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行,尋找天高雲淡
一家居時間過久了,就會產生遠行的渴望。人們一次次地出遊,努力積累起對他鄉異域的印象,以便在日後單調的歲月里還能咀嚼那有變化的幾日里的滋味。這樣的旅遊,也是現代都市人試圖對自己的生存作一次虛構和演義,作一次沒有風險的創作,試圖拉扯一下已有些僵硬的靈魂。抑鬱是審美有些疲勞,想換個角度看看世界,看看一些新鮮的東西,讓自己的心靈也煥然起來。如果常居江南,就會嚮往西北。想像那長河落日、大漠孤煙,那絲綢古道、那莫高窟中的飛天;如果常居塞北,就會嚮往江南的一簫一燈花,一樹一婆娑,那細雨中的雙燕,那濕漉漉的水鄉槳櫓之歌和拂心癢肺的崑曲。如果在東方含蓄沉靜久了,就想要到西方洒脫振奮一次。人行天地間,忽如遠行客。遠行,尋找天高雲淡。人的心靈需要適時的遠行,就像蝴蝶最終會破蛹而出,在受盡了周遭的束縛之後,飛出命運的牢籠一般。書萬卷,路萬里。這般方可成就一個完整的人!生命應該探索,應該執著,應該保持著那顆略帶躁動的、不安分的心,四處雲遊,讓生命與眾不同,讓生命見多識廣!遠行令人渴望,未知讓人遐想!著名導演潘小揚拍攝《南行記》,令人動心的鏡頭是艾蕪老人的出場,畫面外歌聲響起:「媽媽,我還要遠行,世上沒有比遠行更讓人銷魂了!」人活著是為了什麼?答案可能不盡相同,但其中必有這樣一個——為了遠行!文化的與靈魂的遠行!
二思想者們是痛苦的。他們用理性去呼喚真理,去解開人們的困惑。他們的命運不是屬於自己的。他們能夠醒悟到死亡是活著的最高可能性,醒悟到人的存在是虛無,有的就毅然決然的選擇死亡,那種自認為是很高貴的事情。雖說,人死去便灰飛煙滅,但是,人們相信靈魂。靈魂是在人們活著的軀殼裡的,只要活著,人們的身體隨著靈魂舞動,去想像,去馳騁;死去,靈魂還能自由地發揮作用?人的靈魂恰恰裝在玻璃容器中,容器一觸即碎,靈魂就自在地飛升了。有一撥人是乘千葉蓮花遠行的。有的人因為是臨時決定的,所以讓他自己和朋友們都沒什麼準備,難免有些匆匆。海子消失在詩里,顧城躺在墓床上,三毛永遠在撒哈拉沙漠中跋涉;鮑昌、周克芹、路遙、史鐵生相繼遠行……人時已盡,琴聲嗚咽,笙簫幽長。35歲的介川龍之介,在自家服用安眠藥自殺,枕邊放著聖經、遺稿;梵谷死在了自己的向日葵下,海明威用獵槍結束了自己的生命……人們堅信如歌的靈魂,高尚的靈魂定會似歌謠般輕盈地在天庭上飛翔。人生來並不是為了遠行,就像人生來不是為了寂寞,可是遠行與寂寞會伴隨人們的一生,而且當人們老去,死去,靈魂還是在寂寞,在遠行!遠行是人生的一部分,雖然有人有點被動。靈魂的遠行只有一個目標,就是尋找心靈的依靠。靈魂之所以只能獨行,是因為每一個人只有自己尋找,才能找到他的心靈依靠。奧地利人卡夫卡悟出了另一種讓靈魂遠行的方式。那有著瑰麗風景的思想的遠方,人跡罕至。這樣的靈魂遠行者,他們的探險並不比歷經懸崖險灘、大漠黃沙付出的代價更少。而無論是大地還是思想的遠方,只有靈魂堅強者方可抵達。
三在冬天的公園裡,踏著覆蓋了落葉的枯草散步,耳畔伴著風吹樹梢的響聲在回蕩,仰望著青碧如水的純凈寒空,又一列遠行者的身影會真切地出現在人們的視線中。劉再復、高行健、北島、聶華苓、虹影、嚴歌苓、六六……,頓覺靈魂在沉靜的冬日裡已隨之遠行。他們知道自己必須遠行,他們都做了行前細心的準備。作家們的思考是縝密的。像周國平的南極之旅,像龍應台的走遍世界。在寫作中運籌遠行的足跡。也許他們完全是為了寫作才這樣做的。東西方飛來飛去是為了在迅速瀏覽世界後而催生靈感;如果能在自己想向和設計的環境中寫作,那將是天下最愜意的事了!孔子登東山而小魯,登泰山而小天下。