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時期的純爺們與鐵娘子——斯巴達的男人女人們（下篇）（對話體）

來自專欄鶼鰈謾彧——藝術與歷史

……真男人與真女人……

在進入正文之前，鶼特地將《蘇格拉底與阿爾西比亞德》這幅畫獻給所有為我們公眾號和文章提出意見和錯誤的老師與讀者。（阿爾西比亞德可以說是蘇格拉底最喜愛的學生，也同時是他最頑皮的劣徒，而正是因為蘇格拉底的諄諄教誨，才能夠讓阿爾西比亞德不至沉淪於享樂，反而從迷途中被蘇格拉底手拉手地挽救了回來，成為了雅典的「救星」）

在上一期古典時期的純爺們與鐵娘子——斯巴達的男人女人們（有聲版）（上篇）開篇中，鶼所引用的一則典故（斯巴達人是戰場上的專家），經學業恩師指點，發現了許多的錯誤。這則故事實際版本原應為：

（378B. C.）斯巴達為了對付底比斯和雅典的第二次同盟，重新調整了伯羅奔尼撒同盟的成員職責劃分（加大賦稅和徵兵）。使得同盟成員怨聲載道地說，「同盟軍中我們的人數最多，卻為了少數人的利益經年累月的處於危險和困苦之中。」阿格西勞斯為了詭辯，就想出了一個點子：讓同盟軍不分國籍的混坐一旁，斯巴達人則另坐一旁，隨後開始依次數點職業，被喊到職業的士兵當即要站起來，到最後，只有斯巴達人依然坐在原地。最後阿格西勞斯說「哦朋友們，我們所派遣的士兵要比你們多的多了。（? ?νδρε?, ?σ? πλε?ονα? ?μ?νστρατι?τα? ?κπ?μπομεν ?με??.）」

————普魯塔克《希臘羅馬英豪傳·阿格西勞斯》（26）

這個故事也並不是發生在希臘聯軍與波斯對抗的時期。不過「數職業」這樣滑稽的故事，看起來還真的是在歷史上發生過喲。畢竟，斯巴達人最引以為豪的事情之一便是：他們不從事任何職業，除了軍人。

斯巴達人的豪言烈事

斯巴達人自出生就以如何成為一個出色的軍人為目標而被培養。雖然體能與戰術上躍居希臘人前列，但其實他們的詭辯口才在古希臘也是相當出名的，他們獨特的談吐也被時人稱為「斯巴達式回答」。想必大家從阿格西勞斯的一番話語中，即可看出一二。

接下來，讓我們有請沉寂在歷史長河中的斯巴達人上台，在我們鶼鰈謾彧這小小舞台上為我們展現一番他們的語言特色：（以下斯巴達人的回答都是摘錄自普魯塔克《道德論叢》（208-242））

鶼：非常感謝您！斯巴達大叔，您應該是第一位正式光臨我們小小展覽館的歷史人物誒！聽說您們都是惜字如金，這是真的嗎？

斯巴達：對！

鶼：喔！好簡練的回答！您知道嘛我從小就特別喜歡古希臘，尤其是……（省略一大堆開大會時對領導說的那些溢美之詞）……，所以今天能夠請到您，真的真的是非常榮幸啊！

斯巴達：當年有一位外邦使節來到我們斯巴達，做了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講，你知道我們的回應是什麼嘛？

鶼：應該是委婉的微笑與點頭吧？（因為我們平時聽領導講話的時候，都是這樣禮貌的表現）

斯巴達：我們已經忘了你說的第一部分了，所以，我們也理解不了你後面說的東西。

鶼：阿波羅啊！我真的好想把這句話貼在所有有領導出席的場面上！嗯，聽說你們斯巴達沒有城牆，這是真的嗎？這在古代幾乎是不可能的吧？

斯巴達：國家的安危不是由牆來維護的，而是靠每一個公民的美德與行為。

鶼：嗯，確實確實。那當你們見到其他城邦那宏偉的城牆之時，尤其是小亞細亞的那些城邦，一點都不羨慕或者震撼嘛？

斯巴達：確實很壯觀！對於娘兒們來說。

鶼：嗯，大叔，我們.....我們這裡是公眾號，還是得注意一下。我們都知道雅典人是你們的死對頭，我記得詩人品達有一句詩，大意好像稱讚雅典是整個希臘世界的頂樑柱，您對這話怎麼看呢？

斯巴達：他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吧，但希臘世界若真是落到這根頂樑柱上，那肯定就歪了。

