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朝代龍服非黃色有玄機

07-13

秦漢朝代龍服非黃色有玄機

中國人鍾愛皇帝，即使在今天，你隨便翻看電視頻道，十之七八的屏幕中，常常坐著一個皇帝或一些皇族，「金碧輝煌」是皇帝劇的主色調，「黃袍加身」是晉身帝王的專有名詞。

其實皇帝的衣裳並非都是黃色。近日大型鬧劇《楚漢傳奇》開播，看官們是否注意到，秦始皇就沒有穿帶黃色的服飾，皇宮也沒有以黃色為主調，而是黑衣、黑旗、黑馬、……這裡面大有說道。

簡單地說，它的根源是五行說的一個分支「五德終始說」。此說認為，每一個皇朝的建立，一定要對應金木水火土五種元素之一，當朝與前朝之間，應該是一種「相勝」的關係，比如前朝屬土，接下來的王朝就應該屬木，因為木勝土。

根據五種元素的屬性，對應的皇朝建立相應的制度。比如土對應黃色，屬土的皇帝就要穿黃色的衣裳；水對應黑色，屬水的皇帝就要穿黑色的衣裳云云。

秦朝建國時，術士們認為，此前的周朝對應五行中的火，火對應紅色，所以周朝的帝王穿紅色的衣裳；水勝火，所以秦朝應該對應水，水對應黑色。秦國還流傳著「秦文公曾經捕獲一條黑龍」的傳說，所以秦建國後，就有了崇尚黑色的界定，皇帝要穿黑色的衣裳，皇宮的布置也要以黑色為主調。

「五行對應」是一個龐大的體系，它幾乎無所不包。比如除「五色」之外，還有「五數」，水對應的數字是「六」，所以秦國「數以六為紀，符、法冠皆六寸，而輿六尺，六尺為步，乘六馬。」（《史記·秦始皇本紀》）在電視劇《楚漢傳奇》中，秦二世傻乎乎地感嘆：「人生短暫，就像六匹馬拉著車穿過一個縫隙一樣。」有觀眾設問，為什麼是「六」呢？道理正在於此。

再如五行對應「五政」，也就是五種政令。水對應的政令是「助天殺」，所以秦始皇採取暴政治國，「剛毅戾深，事皆決於法，刻削毋仁恩和義，然後合五德之數。」

秦漢之際，此類玄而又玄的學說很有市場。比如那時「讖語」風行，許多人做事之前，都會編造一些預判吉凶言辭，用以蠱惑人心。陳勝吳廣起義，先將「陳勝王」寫在綢子上，塞入魚肚子里；又在夜裡裝狐狸叫：「大楚興，陳勝王」。秦始皇巡遊時，風傳天落隕石，上面刻著「始皇帝死而地分」；有人路遇一位仙人說：「今年祖龍死」；還有人說：「滅秦者胡也！」秦始皇為此心驚肉跳，他以為是胡人作亂，派蒙恬去剿殺，哪想到「胡」會是身邊的胡亥呢？

司馬遷在《史記》中記載了這些讖語故事，真真假假，虛虛實實。自古以來，術士觀國風，判興衰，聽民間歌謠乃至小兒吟唱，正所謂「詩妖歌讖」，是重要一項。秦始皇為此吃了大虧，漢代也吃虧不少，所以此後歷代掌權者都不準人們傳播或收集此類「政治歌謠」，直到今天亦然。班固稱讚《史記》：「其文直，其事核，不虛美，不隱惡，故謂之實錄。」可惜它成為千古史家之絕唱。

那麼，漢代對應五行中的什麼呢？看《楚漢傳奇》，劉季一幫人從沛縣走出來，他們一路風餐露宿，一直披著雜七雜八的麻袋片。雖然有芒碭山「赤帝之子，路斬白蛇」的謠傳，依然看不出固定的服色。及至諸王漸滅，楚漢兩軍對壘，劉邦已經有紅衣、紅旗的裝點。但最終劉邦打下天下，大臣張蒼等人認為，秦代是算錯了屬相，或曰秦代非正統，因此「二世而亡」。根據五德終始說，漢代才應該接續周代，對應五行中的水，穿黑色的衣裳。

司馬遷《史記·封禪書》寫道，劉邦稱帝後，問隨從：「從前秦國祭祀哪些天帝？」答：「四帝。有白帝、青帝、黃帝、赤帝之祠。」問：「我聽說天上有五帝，怎麼會是四帝呢？」隨從答不出來。劉邦說：「我知道了，這是等待我來建五帝之祠啊！」他下令建立黑帝祠，稱為北疇。

我覺得，這段「漢帝建黑帝祠」的記載令人生疑。秦代崇尚黑色，怎麼會只祭祀「四色帝」，唯獨不祭祀黑帝呢？若非漢儒們的編造，那一定是秦代穿黑衣、舉黑旗的事實也有疑問了。多年來我一直關注秦代的出土文物，想證實他們執行「五德終始說」的真實性。它究竟是落於紙面，還是付諸實際呢？古史悠謬難稽，出土的秦兵馬俑，見光就退去了往日的色澤。只有等到何日科技發展，何日打開秦始皇陵，我們會看到秦代什麼樣的服色呢？是漆黑一片還是什麼？

無論如何，按文獻記載，劉邦稱帝時，他的新衣應該是黑色。到漢文帝時，公孫臣、新垣平等人說，秦代對應水沒錯，土勝水，漢代應該對應土，穿黃色的衣裳。他們還預言，天上將出現黃龍，降下五彩杯。後來發現，這是人為造假，新垣平等人遭到誅殺，文帝也就此放下改制之事。漢武帝時，司馬遷又提出改制，才使皇帝換上了黃色的衣裳

西漢末年，劉向劉歆父子提出新論「三統說」，認為按照五行相生的原理，漢代應該對應火，恰好用上劉邦是「赤帝之子，路斬白蛇」的傳說，所謂「高祖始起，神母夜號，著赤帝之符，旗章遂赤，自得天統矣。」（《漢書·郊祀志下》）所以帝王應該穿紅色衣裳云云。接著王莽篡政，他利用這個學說，聲稱發現一個《天帝行璽金匱圖》，其中有一條讖語寫道：「赤帝行璽某，傳予黃帝金策書。」他又編造自己是黃帝的後代，就可以接漢代的班了。

直到劉秀滅掉王莽，東漢樹幟。他再次明確漢帝是炎帝後代，對應五行中的火，穿紅色的衣裳。但此時距離劉邦建立大漢王朝，已經是二百多年後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