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電影市場,中國比美國、日本少了些什麼?

這把雨傘,或說陽傘,對於一般人來說,與其他老式雨傘別無二致,最多是在傘內側添加了些藍天白雲圖案罷了。

而對於另外一些人——比如《sola》的粉絲來說,這把傘卻讓他們回憶起一個傷感的愛情故事:女主角四方茉莉由於特殊體質見不得陽光,只好用這種「藍天白雲傘」來感受其他人日常的天空;而她與熱愛天空的男主角的相遇,也正是由天空而始……

因此,普普通通的藍天白雲傘,在 sola 粉絲口中的愛稱便是「sola」傘。直到今天,在淘寶以「sola 傘」為關鍵詞進行搜索,仍能得到許多結果。這無疑是一種不同於手辦、T 恤、海報的另一種形式的周邊,更加具有「情感帶入」的非凡意味。

衍生品不衍生而是深入土壤

關於電影,有個令片方尷尬的真相,在今天幾乎可以被稱為常識:票房收入的一大部分是屬於院線及其他渠道的,單純依靠票房,片方不容易賺錢。

然而,這個常識,在中國與美國雖是通行的,表現形式與解決之道卻不甚相同。在中國,片方只能更加依賴票房——追求更高的票房,才能創造更多的收入;在美國,電影公司卻謀求票房以外的收入方式,比如圍繞 IP 的衍生品,也就是動漫愛好者口中的「周邊」。

在美國,電影的票房收入與衍生品收入平均是三七開。在中國,有意識、精力和能力運營 IP 衍生品的片方寥寥,影片的衍生品收入幾可忽略不計,更多時候衍生品則純粹是賠錢玩意兒——片方並不指望靠銷售衍生品賺錢,而是把在影片放映前就恣意贈送的衍生品當作一種宣發道具,希望這不高的成本可以帶來更多的票房罷了。

衍生品有多種類別,也有多種分類方法。國內常常把衍生品分成兩種,一種是純粹的玩賞、紀念物品,最典型的比如海報、模型、掛飾、毛絨玩具等;一種則多少具有實用性,比如手機殼、耳機、T 恤、背包等。國內的片方在影片殺青後,提取角色形象,印到各種產品上,然後開賣——或者開送,一切顯得那麼順理成章。

然而,在長於衍生品運營的歐美、日本,甚至後起之秀的韓國,這些「用於宣發」的衍生品,精緻也好,粗糙也罷,全都是垃圾。原因無他,思路打從一開始就錯了。

「sola 傘」可能是個偶然,但更多成功的衍生品則不是偶然。你還記得大白嗎?對,Big Hero 6 中的 Baymax,軟萌可愛的充氣機器人。在超能陸戰隊上映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內,大白不僅刷了我們的屏,還高頻充斥在我們生活的每一個角落——大白玩偶種類繁多,有硬的,有軟的,有綿的,有彈的;大白的充氣模型和穿著大白人偶服裝的工作人員,在各大商場佇立著、徘徊著;大白的服飾周邊,外設周邊,乃至家居周邊層出不窮;甚至大白形狀的蛋糕、餅乾、元宵,看上去都是那麼自然而然……

大白衍生品如此成功,不可否認的部分原因在於大白形象簡單、辨識度高,高度簡約的特徵便足以激發人們對其的喜愛之情:在元宵上點兩個黑點、畫一條黑線,大白的面貌便呼之欲出。除此以外,大白圓滾滾、軟乎乎的具體形象,使其一應產品的製造成本及物流成本都顯然較低,更加利於傳播及銷售——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去年國產影片《捉妖記》中的妖王胡巴,胡巴的形象既不適合做毛絨又不適合做硅膠,其衍生品的存在,幾乎只是聊勝於無的。

這是一個偶然嗎?當然不。電影是藝術,更是工業;而作為一條或多條工業流水線背景的,是圍繞電影的多個行業及許多公司構成的整套產業。大白的形象,豈是設計師、導演抑或編劇說了就算的?負責衍生品運營的經理一早就跑過來提出意見:這個形象容易出周邊,而這個沒法做;這個周邊好賣,這個就略小眾;這個想像空間大,這個最多印件 T 恤。

