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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說清朝十二王 科爾沁親王僧格林沁

◎時代驕子:黃金家族的子孫  僧格林沁,姓博爾濟吉特氏,嘉慶十六年(1811)生,同治四年四月二十四日(1865年5月18日)卒,蒙古親王。   僧格林沁在晚清王爺中頗具傳奇,他出身蒙古黃金家族,因過繼而成顯貴。他主持的軍事活動,既對內(太平軍、捻軍)又對外(英法聯軍),既有輸又有贏。每一個歷史人物,在其一生中,都會有幾件大事來奠定他的地位。而最能體現僧格林沁一生業績的,主要有四件事:第一件,咸豐五年(1855)消滅太平天國北伐軍;第二件,咸豐九年至十年(1859—1860)與英法聯軍兩次對陣,前次勝利,後次失敗;第三件,咸豐十一年(1861)擁立兩宮太后,促成「垂簾聽政」;第四件,同治初年重創北方捻軍。僧格林沁身為親王,一生與奢華的王府生活無緣。他是晚清王爺中的一個「異類」,把大部分精力與時間,都消耗在不間斷的征戰中。僧格林沁驍勇、善戰,為清王朝不惜肝腦塗地,最終戰死沙場,他死後追謚號「忠」,這也是他畢生的寫照。   僧格林沁是蒙古黃金家族鐵木真之弟哈布圖哈薩爾的子孫。   在古老傳說中,是「蒼狼」與「白鹿」締造了蒙古民族。在這些「蒼狼」與「白鹿」的後裔里,不僅誕生了「一代天驕」成吉思汗(鐵木真),也出現過「一代神弓」哈布圖哈薩爾。哈薩爾是也速該的第三個兒子,鐵木真的同母兄弟。《蒙古秘史》記載,在鐵木真與乃蠻部的殘酷戰爭中,哈薩爾統率中軍,顯示了卓越的軍事才幹。1206年,鐵木真在斡難河源建立大蒙古國,號成吉思汗,賜予哈薩爾4500封戶,封地在水草豐美的呼倫貝爾大草原。歷經元朝一代,其後裔都在此駐牧。明代以來,以哈薩爾嫡裔為核心的科爾沁部逐漸南遷,散佈於北起嫩江流域,南到西拉木倫河的廣袤地域,也就是人們習稱的科爾沁大草原。   16世紀末,清太祖努爾哈赤起兵於遼東,科爾沁部是最早歸附的蒙古部落。此後近三百年間,清朝皇室與科爾沁部蒙古王公始終保持著密切的聯姻關係。在清朝皇室中,蒙古族皇后共有6位,其中4位出自科爾沁部,即清太宗的孝端文皇后、孝庄文皇后,清世祖的廢后(後降封靜妃)和孝惠章皇后。孝庄文皇后名布木布泰,13歲嫁皇太極,從妃、皇太后,又升到太皇太后,75歲去世。她在宮中生活了60餘年,身歷太祖、太宗、世祖、聖祖四朝,是當時最具影響的人物。   當科爾沁部王公的格格嫁入清宮的同時,清朝皇室的公主格格們也不斷下嫁科爾沁部王公。據統計,清代共有118位公主格格下嫁蒙古各部落,其中嫁往科爾沁部的24人,約佔五分之一。   清朝實行的滿蒙聯姻,有別於歷史上漢唐等朝的和親政策。漢唐是中央統治者對邊疆民族的單方面下嫁,而清朝則是雙方互相嫁娶,為使這種聯姻關係固定化,還建立了「備指額駙」制度。即規定在內蒙古的科爾沁、巴林、喀喇沁、奈曼、翁牛特、敖漢等歸順較早的13個旗內,於王公貴族的嫡親子弟及公主格格的子孫中,挑選15歲以上20歲以下聰明俊秀者,將其註冊登記,每年報送中央的理藩院備案。這些蒙古青年,在其父兄於年節到京向皇帝請安時隨同前往,以備皇室選為公主格格們的額駙(夫婿)。