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葉:永遠的《詩經》
初秋將至,花木葳蕤。捧讀一本《詩經》,踽行於老家屋後靜謐的白楊林,彼時河道蜿蜒,河畔潤濕,林嵐如紗,鳥鳴遠一聲、近一聲,正如書中那交頸呢喃的「雎鳩」——關關和鳴。溫柔的熏風,將心頭的纏綿喚醒,是誤入了藕花深處?還是一夢庄蝶穿越千年的尋覓?一脈如水的回眸,隨浩蕩長風,牽引你一步一步,走入古人的詩里。
孔子對此,只說了三個字:思無邪。字字如琴,遐思無窮,美好頓生。
過往的詩歌,不只是一幕一幕的短暫歡愉,你儂我儂,還有戰亂、分離和悲苦。捧讀《詩經》,不需要過於沉重,但起碼有虔誠,她方能將從前一寸寸撥開、細細地演繹。攤開的書卷,散發著莎草與葛蔓的氣息,側耳傾聽,時有「食野之芩」的「呦呦鹿鳴」,時有鴻雁的「哀鳴嗷嗷」,即便曠盪無人,卻也此時無聲勝有聲。
從公元前11世紀到公元前6世紀,時隔數千年,如此浩渺的五百個春秋,太陽依稀如今日熾烈,那時候的空氣乾淨得足以拂拭心靈,滌盪謙謙如谷的胸懷。從奴隸制向封建社會過渡的漫長時日,那些且勞且歌的人們經歷了什麼?又在思索著什麼?西川曾說,讀唐詩要把自己當做唐朝人,「只有當我們深入古人之間,看他們互相爭吵,不同意,瞧不上,這個時候,古人才活起來」。讀《詩經》亦然,此刻,我便荊釵布裙,砍柴挑水;此刻,唯有驛站車馬、芳草蔓及滄桑古道。
彼時的男子,因「君子於役」,而「不知其期」——一旦離家去從軍,就此去杳渺相見無日。彼時的女孩,羞澀又畏葸。她站在河邊,清澈的河水映出美麗的影子,她將一腔的情話都訴與了清淺的波紋、游魚和顫動的蘆葦,如果,它們會說話該有多好,捎去她的掛懷與想念,也聊以慰藉那折煞人的相思。
他們且行且歌,習慣讓浪漫緩緩地流淌。他們歌唱成熟的黍稷、盈綠的蒼耳,歌唱木瓜與玉佩,歌唱風的呼嘯及鐘鼓的悅耳,歌唱歡快與悲愁。
孔子還說,讀詩最大的作用是「興、觀、群、怨」,就是在說,詩歌可以感染我們的情操,可以藉此了解風俗盛衰;可以增強人的群居團結意識,還可以怨刺、指責不美的現實……我們讀詩,最初都不是為了讀詩,而是無意中被她吸引。她在那裡,猶如「在水之湄」的伊人,如灼灼生輝的桃花,如皎皎明月和迢迢河漢。邂逅《詩經》,正如邂逅了闊別的初戀,乾淨、單純又那麼清新。
捧讀《詩經》,懷著「遇見未知」的渴盼,懷著汩汩流淌的詩心,一卷在手,綿亘千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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