目的的不同,及分工的不同,造成了中國衍生品市場與先進地區的巨大差異。無論美國的電影經濟,日本的動漫經濟,抑或韓國的藝人經紀,都是在「IP」誕生之初便埋下了與其深度結合的衍生品:《冰雪奇緣》的女王連衣裙,EVA 新劇場版中的定製手機,帶火了韓國代購的千頌伊同款圍巾和口紅,俱是如此。

從粗暴周邊到情感鏈接,手快有,手慢無

然而,國產 IP 的衍生品運營,在幾年前,幾乎還是一片荒蕪。如前文所言,片方多數將衍生品作為一種宣發手段,是「形式」而不是「內容」。去年《大聖歸來》的成功,讓觀眾意識到了國產衍生品市場的潛力,也認識了一家名為「娛貓」的公司。

娛貓董事長陶亞東告訴我,該領域的現狀不能指望外國公司來打破。衍生品運營,是一個鏈接 IP 方、品牌方和製造方、渠道方多方的複雜工作,涉及深入劇本的設計,上升到品牌及下降到工廠的管理,以及推廣至群眾的銷售,有著複雜的授權、營銷等諸多問題,何況還要持續不斷地反盜版。如此接地氣的工作,目前在各國都只能由本地公司完成,外來公司插手難度過高。

亞東不是新人創業者。此前,他與任泉合作的公司,便從事影視投資與公關活動,他本人也是資深的影視、娛樂項目投資人、策劃人。目視國內衍生品市場一片空白,亞東奔赴各發達國家學習、取經,從 2015 年起,動了在國內做衍生品運營的念頭。

然而,就在 1 年前,國內片方的衍生品意識仍然非常薄弱,他們不敢做、不願做圍繞 IP 的衍生品運營。不敢做,是因為不知道能否賺錢,擔心費力又賠本兒;不願做,是因為不專業、沒頭緒,國內又沒有可以拜託的公司。身為非常熟悉影視運營那一套的圈內人,亞東自己也並非沒有這些疑慮。因此,在創立「娛貓」之前,亞東非常穩健地用一部自己投資的影視「試了試水」,認真地做了一次「從劇本開始」的衍生品植入。

結果是令人欣喜的,衍生品在劇中的曝光毫不生硬,與劇本巧妙地融為一體,編劇和導演都未覺不妥。更加振奮人心的則是,這次嘗試並非蝕本兒買賣,而確實地賺到了錢——片方馬上覺得這一模式可取,開始產生對衍生品運營的興趣和信心;而亞東自己更是確信,中國市場,並非衍生品的「不毛之地」。

在此過程中,亞東已經與幾名合作夥伴達成共識,決定共同出資、大幹一場。他的夥伴們,包括前夢工廠中國高管、前奧飛傳媒北京總裁,前分眾傳媒、航美傳媒高管,以及前迪士尼大中華區高管。眾人分管運營、推廣與授權,亞東作為影視圈內「老人」,主要負責上游簽約及 IP 管理。儘管對一家創業公司來說,陣容豪華、資金到位,一切看上去盡善盡美。然而,即便如此,謹慎的亞東還是追求穩步發展,沒有舉著模式大旗「燒融資求擴張」。

我們都是傳統行業高管出身,很怕「喊口號」「燒錢」那一套。最早進入中國 IP 衍生品運營市場,我們是先行者,也自認肩負著訓導行業的義務,然而我們最開始就打算賺錢。現金流對我而言,意義重大。

因此,娛貓要等待一個機會。這次瞄準國產衍生品市場的創業,要開門見山,要一炮而紅——不是「賣模式」,而是在第一個案例中就賺到大錢,直接證明「模式正確」。就在這時,一部里程碑式的作品出現了,成就了自己,也成就了娛貓——這就是去年紅透半邊天的國產動畫佳作《大聖歸來》。

相信許多觀影者都從娛貓購買過大聖歸來的周邊產品,然而,所謂「衍生運營」遠遠不止這些。除了狂攬近億元的大聖金銀鈔,小空空系列產品更是做多少賣多少(正是「結合劇本」「情感鏈接」的一種)。還有許多傳統片方想不到、更做不到的新奇玩兒法:與雪佛蘭科魯茲合作的大聖歸來汽車廣告,與上海世紀公園合作的園內陳設,與央視春晚合作的猴年元素,甚至與龍湖地產合作而誕生的,佇立在全國數個龍湖天街商業中心的巨型「大聖」雕像。

