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信託走近中國富豪：私人定製 能避遺產稅|家族|信託|中國富豪

　　家族信託走近中國富豪

　　新金融記者寧廣靖

　　為保證私密性，一間不足10平方米的會客離辦公區尚有一段距離。走進這間信託公司的大客戶洽談室，內部的設施卻非常簡單：只有一張桌子和四把椅子。

　　但在這個房間里，產生的是資產規模5000萬以上、期限5至50年的信託計劃。與普通集合類信託不同，這裡的信託計劃通常以家族形式呈現，私人訂製，一事一議。

　　家族信託最為典型的案例當數美國洛克菲勒家族。從1934年開始，家族創始人設立了一系列遺產信託，遺產由管理機構進行專業管理，不受繼承人直接控制，但家族成員可以參與企業管理，並可以定期從信託基金中獲得一筆生活保障金。

　　在香港，家族信託也是富豪對家族企業進行有效管理的重要選擇。如長江實業(李嘉誠家族)、恆基地產(李兆基)、新鴻基地產(郭氏家族)、恆隆集團(陳啟宗)、英皇國際(楊受成)、大新銀行集團(王守業)等均於多年前已成立並通過各自的家族信託基金持有上市公司股票。

　　信託人士對這項業務的評價是：除非你做過自己的家族信託，否則你永遠無法知道家族信託的全貌，甚至連家族信託的受益人也只能知道和自己相關的信託條款是怎樣規定的。

　　解放「富二代」

　　這家信託公司的投資顧問趙磊告訴記者，家族信託的客戶主要是一些即將交班的創業家，他們的子女已進入而立之年，企業傳承成為這些父輩當前需要面對的問題。一些從事家族信託業務的信託公司和銀行對這些「富一代」資產規模設置的門檻有所不同：招商銀行(10.43, -0.09, -0.86%)要求是金融類資產3000萬起，平安信託則是整體資產規模至少達到5000萬。

　　雖然是千萬級的資產規模，但流程並不複雜。首先，客戶要把需求詳細告訴投資顧問(比如股權過渡、子女未來的生活費用、投資回報等)，投資顧問初步上報公司，之後約律師一起將客戶需求細化，形成大致文件反饋給客戶修改斟酌，待客戶對文件內容完全認可後，簽署合同。在整個過程中，信託公司會與客戶簽署保密協議以保證私密性。通常，這需要幾個月的時間，如果需求簡單且設計方便，兩三個月便可完成前期的細節定製。

　　到目前為止，趙磊的公司已經成功運作了幾十筆家族信託業務。趙磊感覺，中國的「有錢人」越來越多，未來對家族信託的需求會越來越大。

　　《2013胡潤財富報告》的調查顯示，中國千萬富豪人數達到105萬人，平均年齡為38歲；億萬富豪人數達6.45萬人，平均年齡為40歲，年齡在45歲以上的約佔一半。這意味著，在未來5到10年，國內將有大量的企業家和成功人士面臨財富和企業的傳承問題。而這些早期創業者正在以家族信託的方式努力打破「富不過三代」的魔咒。

　　事實上，不少白手起家的民營企業家在創業後期就已經在考慮接班人的問題。他們希望子女繼承家業，並按照他們的思路來管理企業。這些企業家對子女的規劃大致相同：把子女送到國外接受西方教育，學成後進入家族企業基層鍛煉，在了解整個企業的基本狀況後，按照父輩的預期走向管理者和繼承人的位置。但是很多時候，「二代」無法實現「一代」對他們的角色期望。

　　受國外企業經營理念和方式的熏陶，「海歸二代」通常對即將接班的企業有自己的規劃，或乾脆按其興趣發展自主創業。他們與父輩存在激烈的文化衝突和觀念衝突：「二代」覺得「一代」過於守舊，而「一代」覺得「二代」不夠成熟，不放心將企業交由其打理。於是，職業經理人成為創業者考慮的對象。「二代」對此並不反感。這些接受過西方教育的年輕人思維開放，風險意識強，具有前瞻性戰略眼光，樂於通過專業人士來改造家族企業的管理。

　　招商銀行與貝恩管理諮詢公司聯合發布的《2013中國私人財富報告》顯示，只有約25%的企業主明確表示希望由子女接管家族企業；接近35%的「二代繼承人」希望接掌家族企業，幫助家族企業更好發展；約60%至70%的受訪「創富一代」和「二代財富繼承人」則希望以引入職業經理人、只擔任股東的方式延續家族企業經營，或退出並轉賣企業。

　　儘管職業經理人是當前「一代」和「二代」的主要選擇，但創業者不得不面對一個現實的問題，他們要保證後代衣食無憂，更不願家族企業旁落。「有能力的職業經理人胃口也很大，他們希望自身的價值最大化，他們一旦握有企業股份，而家族成員又不參與企業管理，企業股權就有被稀釋的可能，家族企業會面臨易主的風險。」趙磊說。

　　操作不簡單

　　與普通集合類信託不同，家族信託主要功能是遺產的傳承和資產的保值增值。據趙磊透露，在所接洽的客戶中，他感覺有些國內客戶對家族信託的關注點有些偏差。「有一些做家族信託的客戶的關注點在收益率上。家族信託最大的功能不是幫客戶賺錢，這些客戶的賺錢能力比我們強，家族信託提供的是制度化的一攬子服務，比如子女傳承，這是集合類信託做不到的。」趙磊說。

　　現在，一些企業家也會將避稅因素考慮在內。未來，我國很可能徵收遺產稅。從國外經驗看，家族信託能很好地避稅。因為信託財產名義上已經是受託人的，委託人名下沒有登記財產，所以也無法徵收遺產稅。