視野在無限的蒼茫邈遠之後開闊了,境界自是會提升一個高度。穿行於文學藝術的長廊,是一個讓靈魂遠行的歷程。生活可以在低處,但靈魂一定要在高處。當自己面對靈魂時,應該選擇一種望塵莫及的高度。擁有這種高度,靈魂才能遠行,才能找到生命的歸宿。才能抵達一個美好純凈、淡泊寧靜的世界。虹影的家在倫敦郊外,有一個花園和大玻璃房子。門前有一棵梨樹,兩棵蘋果樹,一棵桃樹。房子是用《背叛之夏》稿費買的,她宣稱:女人要有一間房子!她在大花園式的別墅里寫作更能快樂而全神貫注;六六說她喜歡新加坡,比較安寧和柔和,擁有更多的私人時間和空間,可以思考和自由抒發情感。感覺就像桃花源,點滴小事都感到溫馨。如果手提重物,會主動有人過來幫忙送一段;下雨的時候在雨中急行,頭頂會突然多把雨傘,並把你送到車站……這些,只是一個表面的理由。真正的理由是他們內心的需要。離開故國的家園,使他們更刻骨銘心地熱愛家園。劉再復在《遠遊歲月》的一篇文章中寫到:我獨自坐在密茨根湖畔。這是我經歷了整整一個夏天的動蕩與奔波之後,第一次安靜地面對蔚藍的天空和碧藍的秋水。……此刻我真的置身於離故土很遙遠很遙遠的海外了。眼前的湖泊不是故鄉的湖泊,湖邊上的青翠不是家園的鳳凰木與甘蔗林。……明天,我還要踏著湖海的煙波去作新的跋涉與輾轉,路途同樣很長很辛苦。……我想,我的明天也許能和湖鷗秋雁們一樣自由翱翔。……人間的思想者,大致都只能處於孤島中。這也許是無可挽回的宿命。明白了這一宿命,倒可安心於孤島上。從孤島上去眺望世界,可以看到另一番景象,也可以適時遠行,考察驗證一些莫明其妙的想法……路漫漫兮,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人生,誠然是一次次的攀越,一次次的挑戰,一次次的遠行。
四遠行,不僅僅需要地域的,更需要文化的。所以,王國維,王力,金岳霖,季羨林,翦伯贊等大師大家無不文化遠行,遠涉重洋,其涉獵之廣、見聞之博,讓後來之人難以望其項背,成就其學術巔峰!遠行,有的渴望去美國,這樣一個多元化的國家,有著太多吸引人的地方,它兼容並蓄,博集眾長,它張揚狂妄,它每一秒都澎湃著慾望與希望,每一秒都見證成功與失敗,它可以鄙視貶抑黑人,也可以接受黑人權者的統治……遠行,有的渴望去巴黎,那喋血之地——納粹集中營,那令人心馳神往的亞馬遜叢林,神秘的百慕大三角,極寒的西伯利亞——傳說中的放逐地,那古羅馬斗獸場,實在是太多太多……渴望遠行,去尋找心儀已久的地方。可以說,不是遠行的魅力大,而是那些充斥在遠行里的迷離,新鮮感,寂寞感,思鄉感時刻作祟。遠行的人,再次回來見到家人、朋友時,總有一種失而復得的感覺,讓人興奮,激動,並深感珍貴。遠行吧。去一個沒有什麼可以依靠的地方,尋找心目中的天高雲淡。李叔同當年走得比任何人都遠——落髮為僧。他成了弘一法師。那是一場震撼多少人心靈的遠行,那是一場一去不須回頭的遠行。遠行是人生的一種生存姿態。背負行囊,在大地中行走是遠行,而在書海中遨遊同樣也是遠行,這是心路的遠行,是精神的放逐。康德一生未曾離開過他的故土,可他的思想和學說卻走遍全球,超越了時代,繼續遠行至未來。正是有了這種遠行,才讓人能在清靜的書房裡,安之若素地讀出激情與瘋狂,平和與理智;才會品出日出日落的韻味,經過風吹雨淋的人生,更能提煉和享受與生命本質相關的日月精華。遠行是生命宿命的回歸,遠行會鑄就彌足珍貴的記憶。若要遠行,請不要掩留你希望的眼神,請不要拒絕灑滿一路淚的晶瑩。放逐思想,讓靈魂作一次遠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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