贏了緬甸大選的民主派真的能當家嗎？

澎湃新聞

11月9日，緬甸仰光，議會選舉結束，緬甸反對派領導人昂山素季致辭支持者。 CFP 圖

綜合新華社報道，緬甸全國大選計票工作正在進行，執政的聯邦鞏固與發展黨（鞏發黨）一名負責人11月9日表示，該黨贏得大選的機會較小。中國外交部發言人洪磊9日表示，緬甸日前如期舉行全國大選，投票工作已順利完成，中方對此表示歡迎。 「作為友好鄰邦，中方支持緬甸依法推進大選後各項政治議程，實現國家穩定和長期發展。」中國外交部發言人洪磊在當日的例行記者會上說。

鞏發黨總部行政負責人吳昂奈突當天對新華社記者說，鞏發黨在本次大選中獲得議席比例少，贏得大選機會小，最終結果還要等待聯邦選舉委員會公布。

而最大在野黨全國民主聯盟（民盟）發言人吳溫丁在接受新華社記者電話採訪時表示，從全國計票信息看，民盟贏得70％的議席，但需選委會最後確認。

鞏發黨前主席吳瑞曼宣布自己敗選

根據鞏發黨方面的消息，黨主席吳泰烏和聯邦議會議長兼人民院議長吳瑞曼均在選舉中失利；而民盟方面的消息說，該黨主席昂山素季戰勝鞏發黨的競選對手，贏得了選舉。

據中國外交部發言人洪磊介紹，應緬方邀請，中國外交部亞洲事務特使孫國祥率團赴緬甸觀察大選。洪磊表示，中方願根據緬方意願，繼續為大選有關工作提供積極協助。

據緬甸聯邦選舉委員會9日下午公布的第一批選舉結果顯示，在已公布的17個議員席位中，執政黨鞏發黨贏得1席，由昂山素季領導的反對黨全國民主聯盟（民盟）獲得16席。

據匿名消息人士向澎湃新聞（www.thepaper.cn）透露，截至目前，民盟已拿下緬甸首都仰光省的這12個選區：La Thar, Seikken, Insein, Yankin, Thaketa, Dawbon, Tamwe, Pazuntaung, Ahlone, Lanmataw, Dagon, Kamayut。

緬甸媒體伊洛瓦底江新聞社（The Irrawaddy）稱，反對黨民盟在曼德勒的競選負責人瑞拉表示，該黨已失去Meiktila（密鐵拉）地區的全部4個席位。密鐵拉位於緬甸中部，該地區一向被認為是昂山素季所在的民盟的票倉。

緬甸大選8日舉行，投票結束後，各地投票站開始現場計票。選委會主席吳丁埃9日下午在內比都表示，從當天起，選委會每天將多次定時公布大選結果。五年一次的緬甸全國大選在平穩的氛圍中結束。據悉，此次大選緬甸全國的投票率達80%。

此次大選是對緬甸民族院（上院）和人民院（下院）的共498個席位進行選舉。緬甸的上、下兩院共有644個席位，其中25%劃歸軍人議員，剩餘498席為民選席位。

投票結果將於11月9日至15日由緬甸選舉委員會陸續公布，詳細名單在月底公布。

緬甸執政黨鞏發黨前主席吳瑞曼9日在其個人Facebook上承認該黨派在此前一天的大選中敗選，並向獲勝者表示祝賀。

據悉，前緬甸總統顧問吳哥哥萊（ko ko hlaing）也是該選區候選人，不過他是以獨立候選人的身份參加競選。

不過，瑞曼敗選並不意味著其徹底出局，因為緬甸憲法並沒有規定，總統候選人必須從新當選的議員中產生。如果獲得新一屆議會足夠多數的議員的支持，瑞曼也可被推舉為總統候選人。

據人民網消息，民盟領導人昂山素季9日上午在民盟總部發表演講時表示，現在慶祝勝利為時尚早。不過，她同時暗示民盟將贏得大選，並希望支持者保持低調。

原本預計在8日下午投票結束後發表演講的昂山素季，昨日下午卻爽約未置一詞。在民盟總部門口的大街上，數以千計支持者們一邊觀看大屏幕直播的計票過程，一邊喊口號等待至深夜。

昂山素季在今天上午的演講中表示：「我想提醒你們所有人，即使候選人沒有勝利，他（她）也得接受大選結果。但是，有一點比較重要，不要去刺激失敗的候選人，這樣將會使他們感覺很糟糕。」