在眾多蒙古部落中,被指定實行備指額駙制度的僅有13個旗,其中科爾沁部就佔5個旗,可見在這個制度下,科爾沁部所享有的殊榮。   按《蒙古世系》的記載推算,僧格林沁是成吉思汗弟哈薩爾的第二十六世孫。嘉慶十六年(1811),他出生在科爾沁左翼後旗哈日額日格蘇木(蘇木,即鄉)百興圖嘎查(嘎查,即村)一個四等台吉家庭。博爾濟吉特氏經過長期繁衍,人數眾多,許多人雖然還冠以「貴族」名號,但家境早已敗落。僧格林沁就屬於這種情況,據說,他幼年曾隨父親為富人放牧。僧格林沁聰明好學,騎馬、射箭、摔跤,樣樣技藝超人。12歲時,被送進昌圖老城文昌宮讀書。   在僧格林沁的故鄉流傳過這樣一個傳說:道光皇帝在位時,某天夜裡忽然做了一個夢,夢見金鑾殿上的金龍盤玉的大柱子搖搖晃晃,馬上就要倒塌。危急時刻,從遠處跑來一隻山羊,用兩隻大大的犄角頂住了柱子,柱子一下子穩住了。皇帝從夢中驚醒,百思不得其解。他找人來圓夢,群臣紛紛猜測,是不是要出現力保大清的奇才,是一個屬羊的男子?皇帝傳旨:王公子弟中,凡18歲以上並且屬羊的,一律到金鑾殿上,由他親自驗看。但面對眾多華而不實的紈絝子弟,皇帝卻不停地搖頭。最後失望地把手一揮,全部打發走了。這時,有大臣向皇上推薦了一位蒙古青年,長得英俊威武,氣宇軒昂。一問,果然屬羊,七月生人。皇上龍顏大悅,連聲說:「就是你!就是你!真是一個將星啊!」當場封他為五省督師的爵位。這個年輕人就是僧格林沁……   這一類傳說在民間很多,內容不乏捕風捉影,本不必當真。不過它起碼點明了一點,在當時社會背景下,一個草原上微不足道的小「貴族」,如果沒有皇帝的「慧眼」與破格提拔,確實難有飛黃騰達的機會。奇就奇在,僧格林沁得到了這樣的機會。   僧格林沁是科爾沁左翼後旗扎薩克郡王索特納木多布齋的族侄。順治七年(1650),科爾沁首領彰吉倫,受封世襲郡王,索特納木多布齋是第九代郡王。按照滿蒙聯姻的傳統,郡王娶了嘉慶帝顒琰的第三女莊敬公主,所以他又成了道光帝旻寧的姊夫。道光五年(1825),索特納木多布齋在北京病死,無子嗣,道光帝親自選定僧格林沁為嗣,並繼承郡王爵位。按《清史稿》的說法,僧格林沁之所以被皇帝一眼相中,是因為他長得儀錶堂堂。這樣,僧格林沁就從一個被人輕視的窮小子和寄人籬下的養子,一躍成為威風八面的科爾沁郡王。不僅如此,因此過繼的關係,他還攀上了清朝皇室的高枝,成了道光帝的外甥。   15歲的僧格林沁從廣闊無垠的大草原來到了北京紫禁城內富麗堂皇的皇宮。看來,道光帝對這個英俊強健敦厚樸實的蒙古小伙格外垂青,賞戴三眼花翎,賞用朱韁,賞穿黃馬褂,任命他為御前大臣。不久,裕郡王府相中了這位年輕的王爺,將格格嫁給他。僧格林沁因此又兼有了皇家額駙(女婿)的身份。他的岳父,是康熙帝兄長裕親王福全的五世孫文和。   僧格林沁從19歲起,出任各種顯赫的官職。終道光一朝,皇帝對他寵幸不衰,也就是史書中提到的:「出入禁闈,最被恩眷。」道光三十年(1850)皇帝駕崩,40歲的僧格林沁被委以顧命大臣,與其他顧命大臣一道聽道光帝宣布,以「皇四子立為皇太子」。皇四子奕詝即後來的咸豐帝,他比僧格林沁整整小了20歲,兩人是表兄弟關係。所以,在咸豐朝僧格林沁仍舊寵榮有加,一直掌握清朝精銳部隊的軍權,並承擔護衛京津地區的重任。 ◎榮辱得失:僧王的幾大業績  在咸豐、同治兩朝,僧格林沁始終是清廷最倚重的蒙古王公,他通過戰功而獲得世襲罔替的親王,這在晚清諸王中是獨一無二的。他承受過最耀眼的榮譽,也遭受過最慘重的失敗。一段跌宕起伏的人生經歷,集中反映在幾件大事上。   剿滅太平天國北伐軍咸豐三年(1853),太平天國定都天京,派遣林鳳祥、李開芳率部兩萬餘名北伐。北伐軍經江蘇、安徽、河南、山西等省乘虛而上,進入直隸,前鋒抵達天津西南數十里的楊柳青。清廷大為震動,京城的達官顯貴紛紛外逃,市民惶恐不安。僧格林沁率部迎戰太平軍,在天津西南的獨流鎮,首戰告捷。   面對著驍勇的太平軍,僧格林沁親自帶隊衝鋒,士氣大振。孤軍深入的太平軍後援不濟,南方人難以適應北方冬季的嚴寒,又飽受風餐露宿之苦,經過三個月交戰,太平軍損失慘重,退往直隸東光縣連鎮。第二年(1854),僧格林沁追擊北伐軍至連鎮。此時北伐軍將領林鳳祥在連鎮據守,李開芳則率領一支隊伍,自連鎮穿過直隸省界進入山東,佔據了臨清以東不遠的高唐。林鳳祥與李開芳彼此分離,使清軍各個擊破成為可能。林鳳祥被僧格林沁圍於連鎮,李開芳則被滿洲將領勝保困於高唐。儘管形勢越來越近乎絕望,二支太平軍卻堅守陣地繼續抵抗。   僧格林沁改用水攻,在連鎮周圍四十里築牆挖壕,並引運河水灌入鎮中,圍攻長達11個月之久。咸豐五年(1855)正月,僧格林沁攻陷連鎮,北伐軍主將林鳳祥被俘,解送北京處死。僧格林沁馬不停蹄,乘勝往高唐,接替了勝保軍隊。   高唐的太平軍皆百戰精銳,糧食充足,環城豎起木柵,用土覆蓋,前設濠溝陷坑,又挖地道,太平軍戰士潛居其中。每到黑夜,通過地道外出劫營,清軍頗有損傷。勝保鑄大炮,樹雲梯攻城,均不能克,只好築壘挖濠長期圍困。勝保久戰無功,逮京治罪。僧格林沁取而代之。他見屢攻不克,改變戰術,命圍城軍網開一面,將太平軍誘出高唐。李開芳率八百餘騎退守該城以南45里的馮官屯,在四周挖掘塹壕,配備火炮,清軍仍無法靠近。僧格林沁再次用水攻,在屯周挖掘壕溝,沿溝築牆。為引水入溝,開挖了一條長123里的水渠,直通大運河。引水渠完工後,雇集民夫二三千人,將渠水灌入馮官屯。不久,屯內房屋被水淹沒。太平軍糧草火藥盡濕,只能聚居樓上,清兵用炮不時轟擊,太平軍柴米無繼,已是窮途末路。李開芳被迫向僧格林沁投降。有目擊者,記載了納降時的場面:   李逆(李開芳)頭戴黃綢繡花帽,身穿月白綢短襖,紅綢袴,紅鞋,年約三十二三。攜兩賊童,身穿大紅繡花衣褲,紅鞋,年約十六七,美如女子,左右揮扇,隨李逆直入帳中。李逆僅向僧邸、德貝子等各屈一膝,即盤腿坐於地。兩童東西侍立。帳內總兵以下,皆持刀環立,怒目視之。李逆與二童仰面四顧,毫無懼色。但稱能寬貸其罰,願說金陵諸賊來降,並求賜飯。遂開懷大嚼,笑語如常,旁若無人。僧邸知其心叵測。飯畢遣出。又令八賊目進帳,皆跪見求赦,亦即遣出。遂將李逆與八賊目解至京都,凌遲處死。   李開芳雖降,並不服氣,談笑風生,把生死早已置之度外,確是一條硬漢。反觀僧格林沁部將,持刀而立,怒目而視,倒似乎有幾分緊張。隨著李開芳被活捉,北伐軍全軍覆沒。此戰消除了清廷近在京畿的心腹大患,僧格林沁列在首功,先晉封親王,又加恩世襲罔替。僧格林沁的威名震于海內。   僧格林沁鎮壓了太平軍,但清軍本身也遭受沉重損失。自連鎮之戰以來,陣亡將士不下8000餘人。僧格林沁對太平軍將士的報復也異常殘忍。