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葉夏花當同暉-舒緩醫學在協和(下)
如果說生命是一首歌,在安寧的病房中,我們也聆賞了無數最美的音符。這些以身體病痛,來歌詠生命的癌末病患,有的已經成為人間過客。有的則尚在經歷這段旅程。他們並沒有被病痛擊倒,他們的勇氣譜成了一首首,有歡笑、有淚水、有希望,更充滿著愛的生命樂章。
讓患者道謝、道歉、道愛、道別
在台灣的時候,寧曉紅遇到一個30歲的患者——憋氣,用什麼方法都解決不了。後來在與這位患者聊天時,大家發現他特別擔心他的母親,他怕自己死後母親沒人照顧了,所以當社工、志願者發現這個問題時,去跟他談這個事情,跟他談開,後來發現他憋氣的情況好了很多。
寧曉紅的病人王松剛被發現癌症時,就已經到了骨轉移的階段,成為癌症終末期患者,病情一天一天加重,劇烈的疼痛時刻伴隨著他。「他有一段情緒非常激動,癱瘓之前有兩周疼痛已經很厲害了,後來,寧曉紅教授跟王松就有過一次談話,他倆談了兩個多小時。」王松的夫人回憶。正是寧曉紅和王松這兩個小時的談話,幾乎改變了這對夫妻生命最後的時光。「談完之後我就感覺到,同樣劑量,但是止痛的效果,比沒有談明顯效果好了很多。」王松的夫人說。
「也正是從那兒我才知道,疼痛有主觀的,也會有客觀的。客觀的可能是腫瘤造成的,主觀的會有情緒產生的焦慮,會加重疼痛。」寧曉紅說,尤其對末期的患者,針對瘤子我們能做的不多了。不能手術、不能化療,就是用藥物給她解決痛苦,這個過程中,藥物能夠起到的作用其實是一部分。從這點來講,如果能夠達到很好的溝通,讓他放鬆,讓他有一種被關懷的感覺,他的癥狀就可能隨之減輕。
溝通能夠幫患者減輕疼痛,也能幫患者和家屬平復情緒,完成心愿。鄭瑩介紹,在舒緩醫療中,溝通是非常重要的環節。溝通患者現在的心態,家屬現在的心態,他們的需求,他們的願望,他們現在的困難,他們現在亟待解決的,有沒有我們能夠幫得上忙的,或者你們是否需要有一個情感宣洩的途徑。
在舒緩醫療的理念中,希望讓臨終的患者,能夠有機會從容地完成道謝、道歉、道愛、道別,這些生命最後的儀式。不僅關注患者,也關注家庭整體的需求,讓生命終結的患者不帶走遺憾,也讓他的親人不要心存愧疚。
志願者來了,他們是笑著走的
鄭瑩說,我們和患者聊天時,往往會下意識去發掘他願意談的,能夠給他帶來快樂的,或者他生命中的一些閃光點,能夠讓他知道,我的生命很有價值。其實是可以提高他的自我的一種存在感。對他能夠面對即將來到的死亡,是非常重要的意見事情。「我會主動去跟患者聊,我會定期組織患教會,但是最後往往都會變成了茶話會。」
患教會給患者帶去的,更多的是心理上的放鬆和鼓勵。實際上,在台灣,跟患者聊天的工作,主要是由志願者和義工來做的。寧曉紅和鄭瑩從台灣回來後,立刻開始尋找志願者。最後決定,在北京協和醫學院現有的醫學生中,招募安寧志願者,並培訓他們。
2013年9月13日,第一批安寧志願者走進了病房,每周他們的到來給腫瘤病房帶來了歡樂。「跟以前的病人比,這些病人走的時候,表情發生了變化。」鄭瑩形容,他會笑著走,他的表情不會是痛苦的。他最後能夠安靜安詳地離開這個世界,有我們的一份辛勞,我們讓這個病人不帶遺憾地走了,我覺得這是我的職業價值的體現,我發現,這是除了醫療護理手段之外,我還能夠去幫助患者們做的事情。我覺得帶給患者的益處,可能比醫療本身而言,更大。
讓他有備而走,不留遺憾