民主派能不能當家

如果暫時拋開反對派和昂山素季的歷史性貢獻，幾乎所有人在選後立刻的擔心都是「民主派能否當家」的問題。

昂山素季面臨的問題不僅猶如任何一個反對黨上台後面對的相似情形，還需要解決棘手的地緣政治問題、內部民族融合問題等等，其複雜局面與一夜間的「革命後第二天」並無差異。

最迫切、也是選前爭議最大的問題，昂山素季聲稱如果民盟勝利，可能以非正式的制度安排，克服她的總統選舉障礙。緬甸2008年憲法通過了對總統候選人資格的苛刻限制，如配偶或子女非緬甸國籍則不得參選，可以看作緬甸軍政府在巨大壓力下一邊開始準備轉型、另一邊又在防範昂山素季為其量身訂製的排除條款。這一條款在過去幾年間都成為緬甸政界、反對黨乃至支持民眾的一個悲觀預期來源。只是，通常為外界所忽視的，在民主進程與地緣政治互相促進的路線下，吳登盛總統似乎一直在有意開闢新的路徑，他於今年二月頒布新的公投法案，規定可借公投而非75%的議會多數推動修憲。只是，原定今年5月底進行的公投並未如期舉行，但在明年2月總統選舉前仍有希望。

外界容易被緬甸國內拖沓、緩慢的政治空氣所迷惑。而只要想想，距離1990年民盟大勝已經25年了，而垂垂老矣的民盟老人們仍然贏得了這次選舉，還有什麼可悲觀的呢？

重要的是，昂山素季和民盟有可能挾幾乎一邊倒的民意支持，在未來召開制憲大會，重新起草新的憲法，而不是局限在這部軍政府主導的憲法上做文章。換言之，基於這部過渡性或看守憲法的安排，其民主投票及其結果已經賦予了昂山本人巨大的政治合法性，足以超越現行權力體系進行領導，並且重新凝聚緬甸公民的共識。在這個意義上，11月8日的投票日毋寧說是一個憲法時刻，昭示著一個新國家的誕生，未來數年則處於重要的過渡期。昂山領導這一過渡轉型的使命遠遠超過一個名義總統的任務。

另一方面，這也是昂山身上有史以來最大的政治資本，如何將國內的民主牌轉為地緣政治的籌碼，應對內部族群衝突、周邊和地區危機。事實上，在過去幾年，昂山已經正在扮演或者學習如何與軍人力量合作，處理各種危機。選舉前雖然實施了全國停火，但是處理邊疆地區少數族群的反叛或獨立要求仍然需要藉助軍方力量。更棘手的還有被剝奪選舉權的數十萬穆斯林族群問題，隨時可能演成激烈的暴力衝突和人權危機。如何將民主資本轉化為共識政治和治理資本，就是擺在昂山素季以及民盟面前最為重要的問題，關係如何妥善對待甚至包容軍方政治力量。

而今年6月10日來華訪問便是一個最好例子。昂山不僅帶來了幾天「昂山素季藍」，而且從中國方面獲得了投資和政治保障。正隨著緬甸民主化進程急劇提升中，長期被孤立的緬甸軍政府也意識到昂山素季及其所代表的反對黨居然可能轉變為一個正資產，在地緣政治的逼仄空間中贏得迂迴空間。例如，自2011年11月緬甸政府解除對昂山素季的軟禁、開始釋放政治犯以來，外國投資進入，緬甸的經濟形勢也開始好轉。在昂山素季通過補選進入議會、吸納了反對黨之後的緬甸政治架構內，民主化進程開始融入地緣政治，進入一條相互鞏固的真正意義的路線圖。

中國正在推行的「一帶一路」無論如何都離不開緬甸新政權的支持。何況中國此前也已在緬甸有巨額投資。這也許才是昂山素季訪華的真正目的，藉助中國的「一帶一路」戰略促進緬甸的轉型。

其結果，如中國觀察團所看到的，也是投票後局勢發展所證明的，各方外部勢力都希望看到一個公平、公開的選舉，包括軍方在內也將接受任何民盟的勝利。在這個意義上，從2011年以來，儘管存在許多爭議，昂山素季正在轉型為一個智慧、現實的政治家，而不僅是一個富有感召力的民主象徵。緬甸的未來值得謹慎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