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春秋袁世凱的智囊——楊士琦

07-13

楊士琦

縱觀袁世凱的一生，他從一個落第秀才、捐納監生，一路爬到巡撫、總督、內閣總理大臣，乃至民國大總統的高位，臨死前還過了一把皇帝癮，成為清末民初的亂世奸雄。這其中靠的是什麼？袁世凱曾自詡為「靠天成功」，其實正如古語所云：「雖曰天命，抑亦人謀。」機遇對於袁世凱而言只是部分因素，其掌權得勢主要還是靠玩弄權術與陰謀。袁世凱善於見風使舵，逢迎權貴，而告密和暗殺更是其看家本領。鄭孝胥說袁世凱「不學有術」，張之洞更認為袁世凱不但有術，而且多術，對袁氏品題可謂允當。但是歷史上任何一位奸雄，其周圍必定會聚攏一幫甲胄武夫和幕僚謀士，袁世凱的身邊也有一批謀士，諸如達佑文、徐撫辰、嚴修、張一麐、趙秉鈞、沈兆祉、楊度等人，都曾先後成為袁世凱的入幕之賓。而在眾多的謀士之中，最為陰險毒辣，並被稱為「智囊」的則是楊士琦。

兄弟八人五登科

楊士琦（1862-1918年），字杏城，晚清安徽泗縣人，其祖居地今屬江蘇盱眙縣。楊士琦出身於大官僚家庭，其祖父楊殿邦在道光後期曾任漕運總督。其父楊鴻弼生子八人，楊家兄弟中有五人考中進士或舉人，是清代安徽兩個「五子登科」家族之一。其中老大楊士燮中光緒甲午科（1894年）進士，曾任嘉興知府，官至浙江巡警道。他是著名翻譯家楊憲益的祖父。老三楊士晟中光緒壬辰科（1892年）三甲末名進士，與蔡元培是同年，曾任無錫知縣，民國時做過蕪湖關和蘇州關監督。老四楊士驤中光緒丙戌科（1886年）進士，與徐世昌是同年，繼袁世凱之後擔任直隸總督，在兄弟中官位最高。老七楊士銓是光緒癸巳科（1893年）舉人，仕履不詳。老八楊士驄曾任京奉鐵路總辦、山西巡鹽道，與袁世凱是親家。楊士琦排行老五，人稱楊五爺，為人善弄筆墨，詭譎多智。光緒八年（1882年）中舉人，捐納道員，先在關內外督辦鐵路事宜十餘年。光緒二十五年（1899年），與四哥楊士驤同為兩廣總督李鴻章所用。李鴻章調任北洋大臣後，楊氏兄弟也隨同北上。李鴻章死後，袁世凱接任直隸總督，二楊又一起投入袁世凱的懷抱，成為袁氏所倚重之人，「與袁世凱共秘密最多」（《世載堂雜憶》）。

交結奕劻、袁世凱

楊士琦隨李鴻章到北京之後，開始與慶親王奕劻及袁世凱交往，過從日漸密切。等李鴻章病故以後，楊士琦就正式投靠袁世凱，從洋務總文案一直做到農工商部侍郎。這期間，楊士琦使出渾身解數，不斷出謀劃策，成為袁世凱交結親貴、掌控政權的馬前卒，毒殺異己、掃除障礙的策劃者，鼓吹復辟、帝制鬧劇的主持人，持續十幾年受寵不衰，被袁氏視為心腹。劉禺生在《世載堂雜憶》中說：「士琦號杏城，世呼楊五爺，殺人用奇策。機密事，袁世凱與士琦共之，號袁氏智囊。」在袁世凱一生的許多重大政治活動中，楊士琦都充當過主謀的角色。

1900年庚子之變時，慈禧受排外朝臣的蠱惑，下旨各省，要求鼓勵義和團去燒教堂、殺洋人。袁世凱當時調任山東巡撫，立即遵旨照辦。楊士琦和撫署主辦洋務文案的徐撫辰則極力加以勸阻，謂此亂命萬不可從。袁世凱不聽，徐撫辰就留書給袁，剴切陳述利害，袁世凱閱後頓悟，乃一變宗旨，保護洋人而鎮壓義和團運動。待和議告成，袁因此博得盛名。其實這都是他手下的謀士所教。

