。唐太宗登基之處,政權還沒有完全穩固、另外還需要照顧唐高祖的面子和輿論影響,再加上沒有抓住裴寂的什麼過錯,就一直沒有動裴寂。現在天下穩固、時機成熟、機會也碰巧來了。當時有個法雅和尚妖言惑眾,被處死。司空裴寂曾聽過他的言論而沒有上報,也沒有處置,裴寂因這件事被免職,勒令遣送回老家。裴寂請求留在長安居住,安享天年,但唐太宗不同意。估計唐太宗擔心唐高祖還活著,裴寂要是留在京城,這兩個有廣泛影響力的老人萬一有什麼舉措,對新朝廷肯定會是一種威脅。裴寂只好回蒲州老家去了,後來又被朝廷借故流放到靜州(今廣西梧州),後來死在了那裡。裴寂被罷黜,肯定也會連累和他關係密切的一些官員失勢,武德舊臣作為群體的力量至此完全土崩瓦解,武德和貞觀兩朝相權更迭的過渡期至於結束了。作者按:一朝天子一朝臣,官場的滄桑變化本來也數正常,但同是前朝老臣,不同做法的人卻又受到不同的待遇。封德彝是處處用心來迎合上意及新貴們的意願的,落了個善終。裴矩本是個擅長於諂媚的人,摸准了唐太宗要名聲的心思,也充當了一把直臣,獲得獎賞,也落得善終,貞觀元年死後謚號為「敬」。他如果多活幾年,估計也照樣不至於倒霉。蕭瑀是個骨鯁之人,憑他的個性,既不受唐太宗喜歡,也和同僚相處不好,但他誤打誤撞的「裂土封疆」卻中了唐太宗的下懷,所以才能屢次被起複。可以看出來,揣摩領導的心思、領會領導的意圖對仕途的影響是巨大的。唐太宗是一帶英主尚且如此,何況我們日常生活中的一些領導本是就是圖謀私利、愛聽諂媚的人呢?小人們在這方面願意苦苦鑽營,確實是有他們的道理的,所以他們屢屢得勢也就不足為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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