在他的命令下,82名俘虜(包括2名小孩)被活剖人心,祭奠亡靈。以致有人把他與「曾剃頭」曾國藩合稱為「南曾北僧」。   對英法聯軍作戰太平天國北伐剛剛平定,就爆發了第二次鴉片戰爭。   咸豐八年(1858)四月,英法聯軍進攻大沽口,清朝守軍戰敗,清廷與英、法等國代表簽署《天津條約》。僧格林沁得知,向咸豐帝奏請,撤回談判代表,調用全國兵員,進行徹底抗戰。被打怕的咸豐皇帝沒有採納他的意見,為了防止英法聯軍進一步行動,命他至天津督辦大沽口和京東防務。僧格林沁修城安炮,構築營壘,增設水師,整頓民團,籌餉制械,使天津防務加強。為守住要塞,又將大沽口1600餘名陸兵增至3000名,並抽調黑龍江、察哈爾、蒙古馬隊5000名增援,在大沽口南北岸各重建炮台3座,做好作戰準備。   咸豐九年(1859)五月,英、法使者率艦隊北上換約,艦隊由1艘巡洋艦和13隻炮艇組成。英法艦隊進攻大沽口,遇到清軍頑強抵抗。英法艦隊遭受重創,被擊沉4艘、擊傷6艘、俘虜2艘,餘下的也豎起白旗,請求停戰。經過一晝夜的激戰,共斃傷英軍464人,法軍14人,擊斃英國軍官5人,傷23人。艦隊司令賀布也受了重傷。英法聯軍在美艦掩護下狼狽退走。   大沽口一役,清軍獲得了重大勝利。在戰鬥中,僧格林沁指揮有方,起到了重要作用。直隸總督恆福在戰後上奏說:「僧格林沁自上年奉旨辦理海防以來,晝夜辛勤,殫誠竭慮。今年正月又親至海口駐紮。與士卒誓同甘苦,風雨無間,勞瘁至今,其忠勇朴誠,實為奴才所不及。」   咸豐帝本來就認為《天津條約》過於苛刻,無意接受。見大沽口獲勝,乃盡毀《天津條約》。他對僧格林沁和鎮守大沽口的官兵大加封賞,上下沉浸在一片歡愉之中。   英國和法國是當時世界上首屈一指的強國,大沽口戰敗,當然不會善罷甘休。   咸豐十年(1860)六月,英法遠征軍來到。其中英軍約18000人,法軍約7000人,兵艦200餘艘。聯軍知大沽口防禦堅固,由北塘登陸,在洋槍洋炮的轟擊中,僧軍雖頑強抵抗,仍不敵敗退。   英法聯軍攻陷塘沽,進佔天津。咸豐派欽差大臣桂良等赴天津談判。英、法提出天津開埠、賠款等要求。桂良奏報,咸豐帝諭命先退兵、後定約。英法聯軍以談判不成,向通州進軍。   咸豐帝派怡親王載垣、兵部尚書穆蔭為欽差大臣,往通州議和。載垣接受了英、法要求,但英、法又提出向皇帝親遞國書,被載垣拒絕。載恆說:「按中國禮制,見皇帝必須跪拜。」巴夏禮說:「我非中國之臣,怎能解袍跪拜?」爭辯既久,巴夏禮揚長而去。載垣奉咸豐帝旨,命僧格林沁在張家灣將巴夏禮一行扣押。僧格林沁對英法聯軍本來就恨之入骨,接到諭旨,立即率部出動,截拿巴夏禮等英法人員39人。至此,通州談判全面破裂。   英法聯軍得知使節被押,與僧軍大戰於通州張家灣。僧軍戰敗,退至通州八里橋。英法聯軍6000餘人進犯八里橋。八里橋,東距通州8里,西距京城30里,是通向北京的最後一道關口,此關一破,北京必然陷落。僧格林沁知已無退路,向皇上立下誓言:「奴才等現在督帶官兵退八里橋以扼赴京道路。奴才等趕緊再振軍心,倘該夷由通(州)上犯,奴才等惟有與之以死相拼。」   八月初七日上午七時許,英法聯軍分東、西、南三路對八里橋守軍發起攻擊。僧格林沁命令蒙古騎兵衝殺。騎兵一度衝到敵軍指揮部附近,短兵相接,激戰一時許。隨後,南路法軍大炮炮彈傾瀉在八里橋上,清軍遭到重大傷亡。