鶼：叔，我還聽說，您的鄰居阿爾戈斯人，經常嘲笑您們「在阿戈利亞，我們有很多斯巴達人的墳墓」

斯巴達：哦，但在拉哥尼亞，你找不到阿爾戈斯人的墳墓。（在伯羅奔尼撒半島，依照傳統，戰死沙場之人往往就地掩埋。因此這驗證了，都是斯巴達人入侵阿爾戈斯人，而不是相反。）

鶼：您們的作戰那是相當的英勇，我早有耳聞，尤其是溫泉關戰役，300位斯巴達公民（每位斯巴達公民配有七名希洛奴隸作為戰爭隨從），與其他幾百名聯軍，一同抵抗波斯數十萬軍隊。這段故事可是千古佳話啊，可否給我們講講其中的一點細節呢？

斯巴達：當時，還沒有跟波斯人相見時，希臘聯軍就有一些膽小鬼說著喪氣話「我們完蛋了！聽說波斯人的箭矢，能夠把太陽都遮住。」而我們的回答則是「你說的這是一個好消息啊！這樣我們就可以在蔭涼下戰鬥了。」當有些將領責備我們的國王列奧尼達，說他喜歡冒險出風頭，竟然只帶300名公民來溫泉關援助。我們的國王回應：「如果你只靠數量來判斷局勢，很明顯，就是全希臘所有男人加在一起，我們也打不過波斯人。但我是靠英勇之德來判斷局勢的，所以這些人，夠了。」在抗爭的最後一天，我們知道有內鬼背叛了我們，波斯人從後路包抄了上來。那天清晨，列奧尼達對我們說「好好享受早餐吧！晚餐，我們在哈迪斯那裡再聚！」（哈迪斯是冥界之神）

鶼：關於您們的立法者來庫古，我有一些問題，為什麼作為立法者，他給予的法律條文這麼的少？

斯巴達：因為不廢話的人不需要冗雜的法律。

鶼：我還聽說，來庫古規定你們不可以對同一個國家長期宣戰，為什麼呢？

斯巴達：以免他們從經驗中習得我們的戰術。

鶼：來庫古還規定婦女出嫁不可以有嫁妝，這即便是在今天也讓我們難以理解呢？

斯巴達：這樣人們就不會為了錢財而結婚，娶老婆娶得是女人，而不是女人的。（注重女人內在的德行，而不是女人外在的所有）

鶼：為什麼你們不把來庫古的律法寫下來呢？我是說，畢竟它也不算多，是吧？

斯巴達：律法是用行動來踐行遵守的，而不是用筆墨來學習抄寫的。

鶼：為什麼你們的律法沒有改變過呢？總得因時而變吧，我們中國的典籍《周易·繫辭傳下》中就有句話「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

斯巴達：律法就是用來管人的，而不是人管理律法。

鶼：但是我記得在你們的恥辱之戰「留克特拉戰役」（370b.c.，底比斯政權破天荒地，在數量上居於劣勢的情況下，大勝斯巴達軍隊）之後，有許多逃兵，按照律法，他們都應該被處死的，但好像你們也沒有執行律法。

斯巴達：那是一個特殊的日子。我們頭一次將立法者這一職務再次賦予給統治者——阿格西勞斯，請他來處理這件事情。因為值此國難當頭，誰也不希望這些戰士被處死，但同時也沒有任何人敢於違背律法。而他的回應則是「斯巴達決不允許有第二個立法者，我不會更改律法的任何一處，也不會自命不凡地往其中添加任何一個字。相反，我們要保證這完美的律法行之有效——從明天開始！」（阿格西勞斯通過懸停律法，從而巧妙地解決了逃犯的處置問題）

鶼：我覺得你們這老國王，應該去當雄辯家。他根本不需要80歲了還去埃及當僱傭兵，他直接開辦個口才學校，這錢來的比誰都快。

斯巴達：他是一個視國家利益至上的好國王，雖然有的時候他也會把友誼看的非常重要，但沒有什麼人能夠在他的位置還能夠將財富與榮譽都視作糞土。

鶼：我也很敬佩他，今天剛剛讀完了他的傳記，感慨頗多啊，雖然他的諸多行為被時人後世所詬病，但我覺的他真的是那種「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的老驥英雄。一生為自己的祖國奮戰奔波，他的人生也同斯巴達的國運一起大起大落浮浮沉沉，見識到了你們國家的最鼎盛的時期，也同時一同捱過了最危機的國難時期。即便是最後80多歲，依然粗衣掛甲，去埃及打工，客死他鄉。

