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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32:語義的體驗感受及其理解》

《26~32:語義的體驗感受及其理解》

來自專欄語義理解的微觀世界

26。「語義與百科知識並無界限」、「語義基於體驗哲學」,是認知語言學裡幾個基本假設里的兩個。由這兩者可以得到的一個推論是:在有關「語義」的知識里,越客觀的就越接近於百科知識,越帶有主觀感受的就越接近於認知語言學的知識。也就是說,我們可以將「語義」劃分為兩個部分。一部分是由百科知識提供的,其語義值會隨著人們所接受的百科知識的變動而變動。另一部分則是由人們對客觀語義進行主觀體驗而得到的認知感受來提供,是人們藉由各種認知模型來繞開百科知識所進行的對語義的理解,其語義值的變動原因可被還原解釋為各種認知規則。

27。也就是說,在「語義」平面真正具有「語言生成能力」的其實是「體驗」而非「百科知識」。人們雖然會首先基於客觀的「百科知識」來理解語義,但卻會在理解的同時,再另外附加一些由「體驗」來提供的主觀化修飾和渲染,而另外附加的這部分才是「語言學的語義知識」。於是,語言運用能力如何、文學審美能力如何,都主要是由後一部分提供的。與「語義」平面是「百科知識+體驗」不同的是,在「語法」平面並不會涉及百科知識,所有體驗都只體現為在認知系統範圍內的關於命題結構或語法情態的規則,因此「語法」看起來更像是一種具有生成能力的純粹語言知識。但其實「語義」平面也是具有生成能力的,只不過具有生成能力的只是其中由「體驗」提供的那一部分主觀語義值而已。

28。在釐清了上述兩部分的界限之後,就可以找到真正須要進行解釋的語義對象了。比如說,對於「方/圓」的語義而言,認知語義學並不須要去探討「方形/圓形」在幾何知識平面的各種性質,而只須要關注與人們對「方形/圓形」的主觀體驗感受直接相關的一些語言知識即可。例如,人們可能會感受到「方形」穩重、感受到「圓形」完美,於是隱喻映射為性格品質上的大方正直、事情的圓滿等等。也就是說,這些隱喻映射得到的各種引申用法,都是由語言學知識而非百科知識提供的。之所以在他們之間可以進行隱喻映射,並不是因為客觀上的幾何知識能提供隱喻映射所需要的相似性,而只是因為主觀上人們對「方形/圓形」有一些認知層面的體驗感受而已。於是,我們又可以再將生成思路、認知思路結合起來,結合生成思路的「元語言的語義特徵解釋」模型、認知思路的「認知隱喻和認知轉喻」模型,來對隱喻和轉喻的映射在微觀結構上是如何得以成立的進行解釋,從而找到其中所涉及到的各種認知規則。當然,須解釋的對象不僅僅是隱喻和轉喻,還可以包括認知語義學的其他一些模型,這裡暫不展開。

29。比如,對於形容詞「清/清晰/清楚」,我們固然可以從客觀的百科知識角度對這組形容詞進行釋義,並且將他們在與不同的動詞進行搭配的各種運用場合里的具體語義差別都分析出來。但這樣的分析其實並不符合人們的認知思路,其中少了的正是前述的主觀體驗成分。從體驗的思路來理解,我們大致會有這樣的理解步驟:(1)先在視覺上體驗形容詞「清」。(2)再由視覺上的「清」進行隱喻映射得到其他認知域的「清」(比如聽覺/說話/思考等認知域),並對其進行體驗。視覺上的「清」對應於許多生活場景:看近物比看遠物更清,光線明亮時比光線昏暗時更看得清,目標有煙霧遮擋時會看不清,眼睛疲倦時會看不清,看的目標顏色鮮明會更容易看得清,物體運動時可能會出現虛影而看不清,在看水時水清澈還是渾濁會影響看得清與否,等等。在理解了這些場景里的「看得清」之後,就可以由此類推到「聽得清/說得清/想清楚」等情況。其中,屬於認知語義學解釋範疇的,既包括在各認知域層面對「清」進行的體驗感受,也包括對其中的隱喻映射所涉及的各種認知規則的解釋。

30。比如,對於動詞語素「管」,我們固然可以從百科知識的角度來對「管理/管控/管教/管轄/掌管」等涉及這個語素的詞語進行釋義。但其實,我們還會從體驗的思路來理解「管」的主觀語義值。那麼,什麼是「管」呢?我們可能會很自然就聯想到一種管控場面的意象畫面。這包括,在視線範圍內用較為強勢的目光掃描來控場,用各種表情、姿勢來呈現控場的氣勢,採取某些主動的行為來對場面里的人/事/物進行管控,等等。當然,每個人的理解思路未必相同,有些人可能未必會想像到意象畫面,而可能會更具體地聯想到生活里的各種對話場景里對「管」的用法,藉助若干個抽象的對話場景原型來體驗其中的管控意味。也就是說,我們並不是按百科知識里對「管」的定義來理解其語義的,而是在生活中結合意象化或場景化的體驗來進行感受並理解的。也正因如此,我們才會基於這些主觀的感受理解來在平時說話或文學寫作中能大致直覺到:若用到語素「管」,就會給句子帶來怎樣的語氣、怎樣的語用效果。

31。人們在理解漢語辭彙的語義時,對於一些語義較為透明的複合詞,往往會基於複合詞里的每個語素的語素義來進行理解。而每一組有引申關聯的語素義,又可以被理解為是「核心義位」(「源義位」)、「由隱喻或轉喻映射所得到的其他義位」的關係。須留意的是,在這種理解模型里是無須考慮歷時上的引申關係的,而只是由每個人自己在主觀上對各個義位來進行梳理。因此,其中的核心義位往往只是與人們生活場景更接近的義位,而無須是歷時上更早的義位。通過這種主觀梳理,人們就能將涉及到同一個語素的一組辭彙聚合為一個構詞上的語義場,並在語義場內部體驗感受其中的隱喻或轉喻關聯。

32。語言規則可以被還原解釋為「普遍原則+可變參數」的認知規則,在語法上或在語義上都是如此。而認知規則卻又是基於「體驗」的,因此,關於語言規則的集體共識只有大概的共識值而無法完全達成一致。不僅其中的「可變參數」因為每個人的主觀體驗感受不同而略有差別,即使只說「普遍原則」,也未必都同時打開某個「普遍原則」的開關。再加上語義平面還有一部分是屬於百科知識的,人們對百科知識的掌握也可能會有不同,這也會影響對語言的具體用法。既然規則是基於「體驗」的,就須要從人們是怎樣體驗的關於語言理解的思路來進行解釋。若直接從具體語料用例里進行概括,雖然也可以概括出關於「部分主觀體驗+百科知識」的語言運用情況,但這樣所得到的「體驗」規則卻是不完整的。尤其是對於像隱喻轉喻那樣須要意象化或場景化的體驗規則來說,基本會在描寫時被忽略。因此,要想梳理出完整的語言規則,要想能對人們的語言運用直覺進行充分解釋,就還是須要從生成-認知的思路來進行理解,要尋找到那些真正具有生成能力的帶有主觀體驗感受的語法規則和語義規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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