為何和緩醫療至今少有人嘗試?原來,在和緩醫療中有一項,選擇在臨終後無生命徵象的時候,不實施搶救,包括氣管內的插管,體外心臟按壓,急救藥物使用、除顫等行為。鄭瑩說,在生命終結點的時候,我們通過醫療手段讓患者繼續延續幾天生命,但是這個醫療的手段,有的時候是很殘忍的。「比如上呼吸機,吹著呼吸機,身體在變形,肚子會鼓起來,再加上人身體本身的一些內在的變化,整個人會變形。當你是他的家屬,你看到患者這樣的時候,你是什麼樣的感受呢?」
「我們希望患者是握著拳頭到人間,放開手回去,這是人從出生到死的自然過程。但現在我們在醫院看到的是,患者握著拳頭,走完他人生的歷程。人都痙攣了,又在除顫又在按壓,耳邊又聽到家屬在哭,很恐怖。」郭航遠說。
的確,在台灣,和緩醫療的一個前提,是承諾在臨終時,不做搶救,患者必須要簽訂「預立選擇和緩醫療意願書」,才能進入和緩醫療病房,而在我們的身邊,臨終前搶救幾乎是所有家屬唯一的決定。
我們看到很多訃告,都會寫某年某月某日,某人因積極搶救無效死亡。」寧曉紅對這種刻意強調「積極搶救」感到很遺憾。「一定要積極搶救,如何才能積極呢,到底什麼是積極?這個可能得好好考慮。所有人都不知道積極是什麼意思,但卻是所有人追求的目標。一些家屬常說,我要對得起我的家人,我要積極。其實,老百姓更常說的一句話是,『別讓他受罪』。而我們都知道,有時候就是這個積極治療,反而讓患者受罪。」
俞琦很遺憾,在父親生前,沒有和父親談論過生死的問題,雖然每天都守在父親身邊,但是有些話題是不敢觸碰的。由於兩次的ICU經歷,父親能講話的時間越來越少,而他們的話題也越來越少。俞琦說:「如果當時能敞開心扉,也許能更多地了解父親的過去,也許能讓父子間更加親密,也許父親會走得更加安寧。」但是死亡幾乎是家屬和患者之間,最怕提及的話題,在台灣,患者在申請和緩醫療時,必須填寫的那張「預立選擇和緩醫療意見書」,實際上是明確了患者知道自己的病情,知道自己生命瀕臨死亡。
所謂和緩醫療,最大的前提條件是,各方都要把死亡放在明面上來說,坦然相對,正視它。家屬以前都是拚命瞞著,導致患者也不知道自己到了什麼階段,到了最後什麼都沒說沒做就走了。
很多患者直至最後也不知道自己的病情,直到去世時,很多本該完成的心愿,都來不及完成,很多該做的事情,都來不及做。寧曉紅說:「90%以上的家屬都會跟我說,他的親人很脆弱,會崩潰,千萬別說。而我現在做得更多的是,對我比較熟悉的、我的朋友多說一句,『我真的沒有見過哪個患者在我這兒崩潰過。』患者比我們所有人想像的都堅強,通常都是家屬先崩潰的。」
為什麼這個時候,大家都願意說善意的謊言?袁鍾說,從哲學上講,面對死亡的時候,我們是沒有死亡準備的民族。我們要給患者希望,不要讓患者和家屬絕望。親人要「走了」,但還能再見面。我們完成他的遺願,照顧好活著的親人,努力工作,將來可以向他彙報。這樣,即將死去的人會感到滿意,不是永遠不能見面。這是文化,不是科學。
和緩醫療的創始者,英國的桑德絲(Saunders,1918~2005)醫師有一句名言:「你是重要的,因為你是你!最後一刻,你仍然是那麼重要!我們會盡一切努力,幫助你安然逝去;但也會盡一切努力,讓你好好活到最後一刻!」這就是人性尊嚴,是最高人道——呵護他照顧他,讓他有質量有尊嚴地活到生命的最後。
(本文轉載自 健康界 微信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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