斯巴達：沒有幾個國王（將軍）像他一樣，常年征戰在外，卻從來沒有改變自己勤儉的生活習慣，連穿衣服也都是那翻著線頭的粗布衣裳。

鶼：這個話題，實在有些沉重啊！ 我們換個話題吧！ 關於斯巴達的鐵娘子們，我有好多問題。首先，聽說您們斯巴達的未婚少女不僅可以隨意走在大街上，而且還不戴面紗！相反，已婚的婦女雖然可以隨意走動，但是卻要戴著面紗，這是不是有點相反啊？這待嫁少女自然應該是深居淺出，待字閨中為妙。

斯巴達：因為少女需要的是找到她的丈夫，而婦女需要的是忠於她的丈夫。

鶼：聽說您們的媽媽都非常自豪呢！

斯巴達：因為只有斯巴達的婦女才會養育出真正的男人！

鶼：您們的職業就只有軍人，我們有句老俗話「兒行千里母擔憂」。您們每次出征的時候，母親（妻子）都會對兒子（丈夫）說些什麼呢？

斯巴達：把盾牌交給我們，然後說，「要麼帶著它回來，要麼躺在這上面（一說盾牌朝上的回來）」（在戰場上奮勇殺敵而死的，他的遺體將會擱在他的盾牌之上，被蓋以他的紅色斗篷，運送回國）

鶼：但是總有一些逃亡的人吧，這個時候，他的親人，尤其是他的母親，都會怎麼表現？畢竟，女人是最慈善柔弱心腸的了

斯巴達：有一次一個逃兵，因為戰勢大敗，為了躲避戰場的險惡，擅自跑回家中，他的母親急切地問他前方戰勢如何？他說「所有人都死了」，母親聽後當即就抄起了瓦片，一下子砸死了他，並說道「所以你是被派來通知我們這個噩耗的了！」

鶼：媽媽咪呀！還有嘛？快再講講

斯巴達：還有很多。一次有一個人在向眾人誇耀他的兄弟如何英勇地戰死沙場，他的母親聽後就說「你難道不為你兄弟的孤獨而感到羞恥嘛！？」；還有，當一個母親聽說他的兒子在國外過著腐敗的生活時，她當即寫了一封信給她的兒子「要麼用行動讓這些流言消失，要麼用行動來結束自己」

鶼：當真是巾幗英雄，那有沒有富含母愛的那種呢？畢竟我們還有小朋友？

斯巴達：剛才那些不是偉大的母愛嘛？

鶼：呃(⊙o⊙)…，我是說，溫柔點的。

斯巴達：好吧，我記得，有一個兒子嫌棄他的劍太短了，他母親知道後，便說道「那就用你的步伐來填補！」；以及，一位母親，送他的瘸子兒子上戰場，母親說「孩子，記住！你的每一步都彰顯著你的勇氣，去吧！」

鶼：這樣的母親真是令人敬佩啊！

斯巴達：沒錯，我們的英勇與美德都是來自於我們的母親。記得有一個愛奧尼亞的婦女炫耀她紡出的布匹何等高超精美，而我們的母親則指著他一旁戰功赫赫的四個兒子回應「這才是女人真正應該出產的榮譽。」

鶼：真的！真的非常感謝斯巴達大叔您這次為我們帶來的諸多語錄，讓我們能夠一窺斯巴達社會的習俗與風尚。希望在以後的日子中，還能夠請到您，謝謝！

斯巴達：不客氣！斯巴達人不說再見！

鶼：不說再見！（斯巴達人下）嗯，雖然從對話中，我們了解到了斯巴達人的民風，但要知道，其實這種美好的傳統在波斯戰爭結束的時候，便開始逐漸腐敗了，直到公元前3世紀中期，可以說斯巴達已經徹底腐化了。斯巴達的軍事公民，也多漂泊流浪，在地中海世界各地充當軍事傭兵或者顧問（迦太基名將漢尼拔營中就有許多知名的斯巴達幕僚）。他們專業化的斯巴達軍隊，也因為常年的征戰，無法在數量上和質量上始終如一，致使後期的斯巴達軍隊有了許多外族人，導致他們不再所向披靡。

不過他們的簡樸的美德，崇尚公正公義的價值追求，一直流傳於後世，並影響著每一位他的「讀者」。

上期回顧：古典時期的純爺們與鐵娘子——斯巴達的男人女人們（上篇）

文/編輯 by 鶼、鰈

圖片 by 《偉大的博物館》

微信公眾號：鶼鰈謾彧（JianDieManYu）

推薦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