奕劻

《辛丑條約》簽訂以後，楊士琦曾受袁世凱重託，用10萬兩銀子賄賂慶親王奕劻，以其乖巧的口舌，應變的心計，使袁與奕劻相互勾結。楊還是袁氏和奕劻排除異己瞿鴻禨、岑春煊陰謀的主角。瞿鴻禨與岑春煊在庚子西狩時皆有護駕之功，頗得慈禧寵信，瞿成為軍機大臣，岑晉陞為封疆大吏，這兩人都與奕劻和袁世凱有矛盾。一日慈禧單獨召見瞿鴻禨，說到奕劻招權納賄之事，慈禧欲加懲處而猶豫未決。瞿退朝後私下將此事說給夫人聽，瞿夫人又告訴了汪康年夫人，再經汪康年而傳出，被英國《泰晤士報》披露，引起英國公使的恐慌。這事最後被慈禧知道，遂對瞿鴻禨泄露機密十分不滿。奕劻也通過兩位格格（奕劻之女）陪侍慈禧之便，得知內情，恨瞿鴻禨入骨，於是召楊士琦密謀。楊先起草了一份奏摺，說瞿鴻禨受意言官，勾結報館，泄露中樞機密。然後又以某省布政使的官職作誘餌，唆使不得志的翰林學士惲毓鼎上此奏摺，惲翰林本沒有參奏職責，甚至連所參何人都不知道，就稀里糊塗地遞上了摺子。奏摺很快轉到奕劻手中，遂於王府擬旨，將瞿鴻禨開缺回籍了。

楊士琦略施小計便趕走了瞿鴻禨，從此深得奕劻和袁世凱的賞識，被倚為左右手，奕劻還有意推薦他入軍機處。慈禧則對楊不甚了解，打算重新起用孫家鼐，孫以老病為由辭謝，慈禧問孫道：「你看楊士琦如何？」孫答曰：「士琦小有才，性實巧詐。與臣同鄉，臣知之最稔。蓋古所謂飢則依人，飽則遠颺者也。」慈禧聞言，遂決意不用楊士琦（《國聞備乘》卷三）。

袁世凱當初在天津小站操練新軍，暗中培植軍事實力，招攬黨羽，但苦於經費不足。楊士琦於是向袁獻計，盡收盛宣懷所辦洋務事業，以充用度。此舉大得袁世凱賞識，楊乃以候選道補授四品京堂，被袁世凱派往上海去督理招商局和電報局。楊秉承袁世凱的旨令，在招商局發行直隸公債，從經濟上對該局進行變相剝奪，給招商局的經營與管理造成嚴重影響。不久又靠著奕劻和其兄楊士驤的援引，楊士琦進入由奕劻之子載振把持的農工商部，從右丞很快升遷為侍郎。胡思敬《國聞備乘》卷二還說楊士琦是靠獻妾於袁世凱，才升遷侍郎的。總之這個官位來路不正。

洪憲帝制主謀人

1908年11月間，光緒與慈禧接踵而亡。光緒臨終遺言要殺袁世凱，隆裕太后也力主殺之，攝政王載灃更是擔心袁世凱桀驁難制，也想趁機消除後患。但張之洞以為新喪不宜誅殺大臣，並恐北洋六鎮有變，力勸乃止，僅以「足疾加劇」為由將袁世凱開缺回籍。旨下之時，袁世凱面如死灰，驚魂未定，偷偷潛往天津，打算找直隸總督楊士驤商量對策，但卻遭到婉言拒見。袁世凱之子袁克定草擬一疏，請楊士琦代奏，楊也加以推辭。昔日袁所倚重的二楊頓時變臉，袁世凱惱恨不已，此後便幾乎與楊氏兄弟斷了聯繫。大凡勢利相交者，有勢則交，勢去則散。孫家鼐對楊士琦看得可謂透徹。

武昌起義爆發，載灃為挽救清廷命運，在奕劻和北洋將領的要挾之下，迫不得已請袁世凱復出，並擔任內閣總理大臣。袁世凱勾結小德張，蒙蔽隆裕太后，撤去載灃監國之權，軍國大政又全部落入袁世凱的手掌。楊士琦見袁東山再起，又隨機應變，力勸袁世凱迫清帝退位，與南方議和，還自薦擔任議和專使唐紹儀的隨員。但袁世凱當上民國大總統後，楊士琦依舊坐冷板凳靠邊站，楊料定袁大總統與自己前嫌未釋，不出奇計，難結新歡。恰好窺知袁世凱企圖稱帝的心理和袁克定的太子之夢，遂以復辟帝制進言，與袁氏父子一拍即合，袁克定更是對他言聽計從。當時外界傳聞洪憲帝制的核心謀臣是「二楊」，劉禺生說楊度主要負責對外宣傳拉攏，而運籌帷幄則全靠楊杏城，一切都由他主持，故大典籌備處處長一職非其莫屬。

袁世凱與各國使節合影

楊士琦為擁戴袁世凱登上「洪憲皇帝」的寶座，真可謂賣儘力氣。當時熊希齡、段祺瑞、梁士詒等人均不贊成帝制，楊士琦便出謀設立政事堂，慫恿袁世凱於1914年5月撤銷國務院，先後罷免了熊希齡的國務總理、段祺瑞的陸軍總長、梁士詒的秘書長和徐樹錚、葉恭綽等人的職務，並加以威脅。又因徐世昌甘為傀儡，遂提議讓徐擔任國務卿，而楊乃自居政事堂左丞之職，實則權力凌駕於徐世昌之上，以便能夠操控自如。殊不知這一切都是螳臂擋車，枉費心機，83天的復辟鬧劇，猶如曇花過眼，轉頭成空。袁世凱死後，洪憲帝制的罪魁受到舉世唾罵，而楊士琦卻因為善於掩飾，不居要位，隱藏幕後等緣故，僥倖逃脫了輿論追究。然而楊士琦也就此結束了他的仕宦生涯，灰溜溜地躲到上海當寓公去了。