截止目前高達 3 億元的大聖衍生市場表現,在國產電影里,成為一個前無古人的記錄——而這只是娛貓成立後的第一個項目而已。

是的,衍生品銷售可以是 to C 的,更可以是 to B 的。相比單純的買、賣,授權是一種更直接、更有效的衍生方式。不只是授權給紀念品、快消品,汽車、地產的高端品牌同樣可以是衍生品運營的目標。事實上,在娛貓銷售部、授權部的不懈努力下,to B 業務已經佔到娛貓業績的一半兒以上。

我們能做的,就是告訴內容方(衍生運營)怎麼玩、怎麼做。怎麼玩,就是可以有哪些項目,哪些衍生方式。怎麼做,就是細節問題你不用操心,娛貓全包了。

市場廣大,前途多艱

迄今為止,娛貓通過在國內絕對領先的衍生品運營,為許多內容方帶來了收入。娛貓的運營也不再限於電影或動畫,而是全面學習美國的電影運營、日本的二次元運營及韓國的藝人運營,在電影、電視劇、動漫乃至真人秀各個方向發力。

不僅涉足領域廣闊,憑藉本身相對成熟、先進的衍生思路,娛貓「玩兒」的衍生品形式層出不窮。

《極限挑戰》中出現的「孫紅雷墨鏡」「羅志祥夾克」「神運算元帽子」,自然都是精心設計的前期植入,其開發早於節目拍攝,將訂單提交工廠也早在節目播送之前。而最終結果,便是在《極限挑戰》播出同時,孫紅雷、黃渤、張藝興等人披掛齊整、登場熒幕的時候,普通消費者已經可以在天貓購買這些服飾了——娛貓全權運營東方衛視天貓旗艦店,在國內開創了衍生品運營先河。

飲食可不可以成為衍生品?有的,圍繞影片或藝人的連鎖餐廳,娛貓在籌備中。還有沒有更高大上的玩兒法?有的,作為《盜墓筆記》衍生品的貴金屬,即將在招商銀行全國開售。目前,娛貓簽約、負責衍生品運營的 IP 數量已超 100,其中包括《滾蛋吧腫瘤君》《最強大腦》《九州天空城》《擇天記》等知名項目。亞東還稱,《盜墓筆記》《爵跡》會是娛貓今年運營 IP 的重點。

在花樣百出、令人目不暇接的衍生品運營過程中,娛貓不僅讓內容方嘗到了不依賴票房、賣片賺錢的滋味,更是始終保持對內容方的訓導:第一,衍生品有市場,值得一做;第二,衍生品不是把人物形象印件 T 恤就完了,要深入劇情本身,營造「情感鏈接」。

目前來看,娛貓的理論是很有說服力的。比較而言,與《大聖》幾乎同期的《捉妖記》《煎餅俠》都有心在衍生品上大做文章,然而結果只能稱之差強人意。而至今都還不具備現代衍生品運營意識,以為出出模型、印件 T 恤就算衍生的內容方,其衍生品成績只可說是聊勝於無了。

當然,娛貓在 IP 運營方面追求「情感鏈接」,這必然對其實際操作提出很高的要求。隨著手中握有的 IP 增多,娛貓或多或少將忍痛「區別對待」。實際上,在亞東表示重點運營《盜墓筆記》《爵跡》的同時,可以管窺娛貓對多數 IP 的期望:手握 100 個 IP,不可能出 100 個「大聖」的奇蹟。

事實上,亞東透露,在娛貓內部,IP 也是分為 A、B、C 三級的。IP 在衍生方面的好壞,一方面取決於 IP 本身的質量,一方面取決於其衍生的「難易度」。亞東說:「二次元好過真人,時裝劇好過古裝劇,國產的好過引進的。」雖然並未明說,考慮到娛貓的財力、人力有限,幾位分別負責運營、銷售、授權的高管精力也有限,在實際運營中必然存在資源的傾斜。這是運營深度與運營廣度之間必然存在的矛盾,而這一矛盾會給同行的後進者帶來機會。

實際上,除了「優勢不易保持」的問題,以娛貓目前精益求精的態度,將要面臨的問題還很多。雖然有些問題是「做這行就逃避不開的」,但不可否認的是,即便娛貓作為一家創業公司有著相當高的能量,和成熟的大公司相比,聲音還是不夠洪亮。那麼,娛貓在如下一些問題上,或將面臨相當艱巨的挑戰:

1

雖說 IP 手快有手慢無,但當瞄準時間相差無幾時,憑藉娛貓的出資能力,有把握從出手更加「闊綽」的資本手中搶下 IP 先機嗎?亞東認為,娛貓經營至今的口碑和信譽是其優勢,但在資本推土機面前,這樣的優勢能有多大說服力,尚屬未知。

2

IP 簽約恰如投資,沒人能夠保證「穩賺不賠」。假如因為運氣問題,娛貓在一定時間內接連陷身垃圾 IP 泥潭,憑其身為創業公司的體量,能否堅持過去、能夠堅持多久,也是相當致命的問題。正因如此,亞東正在引入新一輪融資,以強壯娛貓的「身板」,為迎接艱巨挑戰提供可能。

3

什麼能火,什麼不能火,一方面是個「玄學」,多少有運氣成分,一方面則考驗簽約團隊把握時代、理解當下觀眾的能力。隨著年齡增長、成見加深,亞東與其夥伴,能否時刻緊跟年輕人眼中的熱點?娛貓團隊能否與時俱進,不斷開發新的、更適合年輕消費者的衍生模式?這也是一個交由時間回答的問題。

4

最後便是所有衍生品運營公司都不得不面對的難題——防盜版。阿里巴巴都未必可以做好的事情,娛貓作為創業公司,能否堅持、貫徹,在很大程度上影響著其 IP 衍生品的聲譽。

如此判斷,娛貓雖然領先,卻未必實現「獨佔」。亞東說,2017 年可能會成為一個中國娛樂衍生市場的拐點,內容方可能會開始全面重視衍生品市場,而相應的公司也會紛紛湧現。

首先,像《大聖》一樣的好 IP 肯定會越來越多,提供越來越多的條件和機會。其次,我們作為先行者不斷地做出範例、創新方法,內容方從「沒有意識、不會做」到「有意識、主動找我們做」,市場正在趨於成熟。所以我判斷衍生行為的拐點就要到來了。

亞東進一步分析說,如今年輕人的消費理念與 70 後、80 後截然不同,有著很大進步。現在的年輕人不僅願意購買「不實用」的物件,為「情感鏈接」付費,更有著「我就是樂意給你錢」的強烈正版意識。亞東舉例說,在《大聖歸來》上映時期,許多「自來水」不僅自掏腰包 8 刷、12 刷,而且都盡量選擇「電影院邊邊角角」「不好的座位」,這是他們有意識將好座位留給他們「想要安利」的其他觀眾,有著明確的「希望內容方賺錢」的願景。

年輕人願意為版權背書、為品質背書的時代來臨了。有知覺的公司自然不止娛貓一家,而「阿里魚」這樣的巨頭入場也許瞬間會成為許多創業者頭上的陰影。而亞東並不認為巨頭會成為娛貓的殺手,而娛貓與巨頭之間甚至有可能展開不同層面的合作。

亞東說,像阿里這般有野心的巨人公司,有著天然的平台屬性,其衍生運營是主要圍繞電商平台做文章的。而娛貓是一家衍生全案運營公司,除了產品電商端的銷售外,還有其餘業務線,如產品設計、供應鏈管控、渠道管控、聯合營銷、產品植入、授權等等,娛貓更像是一個 IP 傳統變現方式之外,跨界衍生變現全案的提供者和執行者——而這與巨頭的平台定位並不衝突。

衍生品這塊市場其實很像廣告,廣告行業在中國已比較成熟,仍然有上百家各具優勢的公司在用不同的手段切蛋糕,其中有幾家大公司佔據龍頭地位;而將來的衍生品市場,也絕非任何一家公司可以獨佔——娛貓只想繼續保持行業的領先地位,而將來,與娛貓類似的公司會有 4、5 家之多。屆時,中國衍生品的運營將會如美、日一般常態化,不僅會形成相應的完整產業鏈,更將在 IP、藝人、粉絲、品牌、工廠之間架設一道又一道「橋樑」。

本文由TECH2IPO / 創見(tech2ipo.com)@小田一成 撰寫,轉載或使用本文素材進行二次創作請註明出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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