守軍與法軍在橋邊進行肉搏戰。僧格林沁親臨前線,指揮蒙古馬隊。在外國人筆下,八里橋之戰的慘烈,讓人不忍卒讀:   八里橋之役,中國軍隊以少有之勇敢迎頭痛擊聯軍。他們的軍隊是由兩萬五千名韃靼兵和為數眾多的民團所組成的……儘管他們呼喊前進,勇猛和反覆地衝殺,還是一開始就遭到慘敗!然而,……他們頂住了使他們慘遭傷亡的壓倒火力……還是寧願一步不退,勇敢堅持,全體就地陣亡。   橋口站著一個身材極為高大的韃靼人,他看起來像是總司令的旗手。他手執一面寫有黑字的大黃旗,並且把這面旗幟不時指向所有的方向。此乃僧王之旗,所有官長的眼睛都注視著它,因為它正向全體中國軍隊下達著命令……此刻,全軍精銳親自保衛的那座橋也業已堆滿屍體,然而這個韃靼人儘管已孑然一身,卻仍挺立在那裡,可能正在傳達僧王的最後命令。子彈、炮彈在他的周圍呼呼作響,飛嘯而過,而他卻依然鎮靜不動……霰彈把他擊倒在地,於是大旗也向一旁倒去,……隨著它的旗杆而去的是一隻緊緊抓住它的痙攣的手……   如果僧格林沁血戰而死,他的名字,或許更為響亮。但是,在軍隊傷亡過半時,他卻失去了戰死的勇氣,率部撤退。咸豐帝下令拔去僧格林沁的三眼花翎,削去了他的領侍衛內大臣和都統等職。   英法聯軍進逼北京。咸豐帝命皇六弟恭親王奕為欽差大臣,辦理和局。自己則以「秋獮木蘭」為名,倉皇逃往熱河。英法聯軍進入北京後,焚毀了圓明園。園中的華美建築和無數巧奪天工的藝術珍品,或遭劫掠,或化灰燼。   咸豐帝宣布革去僧格林沁王爵,只保留欽差大臣職。他奮鬥大半生得來的爵位與榮譽,幾乎全部喪失。   擁戴兩宮皇太后咸豐十一年(1861),咸豐帝病死於熱河,以兩宮皇太后、恭親王奕、醇親王奕譞為一方,和以贊襄政務大臣怡親王載垣、鄭親王端華、宗室肅順為首的另一方,為爭奪最高統治權,展開激烈的爭鬥。已恢復郡王爵的僧格林沁因手握重兵,成為雙方拉攏的對象。   這年八月十七日,肅順等贊襄政務王大臣特意致函僧格林沁,主動促使他具摺奏請叩謁梓宮,試圖拉攏僧格林沁,並藉此試探他對贊襄政務王大臣的態度。信函說:「昨富山來灤(指熱河避暑山莊),詢悉王爺聞信之後,甚為哀痛。現在捻匪又有出巢之言,王爺仍當以軍務為重,未可過於傷感。各路統兵大臣,業經奉有諭旨,無庸奏請來京。惟王爺受恩至重,非各路統帥可比,似可具摺奏請叩謁梓宮,並請皇上節哀……」署名的八名贊襄政務王大臣為:怡親王載垣、鄭親王端華、景壽、肅順、穆蔭、匡源、杜翰、焦佑瀛。   僧格林沁接信後,態度異常鮮明,當即表態。他不但不按來函意旨具摺奏請叩謁梓宮,反而在另一奏捷折中故意寫上「伏乞皇太后、皇上聖鑒」等語。其擁戴慈禧、慈安兩宮太后,反對八大臣的態度盡在不言中。   贊襄政務王大臣不願就此罷休,又從熱河發一函,申斥僧格林沁說:「昨見捷奏,欣悉王爺懋著功勛,並蒙恩優獎,莫名欣賀。惟折內有『伏乞皇太后、皇上聖鑒』等語,查內外臣工折報,均系奏聞皇上,不宜書寫『皇太后』字樣。此後王爺奏摺,自應一律,應請惟用『皇上聖鑒』字樣為荷。」   八大臣對僧格林沁傾注的希望猶如水潑沙地。後者在複信中對八大臣毫不領情,且痛加駁斥:「至沁(僧格林沁)奏摺內有『皇太后、皇上聖鑒』之語,遠荷示知不宜書寫。沁因前由理藩院咨行准吏部咨稱內有:『本王、大臣擬旨繕遞後,請皇太后、皇上鈐用圖章發下,上系御賞兩字,下系同道堂三字,以為符信』。