　　此外，一些民營企業老闆從破產剝離角度考慮會選擇家族信託。很多企業家的個人資產與企業資產並沒有明顯的區分。如果企業家破產了，被人追償債務，信託的這筆資產是不能動用的。信託財產名義上是屬於受託人的，與委託人、受託人和受益人的其他財產隔離。因此委託人的任何變故，都不會影響信託財產的存在。

　　「家族信託在香港做得比較多，現在內地的一些信託公司、私人銀行、財富管理中心也都有涉及。在國外，家族信託很正常，在國內，這種文化正在逐步形成。」南開大學經濟學院金融系副教授李澤廣對新金融記者表示。

　　隨著市場需求逐漸增加，信託公司也都在躍躍欲試。事實上，「大資產管理」時代的到來使信託公司在融資類、投資類業務中面臨著前所未有的競爭，但好在信託在事務管理類業務中表現出了強大的制度優勢。中國信託業協會專家理事周小明在《2013年2季度中國信託業發展評析》中寫道：「隨著企業年金信託、公司管理服務信託、公益信託特別是家族財富管理信託的開展，信託的服務功能將進一步得到發揮，服務信託也將進一步得到發展。在此背景下，作為事務管理類信託的家族信託被寄予厚望。」

　　事實上，從2012年下半年開始，平安信託、招商銀行、中信信託等機構陸續啟動了家族信託管理業務。上海信託董事長潘衛東也曾透露，上海信託將利用信託的制度優勢，憑藉多年積累的海內外合作關係和經驗，著手為中國的企業家度身定製具有家族特色、家族文化的財富傳承規劃。潘衛東認為，如何在家族企業長盛不衰的基礎上，實現家族財富的傳遞，目前已是信託業內關注的焦點。

　　儘管信託公司已看到家族信託這片藍海，但目前看來，我國內地能成熟運作這項業務的信託公司寥寥無幾。新金融記者致電多家信託公司，受訪公司均表示沒有開展此類業務。「內地目前的信託大部分是自益信託，家族信託屬於他益信託，內地的信託公司不好執行。」耶魯財富管理中心工作人員表示，目前內地的家族信託需求剛剛興起，內地信託公司財富管理的業務還不是很成熟，一些有需求的客戶會選擇去香港做這項業務。「當前內地信託公司主要是做集合信託，信託公司團隊儲備的也都是這方面人才，而對於操作資產龐大的家族信託，這些公司在財富管理的水平及人才儲備上還遠遠不夠。」

　　「私密」局限

　　目前內地家族信託大都採取定製模式，所以信託公司所徵收的管理費也沒有統一標準。「我們會根據期限和需求來定價，客戶也可以選擇用委託資產增值的部分支付我們的費用。」趙磊說。採訪中，趙磊一再強調家族信託計劃的不可逆。「客戶一定要慎重設計家族信託計劃，這對整個家族而言是一個重大決策，可能會影響未來30年的生活。在合同中，你可以留下一個『敞口』，未來有其他需求可以對現有需求條款進行更改，但是，期限不可變更。如果在此期間受託人（信託公司）倒閉破產，該信託計劃將由監管層指派其他受託人完成。」

　　對於記者希望找到一個詳細的家族信託成功案例的要求，趙磊表示拒絕。「保證私密性是這些富豪對家族信託受託人的首要要求。為了避免紛爭及安全起見，富豪們不願透露自己的信託計劃。」

　　法律出版社出版的《富一代老了怎麼辦：財富規劃與信託安排》一書中對於「私密性」分享了一個案例：「假設我成立了一個信託，規定我的子女為受益人，他們年滿22歲時就可獲得信託資產的分配。在子女22歲以前，除非作為信託成立人的我自己告訴子女有這個信託存在，否則受託人有保密義務，在受益人年滿22歲前，都不可以告訴他們信託存在。」他同時表示，儘管在上市公司公開資料中可以查到這家公司是否設立家族信託，以及家族信託的成立人、委託人的信息，但是在上市公司公開的資料中，並不能看到該信託的受益人和受益比例及分配條件等詳細信息。

　　原則上，家族信託設立後，信託財產管理和運用都以受託人的名義進行，除特殊情況外，受託人無權向外界披露信託財產的運營情況。在國外，家族信託是完全私密的，即使是司法需要，受託人也有權不公開委託人的家族信託計劃。在國內則是一般私密性，如果司法需要，受託人必須配合公開相關信託計劃。

　　「我國將公示作為信託生效的法律要件，即委託人的財產裝進信託，除辦理信託登記手續外，還要進行公示。這對我們的隱私恐怕會構成威脅。」一位曾有意在國內做家族信託的客戶對新金融記者表示，現在他打算放棄國內公司，去國外設立信託。因為很多國家為了保護私有財產，並沒有以公示作為信託生效要件。

　　此外，我國尚未建立信託登記制度，也成為阻礙家族信託業務發展的主要原因。按照我國《信託法》的規定，家庭財富中的現金資產無需登記，而非現金資產則要辦理信託登記，才能確保信託生效，所以家族信託是否能夠產生效力還有待商榷。

　　與普通集合類信託不同，家族信託主要功能是遺產的傳承和資產的保值增值。但目前一些國內客戶對家族信託的關注點存在偏差。『有一些做家族信託的客戶的關注點在收益率上。家族信託最大的功能不是幫客戶賺錢，這些客戶的賺錢能力比我們強，家族信託提供的是制度化的一攬子服務，比如子女傳承，這是集合類信託做不到的。』趙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