殺人慣用毒藥水

光緒皇帝的死因，一直以來都是個迷。由於清室對此諱莫如深，導致民間猜測紛紜，就連近代筆記中也有多種說法。有說李蓮英與西太后密謀害死了光緒帝的（胡思敬《國聞備乘》卷三），也有說慈禧讓太醫下猛葯導致光緒死亡的（申君《清末民初雲煙錄》），還有說是楊士琦獻計用藥水毒死了光緒的。

趙秉鈞原本是袁世凱賞識提拔的幹將，他字智庵，有人便誤以為趙也是袁氏智囊。劉禺生認為趙秉鈞是有智無囊，智而貯囊者乃楊士琦也。北洋政府時期，趙秉鈞進入內閣，先後擔任過內務總長和國務總理。1913年二次革命後，趙秉鈞被任為直隸都督，對袁世凱的復辟帝制，趙秉鈞也表示反對，這讓袁世凱非常嫉恨，於是楊士琦的毒藥水再次派上了用場。當時黃季剛在直隸都督府做秘書長，每晚必與趙秉鈞在鴉片榻上談公事。據黃季剛告訴劉禺生，趙秉鈞有個習慣，臨睡以前必定要喝一杯人蔘水。一天趙忽然對黃感嘆道：「袁項城行帝制，是自殺也，我也有殺身之禍。」黃聽罷不禁愕然。1914年2月27日晚上，黃季剛從趙府回家不到十分鐘，就被趙家人緊急召回，只見趙秉鈞已經目瞪口閉，不能說話。問其家人，說喝過人蔘水後就突然發病，而身邊的煙僮早已不知去向了。事後才得知，是楊士琦用巨額銀錢收買了煙僮，將毒藥水滴入人蔘水中，神不知鬼不覺地要了趙秉鈞的性命。

其實趙秉鈞之死主要是與宋教仁一案有關，因為刺殺宋教仁是袁世凱與趙秉鈞共同密謀，而由趙輾轉託人實施的。事後引起民憤，袁世凱為了殺人滅口，遂派人威逼趙秉鈞服毒而死。而提供毒藥的很可能就是楊士琦。

楊士琦慣用毒藥水殺人，以至於不少人談楊而色變。梁士詒等人反對袁世凱稱帝，楊士琦便對其施加威脅，結果梁士詒經不起楊的恐嚇，轉而附和帝制。梁對人說：「我梁某性命，不怕袁項城，倒怕楊杏城，懼其下毒藥辣手也。」當時有人在梁府門上題了一副集句對聯：「紅杏枝頭春意鬧，烏衣巷口夕陽斜。」楊杏城長了一個酒糟鼻，人呼大紅鼻子，如今又成了袁總統的大紅人，真夠春風得意了。

天道好還自有報

袁世凱帝制失敗以後，楊士琦便混跡於上海灘十里洋場，當起了寓公。他在亞爾培路買了所房子，凡了解底細的，都呼此宅為楊五爺公館。楊士琦又娶了幾房姨太太，名叫小白菜、小菠菜的，都是上海灘上的絕色妓女。有一天，楊家晾曬箱籠里的衣物和古玩，那瓶毒藥水也藏在箱內。楊士琦鄭重地叮囑傭人說：「這種藥水最毒，一滴入口便死。千萬要放到高櫃之上，不可讓家裡人拿到。」說罷就出門拜客去了。等到楊士琦回家時，推開內室之門，只見其子正與小白菜、小菠菜同榻。楊杏城頓時氣得暈了過去，一屁股跌坐在沙發上，口中不停地說道：「都要處死，都要處死。」小白菜情急之下，就將毒藥水偷偷滴入茶中，讓傭人送給楊士琦飲之，片刻而死。此事發生在1918年9月，是當時轟動上海灘的謀殺家主的大案。楊士琦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竟會死於謀殺他人的毒藥水上。正所謂天道好還，自食其果啊！

楊士琦一生也做過有益之事。1904年，清政府商部接收了上海南洋公學，改名為商部高等實業學堂。楊士琦於1905至1907年擔任該校監督（校長），他對學校的體制和教務進行了不少改革，在辦學章程中明確提出：「本學堂講求實業，以能見諸實用為要旨，為振興中國商業造就人才。」南洋公學就是上海交通大學的前身。楊士琦為我國近代高等教育作過貢獻，這一點不應抹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