是皇上沖齡不能閱折,皇太后覽奏後鈐用圖章,始行發下。如此擬定通信,是皇太后閱折一層,已明示中外矣!而折內又不宜入,似與前傳稍有未符。況皇上沖齡,未能理政,天下臣民盡皆深知,若必拘泥舊制,誠恐不能取信於天下臣民。是以沁有此書寫耳。」並聲稱,「嗣後奏報,仍不敢不如此繕寫,尚望深思海量是荷」。   僧格林沁以先前公函內有贊襄政務王大臣擬旨後,須經皇太后、皇上鈐蓋「御賞」、「同道堂」二圖章方為有效為理由,斷然拒絕了載垣、肅順等人專攬大權的企圖,再次表明了對皇太后的擁戴。僧格林沁的鮮明立場,在一定程度上決定了形勢的走向與結局,促成了辛酉政變的成功。而兩宮皇太后的「垂簾聽政」,又把晚清政治引導上了慈禧太后專權的道路。這一影響深遠的後果,當然不是僧格林沁能夠預見到的。他只能按照自己的理解做出選擇,並用自己的選擇,再一次詮釋了對「忠」的理解。 ◎戰死沙場:最理想的歸宿  僧格林沁的最後幾年,主要精力幾乎都放在圍剿北方的捻軍上。   咸豐十年(1860)至同治三年(1864),直隸、山東一帶的捻軍風起雲湧。僧格林沁率清軍赴山東與捻軍作戰。清廷授權他節制直、魯、豫、鄂、皖五省兵馬。當時,清朝軍隊均腐朽不堪,只有僧格林沁所率的蒙古騎兵依舊剽悍,橫掃數省,重創捻軍。   但捻軍行跡無定,流動作戰,隨聚隨散,此伏彼起,令僧格林沁頗為頭痛。同治四年(1865)春,他率領蒙古馬隊剿捻,窮追不捨,從河南追入山東,日行數百里,行程幾千餘里。部下被拖得精疲力竭,軍中多有怨言。連續的奔襲,僧格林沁本人也「寢食俱廢,恆解鞍小憩道左,引火酒兩巨觥,輒上馬逐賊」。其愛將陳國瑞認為這樣蠻幹不合兵法,應調整戰術,僧格林沁不聽,卻說功成在即,應一鼓作氣。於是,傳令繼續追擊。陳國瑞扯住僧格林沁坐騎,說:「要去你去,老子不去。」僧王怒道:「不去就不去,老子自己去。」說罷,揮師出發。國瑞見僧王一意孤行,沒有辦法,只好說「國瑞卒不忍王獨敗」,仍帶兵出隊,擔任前鋒。   剛愎自用的僧格林沁對捻軍一路窮追不捨,必欲除之而後快。到後來,他本人因幾十天不離馬鞍,竟疲勞得連馬韁都握不住,只得用布帶拴在肩上馭馬。   四月中旬,捻軍會集各路武裝,在山東曹州菏澤以北布下天羅地網。這時的僧軍已被拖得極度疲憊,四月二十四日,僧軍至高樓寨(今菏澤市高庄集),陷入捻軍重圍。當晚,僧格林沁率少數隨從冒死突圍,至菏澤西北吳家店,被捻軍殺死,終年55歲。   關於僧王的死,有三種說法:   第一種,馬蹶而死。《清史稿》寫得很悲壯:「夜半突圍亂戰,昏黑不辨行,至吳家店,從騎半沒。僧格林沁抽佩刀當賊,馬蹶遇害。」   第二種,自殺而死。震鈞《天咫偶聞》的描述也栩栩如生,如親眼目睹:「王之殉節也,師少匪(捻軍)眾,匪圍之數重,王乃下馬踞坐於地,示諸軍無退意,匪亦不知其王也,然圍之甚急……王恐為賊所得,遂從容就義。」   照此說法,僧格林沁應是自殺而死。捻軍戰士並不認識僧格林沁,在清理戰場時,發現了他穿的王爺袍服,始知之。   第三種,竄逃而死。羅爾綱《太平天國史》稱:「捻軍里一個十幾歲的小孩張皮綆(ɡěnɡ) ,拿著短刀在麥田裡搜索,發現了躲藏的僧王,大聲喝道:『僧妖!你果有今天!』手起刀落,把他殺死。」據說當地還流傳著一首歌頌張友綆的民歌:「張友綆,真正強,麥稞地里殺僧王。」