規訓與文明：中國女性怎樣扼制30年來社會地位的持續下降

07-13

很想在節日之際送給女同胞們更多的吉祥話和祝福，但是在搜索之後，好像情況並不怎麼樂觀。過去二三十年，國內女同胞的總體社會地位呈下降趨勢。

決定女性地位的，主要包括政治地位、經濟地位、家庭地位。家庭地位不好衡量，主要還是看政治地位和經濟地位，也就是所謂社會地位。

廣義的政治地位應該包括女性在所有層級體系中的位置和升遷機會，例如美國規定所有機構必須保持一定比例的女性和少數族裔高管，有個機構乾脆任命了一個黑人女性副總裁，以求同時達標。國內的情況，由於企業和機構這方面數據缺乏整理，主要還是看政府部門。大家知道，推進男女平等是政府的一貫政策，因此女幹部比例一直穩定保持在20%左右，省部級以上的高幹比例為11%，國家領導人級別則長期保持1人。

從女幹部比例來看，由於政策加持，男女地位長期保持穩定，雖然少有進步，但也沒有顯著倒退。然而從世界範圍來看，特別是發達國家，過去20年女性地位顯著提高，如果不是川普險勝，從默克爾、梅姨到希拉里，現在西方世界應該是由女性領導的。所以，中國的實情是不進則退。據新華網報道，人大代表中女性的比例，與各國議會中女性比例對比，在世界上排位，從1997年到2011年，從世界16位跌到55位。這就是不進則退。

值得注意的是，這是新華網2011年的報道。網上搜索我發現，關於女幹部整體情況的報道與討論，在2011或2012年之後迅速減少，偶有報道也僅限於地方層面。當然全國婦聯仍會定期發布，但婦聯的數據與包括中組部在內其他機構和媒體的數據差異太大，這裡我不想舉例和辨析，有興趣大家可以自己上網去搜。

也就是說，至少在過去五六年間，女幹部不再是一個重要的政治議題，而同期世界各國則有突飛猛進的進步。

我們再看女性的經濟地位。據BOSS直聘發布的《2016年中國性別薪酬差異報告》，總體上國內女性工資收入只相當於男性的77%。而這個比例，根據全國婦聯的《1995-2005年：中國性別平等與婦女發展報告》，1988年為84%，1995年為82%。由此可以顯著地看出，過去30年間中國女性總體經濟地位持續下降，大致下降了7個百分點。這個比例最差的可能是韓國，女性工資僅相當於男性的63%。鑒於東亞地區的整體文化氛圍，只能期望中國女性不要「對標」韓國走得太快。

當然在總體下降中也有好消息。據萬寶盛華去年一項調查顯示，在「供應鏈與物流、工程與製造」領域，女性工資只比男性平均低10%。而在信息技術領域，如果你是一位女性，大概只比同崗位男性低1%，差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某些領域和行業的發展，為女性爭取經濟平等創造了很好的機會。

但無論如何，中國女性的政治地位和經濟地位，過去二三十年間，不論絕對值還是相對於世界發展來說，總體上退步了。而且過往認為提升女性社會地位的兩個主要推進器，政治體制和市場經濟，看上去起到了相反的效果。

那麼，未來推進男女平等的主要動力在哪裡？

從西方經驗來看，主要依靠社會進步和文明程度的提升。以美國為例，川普選戰勝出的一個重要因素，是部分民眾對於政治正確的反感與反彈。而以性別平等、族裔平等為核心的政治正確觀念，居然能把美國撕裂到這種程度，也可以反過來證明，男女平等在美國已經被提到高於一切的高度。川普可以攻擊移民政策，但絕不敢非議男女平等，否則恐怕會像前幾年的哈佛大學校長薩默斯那樣分分鐘下台。圍繞政治正確的撕裂中，男女平等仍是巋然不動、不容爭議的領地，只有「跨性別」這種衍生品才是雙方集中交火所在。應該承認，男女平等作為社會進步和文明程度的基石，西方已經遠遠走在中國的前邊。

當然這種對於社會進步和文明程度的追求，在個案上有時候難免生硬，甚至讓「直男癌」們覺得女人在無事生非，但從總體效果來看，卻是十分必要的。你感到難受，暗罵女人們不講理，然而從整體文明和社會進步考慮，你必須無條件接受。按照福柯發明的辭彙，這是女性對男性進行「規訓」的過程。男性對女性規訓了幾千年，不要女性反過來規訓男性幾下就覺得受了委屈。只有男性普遍接受了女性的這種規訓，就像西方過去幾十年那樣，社會進步和文明程度才有可能得到根本提升。我們還以前哈佛大學校長薩默斯為例，他無非講了一句女性在科研上不如男性，可能這真是性別差異的原因，而且也符合過往經驗，但是不行，女性表示不接受，美國全社會也表示不接受，薩默斯必須下台。這就是「規訓」，規訓可以不講道理，不跟你扯科學和數據，但我就是這樣，你必須無條件接受。雖然個案不免生硬，但女性就是這樣規訓男性的，直到成為一種社會共識。

我觀察到，今年以來，國內這種女性對於男性的「規訓」也達到很高的頻次和強度。短短兩個多月，社交媒體上女性主動挑起的「大撕」就有三次。第一次是韓寒電影主題歌《男子漢宣言》，「你不能睡得比我早起得比我晚」，就算是老公撒嬌也不行，廣大女性表示堅決不接受。第二次是媒體把金正男案中1988年出生的越南女殺手稱為「中年女子」，廣大女性表示堅決抗議，在女人的年齡問題上好好「規訓」了男人們一把。第三次是歌手趙雷《30歲的女人》，「眼旁的幾道波紋」、「深夜裡的寂寞難以忍受」，廣大女性表示堅決抵制直男癌的無端揣測和憐憫，哪怕你純粹出於善意也不行。

就事論事，這些爭議裡邊，的確有女性蠻不講理的成分。但如果從女性「規訓」男性的角度來看，卻是必要的，也是一個社會走向進步和文明的必經之路。我注意到，這些爭議中，男人們就算心裡不服，卻沒人敢於站出來反駁，雖然未必達到認識高度，但也默默接受了女性的規訓。這是進步和文明的起點。

未來中國女性地位的提高，當政治體制和市場經濟不再給力，只能寄希望於社會進步和文明程度的提升了。應該說我們已經在路上。

最後，祝廣大女同胞節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