如果此說屬實,僧王之死就比較丟人了。   僧王駐山東菏澤,有人對他講捻軍如何厲害。他卻不以為意,說:「除了閻王爺,誰都不怕。」高樓寨之役,他果然死在諢名小閻王的捻軍首領張總愚之手。於是,民間又流傳這樣的歌謠:   正月里,正月正,僧王來到我山東。二月里,龍抬頭,殺人有功的趙康侯。……四月里,大麥黃,僧王麥地里遇閻王……   趙康侯,是巨野縣的民團長,殺人如麻。   僧格林沁被殺次日,其部將陳國瑞率隊至捻軍陣前,企圖領回僧格林沁的屍首。陳國瑞苦苦哀求,聲稱僧格林沁已死,豈可令其不返葬故鄉?今日不得王屍,吾必不返。捻軍首領經協商,認為僧格林沁及所率馬隊既已被殲,陳不過是敗軍之將,既求王屍,無需刁難,率軍退去。   另一種說法,陳國瑞在戰鬥中身受重傷,僥倖逃脫。聞僧王被殺,又捨生忘死,喬裝潛入敵中,找到僧屍,晝伏夜行,七天後回到軍營。朝廷認為僧王的死,河南、山東的地方大員以及僧軍部將都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相繼給以降職、記過等處分,唯有陳國瑞因身負重傷仍苦戰到底,免予處罰。   僧格林沁戰死疆場,清廷上下一片震驚,皆以失去「國之柱石」而惋惜。清廷按照親王的規格為僧格林沁舉行葬禮,同治帝和慈禧太后親臨祭奠,賜謚號「忠」,配享太廟,在北京、山東、河南、盛京等地建「昭忠祠」,繪像紫光閣。慈禧太后又下令在北京為僧格林沁建「顯忠祠」,每年春秋二季仲月吉日,朝廷派太常卿祭奠。這座「顯忠祠」至今保存尚好。   僧格林沁治軍,據說有兩個特點:一是軍旅所至,首先下令安民。他吃飯時接到報告,說哪裡發生了擾民事件,立刻停止用餐,翻身上馬,懷揣饅頭數個而往。一是軍旅途中,與士卒同甘共苦。士卒不眠他不入帳,士卒不飯他不用膳。有一次軍糧斷絕,只剩胡蘿蔔數石,部下以此充饑,難以下咽,僧王就坐在軍帳前連吃數根,意猶未盡,眾將士見了,不敢再有怨言。僧王的靈柩返回北京時,獻上的萬民傘有七十多柄,「兵弁百姓皆迎祭,哭聲振地」。   僧格林沁一生大小戰數百起,最後死在了沙場,對他來講,至少這是一個理想的歸宿。他的靈柩後來安葬在科爾沁左翼世襲旗陵(今法庫縣西部四家子蒙古族鄉公主陵村)山坡上。這裡在清代屬科爾沁左翼後旗。僧王在此安葬,也算魂歸故里了。   相關閱讀書目推薦   (1)[美]恆慕義:《清代名人傳略》,青海人民出版社,1990年   (2)羅爾綱:《太平天國史》,中華書局,1986年   (3)唐德剛:《晚清七十年》,嶽麓書社,1999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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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主制容易被不講規矩的低級野蠻人利用,文明制可以杜絕嗎?
福薄命短:揭秘清朝皇后身上的「死亡詛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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